便在這時,唐三十六和折袖不知從哪裡上了船,和蘇墨虞會合後,開始尋找合适的觀戰位置。船首都是大人物和長輩,他再如何嚣張,也不合适在這種時候去惹事,看了看四周,忽然面露喜色,帶着二人,擠到了莫雨的身邊。莫雨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唐三十六望向遠處的奈何橋,說道:“真的就這麼開打了?”
莫雨看着橋上的少年與橋下的少女,沒有說話,情緒有些複雜。
這場對戰是國教南北兩派年輕一代領袖人物的較量,也是國教新舊兩派的一次相争。更重要的是,這場對戰代表着聖後娘娘與教宗陛下的意志對抗。
陳長生在橋上看着流水,看着雪落在水面然後消失的過程,心裡的緊張與焦慮就像那些雪片一樣,漸漸消失無蹤。
他感覺到了些什麼,轉身向風雪那邊望去。
這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不沉重,卻很緩慢,因為這個轉身,已經用了很多年的時間。
隔着風雪,他看到了橋下的那個少女。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徐有容,自己曾經的未婚妻,那些書信以及竹蜻蜓的主人。
就像先前他在橋上想過的那樣,他的人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因為這個少女而改變的。
有太多事情因為她而發生,這卻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在相見之前,他已經聽過太多關于她的事情和對她的贊美,但他還是會想她究竟是什麼模樣,有沒有一卷烏黑亮麗的長發,是不是生的真那麼好看……此時他沒有看到她的臉,沒有看見她的黑發,卻發現站在橋下雪中的她和他的想象完全一樣。
她一身白裙,沒有撐傘,戴着帷帽,帽沿垂下的缦紗,遮住了她的臉。
他隻能隐約看到一些,不清楚,但應該很美。
不可見,也很美,因為那是一種不可言的美。
是的,哪怕帷紗遮住了臉,她隻是靜靜站在那裡,便讓人覺得美不可言。
她站在風雪裡,仿佛随時可能随風而去,随雪無蹤。
她本來就不是屬于這個塵世的人,就應該在無人蹤的山崖高潔獨處。
看到這位風雪中的少女,陳長生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徐世績和唐三十六都認為自己看到她,便會改變主意,為什麼唐三十六說很多人見過她便誤了終身,為什麼說她讓人無可言說。
……
……
徐有容面上的輕紗被風雪拂動,那是在點頭緻意。
陳長生點頭以為回禮,心想自己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然而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前些天以及這一刻都想多了。
雪中的少女明顯沒有說話的意思,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洛河兩岸一片寂靜。
隻有河水輕輕繞過大船的聲音。
甚至可以聽到雪落的聲音。
所有人都和陳長生一樣,覺得這時候他應該說些什麼,人們想聽聽他和徐有容在戰鬥之前會說些什麼。
這場奈何橋之戰對朝廷和離宮裡的大人物們來說,可能意味着很多,京都百姓也很清楚,但他們并不是太過在意——誰能繼承聖後娘娘的權位,誰會是下一代教宗,和普通人的生活真的沒有太大關系,當年百草園之變發生,國教學院血案之後,京都還是這座京都。
人們更關心的是這場對戰雙方之間的那些恩怨情仇。
陳長生和徐有容之間有婚約在身,或者如傳聞所說,那份婚約已經被教宗陛下強行解除,但這都不能改變他們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