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6頁)

...  晚上,兩人躺在帳子裡。李薇不想馬上睡覺,拉着他聊天,然後就把二弟媳婦佟佳氏選秀的事說了。    四爺一手環住她,聽到這裡笑了。    她趴在他懷裡,問:“爺,你想到什麼了?”    他反問她:“你覺得是誰不想讓她選秀,把她給刷下去的?”    李薇乍着膽子做出口型:佟佳氏。    四爺嗯了聲,道:“不錯。”完了還贊賞的摸摸她的頭。    李薇怎麼感覺怎麼像他摸弘?S的樣子,每次弘?S背書寫字幹得好,他就這麼摸摸。    之前她是怕他生氣,可是又想表現一下。見他沒生氣,壯着膽子繼續道:“我就想啊,她怎麼說也是姓佟佳的。雖然跟孝懿皇後一支隔得有些遠了,但那邊府裡未必不知道她這個人。”    他點頭,眼神放空道:“就算以前不知道,她的姓名一報上去,承恩公府肯定就知道了。”    她見他似乎已經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以前她就适時閉嘴了,這次卻不這樣了。    “……她姓佟佳氏,下頭的人隻看她這個姓就要敬她三分。像我這樣的都能一路選進去,她當然也行。等進了最後一關由皇上選閱……”    四爺的耳朵一直聽着呢,見她賣關子就捧場的看她,笑道:“怎樣?”    李薇聲音緊張的都抖了:“隻怕會留下她。”    他一早發現,最近素素一直在他面前求表現,溫柔體貼都表現過來,今天還彈了琴,這是想讓他看看她也很聰明?    他拿出看弘?S功課的耐心來,翻身面對面,正色道:“之後呢?”    “皇上大概會寵愛她……”李薇飛快的看了他一眼,低頭把剩下的說完:“……說不定她會成為宮裡小佟佳氏的強敵呢。”    說完她的心就跳得快失控了。簡直比當年去面試更緊張。    四爺滿意的笑了,湊到她耳邊道:“爺的小醋壇子還挺精明的。”一邊說一邊揉着她的肩,“快松松,隻是一兩句被子裡的閑話,爺還能為這個定你的罪不成?沒事,沒事啊。”    李薇發現他不像她害怕的震驚臉‘你居然有如此深的城府?’,也沒有警惕她‘沒想到你一直隐藏得很深啊!’。    但是跟她想像中蘇完智慧後,四爺也沒有雙眼放光的‘原來這個女子不尋常!’。    ……感覺更像弘?S文章寫得好,四爺誇獎他?    李薇頓時很失望。難道她看穿皇上待佟佳一族是既寵又壓不難得嗎?她那個二弟妹一旦進宮,皇上肯定會寵愛。現在宮裡的小佟佳氏是孝懿皇後的妹妹,皇上寵她也好,寵她二弟妹也好,外人看都是佟佳氏。    可承恩公府肯定不會這麼想。    皇上要是對承恩公府不滿了,隻要舍掉孝懿皇後的妹妹,換她二弟妹寵寵看,承恩公府那是有苦也說不出。而且二弟妹六親全無,連給承恩公府拿捏其親族施恩施壓的機會都沒有。    這麼複雜的事,一頭牽着承恩公府,一頭是皇上待佟佳氏的态度。她都覺得自己能反應過來必須點贊!四爺你腫麼不吃驚呢?    李薇沮喪得埋在四爺懷裡。聰慧作戰失敗,嘤嘤嘤!沒蘇好!    四爺還在哄她:“爺在你眼裡就這麼小心眼?連句實話都不許人說了?”貼着她的耳朵小聲說,“你都要把爺的心傷透了。你以為爺分不出來?要不是你待爺親近,這些話你也不會對爺說。”    他歎道:“爺身邊就你最親了。”雙手不由得收緊,“爺知道素素是什麼樣的人。這話是跟爺好,才敢說給爺聽,爺心裡明白着呢。”    李薇這時仿佛摸着一點邊,四爺……領會錯她的本意了?    這就跟想在老闆跟前表現,花幾天幾夜寫了份提案将上去,滿心以為老闆會提拔他,重用他,結果老闆感動:你小子太好了!    然後把這份提案據為已有了。    你不好去跟老闆說:老闆你表錯情了,這東西還是記在我名下吧。    隻好苦笑着認了狗腿之名。    李薇現在也不好打斷四爺的感動啊。他好像不認為這是她在自薦,而是認為她就是在閑聊,然後口大無心說脫了。    所以:你把爺當自己人才這麼不防備,爺知道。    而她:爺你看我能幹不?咱倆交流點你的工作啊心事啊生活啊都沒問題哦,我能理解明白還能給你出出主意哦。    她蘇的方向沒錯,隻是錯判了四爺的腦回路及這個世界土著(注:皇家阿哥們)的陰謀指數。所以她以為好高深好高深的話,四爺聽了大概就是五、六歲小孩子的水準。參照對比弘?S。    李薇發現自己還有好長的路走,就不急在一晚上刷智慧了。她翻身睡去,四爺卻陷入沉思。    素素剛才說的是他沒有想過一個方向。    如果宮中真有兩個佟佳氏,一個是承恩公府嫡出,一個是旁支。皇上肯定會一捧一抑玩平衡的。無他,隻是為了更好的用人。    就如他對待鑲紅旗與鑲白旗,也是近鑲白旗,遠鑲紅旗。現在鑲白旗怕被鑲紅旗擠下去,待他更加忠心。鑲紅旗想越過穰白旗,也要玩命對他效忠。    就像拿一隻桃子對兩個勇士說,誰更勇武就賞誰?    四爺望着帳子頂笑了,心道:二桃殺三士,無非如此而已。    若是他效忠太子,忠心無二。皇上會不會捧他來壓制太子呢?    會。    這樣太子不會再信任他,正好能離間他與太子。而他隻要忠心就行。效忠太子就是效忠正統,皇上不會因此猜忌他。    做太子的忠心手下,會比做太子的敵人離那個位子更近。    第二天,蘇培盛給李薇送來兩盒茶葉。    “主子爺說這兩樣茶讓李主子喝着玩。”蘇培盛的心在滴血,放外頭一兩茶一兩金啊,還沒地方買去。給李主子玩那什麼烏梅甘草茶?    他回去說給劉寶泉聽去,讓這老小子吐血去。    蘇培盛心裡舒服多了。他前腳走,後面就聽到李主子興沖沖的說:“都煮來看看!”    玉瓶那死丫頭也興沖沖的:“主子,放什麼啊?”    “放點烏梅山楂,再加點冰糖。”    蘇培盛捂住心口加快腳步。剛回到前院就見劉太監正坐在屋檐下拿着他的小茶壺乘涼呢,他嘿嘿一笑,慢悠悠踱過去:“歇着呢?”    劉太監躺在躺椅上渾身肉都往外散,整個人都大了一圈。結果這老小子一眼看到他就哎喲一聲跳起來:“這不是蘇大總管嗎?”    蘇培盛被他這一嗓子甜得都惡心了,老不死的,拿了三把鑰匙還不足,還想沾器庫的食器,美得你!    他笑得比劉太監還甜,跟親孫子見親爺爺似的,腰彎得特低的伸手虛扶了劉太監一把:“您可坐穩喽。您要是摔喽,這院裡沒七八個人扶不起來您呐!”還是沒忍住刺了他一下。    劉太監臉皮是練過的,笑呵呵道:“蘇總管這眼真是準啊!”說着跟說悄悄話似的湊近他,道:“您猜怎麼着?上回給豬過秤,我也上去秤了秤。”    蘇培盛還真聽進去了,瞪大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我啊,比那半扇豬還多二兩肉呢!哈哈哈哈!”劉太監肥滋滋的大手狠狠的拍在蘇培盛的肩上,拍得他肩背那塊一片炸疼。    蘇培盛晚了一步,趕緊避開還是讓連打了三四下。一邊偷偷倒抽氣一邊想,肯定紅了!    一會兒非饞死你不可!    他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道:“您是不知道啊,剛才我去東小院了,剛好看到咱們李主子在喝茶。”    這回輪到劉太監認真聽了。    蘇培盛道:“咱們李主子一慣愛個新鮮,拿什麼果脯啊花瓣啊山楂啊就往茶裡擱。”    劉太監點頭,贊成道:“老喝一個味的膩不是?咱們李主子這不叫新鮮,這叫會喝!”他腆着肚子笑,一邊喝了口茶潤潤嘴。跟這混蛋說半天嘴都幹了。    拍!拍不死你!    蘇培盛嘿嘿一笑,道:“要不怎麼您是前輩呢?我就看不懂這個。要說李主子那兒可都是好茶啊,那一兩茶一兩金的大紅袍、鐵羅漢那是随便放随便煮啊。”    劉太監噗一口把嘴裡的茶全噴出來了。    晚上,四爺在李薇這裡用膳,見沒有他要的那道劉太監的拿手菜幹鍋八寶雞,旁邊弘?S可饞了好幾天了。這種菜他一個人吃不完,住前院時都沒得吃,隻有回來住的時候才能解解饞。    他皺眉放下筷子:“膳房這是不想侍候了?”    蘇培盛心裡美得都冒泡了,上前悲痛道:“膳房太監劉寶泉上了年紀,近來天熱,他中午在竈房忙時熱暈過去了,這會兒正喝着下火的藥呢。”    李薇一聽就很同情,大夏天鑽廚房簡直就是蒸桑拿,聽說這劉太監年紀也不小了,人還胖,肯定各種肥胖病都有啊,忙說好話道:“既然這樣,就讓他先歇歇吧。也是辛苦他了。”    弘?S再想吃這道菜,也沒有讓人帶病起床給他做的心,立刻表示不吃沒關系,他也不是那麼想吃。    四爺讓妻兒說得沒了脾氣,道:“那就讓他先歇幾天,賞些藥過去吧。”    蘇培盛失望了,沒趁機把這老混蛋給趕下去,主子還想要他侍候呢。面上卻感動道:“奴才一定把主子的話帶到!”    轉眼到了夏末,皇上在外有三個月了。四爺聽到一個消息,又有地方遭災了。他倒不是操心赈災的事,而是朝中大臣把消息都瞞住了,報災的折子已經八百裡加急的送到禦前了。    皇上,快該回來了。    四爺正憋着改換形象,做太子的忠心好弟弟。沒太子他演個P啊。同時跟鑲白旗和鑲紅旗也慢慢疏遠了。    他要是敢帶着兩個旗跑去當太子的忠臣,皇上肯定先把他削成光棍。    所以隻好由他先來,自己主動總比皇上使勁強。    再說疏遠後也正好可以看看這兩旗投效他的心真不真。要是他這邊撒手,他們就轉頭去找别的主子,這樣的奴才他也不稀罕。    說起這個想起戴铎的信,聽說他剛到江南就病得起不來床,還喝着藥呢就掙紮着給他寫信。信中溢美之辭雖多,意思卻明白。他說一奴哪有二主?他這輩子都是他門下的奴才。雖然他把他趕走了,他還是會一心效忠他,他的子孫後代都是四爺的奴才。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這才是忠心的奴才。    四爺看了信很感動。要是像戴铎這樣的人多一些,他不愁登不上大位。    江南,禦船上。    十三爺正在給福晉寫信,交待了不許人打擾。    他邊寫邊扔,桌上地上扔了一堆紙團子。    他害怕了。出京前還以為這是一趟美差,現在他才明白。原來皇上在防備太子。從出京後就叫太子的車船緊緊跟在禦駕後,他摸不到邊還以為皇上寵愛太子,把他忘到腦後了。    可慢慢的他覺出味兒來了。    他又不傻,太子這一路連跟他說話都有皇上的太監在一邊看着,他還能看不出來?    太子也不陰不陽的說皇上信任他才派給他重任。    什麼重任?十三之前還想是不是回京後皇上會把他派到六部去,皇上要給他差事了?後來才反應過來,太子的意思是皇上要他來就是壓制太子的!    這才是他的‘重任’。    十三知道,這一趟回到京裡後,太子肯定會把他當成眼中釘的。皇上卻難說會不會管他。    可他的額娘已死,上無兄長,下無兄弟。隻有兩個妹妹能頂什麼事?    他在心裡快速的盤算着依附到哪個哥哥身後能暫時度過這個難關。    直郡王不行,跟着他就是更給太子添堵。    五哥是宜妃的兒子,八妹妹剛好養在翊坤宮,這個關系不是不能拉,隻是五貝勒一向不管事,在太子面前也都是當好弟弟。十三拿不準他會不會願意護着自己。    七哥腿腳不好,根本不行。    餘下隻有三哥和四哥。    十三決定兩個都試試。    93、(番外)四阿哥生日

...  康熙三十三年秋。    阿哥所裡,李薇正和玉瓶頭碰頭的折騰一個刺繡,兩人對坐分線,屋裡點着六盞燈,玉瓶把太監屋和宮女屋的燈都拿來了。    李薇分得越來越心煩,一股線要劈成二十幾份,她做這個已經做了十幾天的,看樣子還要再來一個月。    玉瓶分完自己手裡這一股,見她嘟嘴皺眉一臉不快,把燈移近,拿走她手裡的線道:“格格先歇歇吧。這個我來就好。”    李薇也沒堅持,坐在一邊發愁。    她五月進宮選秀,八月進了阿哥所,嫁給了大名鼎鼎的四阿哥。這就是穿越女擋不了的命運嘛。就是她一點也不激動,全成驚吓了。    四阿哥是有個姓李的妃子,可儲秀宮裡姓李的好幾個呢,還有李佳氏、李甲氏也不少。怎麼最後是她中獎了?又沒洗空間澡喝空間水的,上面的娘娘連看一眼都沒有就把她指過來了,這也太兒戲了吧。    好歹是給四阿哥挑女人,哪怕就是個格格呢,不該過五關斬六獎,至少也要一面二面三面吧。    結果就來了個嬷嬷闆着臉說:“漢軍旗李文璧之女李氏是哪個?就你啊,收拾東西跟我來吧。”    她還以為要出宮回家了,東西随便一裹頂着一衆同情的視線出來,卻沒想到直接進了阿哥所!從這個嬷嬷手上到那個嬷嬷手上,還見了一個比她先來的宋姐姐,然後就成四阿哥的格格了!    四阿哥年輕得很,長得帥,年輕得像個高中生――按年齡人家也是高中生。嘴上一層新生的小胡子茬,迎着光還能看到他臉上的絨毛。    從外型上看,氣質陽光帥氣,個子比她高一個頭還多,氣勢很大,眼睛黑亮有神,看人時像一把尖刀直插入人心裡。就是被他看到會一驚,然後跟被天敵盯住似的會傻一會兒。    他倒是一點不客氣也不認生,頭回見她就把她那個了。搞得李薇心理調試半天,你說這叫吃嫩草不?可跟他比她覺得她才是嫩草。    這就是心理年齡吧?四阿哥别看才十六七,論心理年齡成熟度甩她二十條街。    李薇感覺自己需要适應适應,幸好四阿哥不像想像的那樣來找她就是直接上床。慢慢她也明白了,他來是找消遣放松的。她的侍候也不會隻局限在床上這麼一項工作。他來,換衣服,洗澡,寫字,讀書,喝茶,用膳。    反正他一來,她就覺得自己不是這屋的主人,他才是。她隻是這屋裡的一個配件。    配件也有自己的思想啊。李薇調試過來後就決心享受人生了,進阿哥所當格格後分了不少東西給她,有穿的有戴的。來傳話的太監還說她還能點東西吃。    李薇做幾件新衣服,戴上宮制首飾美一美,再叫兩道禦膳,很快找到了生活的新意義。    然後四阿哥不知怎麼的就不來了。    她也是會發現的啊。這裡除他來就沒人來了,他這麼個‘主人’不見了,用現在的話叫不寵幸她了,她這個擺設配件哪會沒感覺?    可争寵神馬的是沒想過的。送湯送情詩這種高段位的她玩不來。四阿哥不來,她也真沒辦法。隻好跟越來越焦急的玉瓶一起發愁。    半個月前,她去找宋姐姐時,見她在做一條腰帶,看樣子是給四阿哥做的。她沒多嘴問,倒是宋姐姐見她看到主動跟她說十月末是四阿哥的生日,她這是做的生辰禮。    李薇:=口=    匆匆告辭回去就跟玉瓶商量做什麼送禮。她再傻也知道這個禮是必須送的,還必須精心。玉瓶卻是興奮:“說不定能讓阿哥爺想起格格呢?”    可兩人忙了半個月,李薇是越來越沒信心。    她看着玉瓶還在努力分線,白天侍候她的三個宮女也在幫忙。她不想潑她們冷水,心道聽天由命吧。    十月三十這天,四阿哥先是去永和宮吃了一頓點心,德妃娘娘賞了他一些東西。他叫人送回阿哥所,回到上書房裡,兄弟們也都給他準備了禮物。    太子送他的是個羊脂玉佩。    “知道你也不缺這東西,隻是這個佩雕得巧,料也難得。拿着玩吧,别嫌孤給得潦草就行。”    太子話音剛落,三哥就在旁邊笑道:“求太子也給弟弟潦草一回,弟弟不怕潦草!多來幾回也行啊!”    被剩下的兄弟指着笑罵。    大哥給的是把精緻的蒙古腰刀,笑話他道:“以前送過你弓,也不見你用。今年就挑了這個,至少回頭吃肉時能使使。”    四阿哥被打趣得臉紅,笑着拱手道:“弟弟一定好好練箭,好好練箭。”    各色禮物收了一堆,轉眼到了黃昏。回到阿哥所,想起兄弟們還吵着說要來喝他的慶生酒,被太子給擋了,太子正色道:“四弟那裡自有紅袖添香,你我就不要去煞風景了。”    四阿哥抱着禮物逃出來,打定主意今晚有人來敲門也不開。免得他們鬧着讓他的格格們出來戲樂就壞了。    雖說格格不算什麼,但他可不樂意讓人取樂。    進了書房,他先叫人把這些兄弟送的禮物收好,再把德妃給的衣服準備好明天穿。蘇培盛過來道:“爺,晚膳已經得了。宋格格和李格格也來了,您看……”    四阿哥有心叫兩個格格回去,大好日子不想對着兩個不熟的人,就算是他的格格也不行。可又不想一個人冷清的過生日,蘇培盛雖然侍候他久了,也是奴才。    收到禮物的好心情全不見了。四阿哥喪氣的坐下,這生日看着熱鬧,其實他連一個一起吃壽面的親近人都沒有。    蘇培盛見這位主子不動,也不敢催。後來見四阿哥竟然鋪上紙寫起了字,隻好退了出去。    四阿哥的正堂屋裡,李薇和宋氏坐着幹等。四阿哥沒來,她們連上席都不能上,隻能坐在外頭。    等到七點,比平常用晚膳的時間足足晚了一小時。李薇腹鳴如鼓,盯着堂屋裡放着的鐘看四阿哥怎麼還不來?然後發散到原來她以前用膳是在六點啊,十幾年沒見過鐘了好難得多看看。    旁邊宋氏一會兒看了她好幾眼,小聲勸她:“妹妹略忍忍。”    忍什麼?    李薇順着宋氏看向她肚子的目光才知道,她是讓她多忍忍餓。    四阿哥終于來了,一出西廂就看到李氏正在盯着鐘使勁看,沒見過也不能看得這麼稀罕吧,太……太不在意形象了。他看向旁邊的宋氏,她也肯定沒見過,可人家就能低眉順目的哪兒也不亂瞟。    這個李氏……莫非是真性情?不是他之前想的裝模做樣?    在他面前的奴才裡,扮聰明的有,扮蠢的沒有。    李氏還沒走到需要在他面前扮蠢的地位呢。她要真打着這個主意,才是蠢到家了。就是以後進門的福晉也沒必要蠢給他看。    也就是他那些兄弟們,該蠢的時候不能聰明會假扮一下。    他還算能看出來,李氏這是真蠢,不是假的。    一想到這個,四阿哥就更覺得沒意思了。自己的格格宋氏沒脾氣,李氏沒腦子。希望以後福晉能好點。    他一來蘇培盛就傳膳了,李薇餓得前胸貼後背,上桌就兩眼放精光。記得嬷嬷說過跟主子一起吃,要主子下筷子她才能跟着下,主子停她就必須停。隻能吃面前的菜,每道隻能挾三次。    介于以上種種條件,李薇隻能盡量每一筷子挾得多些,挾到自己碗裡慢慢吃。    四阿哥看右側的李氏一筷子下去挾了四五塊鹵牛肉片眼都直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放回碗裡再低頭小口小口的吃。    雖然她是專挑他看不見的那邊挾的,隻是……挾出來他還是看得到好吧?    一會兒白切雞也是,她穩狠準的專抄雞大腿,一筷子就是三塊。    他身後站着的蘇培盛想過去提醒下這位格格别太那個,被他用眼神制止了。他就好奇她能吃到什麼時候?真敢從開席吃到席末都是這樣?    蝦聳豆腐,她使的是勺子,每一勺都滿得冒尖。    清蒸鲈魚,她專挑魚肚子上厚的肉挾。    幹炸排骨,全切成小方塊,她居然不用筷子用勺子!    ……    四阿哥從一開始的好奇吃驚,到後來的饒有興味,最後更是親手替她挾了一塊鐵闆泥鳅,這菜他不吃,肯定是不知道哪個兄弟點來逗他的。    他就看她盯着這一大盤的泥鳅一臉‘好可惜不能多吃幾口太浪費了!’的表情,忍不住挾了一塊給她,想看她的表情還能怎麼變。    李薇被四阿哥挾來的泥鳅吓壞了,後面沒敢再動一筷子。    膳畢,因為他親手給李氏挾菜,宋氏就識趣的告退了。他也不好此時再落李氏的面子,既然給了臉就給到底吧。    到了她那邊洗漱睡下。四阿哥剛才雖然被她的吃相逗得開心了點,想也知道是他出來的太晚餓着了。但緩過來還是為自己是個孤家寡人傷心。    同胞弟弟十四還太小。而且想起娘娘,他實在對這個親兄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明明有爹娘兄弟,卻怎麼還是不足呢?    等福晉進門後,會不會好一點?    四阿哥正在天馬行空的想着,一錯眼發現李氏躺得離他足有一掌遠。他好奇的靠過去,這是在欲迎還拒?    湊近,細聽……    李薇:ZZZzzz……    四阿哥:“……”居然睡着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他冷落她快兩個月了!他來她就這樣睡着了?!    四阿哥憋了一肚子氣莫名其妙的散了,半晌,他彈了下睡着的李薇的額頭,小聲罵:“豬……”    罵完覺得自己挺無聊的,小格格心寬睡得快,他有什麼好失落的?    結果他這次躺平後也很快陷入了黑甜鄉。    大概是身旁的人睡得太香了吧。    94、(番外)吃面

...  劉寶泉躺在床上哼哼,新認的徒弟小路子心疼師傅,一邊給他扶起來喂水,一邊哄孩子一樣勸他:“師傅,咱不難過,不可惜,啊,那茶葉又不是咱們的,管人家是怎麼喝呢?主子爺屋裡的茶哪樣不貴重?李主子是主子爺的心頭肉,别說隻是兩罐茶葉,以前那成山的布料子,寶石、珍珠都是整匣整匣的給。”    劉寶泉捂住心口,一臉難受勁。    小路子還在絮叨:“主子們身邊好東西多了,您就是讓他們使那五十大闆一斤的粗茶,人家還沒地找去呢!”    劉寶泉難得發起了小孩子脾氣,翻過去還拿被子蒙住頭。    小路子眼珠子一轉,轉頭用力說起了蘇培盛:“唉,師傅您是不知道!您這一歇了,蘇大總管可是得意了!他今天還特地來膳房轉了一圈呢!”    他見劉寶泉動了一下,趕緊湊過去小聲說:“他還說師傅你這一躺下,什麼時候起來就不知道了。還跟那姓屠的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劉寶泉已經快緩過來了,小路子又加了一擊狠的:“蘇培盛讓那姓屠的做拌面,今天侍候咱們主子爺的午膳呢!”    “姥姥!!”劉寶泉騰得一下就從床上彈起來了,跳到地上大罵:“那殺豬的也會做拌面?别笑死我了!就他那身豬臊味!摸過的碗主子爺都不稀罕用!”    小路子心道人家屠大師傅您老人家沒來前是專門侍候四爺的竈的,誰知道您一來,也不知怎麼就得了主子爺的心了。屠大師傅都被您擠得從天字号竈間出去混地字号竈間了,您這還不足呢,還罵人家殺豬的,人家不就姓不怎麼雅嗎?    不過他是劉寶泉這邊的人,心裡怎麼想不要緊,人是要跟他師傅站一塊的,立刻拿着衣服侍候他師傅穿上,嘴上不停道:“那是!那拌面還是師傅您的絕活呢!他做出來的能看嗎?”    劉寶泉可不這麼想,拌面也沒什麼秘方在裡面,不過是借着李主子的緣份在四爺跟前挂了号。屠濤那小子看兩眼就能摸出個七八成來,就是味他沒試過,大概不敢貿然下手。不過他也侍候過四爺的膳,估計能摸出個七八成來?    這麼一樣,他可不敢耽擱了。什麼茶葉,反正不是他家的,他也沒聞見過味兒,李主子想用來怎麼喝都行。他可惜個鳥啊?    打起精神,劉寶泉出屋就直奔膳房竈間。在天字号竈間裡一晃眼沒瞧見屠濤的影子,想他也不敢趁他不在跑這裡做面,轉頭進了地字号竈間來,就見門口守着屠濤的小徒弟。    小徒弟一見他腿就軟,一個千就險些給他跪下,可憐巴巴的陪笑道:“劉爺爺……”這都是我師傅幹的不關我的事啊!    劉寶泉一擺手,他嗖得往旁邊一讓,誰知劉寶泉不進去,而是巴門框上看。屠濤的小徒弟側臉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他娘肯定忘了給他生眼睛了。    門縫裡,屠濤正站在長桌前,面前擺着幾十個小料碟,他正嚴肅的一個個嘗味。    嘿嘿嘿,果然是不知道怎麼調料汁了。    劉寶泉才懶得跟他在這裡墨迹,回到天字号竈間,打發小路子去看有沒有現成饧好的面,他也擺出有秘方很神秘的架勢偷偷調料汁――其實很簡單,四爺就是喜歡蒜汁,必須要新蒜。再放點上好的醬油調香就行。餘下的都是小道了。    小路子很快從做饽饽和其他面點的師傅那裡搶來了饧好的面團子,按面的軟硬程度制成寬窄粗細不一的各種面條,全都下出來端到劉寶泉跟前:“師傅您看,用哪種面?”  劉寶泉挨個挑出一根嘗嘗,點了一個道:“就這個,下兩斤的量。”    小路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師傅你是說下兩碗的量吧?”咱們主子爺的飯量會不會略大?    劉寶泉瞪了他一眼:“廢什麼話!還不快去!”    把小路子攆走,劉寶泉趕着挑出兩塊肥瘦合适的豬五花切薄片,然後起鍋,倒油,下蔥姜蒜炒香,加辣椒和花椒熬好的紅油醬,把五花肉薄片放進鍋裡炒到半熟,加高湯熬到起膠,汁收到一半就差不多了。    竈間裡彌漫着濃濃的肉香。    小路子下着面條不停咽口水,脖子都伸長了半截。    别看劉寶泉做了一鍋,卻隻盛出來小小一盅。等面下好,擺好兩個提盒,他拿給小路子說:“别說你師傅不疼你,送到書房去。記得,從幾個阿哥那邊走。”    小路子不解的出去,走了一路一直聞到饞人的肉香味,他低頭一看,原來一個提盒沒蓋嚴,他站住左右張望想蓋上提盒,就見前面兩個小阿哥剛好從書房裡出來。    小路子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弘?S牽着弟弟正打算去找阿瑪一塊用午膳,兩人都餓得兩眼放光。三阿哥還在說:“哥哥,我想去額娘那裡。”    額娘那裡有好吃的。    弘?S咽着口水說:“咱們下午再去,中午跟阿瑪一起吃。”要是阿瑪去找額娘吃就好了,咱們也能跟過去。    一陣小風吹來,三阿哥迅速聞到了很熟悉的香味!他拽着弘?S就往這邊走:“送膳的太監來了!”    弘?S當哥哥還是撐得住的,拉住弟弟放慢腳步,就見前面有個小太監正跪着,他身邊就是兩個提盒。其中一個提盒裡冒出在額娘那裡常吃的香辣五花肉醬的味!    弘?S沒忍住深深的嗅了一口,淡淡道:“起吧。趕緊幹你的差事去吧。”    小路子迅速把蓋子蓋好,提着提盒快速閃人了。    等他走了,三阿哥小聲問弘?S:“哥哥,這太監是不是故意讓香味出來的?”    弘?S搖搖頭:“難說……咱們一會兒過去就知道了。”    兩兄弟的腳步還是加快了幾分,阿瑪教過他們,下面的奴才會用各種方式來巴結他們,做為主子要淡然平靜,隻需要在了解他們的來意後區分是不是自己需要的,有用的就留下,沒用的就先放着。    奴才們一次沒成,下回就會學得更聰明來找他們了。    這小太監是不是故意讓香味漏出來不要緊,重要的是他們都餓了!這小太監來的是時候!    弘?S和三阿哥都覺得小太監還算機靈,雖然手段落了下乘,有算計主子的嫌疑。不過沒關系,這次不理他,下回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四爺正在等着他們,見他們進來,先不忙着叫蘇培盛擺膳,而是先考考他們上午先生都講了什麼。    角房裡,蘇培盛面前一字排開四個提盒。兩個是屠濤進上的,兩個是小路子剛送來的。    蘇培盛咬牙,劉寶泉這老混蛋!小路子跟兩位阿哥前後腳來,他還能不知道?肯定是路上就遇上阿哥們了。    張德勝詢問的看着他,這四個提盒送哪兩個上去?全提上去就等着挨罵吧,四爺肯定會說他們浪費的。    蘇培盛歎了口氣,把屠濤的那兩個提盒給張德勝:“拿到我的屋裡去,一會兒咱們師徒倆把它用了吧。”    張德勝接過來,不解道:“師傅,您就不打開看看?萬一屠師傅也做得不錯呢?”    蘇培盛笑道:“小德勝,師傅教你個乖:這屠濤做成什麼樣不重要,他就是拿蘿蔔做出禦膳來,還是沒用。”    最後一句蘇培盛還是吞回去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重要的是主子爺想吃哪一樣的啊。    劉寶泉的提盒一打開,弘?S和三阿哥就聞到傳來的香味了,兩兄弟頓時背得更快了。四爺發覺了,心中暗笑,裝作沒發現兒子們的小心思。    他們倆個蹦豆似的背完師傅上午教的書,然後雙眼星星一樣閃着期待的看四爺。    四爺放下書,嚴肅道:“背得不錯。”然後頓了一下,說:“蘇培盛,擺膳吧。”    弘?S還沒露出‘好餓好餓能吃飯了好開心’,三阿哥就興奮的蹦了一下。蹦完就反應過來,害怕的看四爺。    弘?S也被弟弟的表現吓住了,趕緊把他往身後拉,迎着四爺的目光清了清喉嚨道:“都是弘?S沒有教好弟弟。    在書房裡,四爺一直是嚴父,警告的盯了三阿哥一眼,把小家夥看得瞬間低落了。在府裡怎麼放肆都行,出去可不能這麼幹。要從小教成習慣,君子慎獨,就算一人獨處也不能失态。    不過,他帶着兩個兒子去堂屋時,還是輕輕摸了下三阿哥的小腦袋。    三阿哥馬上恢複了過來。    弘?S偷笑,阿瑪也舍不得訓斥弟弟嘛。    四爺自己用膳時不喜歡擺一桌子菜,每人面前五個盤子一隻碗就夠了。    弘?S與三阿哥在東小院也吃慣了李薇的家常菜,七大碟八大碗那是過年。    照四爺這樣有小菜,有熱菜,有湯菜,有面點已經很正式了。    蘇培盛領着人把飯菜擺好,等他們三人上座後,侍膳太監上前。四爺也是讓從現在就習慣被人侍候着用膳,免得等大了到宮裡适應不過來。    素素養孩子太不講究了。    四爺就見過剛剛會坐的二格格被素素教着自己用小銀勺吃飯,别管把飯甩得連牆上都是她也不在意,還不停的鼓勵拍手喊吃得好棒!寶貝會用勺子了!    不過三個孩子養下來,他也認同素素教出來的孩子從小都很獨立。不過懂事後還是要讓孩子明白身份差别的。    由侍膳太監拌好面,先由他們吃第一碗,然後再重新拌給主子們吃。    弘?S在這裡住了幾年已經習慣了,三阿哥是剛來,每回侍膳太監先拌先吃時,他都驚奇的看着他們。不過看阿瑪和哥哥都很自然,他也裝得很自然。    回去後問額娘,額娘說:“他們幹得活兒就是比咱們先吃一口。”    三阿哥驚訝道:“還有這麼好的活兒啊?那給咱們做衣服,也有人負責先穿一遍嗎?”    “這個就真沒有了。”李薇心裡憋着笑,嚴肅認真的回答兒子可愛的問題。怎麼弘?S小時候沒這麼問過呢?那孩子真是太早熟了。    弘?S看到弟弟又是先看侍膳太監,然後才想起來裝做若無其事,就想起他當年看到侍膳太監時問阿瑪:“阿瑪,他們為什麼要先吃一口?”    四爺:“哦,因為飯太香了。”嚴肅臉講笑話太好玩了,他見素素這麼蒙過二格格,一直很想自己試試。    弘?S:“原來如此啊!”這些太監膽子好大!阿瑪好寬容啊!    想起當年,他過了一年多才發現當時阿瑪是在騙他。從那以後,弘?S就覺得不管阿瑪的臉看起來多嚴肅,他都很疼他們。    劉寶泉做的香辣五花肉醬被弘?S和三阿哥熱烈捧場,不過因為他們年紀還小,所以隻許吃一次,而且隻能放一勺。    三阿哥見第二碗,侍膳太監不但面放少一半,而且給他加的是黃瓜炒雞蛋,雖然也很好吃啦,雞蛋炒得嫩嫩的,黃瓜脆香脆香的,但拌面怎麼能沒有肉醬?簡直就像少了一大味一樣!    他快速幹掉第二碗面,對侍膳太監說:“給我米飯。”    桌上的菜有黃瓜炒雞蛋,冬爪炖排骨,香菇炒青菜,鹹水鴨和白切雞,用額娘的話說,這就是吃米飯的菜。要不是看在肉醬的份上,他才不要吃拌面。    侍膳的太監為難的看向四爺,擱宮裡這個年齡的小主子吃了第二碗,嬷嬷就會收走膳桌告誡他主子這頓吃得有些多了,小主子再要,頂多一個時辰後給兩塊點心。    四爺看了侍膳太監一眼,微微點頭。    就算這樣,三阿哥拿到碗時,看到裡面隻堪堪蓋住碗底的兩口米,怨念的看着侍膳太監。    侍膳太監躲着小主子的目光,心道不是咱們不給你吃,是你太小隻能吃這麼多。就是四爺答應了,奴才也不敢給你多盛啊。    三阿哥珍惜的把兩口米吃完,照額娘教的‘要是飯不夠吃,就多嚼一會兒,這樣就能吃飽了’。他認真的一口嚼了三十下,轉頭看哥哥,見哥哥也是一樣,兄弟倆對視一眼,心有戚戚焉。    四爺看着這哥倆,豪爽的扒完最後一口,把碗給侍膳太監:“再來一碗。”    弘?S與三阿哥羨慕的看過去,眼珠子盯着那冒尖一碗拌面都快拔不出來了。    四爺滿足的沐浴在兒子們羨慕的目光中繼續吃面。95、(劇情)父子兄弟

...  下午歇過晌,四爺帶着這小哥倆上校場拉弓跑馬。雖然地方小跑不開,但他堅持家裡的男孩都要從小照顧一匹馬。    怎麼馴馬,怎麼侍候馬,連怎麼給馬看些急病都要會。三阿哥的馬是匹棕黑色的蒙古馬,是百岔溝的供馬。三阿哥聽說這馬善跑,最會走山路,在四爺這裡聽了一肚子馬經後回去給他額娘炫耀。    他還很甜蜜的煩惱給他的愛馬起個什麼名?    李薇不負責任的道:“叫羚羊好了,羚羊最會跑了。”    别看三阿哥才三歲,他也知道‘羊’是被吃的,這回他沒被騙住,很譴責的看了壞額娘一眼,小手拍着炕桌道:“我決定叫它山豹!”    豹子是吃羊的,而且蒙古的山豹可厲害了,聽說皮毛都是白色的,叫雪豹。    壞額娘隻好為了哄小兒子許願替他親手做個皮搭子,就是挂在馬背上可以放些米啊餅啊水啊藥啊的鍊搭。    等晚上四爺過來就看到李薇辛苦的在做針線活,面前還擺着一張畫好的圖紙。他拿起來看看,上面畫的是一個兩頭帶穗子的長格子,然後旁邊全是标注。    他坐下喝着茶,看身邊素素把要鑲的珠子、分好的絲線、準備結穗子的絲繩都一樣樣擺在桌子上,好像不這樣她就不知道怎麼做似的。    他看稀罕似的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到書房,看到擺腰刀的架子下墊着的那塊方巾。    這還是素素剛進阿哥所那年送他的生辰禮,尺長的方巾,單鑲邊就有三層。外面一細圈黑的,中間一圈紅寬點的,裡面再一細圈藍的,然後才是她的繡圖:一匹擡起前蹄的奔馬。    當時收到這份禮物時,四爺是真覺得……繡得太難看了!可畢竟是小格格給的禮物,不好随便扔了,他拿回來為難半天,最後決定墊在腰刀架子的下面,這樣就不用看見圖了,還能用上,多好。    他把腰刀小心翼翼的取下,再把刀架挪開,下面還是墊着那張方巾,再看一遍……他忍不住還是想搖頭。素素在家肯定沒好好練針線,這繡得馬身死闆闆,一點也不活。倒是馬眼繡得還好,她聰明的在眼瞳處留了白,顯得馬眼有神,襯着這馬也多了三分活氣。    而且那邊外的三條鑲邊,肯定是繡不出大的,又嫌隻送繡馬的那一塊太小拿不出手,才鑲了三道邊。    這倒是個糊弄差事的好辦法。    蘇培盛看四爺一大早的進書房就卻取腰刀,完了盯着墊刀架的那塊方巾看……那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不等他繼續回憶這方巾是什麼時候擺在那裡的,四爺轉身吩咐道:“讓他們打掃時小心些,别碰壞了東西。”    蘇培盛趕緊答應着。    等侍候着四爺出門,他鎖上書房的門還在想那塊方巾的來路。好些年了,四爺用的東西都是有數的,書房裡的器物都是四爺親自布置的,連糊窗戶的紗都是四爺發話,他還真是一時想不起來那塊方巾是哪年哪月進來的。    反正四爺剛才吩咐的肯定不是那腰刀和刀架,重點的是那塊方巾。    做奴才的要明白主子每一個吩咐的本意,不然辦錯差事失寵是小,掉腦袋是大。他從小淨身入宮,見過不少稀裡糊塗送命的人。太監不值錢,每天宮門口都有偷偷淨身想入宮的人在揣着銀子求人。    他見過那些人,死都不想掉到他們中間去。    他雖然是太監,可也想做人上人!就跟那梁九功似的,外頭誰敢小瞧他一分?    九月十三,皇上回京。    百官迎出八十裡,跪迎皇上禦駕。    直郡王等人倒是也想去表表孝心,但他們不比這些官們。事先這群兄弟難得碰了個頭,一起遞了折子到禦前請旨允許他們跟百官一塊去接皇上。    皇上回的很快,說不忍勞動他們,很快就能見面。讓他們好好留在京裡,他進宮後會宣兒子們觐見。    接了皇上的信,不大的屋子裡一片寂靜,可裡面坐得滿滿當當的,從直郡王到十四阿哥都在。一群人坐在官員觐見前候旨的空屋子裡,連進來上茶的小太監都要學螃蟹橫着進橫着出。    直郡王扣下折子,笑道:“皇阿瑪都這麼說了,咱們哥幾個回吧。”說完他就站起來,再也不多說一句的往外走,轉眼就走的不見影了。    餘下的十四阿哥是最小的,他左右望望這群哥哥們,不相信道:“咱們真不去啊?”    四爺嫌他多話,瞪了他一眼。怎麼着,你想質疑聖旨?    十四阿哥想瞪回來,又顧忌這是他親哥,要給他留面,隻好忿忿的坐下來。    八爺溫和的笑笑,出來抹了個稀泥:“畢竟是皇阿瑪的意思……”    十四也不是真不知道這是皇上發話了,有台階迅速下,也不說話了。    三爺剛才一直在喝茶,這時放下端了半天的茶碗,笑眯眯的掃了眼下面的弟弟們,道:“那大家都沒意見了吧?咱們回吧?”  要你在這裡充大哥!    十四先翻了個白眼,九爺直接冷笑,還想站起來,被八爺别了下給拉回到椅子上。    三爺想當哥哥被弟弟損了面子,想發火吧又沒這習慣,他當文人慣了,年紀漸大更看不起莽夫的舉止,要是真在這裡跟弟弟們吵起來,老九和老十四倒是不怕丢人,他怕啊。讓人說某年月日,一群小太監在外面聽到三爺和兩個弟弟吵起來了?    丢死人好不好?    可他沒台階下,不發火就太面了,隻好拿眼神沖四爺和五爺求救。    五爺愛莫能助,剛才不給他面子的有他的同胞九弟。兩人親兄弟,他不可能幫個外人去壓老九的面子,哪怕老九做得不對。    見老五躲開他的視線,三爺隻好去看四爺,目光裡全是‘你就真這麼不仗義把你三哥撩在這兒啊?’。    四爺心道你剛才多那句嘴幹什麼?    但也開口了,說:“三哥說的是。”    這話幹巴巴的,卻真是救了三爺。于是三爺笑道:“那哥哥就先走一步了,老四你也快點啊。”然後蹿了。    剩下五爺和七爺也走了,八爺是和九爺、十爺一起走的。四爺走到外頭,卻見十四氣沖沖的站在樹蔭下等他,沒等他問怎麼了,十四就道:“五哥都不開口,你可真是老三的好弟弟!”    四爺虎了臉:“沒規矩!”    十四本來就覺得剛才被四爺掃了面子,沒見老五都沒拆老九的台嗎?都是當哥的,人家都知道跟弟弟站一邊,護着弟弟,自己家這個怎麼就沒護着他呢?出來還要訓他!    十四也不敢真跟四爺當面吵,他落地的時候,四爺都十歲了,他還包尿布呢,他都有侍寝的宮女了。    打小十四雖然也算得皇上的寵,可皇上來得少,他懂事起就拿四爺當半個阿瑪看的。可雖然心裡老想着親近他,卻又覺得别扭,于是就總是在四爺面前使性子,想别别這個哥哥。    四爺又不愛哄人,見他就沉着臉當哥哥,認為他不尊兄長後更是沒一點好臉。    後來他覺得這個四哥看不起額娘,一下子反挺起來,好啊你!你敢看不起額娘!    一是心疼額娘,二是算是抓住四爺的短處。他自覺就能跟四爺平起平坐了,見面總想做點什麼讓四爺别老拿眼尾掃他,跟他還是小孩子似的。    這時又挨訓了,十四氣得臉都紅了,他都娶福晉了,也開府了,都是大人了,這四哥還是看不起他!    四爺就站在那裡,論個頭,十四還高那麼一咪咪。可四爺背着一隻手,另一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像是在等十四看他敢怎麼辦一樣。    十四向前蹦蹦又縮回去,憋半天隻敢嘲笑道:“就你還戴扳指?拉弓還比不上我呢!牛什麼啊?”最後一句說得極小聲。    可四爺還是聽到了。他眉毛一立,十四撒丫子跑了。    留下四爺站在原地運了半天氣。    比皇上的禦駕先到一步的是發回的已批複的奏折,赈災的事等回來再談,皇上先發還的是減免明年稅賦的各地名單。    四爺也拿到了提要,隻是這個他現在已經不關心了。所謂的免賦稅隻是說着好聽而已,事實上各地官府不會少收一分,相反會加重徭役。為免耕丁外流,隻要一遭災,各地先幹的不是赈災,而是查人口記壯丁,所有的男丁滿十五都要記上。    就算是家人報病說死了也要見到屍體墳頭,聽說有些鄉裡還會挖墳看裡面是不是真有屍體,這種缺德喪良心的事都是由各地無家無地的流氓來幹,他們為了有口飯吃也顧不上會不會遭報應了。    禦駕裡,康熙正在看百官遞上來的接駕的名單。他戴着老花鏡,禦帳裡還點着十支大蠟燭,還有銅鏡用來反光。但就算在這麼亮的地方,他還看不了一會兒,眼就開始花了,眼前的字全都重影。    他眯細眼睛湊近又堅持了會兒,仍然看不清。    他握緊奏折,手在發抖。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手裡這本奏折扔出去。    可閉目深呼吸幾下後,康熙還是平靜下來了。他放下奏折,取下眼鏡,眼前是金黃的一片,但無論遠近,在他眼裡都是一片模糊。    梁九功守在帳外,皇上在裡面咳了聲,他立刻進去,刻意比以前站得離皇上更近些。    康熙道:“叫周世傳來。”    周世傳是江南孫家送來的民間大夫,他最擅長的是眼疾。之前康熙感覺眼部不适,時有重影,飛蚊,還畏光,就算是冬天清晨的太陽都能刺得眼睛流淚。    康熙不動聲色,卻以密旨要江南的曹、李、孫三家尋善眼疾的大夫。    周傳世很快到了,進來後隻安靜的跪下磕了個頭,起身來到康熙右側,打開随身的牛皮包,取出銀針給皇上刺穴。    他的手極穩,一會兒就下了十幾針。    周傳世給康熙治病時從不許人看,連一個給他捧牛皮包的小太監也沒有,就算他開了什麼藥方,也是回到他的住處後,再告訴侍候他的小太監,連一張紙都不能留下。    兩刻後,周傳世取下銀針,正要退下,康熙叫住他道:“周先生。”    周傳世立刻跪下,頭緊緊貼着地氈:“草民在。”紮針時的氣定神閑全不見了,隻是一瞬間他就變得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    雖然經過治療後,康熙的眼睛好些了,但也看不清遠在幾步外周傳世的神色如何。    周傳世當慣醫生,說話時已經習慣了帶給病人信心的語氣,好像經他口裡說出來的話就是特别可信。    康熙沒發現他在緊張,慢慢道:“依先生看,朕的眼睛有複原的一天嗎?”    周傳世瞬間啞巴了。他被李家找上時,是李家假借一失明老婦的名義讓他治,治出起色後直接把他綁走了。連鄰居都不知道他現在居然是在皇上身邊。    他也猜到,不管治好治不好,皇上不想讓人知道他有病的事,很可能日後他就是個死,說不定死了連個墳都不會有。聽說京裡有化人廠,把人燒成灰的。    周傳世是個人,他怕死。此時皇上的話他不能不答,可如何答就是個問題。    他不敢遲疑,道:“回萬歲,草民曾為一位九旬老翁治過眼睛,他的病情與萬歲一般無二。草民在那個村子裡留了兩年,将老翁治好後才離開的。”    康熙對周傳世的醫術還是有信心的,在他的眼睛還好的時候,李家送來的折子上寫得很清楚,周傳世治過的病人是口耳相傳。    但他還是要試探這人一下,就問道:“哦?是嗎?那治了兩年後,那老翁的眼睛如何了?”    周傳世道:“那老翁無兒無女,僅有一群羊,靠養羊過活。草民離開時,老翁已經能再去放羊了。”    其實差别很大,那老翁是眼中有障,視物不清。他花了兩年為他減輕了障,沒了眼障老翁的眼睛就跟常人一樣。何況鄉野人,一輩子都沒見過一本書,從會走出門就是連綿的山野。跟皇上這般日日手不釋卷,年過五十仍每日要讀書、寫字、批折子是完全不同的。    皇上的眼睛隻會越來越糟。    但周傳世不敢實說,隻能先拖兩年再說。    康熙不知内情,老翁的事李家的折子上也有寫過,寥寥數語,不及親耳聽周傳世說得更讓他高興。    他難得溫言道:“周先生請起吧。”    喚來梁九功送走他,康熙走到書桌前,拿出一個毫不起眼的紅漆方匣,打開小巧的祥雲狀銅鎖,從裡面取出一本折子,壓在手下叫人去請太子。    太子來得很快,他進帳後見康熙坐在桌後,就跪下磕頭。    康熙是從服色認出太子的,道:“近前來。”    太子走近,站在書桌左側,并小心沒有擋住燭光。    康熙望着這個已經長大的兒子,深深的歎了口氣。叫他來之前,他本來想警告他一番,曹家送來的密折中說了他從幾年前就開始向曹家勒索江南賦稅的事。    曹玺遞上的折子先是請罪,然後就道如果隻是一些小錢,他當奴才的孝敬主子也就罷了,不敢來離間天家父子之情。隻是太子所索越來越巨大,他一人有罪是小,涉及賦稅實在是不敢隐瞞,隻好具折上禀。    随折子一同遞上的是數年來太子一次次向曹家要銀子的數額和日期。    康熙心算很好,太子數年來已經索取了數百萬銀兩。他身居内宮,吃穿都由内務府供應,他要這麼多銀子幹什麼?    太子……要反他這個皇阿瑪嗎?    康熙知道這件事後,連着做了好幾晚的惡夢。狠不能立刻把這個沒人倫的孽障拿下。可太子身份貴重,國之副君。要拿太子,非十惡大罪不可。但一旦宣布太子有不孝、謀逆等大罪,國家必然會動蕩不安。    這幾年朝廷剛剛安定下來,他也實在不想再起波瀾。    何況,他的眼睛也有問題,在沒有治好眼睛之前,不宜與太子面對面沖突。而且,太子如果真有謀劃,絕非一日之功。他若貿然驚動了他,反而可能會讓他突然動手。    有心算無心,康熙不想賭。他要做,就像殺鳌拜,廢三藩一樣,必要謀定後動,萬無一失。    事到臨頭,康熙把原來準備好的話全吞回去了。    他溫言道:“快坐下,咱們爺倆說說話。”    梁九功進來侍候,替皇上和太子添了三四回的茶,皇上才道:“今天也晚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太子躬身道:“兒臣告退。”    皇上看着太子慢慢退出的身影,臉上的笑也在慢慢收起。梁九功在旁邊看着,不免心驚膽戰。    96、(番外)初夜

...  紅燭高燒,李薇僵硬的坐在榻上。一邊還站着四個宮女和一個大嬷嬷。屋裡隻有燭花啪啪爆響的聲音。    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    ……其實隻是四阿哥來睡新小老婆的日子。    李薇被五個人盯着,動一下這五人的目光刷的就一齊掃過來了,讓她坐在這裡越來越注意在家時嬷嬷教的儀态。要坐得規則,雙膝并攏,還要略側身扭腰,顯得身段美,還要時刻記着把臉露向門口,讓主子一進門就能看到你的臉。    尼瑪她在家裡剛練這個姿勢時,險些把自己扭成九曲十八彎!就是她練過瑜伽的腰也撐不住啊,好歹也在家裡蘇了十幾年的,沒有空間加持嫁給四阿哥真的大丈夫?    求空間……有空間水就成……    李薇内牛滿面。    現在不是流行群穿嗎?來個會開店賣空間東西的穿越姐妹吧!她一定會帶着銀子去掃貨的!    但事實證明人的潛力無窮。    沒空間她也撐過來了,現在還練得不錯。至少這麼着從下午坐到天黑都沒事。    肚子裡餓了……來的這個大嬷嬷說晚上四阿哥會需要她的侍候,所以不給吃晚飯,隻讓她吃了幾塊點心,連水都不能多喝。    大嬷嬷很嚴肅認真的說:“格格侍候咱們阿哥爺時,不能到時再喊尿急吧?”    四個宮女都被說羞了臉,李薇配合的也低下頭,心道:怎麼不能說?憋狠了姐也敢說!    可是這坐到天都黑了,著名的四阿哥還沒來啊。    李薇的臉一直沖着門,預備一見四阿哥的影子就起身,用最美的面貌來招待他。    ……她臉都快僵了好不好?溫柔微笑這個技能不是長久技能好不?它也需要冷卻啊。    李薇正眼神放空想像四阿哥到底是像吳彥祖(哦耶!)還是像鄭伊建(他不長痘的時候還是很帥的),以前貌似看過說滿清一家都是矮子,康熙不到一米五(世界觀被刷新),但以前看過的某本台言說,滿人算混血(這個理論哪裡來的?),所以個個一米八高。    她決定相信台言,至少比較美好。要真是一米五……    臣妾做不到啊……    在她發呆的時候,大嬷嬷已經出去遛了一圈了,回來通知她:“阿哥爺已經歇了,可能不會來了。”    剛才在門外,大嬷嬷叫住侍候四阿哥的小太監蘇培盛,蘇小總管苦着臉說:“嬷嬷,今天阿哥爺在校場拉了一百下弓,回來膳都沒用多少就歇了,哪還記得什麼新格格?”    李薇畢竟在走神呢,所以反應略慢了一拍,等她反應過來,大嬷嬷已經說完‘請格格先歇息吧,您的好日子在後頭呢’已經告退了。    像大嬷嬷這種等級的奴才,人家要告退是不需要她這個小格格點頭同意滴。    他不來了!    喜大普奔!    李薇整個人都亮了!尼瑪誰願意随随便便就陪人上床!就是四阿哥也不行!在沒看到臉之前姐不同意!    回神就發現四位宮女都在小心翼翼的鋪床,打水,侍候她睡覺。    幹嘛都這麼……跟踩地雷似的?    一個長臉白皮膚姑娘過來,李薇認了一陣才道:“玉瓶?”對了,她身材好,遠看像細頸瓶子她才給她起這個名的。    玉瓶姑娘擔憂的看着她,安慰道:“格格别擔心,阿哥爺明個兒肯定會來。您也累了一天了,這就歇了吧?”    李薇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當成‘怨婦’了,隻好???逵猩竦謀蝗聳毯蜃畔詞?,換睡衣。然後其他宮女都退下了,隻有玉瓶留下給她――通頭。    牛角的梳子一下下梳得好舒服,真是統治階級的享受啊。    以後每天睡前都有這待遇嗎?還是今天看她倒黴安慰她的?    通完一百下,玉瓶服侍她上床,要拉床帳時問她:“格格還有什麼吩咐?”    李薇:“呵呵……有點心嗎?”好餓……    玉瓶拿來的點心是紅豆沙餡的酥皮點心,一吃就知道餡裡拌了豬油,炸點心的也是豬油。那叫一個香啊!    她就着壺裡的溫茶把一盤六個點心全吃了才算能安心碎覺覺去~    第二天,四阿哥一早起來就見屋裡侍候的人裡多了一個大嬷嬷。蘇培盛像個小可憐一樣縮在一旁。    大嬷嬷嚴肅認真的侍候他洗漱梳頭穿衣服用早膳,四阿哥撐住阿哥的面子,心裡卻在想最近有什麼事做得不對了?    到他去上書房前,大嬷嬷盡職盡責的送到門外,道:“阿哥爺好好讀書,昨天院子裡來了一個新格格,姓李。今天回來就讓她侍候您用膳吧。”    四阿哥冷淡的嗯了聲,快步走了。出了院子踢了蘇培盛一腳:“怎麼不知道提醒爺一聲?”    蘇培盛哎喲着挨了一腳,道:“奴才是看爺累得慌,那新格格既然進了咱們院子,爺您什麼時候去看她不一樣嘛。哪有為了她為難您的道理?”不動聲色的黑了大嬷嬷一下。    四阿哥卻道:“她來了,你家爺就是讓她端杯茶也算過了正路,這不明不白的不惡心人嗎?”    蘇培盛嘿嘿笑賠罪不敢再多說。    李薇這邊正睡得香呢,玉瓶跑進來拿井水擺過的手巾給她抹了幾把臉把她弄醒了,她迷茫道:“幹嘛……”看窗戶,天還黑着好不好!    玉瓶才顧不上,把她拖起來就穿衣服梳頭,小聲道:“大嬷嬷一會兒用過早膳要來找您呢。”    李薇:“……她來幹嘛啊?”    大嬷嬷當然是來送她上四阿哥的床滴,沒上就不算完成任務。    這天又是被拘了一整天,按時辰還換了兩次衣服。一次是中午,一次是晚上。中午穿柳綠,晚上穿桃紅,連妝帶頭都要重新弄。    ……侍候人真是太難了。    終于,今天晚上四阿哥真來了。    李薇心情複雜的上前,跪完起身走近一瞧……好年輕的男孩紙。    不過撸過晚膳後,被壓在床上時,她心裡大罵卧了個大擦!長得這麼純潔陽光,怎麼這個這麼熟練!!這不科學!    一晚過去,李薇深感初體驗完整的不科學。不是說初體驗都應該找不到門嗎?當然這位爺可能見過的門要車栽鬥量……?    反正他很熟練,然後她的體驗……也很那啥……    至少……    李薇瞄向四阿哥水潤粉紅的唇瓣,親親起來很舒服。    四阿哥辛苦勞累了一天一夜,早上才算看清這位新格格長什麼樣子,嗯,她在沖我笑?    喝了口粥,他面前的小碟子裡伸來一雙筷子,嗯?她給他挾了個龍眼小包子。    李薇隻是一時沖動,她真的隻是暫時想跟昨晚才那個過的男……朋友(?)親近一下,可挾完整個桌子都安靜下來。頭頂上大嬷嬷的目光早就沖她掃過來了。    嘤嘤嘤……是不是需要先試個毒?    李薇剛要起身跪下請罪,就見對面的四阿哥挾起小包子慢慢的吃了。    李薇(感動):他好體貼!    四阿哥(高興):好久沒吃龍眼包子了!    兩人告别時,李薇想他要是再來也沒關系的,親親也是不錯的,其他可以忍耐。    而且他好帥……    四阿哥想,要是常來,說不定能常常吃到龍眼包子和其他東西?這個格格不知道口味如何啊。    97、(劇情)候見

...  天還沒亮,四爺就悄悄起來了,特意到了東側間才叫玉瓶等人進來侍候。    一屋子人都輕手輕腳的,小心不吵醒還在睡的李薇。    吐了漱口水,四爺輕聲囑咐玉瓶道:“跟你們主子說一聲,爺今天要進宮,晚上可能會回來得晚些。叫她領着弘?S和三阿哥用膳,看着他們寫大字,不必特意等爺了。”    玉瓶福了下應道:“是。”  回到書房,四爺才叫膳來用,一邊吃着,一邊叫蘇培盛:“去外頭看看,其他府裡的走了沒有?”    今天皇上進城,他們這些當兒子的不能去郊迎,但也要一大早的進宮候見。    四爺不敢喝粥,候見時想方便就糟了,倒是素素折騰出來的肉夾膜他吃着不錯,膳房今天也上了,他吃了三個後感覺能撐一上午不成問題的。就算這樣,小荷包裡也放了幾片熏肉,防着要是一口氣等到晚上不至于餓一天。    出門時,蘇培盛說沒在這條路上看到其他幾位兄弟。    四爺想着今天大概趕了個早集,結果走出不到二十丈,老八從後面攆上來了。    聽見又輕又快的蹄音,四爺就拉住馬回頭望,他們兄弟的馬都是上驷院禦馬監出來的,都是一批蒙古供馬的種,這蹄音一聽就知道是自家兄弟。    兄弟兩個撞一對面,拱手為禮。    八爺先笑:“四哥。”    四爺微笑點頭,一夾馬腹道:“走吧。”    寂寞的長街上隻有兩個蹄音在回響,八爺的馬落後四爺一個馬頭的距離。兄弟兩人一路無話可說,但四爺也不覺得尴尬,不說話挺自在,沒話找話才叫人煩。    到了宮門口,那裡直郡王和三爺已經到了,兩人都是剛剛下馬。小太監正要把馬牽走,看到又來了兩位爺,三爺笑道:“先站一站,等着把你家四爺和八爺的馬一塊牽走吧,也少省得你再多跑一趟。”    小太監連忙道:“多謝三爺體恤小的們。”然後心裡苦哈哈的繼續等,今天他是運氣不好才被兄弟們推出來給幾位爺牽馬。今天皇上回來不要阿哥們去接,他們是早就知道了,猜着阿哥們心情可能不會太好,說不定就要拿他們撒撒氣。    幸好,四爺和八爺過來也沒有多話,把馬缰給他後分别給直郡王和三貝勒見禮,然後這兄弟四個就肅一肅衣帽就進去了。小太監松了好大一口氣,趕緊牽着馬跑了。  梁寬是康熙十年進宮的小太監,熬到今年剛剛成了一枚副總管,底下人也開始管他喊爺爺了。隻是今天他需要好好的當一天的孫子。    提鈴的唱過第三遍天下太平他就起來了,換上新衣新靴子,頭發昨天也特意通過,還用了上好的刨花水,腦後一根黑辮子編進了假發,垂在背上顯得極外精神。    今天皇上回宮,以他的位份是沒資格上去磕頭的。隻是皇上有恩旨不叫郡王貝勒他們多跑一趟,讓他們進宮候見。所以梁寬今天就是準備來侍候這群爺的。    他倒是不樂意,可這事由不得他做主啊。    收拾好自己,他就到今天專給這群爺們候見的殿來了,打開殿門通風透氣,再帶上小太監們仔細的重新檢查一遍,從花盆裡的花有沒有黃葉子,到一桌一椅。一切齊備,他又到茶房去,負責提水煮茶的小太監哆嗦着問他:“爺爺,就備了五種茶,還有兩樣陳的,這能成嗎?”    梁寬皺眉道:“不這樣能怎麼樣啊?現在内務府不好進了,以前淩總管在時還好說話,現在換上去這個可真是鐵面,爺爺跟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說是侍候今天來的直郡王和諸貝勒的,他死活不給,非說沒這個規矩。”    宮裡各處配發東西都是有數的,茶鹽糖奶這類算高級貨,不是一般二般的主子都不配使。他們這個小地方,連個主子都沒有,平常也就侍候來候見的各路大臣,雖然有阿哥主子偶爾也來,但一般諸王貝勒都是坐一會兒,茶也喝不了兩口裡面就叫進了。    所以這裡根本沒有備什麼好茶好點心。    但今天這群爺們可是要在這裡等一天的。    梁寬想到也是犯愁,但茶葉他可變不出來,隻好問小太監:“水怎麼樣?”    小太監連忙道:“都備好了。”一邊指向旁邊擺着的一個半人高的甕。甕是密封的,上面還有黃紙封。這是玉泉山水,是梁寬求爺爺告奶奶舍了老臉求來的。    沒好茶,有好水也算他盡力了。    梁寬在心裡默念了半篇經文,心道皇天菩薩在上,小的今天真是盡力侍候的,要是主子們有什麼不舒坦的,看在小的盡心的份上,從輕發落小的吧。    直郡王等一行四人進來時,梁寬早早的就守在殿門外,一看到就緊上前幾步跪下請安。隻有直郡王路過他時随意擺手叫他起來,其他幾位貝勒爺連眼尾都不掃他一下的。    梁寬提着心,果然沒叫去郊迎這幾位爺的心情都不好。    戰戰兢兢的送上了茶,漸漸其他的貝勒阿哥們也都到齊了。梁寬看着一殿的大小主子都端着茶碗喝,怕他們哪個嚷出來是陳茶,或是不愛喝要點别的茶,那他可犯愁了。    殿裡寂靜無聲,陰涼的得很。殿外卻豔陽高照,直郡王歎了句:“好天氣,皇阿瑪一定高興。”    皇上回宮要是烏雲遮日就晦氣了。他們在宮裡長大,全都記得逢到過節過年或一些好日子,欽天監就必須算出好日子好時辰,到時必須天上無雲,陽光明媚。康熙三十六年皇上親征時,直郡王就記得大軍開拔前天上的雲彩一直沒散,最後連一旁觀禮的大臣都緊張起來。    他們就一直等到雲彩散開才能出發,當時直郡王還聽到大臣堆裡那些酸孺贊揚的聲音,什麼果然皇上親征是吉兆雲雲。    打了三年沒抓到葛爾丹可真夠是‘吉兆’的。    想到這裡,直郡王以杯掩面,噗的笑了出來。殿中沒人說話,個個都在修閉口禅,他這一笑算是把弟弟們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直郡王也察覺失态,清了清喉嚨,假裝喝茶。    十四蠢蠢欲動的想說句什麼來刺刺直郡王,被四爺緊緊盯着給吓回去。可他打消念頭卻不忿,小聲嘀咕了句:“有什麼了不起。”    坐在他旁邊的十爺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一路等到過午,四爺出去假托方便,偷偷吃了兩片熏肉。回來卻聽到殿裡突然熱鬧起來了,難道皇上叫進了?不對,皇上還沒到宮門呢。    結果被一群兄弟圍着的人正是十三。    他能陪着皇上去南巡,一群兄弟都嫉妒得很。不管有沒有看穿皇上背後的用意,反正個個都在打趣十三。隻有十四是真心嫉妒,拉着十三不停的道:“讓我瞧瞧我的十三哥,陪着皇阿瑪出去好像連個子都長高了啊!”    四爺聽十四說得不像話,太丢人,擠過去瞪了他一眼,可乍一看十三,驚訝的發現十四說得并不錯,十三看着是長高了。但定睛再一打量,發現他不是長高了,而是看着成熟沉穩了,人也瘦了些。    十三進來後就沒多說話,除了向各位哥哥見禮,然後就是被打趣的時候隻是笑。    十四被四爺瞪得火氣沖天,但也後悔剛才說得太露骨,氣呼呼的回去坐下,也不理十三了。    直郡王從剛才就一直打量十三的神色,見他看起來并無伴駕的驕傲與意氣風發,反而像被趕進陷阱的狼一樣。    他再左右一望衆兄弟,老三盯着十三一臉興味,老四卻隻是站在外面一臉平淡,老五和老七都是說了兩句就回座了,老八倒是把好哥哥架子擺得十足。見老八把十三按坐下,再叫人來倒茶,直郡王才垂下眼簾。    兄弟們都大了啊。    十三身心俱疲,坐下捧着茶連灌三碗。能從禦駕裡先回來就讓他松了好大一口氣,再過幾天他都考慮要不要裝病了。    剛緩過氣,三爺就慢悠悠問了句:“十三,你是跟太子爺一塊回來的?”    十三一下子就被問住了,殿裡的哥哥們都把目光投向他。半晌,十三才平靜的說:“弟弟不知。”    隻有他知道,他的手指冰涼,已經連茶碗都快端不住了。    皇上沒事,太子沒事,他這個看客反而被吓得夜夜不能安枕。十三苦笑,他甚至都不能理解皇上幹嘛叫他來防備太子?為什麼不找前頭幾個哥哥?    可他也能明白,他年紀小,身上沒有爵位,能壓制太子也隻是因為皇上站在他背後。等皇上不用他,他就掉下來,對現在的局勢不會有影響。如果換成别的哥哥,哪怕是九哥和十哥中的一個,局勢就會向八哥那裡傾斜。    皇上肯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見十三嘴緊,其他人也都不再理他。直到黃昏,皇上已經回宮,卻一直沒有叫他們去見一見的意思。    殿中的阿哥們早就站起來在殿裡散步,或幾人坐在一處閑聊。直郡王站在殿門口,看着夕陽西下。    太陽漸漸沒入地平線,殿中點了上燈。    直郡王掏出懷表,道:“我看今天皇阿瑪是沒空見咱們了。都回吧。”說完不等太監來傳話就直接走了。    一殿的人都面面相觑,九爺道:“那咱們也走?”    八爺拉了他一下,搖搖頭。    沒太監來傳話說皇上确實不見他們了,誰都不敢走。十四羨慕的看着潇灑的直郡王,再轉頭看看走都不敢走的四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十三像個石像木偶一樣坐在椅子上,眼神空茫,好像身邊的人說話他都聽不到。    又等了一刻,才終于有小太監來說:“萬歲爺道今天晚了,明天再叫諸王貝勒們進來說話。”    一群人站起來聽完皇上的口喻,等小太監走了,三爺突然蹦出來一句:“白等了一天。”    沒人接話,就是八爺沖他客氣的笑笑。    出了宮,卻在宮門處看到了直郡王的馬。三爺、四爺幾個都站住了,三爺叫來牽馬的小太監問:“郡王爺呢?”    小太監回道:“郡王爺出來了叫奴才牽馬,來了個乾清宮的太監把郡王爺又喊回去了。”    三爺笑着對四爺說:“看來皇阿瑪不是沒空見人,是沒空見咱們。”    四爺裝沒聽見,拱拱手道:“三哥,弟弟先回了。”    候見的側殿裡,梁寬和茶房的小太監都松了口氣。小太監道:“這群爺的舌頭往日多尖叫,喝金咽玉都嫌不好,今天都沒喝出來這茶不對。”    梁寬笑道:“水好,茶也不差,就是去年的嘛,喝起來也一樣。”    小太監半懂半不懂的點頭。    梁寬心道,隻怕是今天給他們喝馬尿都未必能喝出不對來。    回府的路上,四爺把馬趕的飛快,雖然顧忌着還不到淨街不能跑起來,但身邊跟着的随從們也跑得快斷氣。    這簡直就是鈍刀子殺豬。    四爺替自己和兄弟們委屈的想。    這話還是跟素素學的。那天她和孩子們在看書,說起庖丁解牛,弘?S他們不理解這個最多算是殺牛殺得熟練,為什麼周圍的人都看呆了?還有人專門寫文來贊美他?    素素就道:“你想像一下有人拿鈍刀殺豬,再看庖丁就理解了。”    雖然弘?S他們也沒見過殺豬,但就連二格格都有好幾把随身的小腰刀,刀刃鋒利,吹毛可斷。素素讓人去膳房借一把很久沒磨的刀拿來給他們試刃。    弘?S兩把刀都試過後才點頭道:“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四爺想起素素和孩子們,一天的郁悶沉重散去了不少。    回到府裡,他沒回書房直接去了東小院。剛進去就見素素的屋裡有好幾個人影,走近就聽到二格格正跟弘?S笑着說:“這下好,出去我就說我多了一個妹妹。”    四爺聽不明白,弘?S接下去道:“那也不隻是我,還有老三呢,要說你是多了兩個妹妹。”    這是在說什麼?    不讓外面的人通報,四爺直接進屋去,打頭就看到素素和三個孩子全都穿着一模一樣的衣服。    看到他,素素起身道:“爺。”    二格格:“阿瑪。”    弘?S和三阿哥:“阿瑪。”三阿哥行了禮就走過來拉住他,“阿瑪,你用膳了嗎?”不等他答就接着說,“額娘給你留了煮玉米。”    四爺摸摸三阿哥的小腦袋,問素素:“哪兒來的玉米?”就算膳房有,隻怕也不敢給他們做。素素喜歡吃新鮮的東西,可她沒吃過玉米,不會主動要的。    李薇見他還穿着外頭的衣服,沒回書房就過來了?扭頭叫玉瓶去拿衣服給他換,一邊道:“我舅舅來看我,留在門房的。”    覺爾察氏走之前告誡過兩個哥哥不能去找李薇,她可是知道這兩人是什麼人。但她前腳走,兩個兄弟就撒歡了。以前就總有人求他們給四貝勒府遞話,有覺爾察氏看着,他們也沒那個膽子。    今天兩人結伴來了,想送金送銀都不稀罕,不如送點這些貴人肯定沒吃過的,就把家裡一袋留種的老玉米給扛來了。但誰知四爺不在家,門房怎麼肯把外男放進來?就是側福晉的親爹都不行,何況親舅舅?    兩人隻好留下玉米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李薇拿到玉米,見都老了就想讓膳房給弄成玉米花來吃,把舅舅來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可這裡畢竟不是李家,爆玉米花要占一個鍋,動靜大不好辦。但她又實在是想吃,就讓人煮了一鍋。劉寶泉看到老玉米都泛愁了,又蒸又煮又拌蜜拌糖拌奶的,總算弄得能吃了。    二格格他們幾個是真沒嘗過,還以為玉米就是這麼有嚼頭的,個個吃得很香,三阿哥就記住了,見四爺回來怕他吃不到,特意提醒他額娘這裡有好吃的。    李薇推四爺去換衣服,讓孩子們都先回去。二格格落後一步擔心的對她說:“額娘,我看阿瑪好像不太開心,你小心點。”    李薇無奈道:“别胡說,這種事哪裡是該你擔心的?讓你跟别的府裡的堂姐妹玩是想讓你開心些,這都聽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回來?趕緊走,回去别繡花了,練練字就睡吧。”    弘?S也發現四爺心情不好了,但他倒不是像二格格一樣擔心阿瑪欺負額娘,而是囑咐李薇:“額娘,今天阿瑪心情不好,您多看着點。”三阿哥在一旁聽不懂也說,“讓他多吃點好吃的。”    “我知道了,快回前頭去吧。”李薇挨個摸毛,送走這群小操心的,回頭四爺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    他笑道:“跟孩子們說什麼呢?”說着坐下泡腳。    李薇過去給他解辮子通頭,一邊輕輕抱怨道:“額爾赫是擔心你欺負我,弘?S是擔心我照顧不好你……”    四爺閉着眼睛笑起來,渾身都放松下來,幾乎是整個人癱在榻上。侍候他泡腳的玉盞更加小心翼翼,泡完擦幹淨端着盆出去,屋裡的人一下子全走光了。    他往裡面躺了躺,拍拍身邊道:“過來陪陪我。”    李薇坐到榻上,繼續說二格格:“不知道她跟其他府裡的女孩在一起都說什麼,現在連這種事都開始擔心了。”    四爺睜開眼睛長長的歎了口氣:“孩子長大了,想的就多了。”    他想起了兄弟們,今天從直郡王到十四,個個都有自己的心思。他聽到素素在說:“也是,既然她都大了,要不要專門給她說說這裡面的事呢?免得走偏了路。”    他好笑道:“你想跟額爾赫說什麼?”就她嫁給他後什麼心都沒操過的樣子,能教給女兒什麼?    李薇卻很嚴肅的說:“必須要說的,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必須能看清。她要日後嫁人,面對的可是完全陌生的一家人,人家是親的,她是生的,進去不聰明點怎麼活啊?”    她自己嫁人就嫁得心驚膽戰,雖然有四爺的寵愛和三個孩子,可她卻不敢說自己這些年過得幸福美滿。二格格比她命好,身份高,可有時身處高位問題卻更多。    四爺見她認真,就附和道:“你說的對,既然她都已經對這些事好奇了,還是應該好好教導一番。”    話音剛落,就見素素拉着他的手輕輕搖了搖:“那我可就全靠爺了。”她不懂這些,就不班門弄斧了,四爺找來的内宅高手肯定絕對高明。    四爺一愣,哭笑不得,反握住她的手:“連教女兒這樣的事也要靠爺,那爺養你就隻是吃飯的?”    李薇直接趴在他身上,裝可愛道:“我是侍候爺的嘛。”    四爺被她逗笑了,被她壓着身上沉甸甸的反而好像腳踏到了實地上,安心不少。    他摟着她拍拍道:“好,你是侍候爺的。别的都有爺。”    98、心甘

...  四爺在宮裡憋了一天,身上雖然累得想立刻躺下來,可就跟身上的筋沒拉開似的,想起來好好動一動,打趟拳或拉上五十次弓,把渾身死硬的筋活動開了才舒服。    兩人躺在榻上歇着,四爺是越躺越精神,手就摸上了李薇的腰。    其實李薇感覺她跟四爺已經接近老夫老妻了,他現在過來還是休息得多,要幹點啥就少了。她之前還很有悲劇女主範的想這下該有小四小五出場了吧?選秀的格格就該進來了,這下她要獨守空閨十八載,日日垂淚到天明……    不等她用想像中的悲劇命運來打動自己那顆瓊瑤心,四爺今天晚上發春了(……)。    她擡頭一看,四爺看下來的一雙眼睛在背光處都發亮。    她也眼睛同亮!    不要說她不矜持,孩子都生了三個了,現在是抓住老公不是矜持的時候!    她湊上去在他嘴上親了下,跳下榻說:“爺你等等,我去換身衣服!”    這時必須要來玩點情趣了。    四爺看着好玩,就期待的等着。    李薇先出去讓所有人都閃遠,玉瓶和柳嬷嬷守着門等叫水。再從箱子裡抱出她做出來的情趣衣服轉到屏風後換上。    情趣的重點就是引起自己男銀的興趣,換言之他喜歡什麼你來什麼就對了。他愛禁欲的,就來制服誘惑,渾身包得又嚴又緊又曲線畢露。他愛萌系,那就美瞳卷發洛麗塔走起!他愛錢,扇一巴掌讓他滾蛋!當然也可以裸體裹皮草大衣,全身就一條八十克拉美鑽項鍊,之後隻要他看到信用卡賬單不心髒病發就OK。(回頭别忘告訴他東西全都能退回去)    四爺愛嘛呢?    他等得久了下來倒杯茶,剛喝一口就見素素頭頂兩顆拳頭大的兔毛球,穿一條唐式抹胸裙,披一件茜素紅的紗巾,她扭扭捏捏的走出來,屁|股後面拖一條白毛大尾巴。    四爺:“噗……咳!”嗆到水了。    李薇也是很緊張的,放現代她現在的年齡偶爾做個怪可以被叫大齡LOLI,放古代就是妥妥的妖婦,狐狸精。孩子都生了三個了穿這樣恥度很高好不好?    為了四爺,她豁出去了。    ……四爺果然看傻了。    于是她也傻了。    兩人面面相觑,李薇還以為情趣誘惑失敗了,或者應該先從裸個小肩開始?一上來就COSPLAY好像太刺激了,應該考慮到古人的接受能力神馬的。    然後四爺回神了,他身上的筋痛筋沒舒開渾身無力都不翼而飛了,然後他第一個動作不是上前抱住他的素素,而是去看窗戶有沒有關緊,屋裡有沒有人侍候。見正屋裡外三間,連西側間書房都清空了才松了口氣。    等他回來,李薇一臉被霜打了的樣子:“……我去換下來吧。”好丢臉……男人不說撲上來,至少也要表示一下被你驚豔到吧?結果四爺隻是表示‘被你驚到’。    四爺知道四下無人,就能放開了,拉住她道:“别動,讓爺看看這隻鑽進爺的屋裡來的小狐狸精~~”    他真的話尾蕩漾了!    他抱住她坐到榻上,摸摸頭上兩隻球,還抱住那條大尾巴摸,雖然不是長在自己身上的,她也覺得身上一陣陣起雞皮疙瘩,好像真有條尾巴被人摸一樣。    她振作起來,既然四爺捧場,她就不能半途而廢!    在四爺再摸過來時,她往旁邊一閃,抱住自己的尾巴哼哼:“不要嘛,壞人!”    四爺還真扮起壞人來,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小狐狸乖乖,到爺這裡來,爺請你吃雞。”    李薇:“……”四爺果然很敬業!真狐狸應該都愛吃JJ,沒想到他還聽過這種民俗。    不過情趣之下,一切都可以歪解,黃暴才是主流嘛。所以她看向他的胯間,意有所指:“才不吃呢……”    這回輪到四爺愣了,他:“……”然後突然大笑起來。    李薇都不知道哪裡惹他笑了,真是暢快大笑。    她正不知所措,是繼續演還是幹嘛時,被他趁她不備一把抓過來,“小狐狸精,專吸人精氣,幸好被你鑽到爺的屋裡來了,要是讓你鑽到别人的屋子裡,不就便宜别人了?”    他一邊說一邊去摸大尾巴,結果大尾巴掉下來了。    四爺(拿着大尾巴):“……”    李薇(本來氣氛正好的!):“……”    四爺拿着尾巴笑倒在她身上。    一陣痛笑後,四爺渾身神清氣爽,一身的郁氣都散了。這時他也覺得餓了,想起三阿哥說的煮玉米,道:“你讓人煮的玉米,拿來給我嘗嘗。”    李薇正沮喪的躲在屏風後換衣服,尼瑪情趣這東西還是需要對方配合的!玩突然襲擊容易杯具。    不過四爺看着心情好多了,也算錯有錯着?不過要是以後她一玩情趣四爺就笑場怎麼辦?    人艱不拆……    聽到四爺的話,李薇出來道:“那都是老玉米,費牙又難嚼,我本來想爆玉米花的。”    “哪來的?”四爺拉她坐下,她道:“門房說是我舅舅拿來的,你等等,我去讓玉瓶叫膳房上個拌面,我跟你一塊吃。”    一會兒拌面上來,李薇隻拌了小半碗,就看着四爺吃,她道:“我額娘跟我阿瑪一起走了,舅舅們沒人管,我管他們會惹禍,爺,能不能叫人管着他們點?”    在東小院裡,四爺喜歡自己拌面,他加了兩大勺的蒜茸,又放了一勺韭菜花,随便調了調就大口吃起來。    他道:“你那兩個舅舅精明着呢,大錯從來不犯。你就放心吧,他們下回再來找你,就讓門房領進來見見。你也可以當面問問他們的來意。”  吃了兩碗面,解了餓勁,他推開面碗吃起了糖蒜。    李薇:“爺,你這麼愛吃蒜啊?”    四爺笑了,挾了一顆糖蒜塞她嘴裡,道:“多吃蒜對身體好,特别是夏天吃點,不容易生病。”    那倒是,大蒜殺菌還抗衰老。    她也來了興趣,兩人不一會兒把一碟的糖蒜都吃了,她還想再要,他制止道:“凡事有度有節才是惜福之人,下次再吃吧。”    李薇?辶訟攏?她發現四爺大概是教孩子的緣故,現在越來越愛說教了。    之後四爺又去練了字才回來歇息。跟剛回來時沒精打采的樣子可是天壤之别,隻是到了床上,李薇總為剛才的勾引失敗而難過,四爺看出來了,笑着摟了上來。    抱在一起時,她想這樣也挺好的。    領會精神,過程神馬不重要,結果一緻就行。    直郡王府裡,直王福晉睡到半夜一摸身邊,發現直郡王不見了,披衣起身去了側間,果然見直郡王正獨坐在廳中。    她輕輕走過去,扶住他的肩道:“王爺?”    直郡王拉住她的手道:“吵醒你了?”    他也不在廳裡坐了,跟福晉回到屋裡。丫頭們點了燈,直郡王仔細看了看福晉的臉色,道:“還是睡不着?上次那大夫開的藥呢?”    他喊丫頭倒水來,親自服侍着福晉吃了藥,塞上藥瓶收進床頭的暗格裡,他扶着福晉躺下道:“睡不着也躺着養神,養着養着就睡着了。不然坐起來就更精神了。”    他揮退丫頭,躺下道:“我也睡了。”    吹了燈,夫妻兩人并排躺在床上。可兩人都毫無睡意。福晉的身體不好,近年來越來越明顯,她與直郡王感情好,年輕時還覺得好,現在卻想給直郡王找個可心人。不圖别的,隻圖讓他也有個能松快的地方。    到她這裡來,吃不敢吃,喝不敢喝,略累一點就病,晚上還睡不好。    她把手伸過去握住他的手,直郡王反手緊緊握住她,歎道:“福晉,多陪爺幾年吧。你多活一年,爺就給寺裡多送六百兩金子。”    福晉笑了,道:“又不是我的廟,你送金子給他們,我又落不着好處?”  直郡王也笑了,道:“給你建個廟也沒什麼難的……爺最近正買了一個山頭打算蓋座廟呢。”    福晉靠過去,小聲道:“給皇上的?”  直郡王歎着點頭,跟着又是一歎。    他們夫妻之間從來沒什麼不能說的,直郡王從來不瞞她,隻是福晉度量自己不過是内宅婦人,出身也不算好,對朝中的事從來也不會多問。但今天她問了,道:“今天……皇上留你說什麼了?”    說什麼?    直郡王卡殼了,他皺眉不語,福晉就沒再追問,翻身不再打擾他的思緒,不一會兒就暈沉沉睡過去了。    直郡王卻是一直睜着眼睛。    他發現……皇阿瑪老了。    今天他見到了皇阿瑪,驚訝的發現南巡前還是很健壯的皇阿瑪,好像在這幾個月間老了十歲,真正的像個五旬老人了。    他握住他的手在隐隐發抖,手背上都是斑,皮松骨支。    而且……皇阿瑪看他時目光的落點不對。殿中的燈點得也少了,特别是皇阿瑪坐的桌子附近,隻放了一盞燈還罩上了厚厚的燈罩。    皇上笑道:“朕的大阿哥越來越強壯了。”    “朕卻老了。”    “坐到朕身邊來,這是你愛吃的南邊才有的果仁。”    他以為皇上叫他來是有事,卻沒想到皇上絮絮叨叨的卻全是他小時候的事,愛吃的點心,喜歡的小弓,曾經有匹他很想要的馬,卻因為年齡太小皇上沒給他,他難過了很久,一直到來年蒙古供馬又送來,皇上親自帶他去挑了一匹喜歡的。    直郡王眼圈泛熱,在黑夜中無聲的哭了。    皇阿瑪……是想念兒子了嗎?    是誰?是誰傷了皇阿瑪的心?    太子!太子!    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襁褓中就被立為太子,皇阿瑪這幾十年都沒有虧待過你分毫!小時候怕你被宮中妃嫔為難,怕你被人暗害,竟然讓你的保父去當内務府總管。    如果連你都不足,那我們這些兄弟就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直郡王心裡充滿冰冷的怒火,如果太子就在眼前,他一定會狠狠的揍他一頓的!    第二天,四爺今天還是要進宮候見,所以又是天不亮就起來了。他輕手輕腳起來去西側間換衣服後,不想李薇今天也跟在他後面起來了。    昨天他走後,她才知道他躲到西側間去換衣服。    感動死了好嗎!    李薇今天就像心有靈犀一樣也跟着起來了,玉瓶等人都在西側間輕手輕腳的侍候四爺,她摸黑過去,吓了所有人一跳。    四爺揮手讓人下去,道:“你起得這麼早幹什麼?回去再睡個回籠覺吧。今天估計又是要一天。”    李薇道:“今天在這裡用早膳吧?我昨天就吩咐他們了。”    在宮裡一待就是一天,除非皇上賜膳,不然見不着皇上,他們連飯都沒得吃。她覺得這個特别不人道,道:“怎麼能連飯都不讓人吃……”    四爺笑道:“誰敢餓着我們這群爺?不過是嫌費事罷了。要是正吃着的時候,皇上叫進了,漱口更衣又是一場麻煩。要這樣還要帶一套衣服進去。”他搖頭道,“一頓不吃又不會怎麼樣?”    她摸到他腰袋上挂着的幾個荷包裡有肉幹,解暑的仁丹和薄荷油,還有防外傷的白藥。    弘?S的小腰帶上也挂着這麼些荷包,據四爺說這都是皇上教他們的。從上騎射開始,所有的阿哥都會備上肉幹和白藥,夏天是防暑的藥,冬天就是羊脂防凍。    雖然當時他們還小,但等到皇上帶他們上戰場時,四爺就理解皇上的苦心了。    滿人是馬上打來的天下,現在漢化越來越重,皇上是希望他們不要丢掉祖宗的傳統。哪怕一時用不上,也不能不知道應該帶上什麼,這些東西又都是做什麼用的。    早膳還是肉夾膜,但李薇讓劉太監‘把雞蛋整個攤進餅裡,裡面封口’,做出了雞蛋灌餅。劉太監舉一反三,跟着做出了牛肉灌餅和熏肉灌餅,還有素菜灌餅。然後李薇又說把春卷做大,裡面包上菜,于是大學生早餐一号的巨型春卷也出爐了。    四爺看到有一掌長的煎春卷時都驚呆了,跟着就想笑,拿起道:“是好東西,吃起來方便,方便。”    他一口咬下,更是贊不絕口。春卷皮煎得酥焦,裡面包的卻是綠豆芽,火腿和青菜絲,焦香爽脆。吃了兩個春卷,又吃了幾個灌餅,四爺臨走前還讓人把剩下的全包走了。有這個就不必在意吃的時候又是盤子又是碗的太麻煩,素素還準備了油紙,裹着拿着吃,方便極了。    結果到了宮門沒多久,皇上就叫進了。四爺隻好把帶着的食盒放在候見的地方,跟着兄弟們進去,皇上正在見大臣。    他們就等在武英殿外。太陽緩緩升起,四爺等得久了正在出神,突然前面的三爺回頭給他使了個眼色,四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見太子正穿着杏黃的衣服身後跟着兩個太監慢慢走來。    直郡王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了。    他從昨天想到今天,都想不通太子做了什麼才讓皇阿瑪那麼傷心。    ……既然要玩,何不玩個大的?    直郡王冷笑,太子不過是光身闆子坐在太子的尊位上,手中一個人沒有,底下半個兵不見,他這大千歲可不是叫假的。    以前是他不上心,現在既然是太子不孝,他又何必給這個太子面子?    直郡王打定主意回去就找人鑽進毓慶宮看個究竟。    哪怕這是皇上故意讓他鑽的套,他也認了。    皇阿瑪……真的老了……    想起那個從小就把他捧在手心的皇阿瑪,一路把他捧成了大千歲,不管這裡面有多少帝王心機,那個牽着他的手去挑馬,為他的一時不快而過了一年還記在心裡的皇阿瑪不是假的。    99、(番外)李家

...  當李薇還是個一歲的小娃娃時。    鄰居串門中――    “啊,你家的姑娘真聰明真乖!看她坐得多正啊!”    “就是啊,你看她還給我家妞妞擦口水呢。”    一衆婦人坐着看在榻上的一群小孩子紙。李薇坐在一堆吐口水泡泡的小女孩小男孩中間,淡定微笑。旁邊的一隻梳沖天辮的小孩紙,李薇在她額頭的紅點點上定睛一秒,确認這是個女孩,把她拉坐下給她擦口水。在她背後的一個小男孩正面沖牆角掏出小雞雞準備放水。    李薇淡定的喊:“額娘,弟弟要尿尿。”    男孩媽過來抱小男孩抱下去,糾正李薇:“他比你大,叫哥哥哦。”    李薇:“呵呵……”    當李薇是個六歲的小妹妹時。    鄰居串門中――    覺爾察氏跟鄰居說話,對她道:“把你的小姐妹們領到你屋裡去玩吧。”    一群小女孩鑽進李薇的屋裡,玩神馬呢?她拿出過年剩的紅紙讓大家折紙玩,古代女紙的創造力是不能小瞧的,這群女孩大多數都比她折得好。所以李薇決定就不出醜了,做一個好姐姐給大家倒水、拿點心,不愛玩折紙的木關系!有絲線要編花結玩嗎?還有逛大街買的一包核桃珠子。    覺爾察氏帶着鄰居來領小姑娘們回家,進屋一看所有人都乖乖的坐着折紙編花結,李薇正陪着一個女孩在串珠子。    鄰居:“你家姑娘真懂事啊!”    當李薇是個十歲的大姑娘時(才十歲就大姑娘該準備嫁人了這不科學QA來的管教嬷嬷來了。李薇開始了三年水深火熱的生活。    嬷嬷:“姑娘侍候貴人時,必須要謹慎,順從,就是要讨好貴人,也要不動聲色,頂好就是能正好搔到貴人的癢處還不讓他發現……”    李薇:“……嬷嬷,有沒有平實點的?我覺得吧,這個人家做不來呢~”    嬷嬷:“那姑娘隻記得謹慎二字就夠了,把自己放到地上,不管什麼時候都别擡起來。”    李薇:“……嬷嬷,有沒有中庸點的?”她沒有自貶的愛好啊。    嬷嬷:“……姑娘您随意就好。”瞧這德性也不像有大福氣的!    三年過去,李薇要去選秀了。騾車是早幾天由她的兩個舅舅去搶回來的,覺爾察氏在她去選秀的前一夜囑咐她:“東邊有家姓劉的你知道吧?就是那個臉圓胖,小眯眼的。他們家老三我看還行,家裡有地,他是小兒子,他們家說了不分家,你嫁過去也離得近,咱家也能看着免得你受委屈。”  李薇苦着臉:“額娘,還有别的人選嗎?那人我一見就老想到大包子,還是那種面多沒肉虛胖的。”    覺爾察氏:“還有一個,就是隔着兩條街,家裡大兒子開了個賣糧店的。他們家說的是二兒子。”    李薇:“打住啊,他還沒我高呢。”    覺爾察氏:“人家比你高。”    李薇比出兩根手指:“就高二指,我穿上花盆底就能俯視他。”    覺爾察氏(氣得額冒青筋),可看着她那張臉又舍不得打一下,道:“我看啊,說不定你是有大福氣的。回頭再說吧。”小臭丫頭!等你選不上回來才不會由着你的性子呢!    李薇看額娘面色不對,偷偷道:“本來嘛……額娘你嫁了個阿瑪,就給我找那樣的……我要求不高,跟阿瑪一個樣就行。”    覺爾察氏:“……你阿瑪那樣的,能碰上要撞大運。看來你的命是不如我了。當初可是你阿瑪上我家提得親,你嘛……呵呵~”    李薇:“額娘,你欺負人QA秀之後。    李文璧在宮門處等了十天,就算有人來通知他們李薇留下了,他還是每天去宮門處轉一圈,回來對覺爾察氏道:“說不定人家搞錯了呢?我就是去看看。”    覺爾察氏沒人時就掉淚,都怪自己這嘴毒,說什麼有大福氣,屁的大福氣!    好在,兩年後,四阿哥開府了。李文璧和覺爾察氏天天盼着,算着。康熙三十四年四阿哥大婚,他們倆高興了好幾天。    李文璧道:“大婚了好啊!這孩子一成親就該分出去了,等分出來後咱們就能見着咱們姑娘了!”    四阿哥開府沒兩天,李文璧莫名斯妙拜了個先生,天天讓先生拘着讀書,讀得人都瘦了二兩。覺爾察氏反而放心了,這表示自家姑娘混得不錯啊。    終于能進府見着了!    覺爾察氏拿出滿族姑娘的派頭來,沒給自家姑娘丢臉。可見着人時,自家姑娘吃得小臉白裡透紅,人也長高了一大截,一見她就跟以前似的要撲,被她一眼瞪住。    這姑娘肯定在裡頭都不想我們!    然後就見李薇拿出了一大堆的東西,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    “這都是我在宮裡給你們留的!全是好東西!”    覺爾察氏黑着臉看面前堆得兩個桌面的東西,她是自己腿着來的,這一片不讓平民靠近你知道不?傻丫頭!你讓你額娘扛回去嗎?    幸好,姑娘混得好,四阿哥府也沒真讓她自己個扛着回去,派了幾個人跟着,用騾車把人連東西運回了李家。    李文璧捧着姑娘送給他的一方硯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覺爾察氏在一邊時不時的塞給他一手帕。過了四五天,見他還是一見硯台就紅眼圈,覺爾察氏:“……差不多就行了啊,你還想哭個一年半載啊?”    李文璧:“……QAQ”    覺爾察氏:“……算了,算了,你慢慢的啊,乖啊。”掏出手帕遞給他。    100、嚴父與慈父

...  乾清宮,東暖閣。    這裡不像南書房那樣正對着東方,坐在南書房裡,就算窗戶全關上,陽光也會一直照在紗窗上。    康熙坐的位置比以前要更靠裡一點,他側坐着,盡量不對着殿門外直射的陽光。看兩本折子就把眼鏡取下來,閉目休息一會兒。    朝中的事不能拖延,有一刻耽擱,折子就積成了山。一些略為不重要的折子他都暫時押後了,剩下的都是需要他親自批閱的。    見過大臣,想起兒子們。昨天就沒叫進,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抽出空來見一見他們。    康熙放下手裡的折子,起身喊梁九功進來:“去把咱們從南邊帶來的果子帶上。”    梁九功應下,出去喊小太監。皇上從南邊帶回來的果子可不少,他叫人拿八寶盒裝,就這也叫了八個小太監才能全捧上。    跟着皇上出來,卻不是去武英殿,而是上書房。    上書房裡,皇子皇孫們正在讀書。康熙一路走來都由太監執華蓋遮陽,這會兒進了上書房,執華蓋的太監就站在庭院中,僅由梁九功侍候着皇上過去。    康熙沒有進去打擾他們讀書,隻是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陶醉的聽着。稚嫩的讀書聲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聽的聲音。    他入神的聽了一會兒,笑對梁九功道:“這是太子家的弘晰。”    梁九功陪笑,知道此時皇上隻是需要一個聽他說話的人,不必回話。    果然,康熙自己歎道:“跟保成小時候一樣……背起書來,铿锵有力。”    梁九功侍候皇上的時候長,小太子當年的事他是都看在眼裡的,聽皇上提起,恍如隔日。但他此時卻隻是更低的垂下頭。    康熙在此地站了一刻,才道:“把果子給他們留下,叫人在課後給他們拿回去吃吧。”    “是。”梁九功去吩咐。    康熙又站了一會兒,思緒漸漸飄遠。    當年宮裡孩子少,自保清後留下來的慢慢多起來,可一眼望去,還是隻有幾個小小的娃娃。他當時着急得很,前朝慢慢衰落,就是從生不出孩子開始。好幾代都子嗣艱難。    當時大清還是稱金,草原上的孩子生起來像牛羊下崽,一窩窩的。哪裡像前朝那樣,皇帝富有四海,卻求不到子?    入了關後,坐上皇廷。大清好像也被這無邊江山詛咒了,子嗣開始艱難起來。這時他從前朝的老太監嘴裡聽說,前朝的皇帝中也說過庶民的孩子多的養不起,又扔又賣的,朕滿宮的妃嫔,個個吃飽穿暖不幹活,怎麼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可見子孫綿延才是興旺之兆。    那時他巴不得兒子多些再多些,夜夜無人時也對着長生天祈禱,求長生天多賜麟兒,以保大清萬萬年。    長子保清,次子保成,三子胤祉因為同胞兄弟夭折太多,他甚至信了術士的話把他寄在綽爾濟家裡,幸好綽爾濟醫術超群,為人正派,邪祟不侵,才保住了胤祉的性命。    為了求子,他寵愛能生會養的妃嫔。隻要能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他就會接連寵幸。德妃就是這樣入了他的眼。    當時内憂外患接踵而至,他無心選秀,也無暇選秀。滿族子弟都在前沿,秀女除了以充内廷宮室外,滿族大姓也是需要娶老婆延續後代的。他隻好一再壓後選秀,免得前腳指婚,後腳人死在前面了。    當時滿人剛剛入關還不足一甲子,大明的繁華讓所有的草原人心折不已。以前在草原上人口不多,為了不削弱族财,沒人覺得娶寡婦不好,太宗還娶了好幾個死了丈夫帶兒子的女人呢。    可入關後,大家慢慢被漢人同化,開始相信他們說的沒過門就死老公是這女人命中有煞,命硬,克人。    之前滿人都是信喇嘛,信長生天,到了康熙時已經都信佛了。雖然喇嘛也信佛,卻跟中原的佛教大不一樣。康熙倡導信佛輕喇嘛,是因為在草原上時,一個名聲大的喇嘛甚至可以左右一個族的興衰,喇嘛是活佛,他卻是聖人。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這天下隻需要有一個能聽到神的聲音的人,那就是他,他就是天子。而不需要另一個佛來指手劃腳。    康熙想起這些,仍然為自己的所做所為而驕傲自豪。先帝順治爺崇信中原佛教,還曾請禅師進宮講經,世人甚至傳說先帝想剃度出家。    他沒有親見,卻也相信皇阿瑪絕不是一個會放棄身上的責任,為一個女人去出家當和尚的人。    他登基時年紀尚小,宮裡還有薩滿和喇嘛,他也在太皇太後那裡見過。可雖然當時他還不明白前帝的深意,卻因為太傅教他的‘三年不改父志’而堅持信佛。他自己說話不管用,就手腕上常年戴着一串念珠,每日都到先帝當年坐禅的禅室去靜坐。對待底下人,也常常将先帝對佛祖的虔誠挂在嘴邊。    等他漸漸長大,能領會到先帝這麼做的深意時,常常感愧不及先帝深謀遠慮之萬一。    如今,滿人崇佛之心日益高漲,遠在草原的活佛也要在他這個天可汗的面前低頭。若是還在草原上的愛新覺羅家是絕不敢想的。    康熙緩緩踱步到武英殿,先見候見的大臣,再宣兒子們進來。他與大臣們談朝事,與兒子們卻隻談家事。    直郡王與太子分坐在他的兩側,他挨着個的問過去,輪到八貝勒時,他想起他膝下至今無一子一女的事,囑咐道:“朕已經囑咐你惠母妃為你好好挑兩個好孩子,進了府也能為你開枝散葉,明年的這個時候,你要帶着朕的皇孫和皇孫女來拜年,朕才許你進門哦。”    一殿的人都哄笑起來,紛紛打趣被皇上調侃的八爺。    僅一刻後,諸王貝勒就都退下了。    三爺與四爺走在一起,笑道:“你說老爺子叫咱們來幹什麼?就問了問咱們長高沒吃了沒,連老八納格格的事都要提出來問一遍。”    四爺打太極道:“皇阿瑪久不見兒子們,自然要叙一叙父子之情。我現在隔兩天不問問弘晖的功課就跟有什麼事沒做似的。”    三爺見他說這些沒滋味的話,淡淡一笑道:“老四啊,你可是越來越滑頭了。”    兩人分開,各自騎馬回府。    四爺回到府裡,見還不到午膳時間,算着正是先生布置完功課,讓他們自已溫習的時候。就直接去了書房。    書房向東的三間大屋早被改成府裡阿哥們讀書的地方。四爺仿的就是南書房,坐南向東,每天第一縷陽光就能照到這個屋裡來。正面的牆上全是大開窗,全打開屋裡照得沒有一丁點死角。以示讀書明心之意。    屋裡隻有三人坐着,先生在上首,弘?S和三阿哥并排坐在下面。    四爺看着,不由得嫌府裡孩子還是少了點。三阿哥也搬來前院了,該讓素素再生一個了。素素生的孩子,除了二格格是不明原因的早産外,餘下兩個阿哥全都聰慧伶俐,身健體壯。    再說同母的兄弟日後起嫌隙的可能也少些。    他不是看不出來的。以前三阿哥沒搬過來時,弘晖和弘?S看着也是親熱的一對兄弟。但自從弘晖進了宮,三阿哥搬到前院,他才看出弘?S待三阿哥的親近與弘晖那仿佛是比着書本學出來的兄友弟恭不同。    就連弘?S,待弘晖也總是留着三分餘地。恭敬有餘,親熱不足。    他還記得弘晖有造化時,弘?S很羨慕,卻從來沒有在不經弘晖允許時去跟造化玩。直到弘晖進宮後不能帶狗,弘?S接管造化,一人一狗才親密無間起來。    可三阿哥見到造化,那是想抱就抱,想玩就玩。有時弘?S正跟造化玩接球呢,三阿哥嘻嘻笑着奪了球就跑,還給弘?S搗亂,扔兩個球來逗造化。把造化都搞糊塗了。三阿哥樂得哈哈大笑。    也不見他擔心會惹惱弘?S。    二格格本來想把百福送來,讓他們兄弟兩一人一隻。可四爺想着二格格就百福一個朋友,素素也喜歡百福,兩人都習慣百福在東小院陪着她們了。而且有造化在,兄弟兩人反而更能玩到一塊。    四爺跟十四關系并不好,他覺得十四不識教,被寵壞了,對兄長不夠恭敬。可想起當年的同母早夭的六阿哥,雖然兩人在上書房時沒有太多交往,但兩人都很喜歡能有這麼一個兄弟。在上書房中,兩人偶爾寫字背書時對一下眼神,都能升起‘這是我的兄弟’的感受。    六阿哥夭折時,四爺也大病一場。那真的是他最喜歡最愛的一個弟弟。之後他一直盼着娘娘能再生一個阿哥出來,卻一直等了八年。彼時他已經長大,對同胞兄弟的執念不再那麼深刻。可是好不容易盼到十四到了上書房,卻與記憶中的六弟完全不同,讓他大為失望。    若是都在娘娘身邊長大,他還能仗着哥哥的身份在他不馴時教訓他一頓。可當時已經十六歲的胤?G已經能感受到永和宮待他的複雜心情,所以他對這個十四弟,除了懷柔,還是懷柔。别說教訓他,就連闆起臉來訓斥一兩句都要仔細斟酌,左右思量方敢開口。    想起這些,四爺不由得替弘?S和三阿哥慶幸,他們同母,年歲相差不大,正是最好的兄弟。    再來個小四就好了。    他想着不禁微笑起來。    這時,屋裡的三阿哥寫完一張字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雙手叉腰搖頭晃腦。四爺忍不住搖頭,這肯定又是素素教的。    結果三阿哥轉腦袋時一眼看到站在窗下的四爺,高興的大喊:“阿瑪!”    這笨小子。    四爺失笑,先生是早就看到主子來了,卻見主子不想打擾小主子們就裝做沒看到,誰知還是被三阿哥叫破了。    先生起身離座行禮,四爺進來,溫言幾句,先生就告退了。    三阿哥拉着四爺看他寫的字,特别驕傲自豪。四爺坐下替他圈字,他剛拿筆不到半年,寫得不說是狗爬也差不多了,可在四爺眼裡,這一筆畫得很直,高興的圈起來,這一點頓得很果斷,圈起來!    三阿哥都樂歪了,蹦蹦跳跳的去找弘?S:“哥!哥你看我寫得多好!”    弘?S額頭都冒汗了,四爺進來時他這一張字還沒寫完,不敢放筆,四爺一向教他們先把手邊的事辦完再做其他,不然做事半途而廢,不是好習慣。所以他也沒對四爺見禮,隻顧着先寫字。    四爺沒去制止三阿哥,想看看弘?S如何解決。是喝斥三阿哥離開,還是好好跟他說哥哥字還沒寫完,等等在陪你玩?    誰知弘?S沉着寫字,頭也不擡的對三阿哥說:“弟弟幫哥磨些墨,哥的硯台裡快沒墨了。”    三阿哥立刻乖乖站在弘?S桌邊,拿硯滴小心翼翼的添水,然後拿墨錠緩緩磨起來,嘴裡還念叨:“左三圈,右三圈……”    弘?S差點忍不住笑,以前他在東小院寫字時,額娘替他磨墨時就愛說‘左三圈,右三圈’,三阿哥當時就聽到,然後學會了。現在磨磨就愛念這個,跟念經似的。    四爺聽着耳熟,心裡也跟着默念起來,跟着突然反應過來,他從哪裡聽到這個的?素素?他依稀仿佛記得,素素跟他一起抄書練字時,磨墨愛唱這個什麼左右三圈的。    再看眼前這兩個孩子,四爺忍不住笑了,真是……都被這個當額娘的帶歪了。    等弘?S寫完後,真是大松一口氣。恭敬的把抄好的文章交給阿瑪,兄弟兩個都認真的看阿瑪閱看。    弘?S的字是好多了,四爺待他自然要嚴厲得多,通篇看下來隻圈了兩個字。弘?S很滿意,要是一個字都沒有就是他懈怠了,最近幾天的功課都要重寫。    可三阿哥不樂意了,扯着四爺道:“阿瑪,你再看看!再看看!哥哥比我寫得好多了!”    弘?S怕他惹四爺生氣,立刻把他拉到一邊勸,好不容易把他哄好,手拉手回來後還是一臉不高興,眼圈都紅了。    四爺挺喜歡他們兄弟情深的,一點也不在意。見三阿哥這麼傷心生氣還委屈,他想了想,道:“今天跟阿瑪回你們額娘那裡用午膳去吧。”    一說這個,兄弟兩個瞬間都高興起來了。    四爺松了口氣,想他哄不好,交給素素吧。    東小院裡,李薇正在準備用午膳。四爺進宮,兩個兒子都在前院吃,就她和二格格一起用。娘倆就決定吃個稀罕,不吃正餐。    李薇想吃牛肉胡辣湯,配雞蛋灌餅,再加一盤炒青菜,一個炸肉丸子。    二格格是愛上了牛肉拉面,劉太監先做出清湯的,李薇又讓他搗鼓出了咖喱湯的,她要吃牛肉拉面配小籠包子。    娘倆正在吃,李薇還說:“應該是馄饨配小籠包子,再加羊肉串。”    二格格看到咖喱湯的牛肉面上來就兩眼發光,說:“面有嚼勁,下回再吃馄饨。”    正好,四爺帶着兩個小的回來。三阿哥一早聞見味了,呼嘯着跑進來,進門就大喊:“我也要吃!啊!姐姐!”    二格格挾起一個小籠包子用小碟子托着,對着他:“啊――”    三阿哥按着桌子湊上來,張大嘴,二格格囑咐他:“吹吹,先咬個口子把汁吸了。”    姐弟倆吃得熱鬧,李薇笑嘻嘻的起身迎四爺,扯着他的手撒嬌道:“爺……”    四爺一向主張用膳要好好用,她和二格格這一桌嚴格說就一葷一素兩道菜,太寡淡了。    他佯怒的瞪了她一眼,叫玉瓶來再去膳房多要幾樣菜。    劉太監是早準備好的,這邊一說,他那邊就送上來了。一會兒四涼四熱兩湯品就擺了一桌子。一家子兩大三小一起吃,菜不能太少了。再節儉,該有的也要有。    四爺帶進宮的那些灌餅春卷出來後就讓一群兄弟分完了,雖然疲了些,但味沒跑。直郡王還嘴裡塞着一邊點着他:“老四就愛吃獨食。”    雖然現在兄弟間仿佛都有了無形的壁壘,但他們畢竟是兄弟。看着空蕩蕩的食盒,四爺心裡卻滿足的很。    這會兒又看見雞蛋灌餅,他拿起一個咬了一口,脆香的餅皮裡裹着鮮嫩的雞蛋。    就着酸辣的胡辣湯,更顯得餅香湯美。    吃完後,二格格說要帶着百福去散步消食,弘?S把三阿哥推到李薇身邊,也說要帶造化去散步。四爺也避開了,去西側間練字。    李薇看出今天三阿哥情緒不高,正好母子兩人說說悄悄話。    三阿哥:“哥哥的字寫得比我好得多,可阿瑪給我寫的字上畫了好多圈,隻給哥哥畫了兩個圈……”他哇的一聲哭起來。    李薇趕緊抱住哄,問他為什麼哭?    他抽噎着說:“因……因為我小……所……所以阿瑪就讓着我……”    哦,他是覺得因為他小,所以四爺故意誇獎他,所以讓弘?S受委屈了。    乖啊,你真的誤會了。你阿瑪什麼時候也不會因為你小就哄着你,還委屈弘?S。這會兒你是真小,等你像你哥那麼大時,看你還說不說阿瑪照顧你小這種傻話。    李薇想了想,叫玉瓶去找弘?S的貼身太監同福,把弘?S小時練的字拿來。    一會兒,同福搬進來一個箱子,打開全是弘?S三四歲時練的字。    李薇也把三阿哥這半年練的字拿出來,屋裡頓時擺得到處都是紙,三阿哥被吸引住不哭了,好奇的看,她道:“乖啊,咱們不能這麼比,你要橫着比。”    三阿哥一腦袋問号:“什麼是……橫着比?”    李薇說:“就是把你三歲時寫的字,跟你哥三歲時寫的字比。”    三阿哥:“我哥三歲時……?”他沒見過他哥三歲時的樣子,還以為他哥一開始就這麼大。    看,這是個誤區。    李薇把弘?S當年剛到前院時寫的字拿出來,再把三阿哥那張字擺在一旁,兩個一比,三阿哥都傻眼了,這真不愧是兄弟倆,寫得都分不出誰是誰了。都是一般無二的狗爬式,雞爪字,也都是滿篇的圈。    三阿哥在箱子裡扒,他哥的字越寫越好,圈也越來越少。    “為什麼啊?哥明明寫得很好。”三阿哥更委屈了。    李薇道:“打個比方,你看咱們院子裡的素馨花,你不是也移了一株?那它剛剛發芽時,你是不是很高興很高興?要是它過一年半載後還是那麼點,你就該難過了對吧?”    三阿哥理所當然的說:“那當然啦,院子裡那棵就很大啊,我養的也該長那麼大。”    “所以啊,時間越長,要求就越高。”李薇比了下他的個頭,道:“在你現在這個時候,你阿瑪隻要你能握住筆,好好寫滿一篇字就滿意了。可等個一年半載的,你要是還隻能寫這樣的一篇字,阿瑪就要失望了。”    三阿哥蹦蹦的說:“我肯定會越寫越好的!”    李薇點頭,說:“對嘛,可你們阿瑪的要求呢,比你們學得速度總是要高那麼一點點。這才叫嚴父嘛。”  三阿哥貌似懂了,長長的哦了聲道:“哦,原來阿瑪是嚴父才給哥哥畫那麼少的圈啊。”    西側間裡練字的四爺聽到這裡,不由得搖頭歎氣。素素又在胡扯了。隻要叫孩子們一心向學就好,嚴父是這麼解釋的嗎?雖然聽起來也很有道理。    三阿哥又看看自己的圈,問:“那為什麼我和哥哥三歲時的圈這麼多啊?”  李薇:“因為這時候他是慈父嘛。”    四爺:“……=

=”    三阿哥再把弘?S的字翻了遍,認真道:“那就是說,三歲時阿瑪是慈父,六歲後就變嚴父了。”    李薇驚訝的發現這孩子都會進行分析了,高興的抱着他的頭親了一口:“寶貝真聰明!”    一擡頭,四爺一臉無奈的站在門口。

101、四阿哥

...  下午,四爺把這哥倆又帶回了前院。皇上回宮後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他希望兒子們不要插手政事,正好四爺也正打算找機會跟太子遞忠心,手上的事正在慢慢放下。    他閑着沒事,先生隻好回去歇着了。    上午帶着孩子讀書練字,下午跑馬拉弓,四爺還教他們自己纏彈弓,纏好後,滿花園的鳥都遭了秧了。    李薇見四爺突然暴發童心,隻是交待弘?S他們不要沖着人彈,要往高處或天空打,這裡沒有高樓大廈,這樣就可以避免他們誤射到人了。    玩過彈弓玩飛镖,四爺還弄來賭錢的東西教他們搖骰子。李薇擔心這麼小接觸這個會移了性情,四爺道:“從小玩習慣了,就算日後真入了行,當騙人的比當被騙的強。”    “爺怎麼會玩這個?”她很好奇啊,平常沒見四爺喜歡去逛大街進賭場啊。    四爺笑道:“宮裡的老太監教我玩的。都是前明留下的糟粕,我們哥幾個全會。皇阿瑪帶着我們玩,他教我們要會要精。,不能回頭讓一群太監騙了去。皇阿瑪那裡黃金的、象牙的、烏木鑲寶石的有一百多種搖骰。他親自帶我們看過,告訴我們什麼叫玩物喪志。”    皇阿瑪說,這世上任何一種玩器都能讓人鑽進去出不來,所以人要學會自控,要做到你玩器,而不是器玩你。    皇阿瑪說,前明的皇室不少皇子都是毀在這些東西上。他們富有四海,天下太平,不必苦讀科舉,不必練武強身,所以他們的人生全都用來找能讓他們開心的東西。    所以老祖宗為了不讓後代子孫耽于享樂,是煞費苦心。    皇阿瑪說,你們都是朕的兒子,日後大小是個親王貝勒,你們的妻妾兒女全都由朕替你們養着。你們以後,是要做前朝的這些皇子,還是做我愛新覺羅的子孫,就看你們自己了。    四爺感覺複雜的想,皇阿瑪說這話的當日,是想不到還有如今這天的。而他現在用皇阿瑪教他的方式養育他的兒子,日後……會不會也自食惡果?    李薇看他神色沉重的搖骰子,以為搖這個就要嚴肅認真,記得以前看《賭王》一類的電影時,好像他們還專為這個成立門派,說明賭術當遊戲是遊戲,當事業是事業。四爺大概就是玩要專精,才這麼認真吧?  于是她也不敢打擾。    等四爺回過神來,就見素素期待又好奇的問他:“爺,你搖了個什麼點?”  他剛才都沒注意到在搖骰子,打開一看,四四一,三個紅點。倒是巧了。李薇看不慣,見他面露喜色,以為是個好點數,就道:“爺,咱們倆來賭點吧?”    四爺笑了,撸起袖子道:“哦?你跟爺賭?别最後輸了哭着耍賴啊。”    李薇早就想玩了,坐直身連聲道:“不會!不會!來吧!”    四爺把三個骰子托在手心讓她看一眼,解釋道:“這是讓你驗驗有無手腳。”    李薇裝模作樣的拿起來看了看。    他把骰子放在桌上,拿骰盅一抄極帥氣的把骰子抄走,然後也不加蓋,就這麼露着瓶口快速搖起來。    她看得眼花缭亂,滿眼贊歎,興奮的都要拍手了。四爺見此,特意露了一手,啪的一聲把骰盅往桌上一扣,問:“猜點數吧?”    李薇一愣,道:“這怎麼猜得出來?”    “那你猜黑紅,這個最簡單了。”他想也是,猜點數是他兄弟之間玩的,猜對的少,猜不對的多。猜不對的都要受罰,以前直郡王就被罰過在校場光膀子玩布庫,還要連摔十個人。    他被罰過最尴尬的就是把直郡王的弓拉開,當時所有在場的兄弟都快笑死了。    李薇想黑色數多,紅色也不是沒可能,就賭一把,道:“兩黑一紅!”    四爺笑了,他是搖骰的,她還真敢跟他賭,這心眼是真不夠使啊。    他道:“那你賭什麼?”    果斷是再玩情趣的時候啊!    李薇湊近他小聲道:“我輸了就親你一下。”    四爺見她這副精靈古怪的樣子,沒忍住在她腮上擰了一下:“又耍鬼心眼了。行,爺跟你賭了。”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她這時露出奸笑來,道:“要是爺輸了,就脫件衣服。”    脫衣撲克古代版!    李薇給自己點贊!艾瑪真是太機智了!    她以為四爺要驚一下,誰知古代男淫(注:封建皇族)的下限是她沒有考慮到的,隻見四爺挑眉一笑,往上坐了下,擡頭挺胸,一下子邪魅狂霸吊炸天的氣勢就出來了。    ……其實隻是人家接受她的調情,反調戲回來而已。    李薇不争氣的臉上發燙,四爺近幾年年紀看着沒漲多少,氣勢是越來越足。好像邪魅總裁霸氣皇帝那款的。    四爺也湊過來輕聲道:“行,爺接下你的戰書了。”    然後打開骰盅,李薇的眼珠子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了!    居然搖成了三個骰子摞在一起!    作弊啊!    李薇這才後悔不該跟四爺賭,聽他說是從小在宮裡由老太監教的,皇上還帶着他們玩,可不個個都成精了?    見他正要笑着說話,她先下手為強的指着骰子說:“我赢了!兩黑一紅!”    四爺一怔,奇道:“怎麼就是你赢?”    李薇理直氣壯的說:“看,頭上這個是紅的六,下面兩個是黑點嘛。”  四爺把骰子挪了個方向,指着紅四點那面說:“那要從這邊看,該是三個紅啊。”    李薇一把将三個骰子抄到手裡說:“咱們要靈活的看待問題,總之是我赢!”    四爺捏了下她的下巴,低聲笑道:“爺知道你的小心思。”    晚上,兩人在帳子裡好好的玩了一把骰子,李薇靠超厚的臉皮把四爺身上的衣服全赢走了。    然後第二天爬不起來了。    早上,她躺在床上真實的感受到神馬叫渾身酸痛的像被大象踩過。感覺像她大學時去爬山回來,腿酸了一星期。    其實就是運動過度啊……可昨晚也沒玩什麼高強度的姿勢啊,怎麼會酸成這樣?    兩個月後,白大夫揭曉謎底:她懷寶寶了。    第四個!李薇捂住小腹看着面前站着的三個,内牛滿面……快趕上超生遊擊隊了都。她後知後覺的發現古代好像沒避孕套?那她是不是要一直生到絕經?那可還有快三十年啊!!    她現代的奶奶生了九個,姥姥生了七個。    輪到她父母那一輩時就是計劃生育了。    李薇在此時感到奶奶和姥姥估計就是她未來的傍樣了……    到底是要禁欲(疏遠四爺=失寵),還是要做超生遊擊隊隊長(生到絕經!),人生的選擇也太艱難了吧!    晚上,四爺聽到好消息興高采烈的過來,就看到她一臉人生大事得不到解決的為難樣子,在心裡猜了一圈也想不出她能有什麼為難事。    他坐下先說了下剛得到的李家人的消息:“你阿瑪他們已經到了,在當地适應得不錯。你阿瑪在跟上官下屬都處得好。”    其實李文璧的師爺送來的信是:東翁極受追捧,最近來做媒的甚多……    李薇哦了聲,四爺握着她的手,柔聲道:“有什麼不爽快的,隻管說出來,是不是想吃什麼?還是最近家裡的戲聽膩了?爺讓他們寫新戲來唱好不好?”    她這回的心事也不能給他說,見他這麼費勁哄她,捧場的笑笑。四爺怎麼會看不出來?摟着她又拍又揉,也不再勸了,就這麼摟着,不時的親親她。    反正她會忍不住自己說出來的。    果然悶到快八點,都要睡了,她蹭到他身邊,很若無其事的問他:“爺,你說……這都第四個孩子了……這……”以後還會有第五個第六個?    四爺隻覺得心想事成,正高興,輕輕撫摸着她的肚子道:“爺隻盼着咱們的孩子越來越多,個個都長得健健康康的。”    晴天霹靂啊……    李薇安胎去了,二格格正好也夠大了,李薇就趁機把東小院的事都交給她。雖然她平常也不管什麼,都有玉瓶和趙全保的,但是她把二格格叫到身邊說:“下人總會騙你的,現在是在家裡,你先看看,看你能看懂幾分吧。”    二格格雖然才十歲,但她眼中的小女孩已經是四爺等人眼中的大姑娘了。她微微側身坐在她身邊的凳子上,讓李薇的眼睛一陣陣發酸,孩子長大神馬的好心酸,怎麼這麼快呢?    二格格壓低聲音湊近她道:“額娘,你這邊玉瓶姐姐和趙全保他們也會騙你嗎?”    李薇點頭:“肯定會的。他們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真正忠心不二的人或許有,但就跟神仙佛祖一樣隻是聽很多人在說,卻沒人真正見過。”    二格格似懂非懂的點頭。    李薇道:“你身邊也有嬷嬷,你分别問她們這府裡和這東小院的事,看看她們說的一不一樣,跟你自己想的又有什麼不同。”  “這就是兼聽則明嗎?”被四爺開蒙教大的二格格立刻從書中找到了李薇用大白話說了半天的東西,人家書裡四個字就解釋完了。    李薇無奈點頭:“對。”    二格格馬上安心了,額娘說的她聽起來感覺好厲害,不過既然就是書中的道理,那就簡單了嘛。    等李薇聽說二格格回屋後立刻去翻書後,幾乎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四爺來了,她說起二格格這樣竟然發愁的哭了,他拿了她的帕子替她擦淚,笑道:“真是懷上了,瞧這眼淚多的。爺還記得二格格剛落地時,你的眼淚也多。”完了臉一沉,嚴肅的叮囑她不許再哭了,“以前是爺跟你都不懂,懷孩子和月子裡都不能哭。快把眼淚收了,早跟你說過,有什麼為難的都有爺呢。”  李薇還在一抽一抽的:“額……額爾赫……都……都快成書呆子了……”    四爺還是一臉嚴肅,道:“我都聽說了。額爾赫這樣才是對的,書裡的道理多得很,你沒聽過連大将軍出征前都要讀兵書嗎?書裡面什麼都教,額爾赫看了書就什麼都會了。”    他說得一副‘我是真理’的表情,讓李薇也覺得是不是她想錯了?這麼一想,哭勁就過了。見她收了淚,四爺才笑着摟上去換了溫柔樣說:“都有爺的,上回不是交給爺了嗎?爺給咱們額爾赫找了兩個嬷嬷,都是厲害的。有她們在,你就放心吧。”    緩過勁來她也開始覺得尴尬和不好意思了,拉着他的袖子遮住臉道:“爺你别管我,以後我再這樣你就别管我,等我自己過來就行了。”    四爺好笑的故意去看她的臉,見她左支右绌一張臉羞得通紅更加可樂,摟着她道:“别動,别動,肚子裡還有個小的呢。”    等她不動了,他才湊過去道:“爺怎麼會不管?素素這樣可是難得一見。”摸着她的肚子歎笑道,“也就這會兒能見到素素犯傻了。”    李薇可是知道他是怎麼看她的,紅着臉道:“我平常在你面前也……不聰明啊。”智商上他是完全碾壓她的,有時她都覺得在他面前她總冒傻氣,還怕他會煩。    四爺頂着她不安的連連眨的眼睛,憋着笑認真道:“平常隻傻了一半,現在嘛……是整個人都傻了。”    李薇簡單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珠子。    四爺哈哈大笑的摟着她晃了晃,道:“不氣不氣,這會兒不傷心了吧,啊?”    現在誰還傷心得起來啊?!

102、(劇情)新年

...  乾清宮,東暖閣。    梁九功遠遠的守着,其他的宮女太監都被攆走了,東暖閣十丈内見不到一個人影。    梁九功穿着禦賜的滾貂毛羊皮坎肩,筒着手打了個哆嗦。馬上就到正月了,這天是越來越冷,站在外頭都快把他凍成冰棍了。    呸,那小賤皮子還真又爬上來了。    他正腹诽,突然看到東暖閣的門輕輕推開條縫,他趕緊快步過去,一臉心疼的道:“好孩子,累着了吧?快回屋吧,叫大姑姑給你炖點好的補補,瞧這小臉白的。”    周答應回身輕輕關上門,臉在冬日陽光下白得幾乎透明,梁九功走了下神,想這就是那說的膚如凝脂吧?真跟豬油似的,白得都看不到一丁點血色了。    周答應輕輕一笑,眉眼彎彎,她輕輕道:“侍候萬歲爺,奴婢不累。”    梁九功賠着笑,心道可不是不累嗎?那可是龍精!也不知道這小娘皮在外面學了什麼新鮮招式,每回萬歲爺叫她侍候都把人攆得遠遠的,上回有個小太監不長眼從窗子前過了下,叫裡頭的人看到影子,萬歲爺直接叫拖出去了。    想起那個孩子,梁九功也忍不住歎氣。多好一孩子啊,還是他親眼看着送走的。萬歲爺說要過年不能見血,他生生在他臉上貼了十九張加官才把人送走。    也是因為這法子太損陰德,所以他貼一張,就念一聲加官進爵,心道好孩子,下輩子投個好胎,咱不做這侍候人的差事了,爺爺好生送你走,别回頭。    看着周答應袅袅婷婷的走遠,梁九功冷笑,真是白長了一張人臉。小太監被拖下去時,她硬是一聲沒吭。這時候他們這些太監不好開口求情,她是侍候萬歲爺的,正該是站出來的時候,偏偏裝死。    呸,怪不得上次被擡出去就一個人求情,這次回來,他看看還有誰會理她?    周眉回到答應們的院子,一見到她院子裡的人頓時都閃遠了。    她輕輕一笑,心裡明白她突然又回來了,這裡的人見一個以為已經死了的人爬回來,不把她當死而複生的惡鬼也差不多了。    要是不心虛,他們躲什麼呢?    她回來後還住原來的屋子。她挪出去時,萬歲爺去南巡,沒在宮裡也沒收人。正好,東西都是她走後新換的,她搬回來時還能嗅到新漆的味呢。    關上門,坐在梳妝台前,銅鏡中映出的人蒼白削瘦,别有一番韻味。她摸着自己的臉,萬歲爺就是喜歡她這樣吧?  病的那一場讓她的身體一直沒恢複,本來還想回來到得了寵,再找太醫給好好看看,開幾劑藥補一補。    可如果萬歲爺喜歡,她就不喝藥了。人這一輩子說多了也就十幾年的光景是最好的,人熬也就熬這十幾年。這時好了,老了才能享福。這時不好,那還不如就這麼去了,省得要熬一輩子。    她對着鏡子露出一個仿佛帶着無限輕愁的笑來,萬歲爺是可憐她吧?    那天,她刻意等在萬歲爺回來的路上,頭上沒戴一個發钗,隻烏油油挽了個髻,穿一件蛤蟆綠的舊袍子,袍子顔色舊了,暗得像黑色,可反而能襯出她的皮膚白得如玉一般無暇。    待萬歲爺瞧見她住了腳,叫人喚她過去,她跪在萬歲爺身前,仰臉感動莫名的道:“天可憐見,才叫眉兒又見到了萬歲爺。”    萬歲爺眉目不動,道:“眉兒?”仿佛想不起她是誰。    她當時心裡七上八下,這一招如果錯了,下場就是被拖下去等死。    幸好,萬歲爺閉目仿佛想了下,才又道:“嗯,朕想起來了。眉兒起來,大冷天的,你在這裡幹什麼?”    她驚喜的爬起來,萬歲爺居然拉着她的手,她扶着萬歲爺回了乾清宮,當晚就搬回來了。    想起雙兒他們的表情,周眉就想笑。    她打開梳妝盒,裡面是雙兒還回來的首飾。可是她現在也不戴它們了。那天她隻挽了個髻,連個戒指、耳環都沒戴,萬歲爺卻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從那天後,她侍候萬歲爺就不佩首飾了。    這說起來不合适,宮規有女子伴駕,是必須裝點打扮好的。她這樣叫怠慢,嬷嬷都能教訓她。    可在這天下,萬歲爺就是最大的規矩。    自從她不戴首飾去侍候萬歲爺起,這乾清宮裡的宮女答應身上的首飾也越來越少,最近更是有人隻在手腕上戴一圈紅繩應景過年。    還有人在猜,萬歲爺會不會擡舉她,讓她住到後面去。還有人拿良嫔與永和宮來試探她。隐隐有向她投靠的意思。    可周眉知道,萬歲爺不會把她送到後宮去。    就連衛氏和烏雅氏也不會有她這樣的福氣的。這世上,有哪個妃子是為萬歲爺讀折子的呢?萬歲爺信她才這樣的。    她是萬歲爺的奴才,待萬歲爺忠心耿耿,萬歲爺知道才會相信她。    周眉覺得心口跳得又有些快了,人也慌神仿佛坐卧不甯。她趕緊從妝盒裡拿出小瓷瓶,倒出一把平氣丸吞下去,好一會兒才感覺好了。    她看着手裡又快空了的藥瓶,發愁的想這藥真是越來越不經吃了。這會兒是要過年,不要叫太醫,等年後她叫太醫給她好好的配幾瓶。    又是新年大宴。永和宮裡,德妃與成嫔正叫幾個兒媳婦陪着賭牌,周圍全是湊趣的人,一陣陣歡聲笑語連殿外都聽得到。    成嫔笑着撒了骰子道:“可不得了!娘娘手氣旺着呢!”    德妃已經連赢十幾把了,就算明知是别人都讓着她,也是開心的合不上嘴。聽成嫔這麼說,就道:“快給你們成娘娘端碗奶|子來,讓她吃了有勁我才好接着赢她!”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    用過下午的膳,玩了會兒消食,外面開始放煙花了。    小輩們都要出宮,德妃不再多留他們,牌局就散了。臨走前,她叫住四福晉說了兩句私房話:“今天人多,沒顧得上問你。怎麼你們府裡那個李氏沒進來?可是身上有什麼不好的了?”    像逢年過節這種節慶,側福晉進來是臉面,不進來也不會有人特意催問。畢竟有福晉在,磕頭一類的大事一個府裡有一個起頭的就夠了,側福晉能跟着是擡舉。    但德妃可是知道自己生的這個老四的,不是真有事,他肯定不會允許自己府裡的側福晉不進來。    隻見四福晉微笑的道:“她有身子了,剛得了好消息,我們爺也是緊張了些,才叫她不要進來給娘娘添亂。”    德妃對這種小醋小酸的話不在意,隻聽到是李氏有了好消息,有二格格早産的例子在前,她歎道:“既然這樣,老四小心些也是應該的。你回去多照顧着點,萬事都沒有孩子大。”    李氏是得寵才會不斷的有孩子。德妃雖然擔心她再把孩子生得不好,但想除了二格格,弘?S和三阿哥的身體好像還都行。二格格那會兒大概是年紀輕沒經驗,這都第四個了,當不會有事才對。    再想起選秀之後給老四指的那個格格,怎麼一直沒聽說接進府了?    四福晉這回有些尴尬的道:“我們爺說快過年事情多,等忙過這陣,明年再叫她進來。”    德妃聽到這裡算是忍不住笑了下,也不再多說,免得四福晉臉上下不來,點頭道:“得了,我也不耽誤你的事了,咱們娘倆有話明天再說,快回去吧。”    等四福晉走後,德妃坐下歇息,心裡笑道:看不出來老四居然還有這份癡心。    她也是被皇上寵愛過的,就算是有三千後宮的皇上也會在心裡偏愛一兩個,雖然她見不着皇上跟其他妃嫔相處時是什麼樣,但她知道能坐在永和宮主位這個位子上,沒有皇上的偏愛她是辦不到的。    隻是皇上的心比六月天上的雲還要難以捉摸,誰也攏不住一朵雲彩,管不住它在哪片天空下雨。    聽說最近皇上寵愛乾清宮的一個答應,幾乎是天天要她侍候,一天都離不了人。    德妃聽了也隻是笑笑罷了。這個宮裡被皇上偏愛的還少嗎?遠的有惠、榮二妃,跟孝誠皇後比着生孩子,沒皇上的偏愛能行?    近的有良嫔衛氏,辛者庫出身,生了八貝勒抱給了惠妃,自己如今也熬成了嫔,聽說最近要晉妃位了。這才是皇上放到心尖上的人呢。    這個答應要真有那個造化,皇上不會讓她一直留在乾清宮。是真寵還是假寵,往後瞧就知道了。    跟着,德妃又想到了四福晉,這孩子的腦子難不成是石頭?看着也不是個笨的,怎麼就是不開竅?争寵争寵,勁要往男人那邊使,在她這裡酸兩句頂什麼用?酸到老四跟前才對。    李氏生得再多,也不礙着她生孩子。又不是一個生了,另一個就沒得生?兩人比着生,子嗣才興旺,府裡的孩子才能多起來。    出宮的路上,福晉坐在車裡,聽着騾車旁四爺的馬蹄聲,得得得的一下下像敲在了她的心上。    李氏又有了好消息,簡直像一道悶雷打在她的心口,震得她整個人都痛苦難忍。    一轉眼,她嫁給四爺已經有十年了。這十年,回頭看時才發現日子過得快得驚人。好像她還沒有察覺的時候,這十年就過去了。    可她跟四爺,還是仍舊是那麼生疏。    正院裡好像永遠隻住了她一個人。她後悔,卻發現後悔也晚了。現在不是以前了。    以前,四爺還年輕時,她沒來得及跟他好好相處。如今,四爺已經對後院沒了興趣,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府外,朝堂。回到府裡,孩子們也占去了他大半的時間。剩下的,他隻會回到東小院去,跟李氏一起用膳歇息。    他不再花時間去了解其他的女子,去接受适應她們。他沒興趣也沒時間。    福晉這才理解出嫁前額娘告訴她的話,對男人來說,再多的女人都一樣,沒有差别。所以額娘從不為阿瑪寵愛小丫頭而傷心,因為她知道這群小丫頭在阿瑪眼裡什麼也算不上,過上幾個月就連名字都叫不上來了。這個去了還有那個來,來得再多也不過是個消遣,隻有她是府裡的女主人,是阿瑪眼裡心上都挂了号的,所以她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現在四爺也是這樣。他不再像年輕時會花大把的時間在府裡,跟她交流,對新來的格格好奇。對他來說,這些已經沒有吸引力了。他不再在後院浪費時間和精力。    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李氏就是四爺的舊人。四爺與她在一起最舒服,李氏侍候了他十年,兩人早有默契,一舉一動不必再費心試探,不必再多費口舌。    福晉看得越清楚,人就越難受。為什麼要到十年之後才叫她醒悟過來?在那十年裡,她浪費了多少機會?錯過了多少次與四爺交心的機會?現在一切都晚了。    在四爺眼裡,她已經是‘福晉’了,也隻是‘福晉’了。    再也改不掉了。    福晉深吸一口氣,她不認輸。就算隻做個福晉,她也有再抓住四爺的機會的。李氏得了先機,卻未必能笑到最後。    她不能認輸,她還有弘晖,她輸不起。    到了府門,四爺揮鞭道:“把福晉他們的車趕到後面去,準備好軟轎,别讓格格和阿哥們吹着風了。”    福晉此時掀開車窗簾子看了四爺一眼。    四爺與她眼神一對,微微點頭,等車駛向後門,他下馬從前門進去,心道:不知在永和宮發生了什麼事?是福晉聽說了什麼?還是娘娘有了吩咐?    他到正院的時候,福晉已經回來并換過衣服了。他一進門,她就站起來迎接,道:“有備好的奶|子,爺用一碗暖暖?吹了一路的冷風了。”    四爺點頭,莊嬷嬷立刻送上兩碗熱騰騰的奶|子。    他端起抿了一口,放下碗詢問的看着福晉。    福晉本來是想他進來後先用碗熱奶|子,熱出汗正好換身衣服,再泡個腳,順理成章的就在這裡歇下了。誰知他這就想知道她叫他來是什麼事。    哪有事呢?    福晉隻好臨時找出件事道:“今天娘娘問起側福晉怎麼沒進宮……”    四爺笑道:“你沒來得及跟娘娘說?這是件喜事,明天我親自去見娘娘。”    福晉笑笑,垂頭道:“我告訴娘娘了,娘娘也替爺高興着呢,讓側福晉好好養着。”    四爺點頭微笑,繼續看福晉。    福晉實在沒話可說,永和宮裡從來不談宮中或旁人的閑事,哪怕娘娘和成嫔正在說着,看到她們這些小輩進去了就會立刻閉嘴換話題,她連個臨時的八卦都扯不出來。    隻好道:“娘娘要我囑咐爺,最近天冷得邪,要爺注意身體,别着涼了。”    四爺站起面容肅穆的聽完,坐下笑道:“娘娘是一片慈心,辛苦福晉了。”    他也看出來福晉扯這麼多是想把他留下,他也有心想順着福晉留下親近一二。可是看福晉這樣,留下隻怕就要敦倫,而且福晉明顯是對素素起了酸意,估計還要在他面前表現一二,他還要好生安慰安撫……    累了一天,他實在沒這個精力了。而且明早還要早起。    四爺想了想,還是起身,頂着福晉略顯哀怨的目光硬着頭皮說:“福晉歇着吧,明天早起,爺去書房歇了,早上從那邊起來近些。”    幾乎是從正院落荒而逃,出來後四爺就想笑了,真是……女人是經不起冷落的,近之則不馴,遠則怨。    實在叫人發愁。    隻是那畢竟是福晉,不比格格等身份低微。    四爺舒了口氣,心道等過了這一陣,再好好安撫她吧。福晉之前多麼驕傲,現在也耐不住寂寞了。隻是實在不巧,如今他身上的事太多,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與她糾纏。希望她能體諒。對她,他還是信得過的。    再說,他已經習慣現在這樣的福晉,若是換個樣子,反而要不習慣了。    第二天,又是一大家子去宮裡過年。    李薇一個人留在家裡,覺得無比的自在!    百福和造化都卧在她的榻邊,她拿着眉筆畫了好幾幅現代素描,叫玉瓶認了好久,從繡球到絲團到菊花,就是沒人猜狗的。    李薇急了,指着道:“這怎麼是菊花呢?”差太多了吧!    玉瓶指着她畫的一縷縷的狗狗長毛說:“這不就是花瓣嘛。”    那明明是百福和造化身上的長毛!    不過她自認不是非要指鹿為馬的昏君,見玉瓶實在認不出,隻能承認是自己畫技不高超,她端詳了下手中的眉筆和面前的畫紙,肯定道:“肯定是這筆不好,太細太軟不好畫!還有這紙,軟塌塌沒有點勁!”    玉瓶在一邊跟着道:“就是!”心裡想什麼眉筆會硬一些,硬紙……漿過的行不?    這時,趙全保進來道:“主子,您家的那兩個舅爺到了,說要給您拜年的!”之前四爺提過再來就叫進來見見,趙全保跟門房的說過,這次門房就留住人喝茶,往裡面通報了。    李薇不再折騰她的素描,好奇道:“請舅舅們進來,他們給我帶什麼了?”  趙全保笑道:“奴才沒有親見,聽門房的人說像是提了個匣子,裡面放的是糖畫。”    舅爺們倒是想賣個乖,可門房是必須要打開看的。舅爺們不敢硬頂,打開叫人瞧了瞧。門房一邊誇這糖畫畫的真精緻,瞧這小房子跟真的似的,一邊心道:窮不死你們呢!來看側福晉就提幾個糖畫!這可真是他見過最上不了台面的禮了。    可自家人送的,就是根雞毛也叫人高興,說不定能綁個毽子呢。這叫禮輕情意重。

103、舅舅們

...  覺爾察氏的兩個哥哥,大哥叫塔福,名字的意思是品德端正(……),二哥叫費揚古,意思是小兒子――因為生他的時候,覺爾察氏的阿瑪覺得自己老婆不會再生了,都四十多了。  結果四年後覺爾察氏呱呱落地。  覺爾察氏的額娘生前一直後悔把女兒生醜了。兩個兒子一個粗眉方臉,一個是細眉尖臉,都挺搭的。偏偏覺爾察氏生的是細眉方臉,怎麼看都覺得她的臉好像大了一圈。  小時候鄰居都說家裡好東西都讓妹妹吃了,搞得兩個哥哥鬧妹妹就總掏她的兜,然後往嘴裡一放,閉上嘴假裝咽下去,說你的好東西讓我們吃了。  小覺爾察氏就以為真讓哥哥吃了,雖然她也記不清兜裡有東西沒,就追打哥哥們。兩個哥哥就怪叫着在院子裡繞圈跑給她追,覺爾察氏追得哇哇叫,氣得他們的額娘在屋裡喊:“别鬧你們妹妹了!”  覺爾察氏八歲時,額娘先沒了。阿瑪雖然還在,但也幹不成活了,反倒要人照顧他。兄妹三個就成沒人管的了。大哥塔福當時已經帶着費揚古在鄰居中間搞坑蒙拐騙那一套,東家摸個雞西邊扛袋米的養活一家子。  覺爾察氏是繼承了額娘的意志,非要讓兩個兄弟走正途,從八歲奮鬥到嫁人,到她的孩子都長成了還沒結果。  塔福和費揚古都還沒成親,李薇以前也聽過他們的擇偶要求,總之就是要求女方是白富美,換句話說就是身份地位要匹配,也就是隻要滿人家的姑娘。滿人家的姑娘哪怕是個包衣呢,不進宮去博富貴也看不上這兩個啊,于是他們就剩下來了。  覺爾察氏以前是懶得管他們,反正按他們的要求是肯定找不到人家的。她能嫁到漢軍旗,可按她阿瑪和兩個哥的意思,是不肯娶漢軍旗的姑娘的。  必須滿姓,包衣也行,大齡也行。  最後這句是覺爾察氏加的,自從李薇進了阿哥所又挺受四爺寵之後,她就想問問能不能給這兩隻找那種出宮的大齡宮女。滿人就行,不要求長相年齡,也不必有嫁妝神馬的。  李薇好奇的問:“那要是那三四十歲的……”  覺爾察氏惡狠狠的瞪她一眼:“求的是宮女姑娘,不是姑姑嬷嬷!”  宮女出宮都在二十五左右,妥妥的青春年少啊。配自己家舅舅……她是親戚才不嫌他們,要說以一般相親的标準來看,這兩個除了有房子,但要跟公公兄弟媳婦一起住,沒有錢也沒有差事,真是一個優點也沒有啊。  想起好久不見的舅舅們,李薇猜他們的來意。來看她是肯定的,但應該是有事吧?是來問宮女媳婦的事?這個她跟四爺提過,四爺說日後會留意看看,但沒打包票,她也覺得讓四爺操心這個有些太丢份了,跟覺爾察氏說這事吧,要看緣分,被她額娘又刮了一眼。  現在她額娘不敢上手拍她了,眼刀是越練越厲了。  李薇叫人準備奶|子和鹵牛肉和鹹酥餅,這都是舅舅們愛吃的。等得她都心焦了,終于看到趙全保領着舅舅們進來了。  大舅舅塔福長得一臉憨厚,笑起來就更傻了,其實他是家裡最壞的一個,按覺爾察氏的說法那是壞得冒油。每次她這麼一說,李薇就腦補滴油的鹹鴨蛋黃。  他一進來就道:“哎喲,瞧瞧咱們家的小姑奶奶,這才叫貴人呐!你舅舅我這麼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富貴的人!給您見禮了!”說着笑呵呵打了個千。  李薇被他逗得哈哈樂,支着炕桌說:“舅舅!快别招我,我肚子裡還有個小的呢!”  小舅舅費揚古一早蹿到她跟前去坐着了,一點都不見外的拿着炕桌上的鹹酥餅就吃,玉瓶剛把奶|子端上來,沒往桌上放呢他一手就抄過去了,驚得玉瓶都吓了一跳!  小舅舅還對玉瓶飛了個媚眼:“多謝啊姑娘。”然後揭開碗蓋一口悶了,就手把空碗再塞到玉瓶手裡,拱拱手笑道:“受累姑娘再給我倒一碗。”  玉瓶直接傻了,至少愣了一秒才回身去倒奶|子。  還是李薇了解他們,對玉瓶道:“直接把奶|子壺提過來吧,讓他們自己倒。”  小舅舅嘴裡塞着酥餅,笑道:“還是咱家的小姑奶奶了解咱們。”  塔福過來佯怒的瞪了眼費揚古,道:“快别丢人了,倒叫咱們小姑奶奶為難。”  不等這兩個一起看她,她就趕緊道:“不為難。這裡侍候的都是我的人,好了我的好舅舅們,都快坐下,不是給我帶糖畫了?快拿出來,我都好久沒吃過了。”  塔福一臉的為難,慢吞吞打開匣子給李薇看了一眼,又立刻合上道:“這都是咱們給咱們的小主子們帶的,哪兒是給你的啊。”  李薇一眼就看到糯米紙包着的糖畫,至少有十幾個啊,伸手一搶,塔福就把匣子遞她手裡了,他和費揚古就慈愛的看着李薇打開匣子,拿出最上面一個畫着瓊樓玉宇的最大的糖畫,剝掉外面的糯米紙立刻就舔了一口。  李薇整個人都被幸福包圍了。她都多少年沒吃糖畫了?十歲後嬷嬷來了就不許她去上街了,就是阿瑪、弟弟們和舅舅們偷偷給她帶回來了,她也吃不成,嬷嬷肯定在她身上裝監視器了!每次她都能及時發現!然後把糖畫一類的街上小點心拿走,讓小丫頭當着她的面吃完,故意饞她。  從那時算起有十幾年了啊,太香太甜了!  她咔喳咔喳吃掉這個寶樓,又拿出下面那個鳳凰也咔喳咔喳吃掉了,還想再拿第三個,被玉瓶端上一碗奶|子給打了個岔。  玉瓶直接把奶|子往她手裡擱,嘴裡還道:“主子,用點奶|子,用點。”  李薇接過來喝一口潤潤,正好再接着吃,就見匣子已經被塔福給蓋上了。塔福笑眯眯的瞟了玉瓶一眼,哄着李薇道:“小姑奶奶,咱不吃了啊。你舅舅好不容易給你帶來這麼些,你也留着讓孩子們回來看看,看完一天吃一個,能多吃幾天撐到下回你舅舅再來給你帶,啊。”  李薇想想也是,就點頭道:“玉瓶,把這匣子放到茶櫃裡,那邊沒炕,省得再把這糖畫烤化喽。”  玉瓶被塔福那一眼看得渾身起毛,匆匆一福捧着匣子走了。  沒了外人,李薇開始問他們真正的來意。  “說吧,都來兩回了,這肯定是有事了。反正額娘也在外面,管不着你們,有什麼想法直管跟我說。”李薇特别痛快的道。  塔福微笑,費揚古趕緊誇她:“咱家小姑奶奶就是爽快。”  李薇這才慢悠悠說下半句:“我聽了再說。”  塔福這下笑了,費揚古瞬間換了張哭喪臉可憐巴巴的眨眼:“小姑奶奶,你不能總跟你額娘學啊,瞧,這都學壞了。”  李薇被他逗得憋不住笑,努力拉下嘴角嚴肅道:“快說。”  塔福這才慢慢的把他們的來意說了。具體就是他們也感覺人生苦短,需要有一份事業。這也是為了他們早逝的額娘和家裡的老阿瑪,還有出門後還為他們操心的大姑奶奶和大姑奶奶生的小姑奶奶。  李薇快速把這段前奏略過。  後面才是重點:他們想請四爺(這不可能)或四爺府的下人奴才(這是重點)牽個線搭個橋,在步軍統領衙門(李薇瞪大眼睛)尋個差事。  費揚古道:“那地方其實不難進,我跟你大舅之前也想着要是家裡過不下去就進去試試。可别看那裡頭吧,個個都隻是小蝦米,但誰叫咱們這皇城根下别的不多,王公子弟最多呢?咱家以前又沒什麼來曆,進去了不是淨等着讓人下菜呢嘛?就還是在家裡附近轉轉算了。”  塔福一臉正氣的解釋:“如今家裡出了個你,咱們也能挺腰子做人了,這才起了這個念頭的。你要是覺得不合适,我和你舅舅就還是回家去,反正也混了半輩子了,不差再混半輩子。”  李薇倒不介意這兩人提出這個要求,他們倆以前滿嘴跑胡話的時候多了,這個已經算腳踏實地,樸實極了的一個願望。  她隻擔心一樣,皺眉逼問道:“你們倆是不是想穿身官皮收保護費去?”  塔福呲牙一笑,好像大灰狼,費揚古贊道:“我就喜歡咱家小姑奶奶這個機靈勁!你說這保護費,啊,哪兒找這麼合适的詞去?”然後對她道,“當年你那麼一說,我和你大舅就改收保護費了。”  “以前叫什麼?”李薇陰森的看着他,費揚古道:“沒叫什麼,我們往他們店門口一站,他們就過來送錢了啊。”跟着繼續回味,“保護費多好一名啊,叫出去也響亮啊。”  李薇冷笑:“我額娘肯定沒饒了你們吧?”  塔福淡定道:“那次大姑奶奶把我們倆吓得兩天沒回家。”  才兩天,肯定是因為郭羅瑪法裝病沒人照顧,額娘才放過他們的。  跑題了!  李薇憤怒拉回正題:“說正事!說!是不是想當了兵後再去收保護費。”  費揚古驚訝道:“那還用我們收?他們自己就按年節送上來了。這叫孝敬。”  李薇一下子被帶跑偏,腦内道:孝敬好像還行?貌似不太對?  她感覺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一邊覺得這隻是換個說法,一邊又覺得當兵的都收的話就沒關系了,四爺不是也收孝敬嗎?都是一個意思。  幹脆交給四爺吧。反正這事肯定要過他的手,沒他的話,她才不會私底下去吩咐這個。雖然肯定能吩咐成,但膽子都是一次次練大的,還是不要一開始就踩這條線的好。  這個事壓後再議。兩位舅舅就在李薇這裡痛快的用了頓午膳,下午又用了頓晚膳,眼見天都要黑了才依依不舍的把他們送出去。  兩個舅舅陪她說話多有趣啊,時間一下子就晃過去了。  送走舅舅們後,李薇又叫玉瓶把糖畫拿出來,這次沒舍得吃了,她想留下給孩子們看看。交待好好放着,就開始盯着鐘表數指針玩了。  玉瓶怕她費神,就陪她說話,最好的話題莫過于剛才來過的主子的兩個舅舅。  于是李薇從舅舅們訛了人家一群羊關在院子裡鬧得滿院子羊騷味,到見一旗人的車頭挂着的小金鈴好玩,特意搶回來給她當玩具,被人家的主子帶着下人找上門來,結果說了一通論起來居然還是兩家祖輩還有親,雖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最後那家也隻好金鈴奉送,再搭了二十兩銀子的東西當表禮。  玉瓶聽得直乍舌,感歎道:“說起來大家都有親,真是難得。”  李薇當年想的卻是滿人是少,而且幾乎都圈在京裡了,這才走三步,呀三叔!逛一圈,各種世叔世侄能撞到人眼花。  等到八點,趙全保終于進來說:“都回來了!就在門口,就快進來了!”  李薇立刻站起來想去外面迎,可外頭這個天氣,又是大晚上看不清路,誰敢讓她出去?玉瓶、玉朝幾個趕緊過來勸。趙全保也急了,馬上跑出去迎幾個小主子,哪怕二格格走得快些也能來勸住主子。  誰知他出小院沒多久就見四爺領着幾個阿哥先進來了,他趕緊退到路旁跪下。  四爺站住問:“是側福晉要你出來看的?”  弘晖阿哥就在旁邊,這明顯是四爺要帶阿哥們去正院瞧福晉,趙全保哪敢把自家主子拉出來?這不成沒事找事的嗎?馬上道:“主子已經歇了,小的是去前頭找小喜子。”  四爺略一點頭,帶着孩子們繼續往前走,心裡想這麼早就歇了,是懷得太累了?現在月份還小怎麼就這樣?  到了東小院門口叫弘?S和三阿哥過去,囑咐他們道:“你們額娘歇了,回去就别鬧她了,乖乖睡覺知道嗎?”  弘?S和三阿哥都應下了,然後目送四爺和弘晖走遠就立刻手牽手往小院裡跑。  他們以為額娘真歇了,進了院子就放輕腳步,結果看到正屋的燈還亮着,門邊守門的小太監道:“阿哥回來了?快進去瞧瞧主子吧,剛才主子還說要去接你們呢。”  兩人這才往屋裡跑,這會兒弘?S也不裝大人了,跟三阿哥比着使勁,到門口聽到他們倆腳步聲的玉瓶剛好掀簾子出來,一見他們就讓開身道:“快進來。主子,弘?S阿哥和三阿哥回來了。”  李薇剛被玉朝幾個按在榻上,一聽這話就要下榻穿鞋,玉朝一頭按住她,一頭沖着門喊:“玉瓶,阿哥們進屋了嗎?”話音剛落,兩顆小炮彈就沖進來了。  李薇一手一個全抱住,脫下他們的帽子沖着大腦門狠狠親了好幾口。  等這兩個小的換好衣服再回來,二格格也進來了,正在看糖畫。就着光隻看到好大一個金黃透亮的東西被姐姐舉在手上,兩人都圍過來,看了半晌認不出來,問:“這是什麼?額娘。”  李薇把匣子捧給他們,讓他們一人拿了一個,然後她也趁機拿了一個,道:“看着啊,揭開這層糯米紙就能吃了。”  這是吃的?  三個孩子揭開外面白生生的糯米紙,這個府裡包花生糖時也用。這真是糖?三阿哥先伸舌頭舔了一口,樂道:“甜的!”然後伸長舌頭一下下舔起來。  弘?S是男孩,學着弟弟也吃得痛快。就是二格格為難了,她是個女孩子,被嬷嬷從小教導,怎麼能伸舌頭舔東西吃?  她急道:“額娘,這……這到底要怎麼吃啊?”  “就這麼吃啊。”李薇也在舔,見她急成這樣,奇怪道:“怎麼不吃?”反應過來,想起她的那個嬷嬷,馬上理解了,道:“這裡沒外人,你就放心吃吧。再說嬷嬷教的,你不必都聽。”  這下三個孩子都看過來了。  李薇繼續發表高論道:“不管是先生是嬷嬷,他們教的東西全是高大全,是美好的目标,其實這世上沒人能全做到。沒聽他們說的都是死了幾百年的先賢,聖人。都幾百年前了,也不知道後人添了多少東西進去,幾百年别說人的話,就是一塊石頭也早化成灰了。”  “所以,你們也完全不必用先生和嬷嬷的話來要求自己。那太為難人了。能明白道理,做到七八分就夠當一個好人了,剩下的完全可以自由發揮。”她做了最後總結,見孩子們還是看着她。  看着她……後面。  她扭頭,四爺站在門口。  李薇迅速找準位置道歉:“當然額娘說的不一定對,額娘是後宅小女人嘛,沒出過門見過世面,你們隻要聽阿瑪的就行了。”  四爺被她逗笑了,他剛才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打斷她而已,反正她在孩子面前胡扯也不是一兩回了,扯完細品,還都有些道理。所以他也從不制止。  孩子們的耳邊身邊隻有一個聲音才是問題,多聽多看才能成長。  二格格看看他們倆,一閉眼一咬牙,伸長舌頭舔糖畫。都是因為她額娘才說錯話,她也要陪額娘。  三個孩子埋頭苦吃,李薇被他們帶得也要繼續吃,被四爺伸手把糖畫拿走。  隻見四爺咔喳咔喳把她手裡的猴子抱仙桃吃得隻剩一根杆子,三個孩子再次看傻了。  吃完,四爺舔舔嘴角,微笑道:“前門大街口老田家的手藝,下回阿瑪帶你們去看他畫,再買新的來吃。”  孩子們帶李薇一起傻。  四爺還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吓人的話,揚揚下巴道:“快吃,吃完都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  孩子們迅速咔喳掉手裡的糖畫後告退,就剩下他們倆了,四爺一轉身,李薇笑嘻嘻的上去親手替他端茶,還要侍候他更衣,被他按住手問:“今天累了?”  李薇:“沒啊,還見了我的舅舅呢,一點都不累。”  四爺看她興奮發亮的雙眼,相信了。看來是趙全保聰明機靈會說話,這個太監算是差不多練出來了。

104、莊上

...  當晚,四爺與李薇在帳子裡時,她就把舅舅們的雄心壯志對他說了,彙報完了就發愁道:“家裡的這兩個舅舅從小我就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說沒本事吧,好像也能混得挺人模人樣的。說有本事吧,就不見他們兩個有什麼大成就,好像就是這邊混混,那邊混混,就完了。”  說她不喜歡這兩個舅舅絕對是瞎話,雖然覺爾察氏嫁到李家後也是打着能幫娘家一把的主意,可兩個舅舅和郭羅瑪法從來沒有想着去占李家的便宜。相反,他們有點什麼還會往李家送,那次拐來人家一群羊的就送給了李家一半,剩下的兩個舅舅留下宰着吃了,吃了半個月呢。  那時李薇最喜歡的就是一路逛到舅舅家,蹲在院子裡跟舅舅們一起吃烤全羊,吃完再拿着肉串回家吃一路。  就是關于東西來路的問題,讓接受親家好意的李家總是挺擔心某天一早起來,官差就來敲門了。  四爺聽她說了一通關于兩個舅舅人品的佐證,笑了,說:“依爺看,你這兩個舅舅說不定還真是人才呢。”  他一出手自然就是大手筆了,過完十五沒兩天,李薇就見到李家的二弟妹佟佳氏了,她來是說兩個舅舅呢,全進步軍統領衙門了,還不是一般小兵,直接就是小隊長,手底下二十幾個人呢。  “管得還是舅舅家原來那一片,說是舅舅們跟上官說在自家地頭熟悉,進來隻耗子他們都能摸清它是本地的還是外面蹿來的。”佟佳氏笑着說。  李薇沒從四爺那裡聽說,今天才知道舅舅們已經被送進官衙換了身官皮。當着佟佳氏的面,她也不必隐瞞,擔心道:“我隻盼着舅舅們好好辦差,别惹事就行。”  佟佳氏是見慣了滿人纨绔,就算家裡連一個銅闆都沒有了,出去還是一副爺的樣子,滿不在乎的說:“姑奶奶就放心吧,咱們舅舅是什麼人品?哪用咱們操心?你二弟去瞧過兩次,說舅舅們認識了不少兄弟,天天在他們家裡吃香的喝辣的,羊都吃了有三四頭了。”  有吃有喝才是兄弟,李薇算是放下一半的心,又擔心舅舅家銀子不湊手,道:“舅舅他們那邊錢夠嗎?要不咱們家就方便的時候給他們送點過去先用着?”  靠她給,也不可能一月一次按時送,這事還是要靠李家。  佟佳氏掩口笑道:“我的姑奶奶,以前咱家舅舅吃喝就沒花過一個大子,現在他帶着一群穿官皮的在家吃喝,有哪家鋪子敢要他的銀子?”她伸出一個巴掌,道:“就你二弟去的那兩次都被舅舅塞了不知多少東西,有次還塞給他五十兩銀子,讓他零花,都快把你二弟給吓死了,銀子一扔就往家跑。”  李薇後知後覺的哦了聲,也是啊,舅舅們這叫衣錦榮歸,鳥槍換炮。以前在左右幾條街上都是一霸,現在換了身份更成霸王了。鄰居們就算為了不招惹這位煞星,也會好好孝敬他們的。  佟佳氏道:“這也是好事,本來舅舅家那一片都見不着小偷強盜,就連家裡争産打老婆的也沒一個。功勞都讓别人領了,現在總算記到他們兩個頭上了。舅舅們說上官要給他們記成優等,日後升官都靠這個了。”  塔福和費揚古太壞了,李薇總把他們兩個想像中兩大混混頭子,怎麼着也該是洪興浩南哥……的中年版,所以底下普通壞的壞人見到他們倆就遠遠的躲開了,舅舅家附近那幾條街就成了他們的勢力範圍,基本保障了普通平民隻受這兩隻的欺壓,有效避免了被其他壞人欺壓的可能。  知道舅舅們終于走上正途了,李薇迫不及待的寫了封信去給覺爾察氏表功,隔了一個月才收到回信,覺爾察氏在信中替全家人問四爺好,問福晉好,問各位小主子好,最後才祝她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第一張基本是這些廢話,第二張才是聊家常。說舅舅的事讓她費心了,希望沒有給她添麻煩,如果再有這樣的事,隻管打出去不必顧忌。  李薇暗笑,額娘很生氣啊。  家裡那邊是一切都好,本來擔心家裡老太太年紀太大适應不好,特地帶了家鄉的土和水,誰知一點問題都沒有。她大弟和大弟妹到了這邊就有了好消息,第四個孩子也是即将報到。  李薇突然想起忘了在上封信裡跟額娘說她也懷孕了……  四弟學習認真,練武刻苦。  李薇不由得為四弟掬一把同情淚。四弟被迫努力上進是她嫁四爺後的事了,那時前面三個弟弟都已經定了型,就四弟年紀尚幼,還算有可以塑造的空間,就被全家逼着走上文武雙全的道路了。目标是文考進士當官,武考侍衛進軍隊。  就看他在哪方面開竅了。  最後說阿瑪很受人追捧與歡迎,好多太太來找她做媒雲雲。  李薇把最後兩小行反複看了六七遍,認為要麼是她的理解有誤,要麼是額娘文化水平不夠寫得不清楚。  阿瑪受追捧跟找額娘做媒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系?不會是找額娘給阿瑪做媒吧?呵呵,怎麼可能有這麼腦殘的事?  李薇覺得這事很好笑,等四爺回來不但跟他分享了親人來信,還分享了這個她眼中的笑話。  四爺看了信,再看她,就見素素偏着頭猜:“爺,你說額娘原來是想寫什麼呢?是不是說阿瑪很受歡迎,所以很多人希望能請他做媒呢?”  一個官員是怎麼加上這一屬性的?  “還是說阿瑪受歡迎,所以額娘也托了阿瑪的福受大家歡迎,請她幫忙做媒人?”請上官做媒好像也是官場上很流行的一件事。  四爺見她還真自己把這事給解釋通了,也不想揭穿此事,反正據說因為這個,李文璧已經打算裝病躲席了,再有人請吃酒死活不敢去,被兩個師爺拼命勸住了。  倒是覺爾察氏出人意料的對待所有來做媒試探的人都非常友善,賢惠大度的表示非常樂意多來幾個小姐妹幫她一侍候老爺。  所以李文璧的堅決拒絕變成了感念夫人一片深情不忍心辜負,覺爾察氏是新一代的賢妻良母,夫妻兩人現在的名聲都極好。  就連兩個師爺也對這個發展始料未及。他們倒不介意李文璧收小星,隻是擔心覺爾察氏反對,後院起火對李文璧這個官場新人來說絕對會帶來壞名聲。結果堅決反對的是李文壁,贊成的反而是覺爾察氏。  四爺看這一家父母兒女都是一個樣,旁人為他們擔憂不已時,他們就能不知不覺的化險為夷。  轉眼已是春天了。  李薇現在是兩個人,東小院裡人人都把她當大熊貓看,可已經是第四胎的她反而覺得已經很平常了,完全不必這麼緊張。  春天一到,她就想出去轉轉。而且這次的迫切願意跟以前完全不同。以前不必玉瓶她們來勸,她自己就會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  到底是她的膽子大了,還是持寵生嬌脾氣大了呢?  反正這次她沒忍住跟四爺說了,說想趁着天氣好去外面轉轉。  四爺最近閑得長毛,他手上的差事都卸下來後,跟兩個旗的人也漸漸疏遠的差不多了。皇上本來就沒給他派差事,他除了每天象征性的去宮裡給皇上問個安外就退出來,悶在府裡無所事事。  雖說有弘?S和三阿哥過了一把教孩子的瘾,但他現在滿心裡都是皇上、太子和那群兄弟們,就算身在府裡,心也安定不下來。  李薇一提起想出門,他就道:“那找一天,爺帶你坐車出去逛逛,去咱家的莊子上,你現在雖然懷着孩子,但也不必天天悶在府裡,想出去就去吧。”  他這麼好說話,她就小心翼翼的把真正的願望說出來了,道:“要是能在莊子上住幾天就好了。”  四爺剛聽到時想反駁,可一低頭看到素素緊張的玩自己的手指頭,就不忍心了。想她在娘家時還能跟着父親兄弟出門,嫁給他後先是進宮,後又進府,一直在這四方天裡動彈不得,偶爾跟着孩子們出去跑馬郊遊,也隻是匆匆來匆匆去而已。  “既然你想去,爺就帶你去。”他道。  這麼容易李薇反而不敢相信了。  但第二天,四爺就傳說叫莊子上準備好東西,房屋要打掃修葺,護衛要增添,一些常用的東西要先送過去。  折騰了有十天,莊子上說都準備好了。四爺就帶着李薇和二格格去了。  弘?S和三阿哥因為要留府讀書,沒被允許同去。臨走前,兩個小家夥依依不舍的拉着李薇的手,企圖在最後一刻打動他們阿瑪的心。可惜在他們倆人的學業問題上,四爺是個标準的嚴父。  四爺的莊子就是之前他買下給孩子們跑馬的幾個山頭和山腳下的空地。就在離京不遠處,附近有京郊大營,所以安全上是不用擔心的,這一片連起的地都是他們兄弟幾個的,最遠的也是幾位王叔家的莊子。完全不必擔心有不長眼的出來冒犯。  總得來說,這一片就相當于愛新覺羅家的後花園子。  莊子上這些年斷斷續續蓋了一些院子,備着主子們有時來這裡歇歇腳。比起京裡蓋房子要先遷民居,這裡的地都是四爺的,當然就想怎麼蓋就怎麼蓋。  四爺當年在内務府也沒少拉關系混臉熟,尋的蓋房子修園子的都是内務府的熟手。  李薇算是這院子蓋起來後第一個來小住的主子,莊子上下自然是加倍小心的侍候。  騾車一路直接駛進了院子裡,在二道門處停下。四爺牽着李薇的手下來,兩人一同進去,他一路給她指着這附近的景色。  “這就是給你準備的院子了,進去瞧瞧吧。”穿洞過門,他們來到一道月洞門前。  大概是四爺以為她愛圓形,所以這個院子正中的門是個溜圓的月洞門,牆壁低矮,镂空雕刻着八幅圓形石窗。  門早就大開着,玉瓶等幾個先到的人就站在門裡迎接。  他們避開一旁,四爺和李薇進去後才算看到這個院子裡的全貌,基本跟東小院完全一樣,就是院子比那裡要寬敞多了,布置上也有一些不同。  四爺道:“怕你來了還要适應新屋子,索性蓋的跟家裡一樣。”  真是太體貼了。  行了一路,李薇有些累了,四爺讓她去休息,轉頭去看二格格。這個女兒是李薇要帶上的,她對四爺道:“額爾赫有些被嬷嬷教呆了,我可不想讓她真聽信了那群嬷嬷說的話。什麼賢惠仁厚,都是說着好聽,卻沒多少用的。真信的才是傻子。”  雖然素素這話有些離經判道,但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孩子們都小,大人把他們捏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嬷嬷們嘴裡當然不會教小主子們三十六針防人之心,就算真要教陰私之事,肯定也會用各種方式去美化。  所以這次出來,李薇一個嬷嬷也沒帶,就是想讓二格格漸漸習慣沒有嬷嬷們在的日子,她還打算慢慢把二格格身邊的嬷嬷給清理出去。  這個打算是她連四爺都沒提的。  額爾赫小時候時,一是她接連的生孩子,二就是她自己對怎麼做皇家公主不清楚,就算是把額爾赫交給了嬷嬷們,想着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應該不會有事。  但就像家長會突然發現孩子嘴裡說的東西他們聽不懂一樣,李薇也是發現額爾赫突然有些太聽嬷嬷們的話了。  任何人都應該有獨立的思想和價值觀,放現代一個十歲的女孩也應該有自己的三觀了,不會人雲亦雲,就算是父母老師的話也不會百分之百的聽從。  她決定把額爾赫從嬷嬷的手裡放出來,讓她用自己的眼睛和大腦去看去理解這個世界。  四爺不會把她們娘倆留在這裡,出來前就決定要在莊子上住幾天。晚上,李薇小睡一覺醒來後精神特别足,用膳時莊子上把附近村裡唱戲的人請來了。  村裡的戲都是大白話,而且開頭時還算正常,是個貧家女偶遇仙人,被仙人拯救的故事。但唱的中間就開始暴黃腔了,貧家女遇到了地主的兒子,兩人在土地爺的廟(貧家女求土地公救命,土地公還說他無能為力),在田裡(貧家女向路過的村人呼救,村人跑了),在貧家女的家裡分别OX了好幾次。  那唱戲的嘴皮子特别利索,把貧家女崩開的衣領和地主兒子呼哧呼哧的喘氣形容得惟妙惟肖,還有什麼大雨啊閃電啊一類的情景描述。  李薇都聽傻眼了,聽到一半想起二格格還在,立刻緊張的道:“額爾赫,都這麼晚了,你先回去歇息吧。”然後就去瞪四爺,怎麼能讓孩子聽這個?  二格格特别無奈的向天望了一眼,然後用‘額娘你好老土’的目光傳神的看着她道:“是,額娘。”  她是乖乖退下了,李薇反倒不明白了,正好這戲又唱到貧家女跟地主兒子在山坳的一棵歪脖樹下再次OX,目測這姑娘下一幕就該用這歪脖樹上吊,然後仙人就可以出場了,等仙人一出場,就可以大結局了。  搞了半天地主兒子這男配從頭到尾刷存在感,仙人這正牌男主就出場兩次,還是快結尾時。  李薇已經能預測大結局,這一段又特别尴尬,幹脆扯着四爺聊天,她想問二格格怎麼看這戲時這麼淡定?  四爺微微一笑,伏耳對她道:“爺也是在八九歲時就開始聽太監們講這些事了。”  哦,等等,難道這是指性|教育?所以二格格其實早就從嬷嬷嘴裡聽過這些事了?  “這也太早了吧?”李薇幾乎要怒發沖冠!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真的忽略二格格太久了!以後要連她每天跟誰說話都要問一遍!  不過那會不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李薇盡量用正常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比如在現代小學,老師講生理衛生課程,那就沒問題了。  把嬷嬷們對二格格說的當成生理衛生課如何?  李薇終于消下一點火氣,擡頭卻見唱戲的都被她吓停了,她不好意思道:“你繼續吧。”  四爺從剛才就一直笑着坐在一旁,素素現在已經有了積威,偶爾眉毛一豎還是很威風的。  第二天,李薇等四爺去莊子上騎馬時,把二格格叫過來。  “額娘。”二格格進來後站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微微福身,真是氣韻天成,那份舉手投足間揮灑出來的氣質真是不凡。  李薇也要認同嬷嬷們的教育成果,但把她們從二格格身邊撤走的初衷不改。  “來,”她握住二格格的手說,“額娘好久沒跟你說話了。”  二格格奇怪的說:“昨天坐車時咱倆說了一路話。”  李薇:“……”隻是想抒情而已要不要這麼不捧場啊臭丫頭。  

105、心愛的孩子們

...  母女兩個實在太熟,李薇也歇了打感情牌玩委婉的計策(反正她也玩不好),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二格格對幾個嬷嬷感覺如何?    二格格立刻巴結道:“沒有我跟額娘好!”她認識的小姐妹小夥伴多了,都是各府的格格們。格格們在一起阿瑪額娘之間的八卦不好說,說的都是自家下人的事。    二格格聽過不止一例因為格格跟奶娘嬷嬷太要好,結果被親額娘嫉妒的事。有的是不動聲色就被送走了,有的就被格格們的額娘各種穿小鞋。    時候長了,格格們也都學精了,很少在自家額娘面前提嬷嬷多好奶娘多好這樣的話,純拉仇恨。    額娘們要是隻生了格格一個孩子,那自然是眼珠子,當然容不下奶娘等人占了親娘的位子。要是下面還有弟弟妹妹等,格格們反而跟奶娘比較親近,自然會更小心的護着奶娘嬷嬷等人。    二格格挺不理解這個的,要說額娘更寵愛弟弟們,可她都這麼大了還跟額娘住一個院子,兩個弟弟是早就搬到了前院(而且她很羨慕!)。可說奶娘嬷嬷們比額娘更親,那更是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更親?完全不一樣好嗎?誰會喜歡外人更勝額娘?    她還跟弘?S和三阿哥說過這個。    她不解道:“你們說,外面的府裡是不是都挺奇怪的?怎麼會覺得外人比自己額娘還親啊?”    三阿哥聽不懂,隻顧看着兄姐說話。    弘?S倒是能明白一點,他道:“也有這個可能。那些格格大概是認為奶娘嬷嬷是自己人,額娘還是其他兄弟姐妹的額娘,不是她一個人的額娘。”    二格格也不是真不懂,隻是不能相信,她不可思議道:“一母所出也能這樣分個你一派我一派的?”有弘晖和兩個異母姐妹在,二格格能理解分派别的事,可一母所出還分,這不成了自已打自己嗎?    弘?S也覺得挺能理解的,道:“把額娘換成阿瑪不就能明白了?從阿瑪來講咱們都是他的兒女,可咱們也跟那誰誰他們……啊,那什麼。”    他是跟弘晖相處過兩年的,哥倆關系還不錯。誰知越大吧,一些事它就越清楚。何況他還有了自己的弟弟,這一比就比出來了。哪邊親哪邊遠,沒什麼比這個更讓人明白的了。    現在跟自己的姐弟說起這個,他就有些說不出口。    二格格安慰的拍拍他,三阿哥沒跟弘晖相處過,從他懂事起就知道大哥那邊跟他不是一樣額娘,不明白自己哥哥的心情,但也跟着二格格拍了拍弘?S的胳膊。    弘?S假咳了一聲,迅速把這段帶過,道:“就是這麼回事呗,都是一個阿瑪跟都是一個額娘也沒有兩樣。都說十個指頭還有長有短呢。”    三阿哥到這裡終于有一句能聽懂的了,插嘴道:“額娘也說過有人喜歡吃蘿蔔,有人喜歡吃白菜,這都是不一定的事。”    二格格噗的一聲笑了,道:“是啊,那肯定在阿瑪眼裡,咱們是白菜,那邊是蘿蔔,他是都喜歡吃。可在别家額娘阿瑪的眼裡,估計就有隻愛吃蘿蔔不愛白菜的。”    弘?S也笑道:“所以那些可憐的小白菜就沒人疼了。”    李薇被女兒這一記馬屁拍得渾身舒服,把小寶貝摟到懷裡,道:“額娘也跟你最好。”兩人靠一塊黏糊了會兒,李薇想起正事,正色道:“乖,額娘跟你說正事。在你眼裡那幾個嬷嬷都怎麼樣?”    二格格道:“嬷嬷們都挺好的……”話音未落就看到自家額娘古怪的眼神,立刻改口:“其實……我有時挺受不了她們管太嚴的……”    果然見額娘的臉色好看多了。    難道額娘也在嫉妒嬷嬷們?二格格頓時感覺好幸福好滿足,于是開始在嘴裡各種說嬷嬷們的不好。    奶娘嬷嬷們都是管着她的,雖然礙于二格格的身份和四爺的叮囑,再加上東小院的盛寵,她們不敢對二格格來罰站、禁食、罰抄、罰跪等一系列手段。畢竟側福晉跟二格格住一個院,每天三頓飯都在一起還是輕的,二格格除了正常學習時間之外在屋裡待太久,側福晉就叫人來問了。    更别提罰抄《女則》這類書,她們剛來的時候也是想煞煞二格格的性子,也是為了豎立權威,就在二格格單獨用膳時以她禮儀不到為由要她重複做喝湯這個動作,二格格照做了兩次就放下勺子一擦嘴去側福晉那裡用了。    從那次起嬷嬷們就知道待二格格不能用這種手段。沒用。而且那次是二格格沒告狀,真告狀側福晉還指不定怎麼處置她們呢。    她們隻好對着二格格練嘴皮子了。有點什麼事時就對着二格格念一個時辰。    二格格是被她們念怕了。不說很煩她們,但絕沒有經營出神馬如母女般的感情,也就一般般的人吧。生活上被照顧得很好,可天天耳邊跟有蚊子嗡嗡似的。    李薇對嬷嬷們的戒備沒那麼嚴重了,道:“既然如此,那你試着自己過一段如何?嬷嬷們照顧你的時候也夠久了,也該讓她們回家看看。要是你想念她們……”話沒說完是因為她看到二格格發亮的雙眼。    一聽到嬷嬷們要回家就這麼高興啊。    看來真不用擔心二格格被嬷嬷們教壞了。上次大概也隻是她神經過敏太緊張了。    但嬷嬷們還是要送走滴。二格格漸漸長大,學規矩或知識已經不重要了,古代社會對女人更加嚴苛,二格格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學會獨立。她必須從現在習慣獨自一人解決問題。    不但嬷嬷們要慢慢送走,二格格身邊年長的宮女太監也要漸漸都送出去,是忠心的,日後再叫回來。不忠心的,這也算是個試探。    四爺回來就見她們母女兩個粘乎在一起,他剛騎了馬一身馬味,怕熏着素素,先到側間換了衣服洗漱過後再進來,笑道:“你們倆說什麼悄悄話呢?”    他見二格格笑得開心極了抱着素素的胳膊,坐過去問:“你額娘許你什麼好東西了?做新衣服?買新首飾?一根新馬鞭?新靴子?”    李薇推了她一下,二格格起身對四爺福了一下,調皮的笑道:“才不告訴阿瑪呢。”她猜這事阿瑪肯定不知道,告訴了阿瑪說不定就不行了。    看着她咯咯笑着跑出去,四爺搖搖頭,現在的孩子都太精了。    這邊問不出,他問李薇:“額爾赫怎麼這麼開心?”    李薇笑眯眯的蹭過來,四爺一下子就明白了,好整以暇的往後一靠,對她道:“說吧,爺都準備好了。”    她想給他捏捏肩,他握住她的手道:“你有身子,别累着了。爺跑了一天馬,身上全都松快開了,哪兒都不酸不痛。”    李薇隻好揪着他的手指頭把自己那套建立孩子獨立意識的念頭說了。    從小被太監宮女嬷嬷侍候到現在的四爺不明白什麼叫獨立意識,但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他坐直身,認真道:“你仔細說說。”    李薇發現在四爺面前,她什麼秘密都留不住,而且口才特别不好。    她道:“就是二格格從小都是由嬷嬷們帶大的,到現在估計連每天穿什麼衣服,戴什麼首飾都是嬷嬷和丫頭們替她安排。要是沒有嬷嬷和丫頭侍候,就從一早上開始,她知道要去自己屋裡的什麼地方拿幹淨衣服嗎?”    肯定不知道,四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衣服放哪兒了。可這有什麼要緊的?  李薇差點想把何不食肉糜拿出來說,可這有種意有所指的意思,還是繼續說二格格吧,安全。她是打算連弘?S幾個也比照辦理的。    “再往下說,要是沒有下人侍候,額爾赫知道去哪裡買米買柴買油買鹽嗎?就算這些不用她做,如果她要買人侍候,她知道去哪裡找牙行嗎?怎麼分辨牙行是否可信,送來的下人來路是否正當?”李薇覺得自己都說不清了。    可四爺已經聽懂了。    李薇迅速做了個總結:“就是,咱們把額爾赫身邊的人都撤走,隻給她留一個格格的身份,銀子什麼的也不少給她,她能把自己照顧好,把日子再過回到原來這樣嗎?”    不行。四爺很肯定這一點,哪怕是弘晖,隻給他一個身份,卻把他身邊的下人都撤掉,他也做不到自己重新再整一班下人,還要忠心可靠。    要确定下人忠心可靠,不止是要學會看人,還要學會分辨了解這些下人做的事是不是越過界限。    拿最簡單的采買舉例,如果主人不知道街面市價,隻聽下人彙報,那他永遠也分辨不出下人是不是多報了錢數。    這就需要主子要明白每個下人做的事都要怎麼做。    以小見大,要想不被下人拿捏住,主子就要有獨立意識,不能隻聽下人的話。哪怕是好幾個下人,主子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聯合起來蒙騙他。    靈光一閃,四爺突然想到了皇上。    他以前總将皇上對衆臣和他們兄弟的做法當成是出于權力的平衡,但是隻有當下面的人全都不和的時候,皇上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如果底下的臣子們抱成了團,皇上就會被蒙蔽。    比起他這個開府的皇阿哥,坐在九天之上的皇上才是這天下離實話最遠的一個人。    他坐得太高了,底下雲遮霧繞,不把雲霧吹開,他就什麼都看不清。    李薇見他突然出神,也不催促,繼續玩他的手指,她正努力把他的食指和中指打成結,可惜這兩根手指骨頭太硬,隻能勉強做出交叉的動作,彎不過來。    結果被回過神來的四爺猛得一把攥住她的手!    李薇吓得大叫:“啊!!”    突然一動很吓人好不好!    四爺哈哈大笑,摟住她連聲道歉,說:“乖,乖啊,不吓,不吓。”    李薇還在努力做出‘很生氣’的樣子,四爺在她嘴角輕輕親兩下,柔聲道:“都聽你的,回去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怎麼突然有變身奸妃的感腳?    李薇為自己的魅力無邊都要跪了,看,四爺都被她迷暈頭了。    在莊上小住幾日後,四爺帶着她們母女兩個回府了。一回府,李薇就大刀闊斧的先送走了兩個嬷嬷,自然是好聲好氣,還有禮物相送。二格格也眼淚汪汪的送了自己的體已給嬷嬷們當禮物,柔聲哭道:“日後常來看我,千萬可别忘了我……”一句話未落地,二格格難忍悲意轉身奔回屋内。    隻少了兩個嬷嬷,二格格已經覺得身邊開朗了不少,沒那麼些人圍着果然舒服啊。    四爺這段時間的‘輕閑’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在他帶着側福晉和女兒去莊上小住之後,太子和直郡王分别遞來了關愛弟弟的話。    一下子引來兩人,不說四爺原本就屬意太子,此時也不會同時接受兩人的示好。于是隻做為弟弟謝謝哥哥們的關心就算了。    接下來,宮裡弘晖就被先生小小罰了一下。隻是先生提問了一個不在弘晖預習範圍内的問題,弘晖自然答不出來。    先生就要打手闆,龍子鳳孫打不得,弘晖的四個哈哈珠子就被拉出去了。    弘晖當時就急了。這四人全是他的親表哥和親表弟,打他們比打他還讓弘晖不能接受。    先生鐵面,拿竹闆的太監木着臉讓四人伸出手,啪啪啪一人來了十下。    打完還不算完,先生要弘晖繼續回答。    他剛才不會,也不會因為表哥表弟們挨了打就無師自通了,弘晖此時已經确定這是一個局,瞬間臉就白了。    此時,求情的來了。太子家的弘晰和直郡王家的弘昱都開口求情。這兩大龍頭一開口,書房裡頓時充滿了兄弟情誼的求情聲,先生從善如流的讓弘晖坐下,但還是教訓他要好生溫習,不可懈怠。    弘晖進來讀書不是一兩年,聽先生這樣說就馬上站起來恭敬道:“是,弘晖記下了。”連一個不滿的眼神也不敢有。    回到永和宮裡,德妃仔細問過弘晖的功課,然後再把四個哈哈珠子叫出去打了一頓,一樣也是一人十闆子。比先生好的是,娘娘打完讓人給他們上藥。    弘晖的委屈隻好全都咽了回去。    德妃也不指望這麼小的孩子能明白這裡面的事。先生既然罰了,她就必須要做出表态來支持先生,而不是對他噓寒問暖,那就是跟先生對着幹,是跟指使先生如此做的人對着幹。    在不知道有幾個人想對付弘晖和老四的時候,怎麼能打草驚蛇?    所以她也沒有安慰弘晖,囑咐他好生讀書,不要讓他的阿瑪額娘失望之後就叫他回去了。    一整夜,弘晖都被看得死嚴。四個哈哈珠子被打完就出宮了,皇上心疼皇孫們早起從府裡進宮太辛苦,可不會心疼一群奴才。第二天,四個哈哈珠子隻來了三個。    一見弘晖,那三個就跪下請罪。    打頭的一個是烏拉那拉家族長家的孩子叫豐生額的,他跪下磕頭道:“回主子話,剛安他昨天晚上回去就發了燒,今天早上就……”    昨晚半夜才回去,為了當這個哈哈珠子,四人都是住在豐生額家裡的。一看四人都挨了打,聽說是弘晖阿哥沒答上先生的問題挨的打,替主子挨闆子也沒什麼好說的,再說還有德妃娘娘賞的藥,什麼怨言也吐不出來,隻好先看自家孩子。    可剛安的名字意思是剛毅,人卻是四人中最膽小的一個。他入選的因為他的阿瑪在家族中說話頂用,這才把他送上去。    剛安在家裡還挺橫,在外面就不行了,是個典型的窩裡橫。進宮這事對全家來說都是好事,對他來說就太可怕了。昨天挨了打,今天天不亮還要繼續進宮去侍候主子,剛安連吓帶挨打就吓病了。    大家族裡也有族醫,請來一扶脈就說手掌上的傷不重,看着紅亮一片,等水腫消了就行。這燒是吓得,不喝藥養兩天就能好。喝兩劑靜心的藥下午就能下床。    怎麼着也是差事重要,豐生額的阿瑪就叫大夫去熬藥,偏偏剛安聽到了,更害怕了,喝了藥就吐了,再喂也不行。    不能硬生生逼着孩子去死啊?隻好先把他額娘接來勸着,讓這三個孩子該辦差去辦差。    豐生額這一請罪,最難堪的是弘晖。他趕緊叫起,既說不出抱歉的話,哪有主子向奴才賠罪的?何況又是在宮裡。他隻能日後對這幾人示意一二,别的也不能多說多做。    一行人匆匆到了上書房,弘晖在踏進門的那一刻竟然前所未有的恐懼。跟在他身後的三人也差不了多少。    但就像弘晖擔心的那樣,從這天起好像所有先生都在跟他過不去,連教弓馬的谙達都開始挑他的毛病。    他一出錯,挨罰的就是哈哈珠子們。    之後就是弘晰和弘昱的求情,一來二去,弘晖也看出整他的要麼是這兩個中的一個,要麼兩個都是。    可他卻無法反抗。永和宮裡,德妃娘娘也隻是叮囑他用心讀書,對幾個哈哈珠子倒是沒有再打了。    孩子們日日帶着傷回來,烏拉那拉家怎麼會不明白這裡頭有鬼?他們就進府遞話。    一聽這事,福晉快要坐不住了。她第一次急着把四爺叫來說了這事,說着說着,她就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不停往下掉。    “爺,這怎麼辦?弘晖還那麼小……”福晉六神無主。    四爺在聽到消息的一瞬間就完全冷靜下來了,他能猜到這是怎麼回事,直郡王和太子如果是想拉攏他,就絕不會動弘晖一指頭。沒見挨打的都是哈哈珠子嗎?    他安慰福晉道:“别擔心,弘晖沒事。你家那裡,你送些東西過去看望一下幾個孩子,一會兒我叫人送些傷藥過來。”    就如一桶冰冷的井水從福晉頭上淋下。    四爺這會兒急着去給直郡王和太子去信,叫他們别折騰他兒子了,交待完福晉後自覺已經沒什麼疏漏了,就起身告辭,道:“我前面還有事,先回去了。”見福晉面色灰白,輕輕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道:“别擔心,等到日子了我去接弘晖。”    福晉木呆呆的起身送他,送到門口,她恍然福身:“送爺,慢走。”    擡頭看,四爺的背影已經走遠了。  

106、(番外)李薇穿福晉

...  李薇要吓哭了!    有沒有一覺醒來比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地方更恐怖的事?    二十年前穿越過一回的李薇可以肯定的回答:有!    當看到一個陌生的丫頭過來道:“福晉,您起了?”    她心裡想的是:隻要不是離四爺的年代太遠,她就還有見到孩子們的機會!    可當從玻璃鏡裡看到福晉的臉時,她真的要暈了。    石榴――在換了個人又侍候過弘晖後,她又回到了正院,成了福晉身邊還算得用的大丫頭,可今天一早正侍候福晉梳頭時,福晉一個頭朝下就栽下去了。    她吓得尖叫:“福晉!”    沖進來的一群人中莊嬷嬷跑得最快,她喝止住石榴後,跟幾個丫頭小心翼翼的把暈倒的福晉擡到榻上,拿了清涼油來給福晉從額頭到太陽穴到手心到鼻子下全都擦了個遍。    在薄荷清涼油的刺激下,李薇真的無法堅持太久,無奈清醒過來,一眼看到莊嬷嬷的臉湊到她鼻子尖了,頓時忍不住扭臉避到裡面去。    近距離看到真是……太……惡……    李薇努力了下才忘掉那張皺成菊花的混和着谄媚和擔憂的臉,惡……福晉天天看到這張谄媚的臉真是太難為她了,幸好東小院沒這樣的人,玉瓶和趙全保就算谄媚也沒這麼過頭。    莊嬷嬷擔憂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顫着聲音說:“福晉,您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傳太醫?”    李薇順口道:“叫白大夫過來瞧瞧就行了。”要是能吃兩天藥躺一躺,先讓她緩一緩,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嘤嘤嘤~~~~~~    穿越神馬的真坑人啊!上次從現代穿到古代已經夠坑了!嫁給四爺算是滿足她中二時期的夢想,比起想當聖鬥士穿越十二國,穿清朝就沒那麼難接受了對不對?看,這樣一想穿清朝簡直是幸福感暴棚啊有沒有!    可這次算是怎麼回事!!就算要穿福晉穿一開始行不行?為什麼要穿到她都生了孩子……    李薇突然發現莊嬷嬷等人面色有些奇特,嗯?為什麼?    莊嬷嬷讓其他人都下去,才小心翼翼的跟她說:“福晉,按您的身份,用府醫太丢份了,何況那白大夫從進府就是跟東小院的,難保不會有什麼問題。咱還是遞牌子叫太醫吧,就叫福晉常看的那個許太醫如何?”    福晉從來沒用過白大夫?    李薇被這個事實驚呆了,她一怔,莊嬷嬷自然不敢自作主張,也不再提請神馬許太醫的事了。    就是白大夫無形中成了她的專屬大夫?    有種白撿一大便宜的感腳怎麼辦?    她已經霸氣側漏到這個地步了嗎?    至于恐懼嘛就……自從她升側福晉後,對福晉就沒那種天敵般被她壓制的恐懼了。福晉要對她退避三舍,她也不會伸臉過去告訴她您随便打沒關系,我還是您的奴才?    犯賤也沒這樣的啊。    不對,她剛才好像在想什麼重要的事。對了,生了三個孩子……李薇抓住了那可怕的感覺!對了!她穿過來東小院裡還有個李薇呢!    誰穿了她?    她絕不接受有人替自己去跟四爺OX被三個孩子叫額娘還被他們孝順!    就算被當成妖怪燒掉也認了!    李薇殺氣騰騰有對莊嬷嬷說:“爺現在在哪兒呢?”    莊嬷嬷想了下,道:“昨天爺在東小院用的午膳,然後就歇在書房了。”    李薇下榻穿鞋,莊嬷嬷跟着她轉,“福晉您要什麼?您要出去?您是想去見爺?”    說不得今天要闖一趟書房了。當福晉就是這點好,能直接去書房。    李薇勇敢的踏出門檻,然後眼一黑一陣天旋地轉,人朝下栽下去,莊嬷嬷向前一撲墊在了下頭。    李薇眼一閉再一睜,就回到東小院了。    玉瓶正替她挽起床帳,笑問:“主子歇得如何?”話音未落就見李薇從床上彈起來就叫道:“孩子們呢?”    玉瓶見她面色不對,趕緊道:“二格格就在廂房,弘?S阿哥和三阿哥都在前面書房。主子,您這是……”    “把他們都叫回來!”李薇跳下床穿上鞋,玉瓶慌張了一下就奔出去叫人,玉朝上來侍候李薇穿衣,可也不能披着一頭長發出門,隻好坐下梳頭,李薇急道:“随便挽個髻就行,快點!”    玉朝速度極快,她剛把髻挽好,二格格就進來了,她也有些急,進門就直接進卧室道:“額娘,你叫我們來什麼事?”    李薇拉住二格格就不撒手了,坐卧不安的都想拉着她去前面找兩個兒子了。幸好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她,鎮定,都穿回來了就沒什麼好緊張的了。    艾瑪她怕再穿一回啊!    玉瓶出去傳話給趙全保時臉都吓白了,抖着手道:“主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夢魇着了,急着要見兩位阿哥,你快去!千萬别耽擱!”    趙全保跑得飛快,可一大早叫兩個阿哥回小院不能不跟四爺說一聲。    正好,四爺和兩個小阿哥都是打完拳背完書正在用膳,趙全保急驚風似的沖進來,三人都放下筷子。    蘇培盛攔住問了下,進來剛要說,四爺擺手道:“叫趙全保進來回話。”    蘇培盛隻好把話全咽回去,不情願的示意趙全保進來讓四爺親自問。    趙全保進來就跪下先請罪,再請安,再用一句話高度概括了中心思想和主要内容:“主子被夢魇着想見小主子們。”    夢魇是很嚴重的事。還有人被惡夢吓死的,或者三魂七魄少幾個的。    所以一聽弘?S和三阿哥就坐不住了,四爺也驚了,起身帶着兩個孩子就去了東小院。    東小院裡,李薇盡量鎮定下來,還叫來早膳給二格格用。可她始終坐在二格格身邊拉着她的一隻手。    等守門的小太監說四爺和兩位小阿哥一起回來了,李薇騰的站起來就往門口跑,跑兩步想起來回來再拉上二格格,兩人沖出去,遠遠看到他們時,李薇這才安心的笑起來,把花盆底踩出了跑鞋的風采,四爺都怕她跑太快崴了腳脖子!    她迎上去先把孩子全摟懷裡,再擡頭看四爺,瞬間就哭了。    四爺也顧不上是在孩子面前,打橫把她抱起就進了屋,要讓孩子們先出去她還不讓,隻好讓孩子們在外屋等着,隔着屏風讓她能看見人,免得她着急。    這肯定是真吓到了。    四爺想得更多,上榻把她摟到懷裡從頭到腳的呼噜了好幾遍:“乖,做什麼夢吓着了?告訴爺,爺找高僧來給你收驚,不怕不怕啊。爺是真龍之子,能壓着你,不怕,快說,都告訴爺。”    李薇哇的哭了,不敢說自己穿到福晉身上了,跟福晉比肯定是她更像做法害人的那個。可她也真怕回頭有人穿到她身上來。    “爺,我夢見,有個鬼飄過來,把我從身體裡擠出去了。她特别好,特别聰明,什麼都會,孩子們都喜歡她,你也喜歡她,我、我就消失了……”    再來一個比她更沒用的估計不太可能,最大可能就是穿來個帶空間有外挂,或者比她更精明能幹的,更通人情懂事理的。    四爺心中各種陰謀翻攪,面上一臉微笑,柔聲道:“胡說,爺又不笨,怎麼會連你都認不出來。”    李薇:“她扮我扮得特别像,誰都沒認出來。”    “這不可能。”四爺斬釘截鐵的回答,真當他是睜眼瞎?别說是裡面換了個人,就是身邊人換了副心腸他都能看出來。兄弟們、皇上、後宮、身邊人,他天天琢磨人心,怎麼會連野鬼上身都看不出。    真要是如此……那這鬼必定是個厲鬼,能迷惑人心。    看來素素是撞邪了,不知是有心人算計,還是她命中有此一劫。四爺細想,一時也沒别的辦法,也不必告訴她詳情,隻說是惡夢就行了。    李薇還要再說,被四爺輕輕在嘴上親了下,他溫柔道:“有爺呢,真有鬼,爺陽氣重,一定能把它吓走。”    他再親,再親,再再親。    李薇一腦袋漿糊……她剛才想說什麼來着?    之後幾天,她驚訝的發現四爺就守在東小院裡,然後各處都被翻了個遍,侍候的人連生辰八字和屬相全查了,各種算風水算神馬的。算完,李薇的床下悄悄鎮了個八卦盤。    雖然沒真算出神馬厲鬼索命,但四爺居然偷偷讓玉瓶給她做了幾身大紅的裡衣,交待她天天穿在裡面。    李薇倒不怕厲鬼,真是穿的都是鬼,她算老鬼了。所以摸着紅衣感動得不得了。    四爺見她已經好像把那事都給忘了,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周圍人被她吓得還沒回魂呢,她已經沒事人一個了。    至于福晉,李薇後來仔細打聽了下,好像沒聽說福晉在她上身的那個階段跑誰身上去了,好像也不記得她在她身上的事。    好慶幸……    正院裡,福晉還是很奇怪,那天她明明睡得很熟很香,可為什麼一起來莊嬷嬷非說她暈倒了呢?連石榴和一堆侍候的人都這麼說,說她确實起來過一次。    請來許太醫,許太醫撚須而道:“這個嘛,古而有之,叫夢遊。夢遊的人如常人一般,而自己卻熟睡未醒。福晉大概就是如此。日後不再複發的話不必擔心,對身體無害。”    莊嬷嬷想說點什麼,福晉道:“聽他們講,我當時還說話做事,如果以後再發生這種事,萬一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怎麼辦?”    許太醫肯定道:“絕不會如此。夢遊的也是本人,所行所言皆與往常一般,不會有問題的。”他自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總不能讓他告訴四福晉這夢遊的病沒得治,而夢遊的人會常常夢遊,做什麼都有可能?    治不好的病讓他怎麼辦?    當然最好沒病了。    送走許太醫,莊嬷嬷趁四下無人,還是說:“福晉,還是請人來看看吧。”她更擔心會不會是什麼邪祟。    福晉嚴厲道:“噤聲!這種話以後不許再提!”喝止莊嬷嬷後,她心道一府福晉被邪祟侵體,做出匪夷所思的事來,這事一旦傳出去,她這個福晉就隻能被關在府裡了。    隻能是生病,而且不是重病。有許太醫背書,這事就算這麼結束了。    真是謝天謝地。

107、(劇情)弘晖

...  正院的莊嬷嬷不幸扭到了腰,所以弘晖小阿哥回來這樣的盛況就不能親自經曆,隻能趴在屋裡聽小丫頭給她說。    十日一休,四爺一大早的就趕到了宮門口接兒子。    之前發生在宮裡的事,他也想辦法給直郡王和太子分别遞了話,針對弘晖的事也告一段落。對于那幾個偷偷欺負弘晖的先生和谙達,四爺在心裡記下一筆,日後再找回來。    短短十天,弘晖看着長高了一截,人也瘦了一些。一看到自家的騾車和車旁的四爺,小家夥的眼睛都亮了,可還是克制着一步步走過去跪下給阿瑪請安。    四爺暗歎,拍拍他道:“起吧,快上車。”    四個哈哈珠子也跟過來跪下請安,四爺對這四個小子也難得露出了一絲和藹,寬慰兩句後叫他們趕快回家,明天他帶弘晖去莊子上跑馬,叫他們也一起來去玩。    豐生額幾個好不容易熬到放假能回家歇三天,一聽這個沒一個能高興的,乖乖應下後灰溜溜上了自家的車。    一到車上,剛安就哭了。他剛開始吓得發燒,在家歇了一天,族長還把他額娘也接來,可第二天,第三天,堂兄弟們回來身上不停的帶傷,問起來每天都要挨打受罰,他就想一直裝病不想去宮裡了。    他額娘心疼兒子,幫着兒子不喝藥裝病,但很快被族長發現了。    族長大怒,讓人給剛安灌藥,然後看着他退燒後就攆進宮了。剛安額娘求情,族長怒道:“什麼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天剛安能因為怕挨打就裝病,日後人人都跟他學,有點什麼事就躲開,咱們烏拉那拉家還有什麼前途?”    “就算挨打也必須去!他兄弟都在裡頭,他就要去陪着!”    剛安回去後,幾個兄弟都照顧着他,可按人頭打闆子才不會省一個人不打,他們後來也學聰明了,把家裡給的銀子悄悄塞給打闆子的太監,第一次送銀子時不熟練,直接把銀子扔太監腳下了。    四人當時面面相觑,倒是那太監悄悄上前一步踩上,那天就打得輕多了,看着紅亮一片卻一點不痛。四人找着竅門,對挨打一事倒不那麼恐懼。    隻是侍候主子果然不是什麼輕松事,四人再聽家裡父母長輩們說弘晖是主子,可忠心要養成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行的。能不用進宮的這三天真是他們盼了很久的,剛安的額娘都說要讓他回去好好補一補。    結果,明天還要去侍候主子。    剛安哭着,剩下三人臉色也都不太好。還是豐生額拍拍剛安,振作道:“這回是四貝勒開口,也是擡舉咱們。回去都開心點跟家裡說,明天一早咱們精精神神的去。”    其中一人往車廂壁上一靠,歎道:“回去吃了飯我就要睡覺!誰都别來找我!累!”    豐生額這個當大哥的還是很有派頭的,嚴肅道:“别胡說,回去也要先給長輩請安,然後想怎麼歇怎麼歇。”    回到烏拉那拉家,一家人早知道今天輕松,早上就是去打個轉侍候阿哥出宮就能回來了,個個都等着他們呢。    四人進屋,先見過長輩,豐生額打頭把明天四爺要帶弘晖阿哥去跑馬,他們也要同去的事說了。    族長點頭道:“這是四貝勒擡舉咱們,也是因為你們這段日子受了委屈。明天好好去侍候着,現在都回去歇着吧。”他也知道孩子們都累慘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還要跑馬。    侍候主子跑馬可沒那麼輕松,要幫主子帶着弓箭刀馬,要幫主子放箭,要幫主子撿獵物,打前哨做後防,樣樣都是能人才能幹的。四個孩子雖小,四爺也不會把他們真當人用,不過是當成帶着自家子侄出去玩玩而已。    但該會的還是要會,該幹的也要幹。    所以豐生額回去找自家額娘用膳歇息之前,被族長阿瑪叫住又念了一個時辰的經才放他走。    四爺帶着弘晖回了府,沒有像以前那樣放他回後院找福晉,而是領到了前院書房裡。弘?S和三阿哥正在聽先生講課,四爺輕輕推了弘晖一把,道:“去跟你弟弟一起聽先生上課,一會兒我問你的功課。”    忐忑不安一路的弘晖馬上就緊張起來了,這次在宮裡他隻顧着應付先生和堂兄弟們,還要擔心四個哈哈珠子,進宮前阿瑪教的書他是一點都沒有溫習。    他進到書房坐在兩個弟弟前面時,弘?S和三阿哥都很平靜,一點也沒有露出驚訝或擔心的神色,全都在全神貫注的聽先生講課。    先生講了一段書,讓弘?S和三阿哥背誦溫習,下來站在弘晖桌前考了他兩段背誦和幾個典故,然後布置給他兩篇功課,讓他今天回去背熟,明天他要考問的。    上完課,先生告辭,弘?S和三阿哥留下抄書,四爺進來把弘晖叫到一旁拿着本書挨篇抽背,時不時的停下來就書中章節提問,要他解釋。不到一會兒就把弘晖考糊了。    但滿腦子塞滿功課的弘晖也把十天裡被先生和堂兄弟不停為難的事暫時抛到了腦後,這讓他感受到了難得的輕松。    用午膳時,四爺留在書房帶着三個兒子用。三兄弟吃東西雖然乖巧,但架不住三阿哥年紀小,上頭又有兩個哥哥,連四爺都對他放松了不少。所以他就敢從弘?S桌上拿他的炸雞吃。    孩子們進入發育期,李薇就限制他們吃快餐的次數了。雖然現在的雞不會喂避孕藥,不至于吃了男孩長咪咪,女孩來月經,但油炸物還是少吃為妙。聽四爺說哪怕是弘晖這樣的年紀,吃肉都由嬷嬷管着,一次最多三塊,何況是炸雞?油大,硬,不好消化。    有時搞得李薇一邊覺得嬷嬷們老古董,過時,不會養孩子,一邊又覺得她們的做法還挺先進,有科學道理的。    雖然小學男孩每次吃肉隻能吃三塊的事真的很坑很坑。    三阿哥光明正大的偷吃,弘?S這個當哥的也隻能看着,三阿哥也是一邊看着自己哥,一邊把炸雞塊放嘴裡放。    弘晖桌上倒沒炸雞,但是有一碗炸小酥肉。裡脊肉裹面炸酥皮,再調個糖醋汁澆上去。他見弘?S讓着弟弟,心疼弘?S就把自己桌上的那碗炸小酥肉悄悄擱到弘?S桌上。    四爺坐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卻一臉專心吃飯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目光始終聚集在面前的蒜茸青菜上。    弘?S看到小酥肉,跟弘晖甜甜的笑了下,想問他在宮裡的事,卻還是咽回去了。    之前四爺跟李薇提了兩句,她就叮囑弘?S不要問弘晖。    雖然她一年裡見弘晖的次數有限,也能看出這是個自尊心非常強的男孩。這次的事四爺能問,福晉能問,就連二格格問了弘晖都不會生氣,但弘?S和三阿哥不能問。    總之就是比弘晖小的都不能問。    在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面前丢臉,弘晖絕對接受不了這個打擊。長輩們和比他大的知道了,那是出于關心愛護。比他小的知道了,那是丢臉。    對弘晖來說,沒有比打破他當哥哥的自尊心更可怕的打擊了。    那是比這次在宮裡被欺負還可怕的事。至少這次,罰弘晖的是先生和谙達,有陰謀的是弘晰和弘昱,還有站在他們身後的太子與直郡王。對弘晖來說恐懼更多于打擊。    所以她對弘?S說:“不能問哦,要跟以前一樣對哥哥。裝不知道就好。”    弘?S心裡有數,而三阿哥根本跟這個隔很長時間才回來幾天的大哥不熟,才不會多事開口。于是,一直到下午他們騎過馬打過拳拉過弓,弘晖基本已經恢複過來了。    弘?S牢記額娘說的跟以前一樣,等四爺宣布今天的文武課都結束後,他就叫人把造化和百福帶來,造化還記得弘晖,一見他就在太監的懷裡拼命的搖尾巴。太監把它放下,它乖乖的坐着看弘晖,尾巴不停的搖。    弘晖蹲下對它伸手,“造化,過來。”    造化這才箭一般直撲到他懷裡,弘晖幹脆坐到地上,抱着造化親熱了好一會兒,又拿着繡球陪造化玩追球。    四爺一直在書房窗前看着,見弘晖到後來被造化逗得都哈哈笑出聲了才放下心來。他在窗前沖弘晖招手,把他叫進來,這才開始說這次在宮裡的事。    弘晖從外面進來一頭一臉的汗和土,兩手包括臉上都是狗毛。四爺讓人侍候他洗漱,屋裡的陰涼讓弘晖的心漸漸提起來。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不安的心再次忐忑起來。    四爺道:“弘晖,這次的事你做的很好。”    弘晖本來垂手聽訓,一聽這個就猛得擡起頭來,驚訝混和感動讓他看起來更像這個年紀的男孩了。    四爺難得沖他露出了一個慈愛的微笑,贊賞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說:“我想你也看出來這是有人在故意整你,你從頭到尾都非常鎮定,冷靜,沒有沖動,這就是你做得好的地方。阿瑪為你驕傲。”    如果弘晖跟十四似的,發現被人整了以後就掀桌子大罵,跟先生或谙達争吵,糾結他到底有沒有犯錯,先生和谙達該不該罰他,那四爺才真的要失望了。    被人怎麼整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了什麼被人整。    前者隻會激化矛盾,逼着對方換個别的方式繼續整人。後者才能解決問題。    弘晖年幼,四爺對他的要求不高,在此時隻需要他冷靜沉着不沖動就夠了,餘下的自然有他這個阿瑪。    四爺說完,就等弘晖問他是誰整他,原因是什麼,他也正好能夠多點兒子幾句。    可弘晖聽了他的誇獎就心滿意足了,委屈也沒有了,反而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還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他道:“弘晖慚愧,沒有牢記阿瑪的教導,在宮裡疏忽功課了。”    四爺:“……”這不是重點。    不過小孩子能想到功課也夠了。既然他對下面的事還沒有興趣,就不急着教他了。什麼事都要自己先開始思考,才能事半功倍。    說完這些,四爺親自帶着弘晖回了福晉那裡。    福晉早就盼着弘晖回來,卻聽說四爺接了孩子回來後直接去了前院書房。她一直等到晚膳前才見到這對父子。    讓她驚訝的是,弘晖看起來一點也不擔憂害怕,失神彷徨,反而顯得神采奕奕。    她懸了幾天的心終于能放下了。    四爺把弘晖送來後,告訴福晉明早要帶弘晖和他的哈哈珠子去跑馬。這算是對烏拉那拉家的補償。    福晉替娘家謝恩,送走四爺後,她拉着弘晖仔細問了一遍宮裡發生的事的起末。    弘晖被她帶着又回憶起了當時的事。    福晉問完正在沉思,發現他神色不對,疼愛的摟着他道:“弘晖,不怕,現在沒事了。”    弘晖想起過完在家的三天還要進宮就忍不住害怕起來。    福晉早叫太醫開好了安神湯,讓他喝了一碗後就去休息了。    半夜,弘晖做了惡夢。侍候他的貼身太監聽到他的驚叫馬上過去看,卻不敢把他叫醒,據說做惡夢的人被叫醒會丢魂,連滾帶爬的去報給福晉。    大嬷嬷不敢耽擱,馬上叫人去告訴四爺。    因為明天要帶弘晖去騎馬,四爺還打算盤算一下直郡王和太子的事,這天是歇在書房的。大嬷嬷派的人直接去了書房,但一路奔跑還是把東小院也給驚動了。    李薇的肚子接近四個月了,晚上睡着就不容易醒。    玉瓶和趙全保是聽見動靜就起來,先把東小院給圍得嚴嚴實實的,再點人數。确定沒有人趁亂做怪後,玉瓶叫玉朝去看住在院子裡侍候的人,她跟趙全保商量要不要去打聽一二。    趙全保搖頭道:“不用。正院大晚上鬧起來,不是福晉就是那三個小主子。明天肯定能知道消息。”    話雖如此,趙全保還是沒敢放松。聽說四爺也過去後,他更确定肯定是有大事了。就是不知道是福晉還是誰?    私心裡,他是盼着是福晉或是弘晖阿哥的。    滿人沒那麼多規矩,不管是福晉或弘晖哪一個出事,對東小院來說都是好事。    過了幾刻後,前院開門去請太醫了。二半夜不能從太醫院請,但相熟的太醫還是請得來了。    趙全保一直在前院書房處套關系,玉朝的哥哥更是門房裡的人。太醫請來後不到一刻,趙全保就得到消息,請來的童太醫是專精小兒科的。    趙全保感覺就像莊家開盅前大喊買定離手時,他已經賭赢了一半的局,這剩下一半能赢嗎?    正院鬧了一夜,早上李薇起來時見玉瓶看起來有些亢奮,開玩笑道:“昨晚上去哪兒做賊了?”    玉瓶悄悄伏耳說了幾句,李薇驚訝道:“弘晖阿哥受驚了?”    正院裡,四爺交待福晉仔細照看弘晖就去送童太醫了。弘晖喝了藥正在睡,今天的跑馬自然也不用去了。    童太醫說的很嚴重。弘晖是受了驚,一直壓在心底。昨天一下子發出來了,今天估計還要有幾天驚寐不安。藥隻能吃三天,其餘的還是要看他自己排解。    排解得好,不過是一場小病。排解不好,耗損心血可不是什麼好事。    福晉坐在弘晖榻前掉眼淚。    四爺離開後,站在花園湖心小亭裡望着湖面發呆。弘晖年幼,心志不堅他是有準備的。可明明回來後已經看着無事了,怎麼夜裡又做起了惡夢?    史書上不乏被人氣得吐血和氣死的人。但他萬萬想不到,弘晖也是這樣,凡事放在心底過不去,這是少年早夭之象。    往近了說,納蘭容若是滿人中少有的人才,皇上一再的聖寵,卻抵不過他心窄氣高。有多好的才華都這麼統統辜負了。    他甯願孩子愚笨些,也不要他……    四爺握緊手,徐徐歎出一口氣。    日後對弘晖,不可太過嚴苛了。反正都有他這個阿瑪在,保他一世榮華富貴是沒有問題的。也不需要他多精明能幹,笨些就笨些吧。隻求他無病無災。

  108、一盞心燈

...  童太醫走時交待那藥最多隻能喝三幅,要是晚上不再夜驚,那就最好不要再喝。還有,他聽石榴說弘晖喝過一次安神湯,道孩子最好不要用安神湯。  “多讓孩子寬寬心,這比什麼藥都強。”童太醫家裡幾代都是看兒科的,兒科又稱啞科,小孩子哪哪不舒服,他自己一般說不清楚,所以童太醫早練了一雙厲眼,看到弘晖時就看出這孩子心事重,問診時就會說沒事,已經好了。可面色發白,少血色,眼神驚惶。明擺着是沒好。  大概是見阿瑪額娘被他鬧成這樣,有些過不去。  出府前,他猶豫再三,還是囑咐四貝勒道:“四爺,小老兒托個大,貴府大阿哥……年紀尚幼,四爺還是寬着些好。”  有了童太醫的話,四爺也擔心弘晖的身體,就不再強要他挪回前院休養,讓他留在正院,讓福晉好好安慰他。  太醫說了藥不可多喝,福晉就讓人把藥撿回來後先備好,等晚上睡覺前再熬給弘晖喝,要是今晚沒事,那就隻用這一副。  弘晖昨晚就沒睡好,夜驚是一個,等貼身太監把福晉和四爺都叫來後,他這屋裡屋外都是人,醒來後就沒再睡着。四爺要他睡,他就乖乖躺下閉着眼睛,暗地裡卻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外屋的聲音。  等大半夜把太醫都給喊來了,他更覺得難堪了。幸好太醫說他沒什麼病,藥也是可用可不用的,能自己恢複過來就不必喝了。  弘晖就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是熬一夜都不再做惡夢了。  他特地叫來貼身太監囑咐:“晚上我要是再做惡夢了,你悄悄把我喊起來就行了,别驚動阿瑪和額娘。”  他貼身太監今天就差點挨了闆子,還虧得他夜裡警醒過來看了一眼阿哥,四爺說他的闆子先記下了,要是日後不精心侍候,連今天的闆子一塊打。  反正主子有事,倒黴的都是下人。阿哥隻要有個不舒服的,他們就是現成挨闆子的,連求饒都沒用。因為要是他們照顧得好,阿哥怎麼會生病?  太監哪裡敢應?立馬跪下拼命磕頭。  弘晖見他幾下就磕得腦門見血,馬上小聲喝止他:“行了!起來!”他正怕再讓額娘憂心,他的貼身太監腦門帶傷的出去還能不被人看見?這又是一個事!  太監不敢再磕,灰溜溜的退出去,以袖掩額躲到角屋裡把臉洗幹淨,還借了丫頭的粉來擦,好遮住傷口。阿哥一貫不愛給福晉添麻煩,問他什麼都說好,什麼事都想自己做得好好的,不叫四爺和福晉操一點心。  主子這麼上進,他們這些下人自然不能拖主子的後腿。  小太監撲上粉,仔細看看遮住傷口了才敢出去,就是人人一見他都說他今天臉看起來特别白。  弘晖的事鬧了一夜,早上四爺自然忘了叫人去通知烏拉那拉家的人不必來了。結果他們一早過來,順利進了府,得到的卻是弘晖阿哥需要修養的消息。  福晉也是才想起昨晚四爺跟她提過今天要帶弘晖去跑馬的事,她想讓弘晖好好休息,就不叫他們進來了,再把昨天特意準備給他們的禮物拿出去。  豐生額四人穿戴整齊的進來,打了轉又出去了。  拿着禮物也不好幹站在四爺府的門口,豐生額幾個隻好往回走。出了這條街,豐生額拉住馬,猶豫的問其他兄弟:“剛才是不是該去向四爺請個安?”  進府一趟白進了?沒見着弘晖阿哥,那是因為阿哥在後院,他們在二道門外就停下了。可過府一趟,難道不該給主子磕個頭?  豐生額都猶豫了,剩下三個就更說不出‘咱回吧這安不必請’這樣的話來。  于是四人調轉馬頭,再回到四爺府。  門房剛才就見過他們,再問:“幾位小爺可是有什麼拉下了?”烏拉那拉家的人,怎麼說也是府裡的自家人了,門房自然不會不客氣。  豐生額道:“請這位大人通禀一聲,咱們想給四爺磕個頭。”  哦,求見四爺。  門房這回就把話遞到前院去了。不多時就有人過來請他們進去。  一路來到前院書房,書聲朗朗傳來,豐生額幾個聽見有人讀書,馬上伸頭看是不是弘晖阿哥。隻是隔着窗戶看不清楚人影。  剛安拉拉豐生額的衣服偷偷道:“不是咱們小主子。”  四人仔細一聽,果然不是。  另一個道:“是府裡那兩位小主子,就是……”說着把後面的話吞回去沒敢直說,可四人都知道啊。烏拉那拉家不說時刻盯着四貝勒府,也不至于連府裡有幾位主子都不知道。  李側福晉,那可是在他們烏拉那拉家響當當的人物。  四人在家裡偶爾見到叔伯嬸子說話時,個個眉眼亂飛從不敢直呼其名,跟有什麼忌諱似的。搞得家裡小輩提起這位側福晉,也是噤若寒蟬。  在他們的想像中,這位傳說中的側福晉不說是狐狸精托生的也差不多了。  四爺正在給兩個兒子講課,出了弘晖那件事後,他也不自覺軟和了些,講課都不敢講深了。以前一早上至少要講兩篇,今天講一篇不說,布置下的抄寫也隻有寥寥的十遍而已。  烏拉那拉家的四個哈哈珠子也算是自家的子侄,四爺想着人既然來了,不如就叫進來說說話,若時間合适也可以留一頓飯。  正好弘?S和三阿哥已經完成抄寫,四爺正在閱看,三阿哥捧着自己那十遍狗爬字專心的看阿瑪批閱哥哥的,一擡頭就見到四個不認識的小哥哥站在門外。  他把自己的字往桌上一放,蹬蹬蹬跑過去問:“你們是誰?”  豐生額帶頭撲通撲通四人就跪下了,齊聲道:“給小主子請安。”  三阿哥很有大将風度的一揮手:“起來吧。你們是誰啊?是阿瑪給我找的哈哈珠子嗎?”  他見過弘?S的哈哈珠子,四人全是四爺專門挑的門下奴才家的兒子,這四人跟弘晖的一樣,來十天歇三天。他們來的時候是住在府上的,弘?S寫字他們磨墨捧書,弘?S拉弓他們抱箭,弘?S騎馬他們牽馬。  雖然不比弘晖都是母族表兄弟那麼親密,但也是四爺仔細挑選的,都是這些年投到他門下非常忠心的奴才家裡的孩子。  三阿哥日後也是這樣。沒辦法,李家不像烏拉那拉家那麼大,能找出不少族中子弟送進來。李家滿打滿算才有李薇的四個弟弟,還隻有三個成親了。李文璧那一輩親兄弟更是隻有他一個留下來,其他都是堂表兄弟,跟李家不算親熱,而且也實在入不了四爺的眼。  四爺原本也是很想擡舉李家的,無奈連弘?S一個的四人都湊不齊,幹脆也不費這個勁了。要是選進來一兩個,弘?S難免更親近自家人,四個哈哈珠子就要分成兩邊,無異這對弘?S不是好事。  三阿哥隻知道哥哥比他多了四個人陪他玩,跟太監可不一樣。他也想要就去求四爺,四爺就告訴他日後會給他的。  這個日後在三阿哥的理解裡,差不多也就是今天了。就這他還嫌時間太長了呢。  他的話一出口,原本都起來了的豐生額幾個差點再跪下去。幸好四爺和弘?S都聽到了,比起弘?S吓了一跳,四爺隻是覺得好笑,喊三阿哥回來,也把豐生額等叫進來,道:“這是你大哥的哈哈珠子,是福晉的娘家人。你們喊哥哥就行了。”  豐生額趕緊推辭道:“奴才們不敢當。”被四貝勒府的三阿哥喊一聲哥哥,要折壽了。主子管奴才叫哥哥,這是擡舉。奴才敢接,這叫放肆。  他們要真敢答應一聲,回去屁|股非被打爛不可。  三阿哥馬上也回來見客的狀态,文绉绉的道:“是我失禮了,諸位哥哥莫怪。”  豐生額幾人連連擺手:“不怪,不怪。”哪裡敢怪?小主子您别開玩笑。  弘?S也上前與他們見禮,互相躬身拱手,當然豐生額等是側身避開的。  四爺見正好有客到了,叫蘇培盛:“去後面看看,弘晖要是這會兒好些了,就叫出來見見人。”  蘇培盛親自過去請。去正院傳話非他不可,敢叫張德勝跑一趟都是他怠慢了。  弘晖正在屋裡歇,丫頭和太監也不敢叫他看書寫字,恐怕費了神,隻道‘哥兒歪一歪吧’。難得輕閑下來的弘晖反而不習慣了,在屋裡如困獸般轉圈。  蘇培盛的話算是來的正是時候,他忙道:“沒事了,我這就随蘇公公去。”  兩人先去跟福晉說一聲,福晉有心讓弘晖多歇一會兒,可是四爺在叫,她也不好攔,隻能囑咐弘晖:“見見人說說話也好,隻别太耗神了,也别騎馬拉弓。說完了話就回來。額娘叫人給你炖了湯,一會兒用一碗。”  見弘晖與蘇培盛走了,她站在門口擔心的望着他小小的背影,遠看更顯瘦小。  前院裡,四爺正叫豐生額四人寫字給他看。馬上就要用午膳,也不好叫他們去拉弓跑馬,考他們功課又顯得太正式了。  四爺對自己的一筆字還是自信的,叫他們寫出來指點一二,既顯得親近,又夠溫和。  弘?S兩個也跟着一起寫。弘晖來時,屋裡的人正寫着,四爺看到他,也不叫他見禮,招手叫他進來小聲道:“你也去寫兩筆。”  站在桌前,一拿起筆,弘晖一上午的焦躁都沒了,他深呼吸了幾下,一氣呵成寫了一篇《勸學》。荀子這篇文近兩千字,他寫完的時候其他人早就收了筆了。豐生額幾個很習慣的過去幫他鋪紙磨墨。  弘?S和三阿哥站在一旁,三阿哥小聲道:“大哥好認真……”  弘晖寫的時候,确實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如果說平常的他是溫柔和善的,寫字時就顯得淩厲了幾分,嚴肅了幾分。  四爺以前看到隻會覺得弘晖這叫有氣勢,現在卻感覺這孩子太緊張了。有時人要悠着勁來,旁人都使三分力,你使十分力隻會顯得不合群。  剛才弘?S和三阿哥都知道他要看的是豐生額四人的字,他們兩個隻是陪着寫而已,所以隻要不丢臉,不被人比下去就行。所以弘?S寫了兩首詩,三阿哥抄了一首。  豐生額四人倒是都寫了自己最拿手,練得最好的一篇字,長短不等。有短的隻有一首詩,有長的也是像弘晖這樣一大篇。  不是說弘晖這樣寫得不好,他是主子,他幹什麼都是好的。  隻是事事全力以赴,人怎麼能頂得住?獅子搏兔用全力是肚子餓,不餓的時候猛獸也不會見一個獵物就咬死殺掉。  弘晖,他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四爺歎氣,應該要讓他學會放松。  評字時,自然弘晖最佳,弘?S次之,豐生額排第三,其他人依次,三阿哥的字四爺沒評,隻是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就讓他下去了。  四爺一人賞了點東西,弘晖和豐生額四個都得了厚賞。留他們用了午膳,才叫弘晖回後面,豐生額四人告辭。  他對弘晖道:“回去不必急着溫書,去抽一回陀螺吧。上次不是有一手練得不夠熟?”  弘晖這次在宮裡沒顧得上抽陀螺,宮裡的堂兄弟們都會比着抽這個。他不算很有興趣,聽了四爺的話也隻當成一件功課來完成。  回到後院,叫人拿來陀螺就練起來。  福晉坐在屋裡看着,算着有一刻鐘了,就叫他停了,叫進來喝了補湯讓他回去歇着,道:“玩這個不着急,等你好了再玩。去歪一歪吧,養養神。”  晚上,弘晖喝了藥,努力熬到三更撐不住睡了。守夜的小太監就睡在他的腳榻旁,一夜都不敢睡實的豎起耳朵。幸好,大概是太醫的藥好,這一夜弘晖沒有夜驚。  四爺與福晉都松了口氣。剩下兩副藥就收起來了。  三天過去,弘晖回了宮。當晚夜驚。  德妃睡在前面,聽宮女報了就起身去看他。宮女已經侍候着弘晖換過衣服,德妃進來,弘晖要下床請安,被她止住了。  她坐在弘晖榻前,握着他的手說:“小孩子都愛驚一驚,你十四叔小時候也愛夜驚,常鬧得我不得安甯。”她面帶微笑語氣柔和說出來,弘晖也不緊張了,原來夜驚不是那麼吓人的事,常有人這樣啊。  德妃叫人上了一碗熱奶|子,叫弘晖捧着:“别喝太多,喝個半碗就行。不然夜裡尿多也睡不好。”  她看着弘晖用了半碗奶|子躺下,在外屋等到弘晖睡實才走。  回到寝殿,叫人喊來弘晖的貼身太監,不必她發話,自有嬷嬷去問,兩三句就問出弘晖在府裡就驚過的事,還請太醫開了藥。  德妃歎道:“丁點小事也鬧得這麼大,這叫孩子怎麼能安心?傳話下去,不許侍候阿哥的人大驚小怪的,再驚就給他一碗奶|子,用半碗就叫他歇下。”  等人退下,嬷嬷勸道:“大概是因為阿哥是長子,四爺才緊張了些。”  德妃靠在枕上,反正也醒了,她也睡不着了,道:“越是長子才越要養得糙一些呢,下面的反倒可以精細些。上頭的心不寬,下頭的怎麼活啊?”  四爺府東小院裡,李薇趁機拿這個當危機教育給弘?S上課。  “若是你遇到這樣的事,該怎麼辦呢?”她問。  二格格道:“告訴長輩。”  弘?S也道:“告訴長輩們。”  李薇道:“長輩讓你忍耐呢?”她小學時就發生被男孩欺負的事,上輩子的父母就教她要好好跟小朋友相處,被男孩欺負找老師雲雲。  最後還是李薇自己解決了這件事,她在那個男孩再次欺負她時,舉起凳子要打他,把他吓哭了。  這是李薇為數不多的彪悍事迹之一。  長大後她都還記得當時的心情:我還沒打呢你哭什麼!我還想哭呢!咱倆比着哭好了!  挨欺負就找家長雖然很挫,但有時家長也不願意給你撐腰,你就隻能靠自己了。弘晖當時肯定是出不來的,四爺得到消息時這事已經好幾天了。宮裡是個什麼情景他們都不知道,能整弘晖這麼長時間,肯定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  二格格一揮拳:“打回去!”  李薇心道,這肯定是我的閨女!  不過這種暴力手段不能鼓勵,她搖頭道:“不算好,因為你不一定打得過人家。比武力時應該考慮到兩邊的武力差距。”她當時就是知道靠自己和小姐妹打不赢男生才拿凳子的,沒想到凳子挺輕一下子就舉過頭頂,她真的就舉着吓唬了那男孩一下,沒敢真砸他,他就吓哭了……  二格格還在考慮後續招數,弘?S道:“我裝病。”弘晖被欺負的事他知道後,也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要怎麼辦?得出結論打不過又不想繼續挨打,隻能裝病了。  李薇繼續搖頭:“也不好。你知道宮裡怎麼治生病的孩子嗎?先餓兩天,每天隻能喝粥。然後再給你開藥。如果欺負你的人給你喝奇怪的藥呢?”  弘?S也發現這是個馊主意了,皺眉繼續想。  李薇其實隻是想啟發他們一下。府裡還是和平得多的,在府外有惡意的人非常非常多,而且你常常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整你。  弘晖這個就是無妄之災。她聽四爺提起時,發現他居然一點都不緊張,還有心跟她玩笑。  迎着她不解的眼神,四爺笑道:“不必介意。他們也隻是想逗逗我,真動了弘晖就成結仇了。隻是打幾個奴才而已,也沒下重手。”  她忍不住問:“爺就不擔心孩子?”  他平靜道:“這點小事就亂了方寸能成什麼事?爺的兒子,不說這個年紀就要跟曹沖、甘羅相比,至少也不能是阿鬥,遇事隻會靠座下猛将良臣。”  李薇才知道四爺對兒子這麼嚴厲,簡直是古代版虎父啊。  為免弘?S幾個日後遇到阿瑪這樣的嚴酷考驗被考糊,她還是先替他們打下預防針吧。所以,她真的餓了弘?S兩天,讓他體會一下裝病是個多糟的主意。  餓一頓就眼冒金星的弘?S真的後悔了,真到那一天,他根本不能保證自己能堅持幾天。  “任何時候削弱自己都是最蠢的,你需要的隻是越來越強大,而不是為了一些外界的理由讓自己變弱。”李薇告誡他,“隻有強者才能無視世間一切陰謀詭計。”  弘?S仿佛明白了什麼,眼前好像緩緩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給他耳目一新之感。  109、禦下

...  玉瓶和玉朝等人的屋裡,一個嬷嬷正在坐着抹眼淚。她是侍候二格格的嬷嬷,從二格格剛落地就被内務府分來了。  “姐姐,我一直用心辦差,從不敢懈怠。待二格格比待我親生的還好,這忽然說要叫我回家……”她哭得眼睛都腫成核桃了,對玉瓶道:“姐姐,你幫我給主子求求情,我在府裡也有十年了,早把府裡當成自家了,叫我走,我是真舍不得二格格……”  玉瓶親熱的給她端了杯茶放手裡,握着她的手,拿自己的帕子給她拭淚,勸道:“主子也是為你着想。你進府十年,回家的日子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你的小閨女都六歲了吧?一天都沒吃過你的奶,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她?”  說到親生的小閨女,嬷嬷的眼淚更是湧個不停。  “主子想讓你回家見見親人孩子,這都是主子待你的恩德。再者說,主子賞了不少東西叫你帶回去,日後你也能帶你的孩子來給主子磕頭謝恩。你待二格格忠心,主子心裡有數。”  玉瓶費了半天口舌才把嬷嬷勸走,臨走還被嬷嬷硬塞了一個荷包,打開一看,五個金錠子,至少有十兩。  她回屋倒了杯茶一口氣喝幹,玉朝這時施施然進來道:“好姐姐,可是辛苦你了。”  玉瓶翻了個白眼,道:“我就不信沒人來求你。”  玉朝嘻嘻笑,一點不藏私的伸出手腕子,一個韭菜葉子寬的金镯子正戴在上頭,她晃晃手腕笑道:“求啦,好幾個呢。塞什麼的都有,還說要把她大兒子說給我的,都快把我笑死了。給镯子這個是下了血本的,隻是還比不過姐姐得的好東西多。”  玉瓶連喝三杯茶才解了渴,道:“咱們主子不愛管人,你收東西可以,心别偏了就行。”  玉朝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幾乎要跳起來,怒道:“别看不起人!丁點東西就想讓我背主?瞎了他們的狗眼!”說着氣哼哼的把镯子撸下來往梳妝台上一扔,也不管了就轉身摔簾子出去了。  玉瓶急道:“你個死丫頭!還不過來把你的東西收好!回頭再丢了看你哭不哭!”  玉朝遠遠的道:“丢了就丢了,反正也是白得的,姑奶奶才不可惜呢!”  到了正屋,玉盞守在外屋,見她進來兩人也隻是對了個眼神。西廂裡,李薇正和二格格說話。弘晖在宮中的事,也被她拿來教二格格。  二格格也想不出好招來,反問她:“額娘,你說該怎麼辦?”  李薇兩手一攤道:“這個啊,我也不知道。你回去可以慢慢想,總有什麼時候,會有人借一些你無法反抗的人來壓制你。比如你身邊的嬷嬷們。”  按理說,教弘晖的先生和谙達都是奴才,他們怎麼敢公然欺負皇孫?是仗着身後人的勢?隻怕未必全是如此。  隻拿二格格身邊的嬷嬷們來說,她們可沒什麼勢能仗着,卻也把二格格管得密不透風。  李薇道:“嬷嬷們都快回去了,你那屋裡亂沒亂?”  二格格嘟着嘴不快道:“亂倒沒亂,就是吧……”她朝外看了一眼,湊到李薇耳邊小聲道:“我覺得跟嬷嬷們在時沒什麼兩樣。”  嬷嬷們一個個離開,二格格有種翻身做主的感覺,真是連屋子都大了不少。她也沒打算把屋裡嬷嬷們立的規矩都改了,隻是不想嬷嬷們還像小時候那樣事事管着她,額娘都把她當大人了,嬷嬷們還是從頭管到腳,這是把她當小孩子啊還是她們就是打算一輩子這樣?  想起會被嬷嬷們這樣管一輩子,日後嫁人了也是說句話不對嬷嬷們都要在旁邊咳嗽一聲,二格格就覺得受不了。  比起嬷嬷們,她更喜歡屋裡從小侍候她到大的丫頭們。以前是有嬷嬷顯不出她們來,現在嬷嬷們走了,她正好可以提拔一兩個能幹又喜歡的丫頭上來。日後就是嬷嬷們回來了,也有人給壓制嬷嬷,教訓她們不要太過份。  可是她發現嬷嬷們走歸走,丫頭們還是跟嬷嬷們在時一樣分成你是跟這個嬷嬷的,我是跟那個嬷嬷的。  而且比嬷嬷們在時還更厲害了。  上次她聽到丫頭們拌嘴,白梅就跟白芯道:“你别狂,等嬷嬷回來有你好瞧的!”  這是怎麼回事?二格格原本以為嬷嬷們走了,丫頭們會跟她一樣感覺輕松,至少也有想要上進的吧?就沒一個想過把嬷嬷擠下去自己上位的?  怎麼現在丫頭們反倒比以前更在意自己是哪個嬷嬷的人了?  換句話說,二格格覺得丫頭們比以前對嬷嬷們更忠心了。  她有點無力,更郁悶。  說着說着,二格格就靠到李薇身上了,刻意避開額娘的大肚子,她摟着李薇的胳膊道:“額娘,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薇笑道:“這很正常啊。像這東小院的人,都是聽我的,不聽你的。因為跟你比,我的權力更大啊。”  二格格騰的坐起來:“那額娘跟嬷嬷不一樣啊!嬷嬷是奴才!”  李薇還是一臉‘太正常了’的說:“所以,在丫頭的眼裡,嬷嬷跟你比,是嬷嬷權力大。”  二格格氣得臉都紅了,張嘴:“那!那!那……那群狗奴才!”  李薇就是想教她這個,道:“這就叫奴大欺主。雖然嬷嬷和丫頭都是侍候你的奴才,但一個是管你的,一個是侍候你的。連你都要聽嬷嬷的話,長久下來那些丫頭怎麼會聽你的?”  二格格畢竟才十歲,不樂道:“那怎麼辦?是不是沒辦法了?”  李薇擰了下她的鼻子道:“傻丫頭,你是主子,你跟她們生什麼氣?不聽話就攆出去。你跟額娘不同,你身上流着愛新覺羅的血,是天生的主子。回去把不讨你喜歡的人都攆走,連句話都不必跟她們說。”  她見二格格還有些放不開,鼓勵她道:“你是主子,拿出主子的派頭來。不必去收服那些不聽話的人,等着侍候你的奴才排隊能繞咱們府三圈。不管是那幾個嬷嬷,還是一兩個小丫頭,不喜歡就攆走。”  二格格才這麼小,李薇當然不會從小教她怎麼當主子剩下的人全是你的奴才随你怎麼糟蹋都行--她又不是變态!這麼養閨女能養好嗎?  肯定全是真善美啊。二格格是出府見了其他府裡的女孩才感覺到東小院與正院那種微妙的不和,以及開始同情她這個額娘。想起之前二格格怕她會觸怒四爺還想維護她,就讓李薇恨不能把好女兒抱到懷裡好好的親一頓!  先建立了正确的三觀,學會尊重人後,再教她怎麼當主子,怎麼禦下,這樣二格格日後就算黑化也會有個底線。如果倒過來,先教她當主子再教她尊重人,那她會不會把奴才當人看都是一個問題。  過日子不能隻靠小聰明,二格格跟嬷嬷在一塊時是沒吃過虧,一是她聰明,二是李薇看得緊。但是二格格和嬷嬷之間必須要分個主次出來。  二格格必須為主,嬷嬷隻能算她手中的大将,卻不能做主子的主。  日後,嬷嬷們勢必還是會回來的。二格格身邊不可能不放嬷嬷。在這之前,李薇必須要讓二格格學會怎麼當主子。  二格格有了額娘支招撐腰,回去就把白梅等幾個嬷嬷的死忠攆走了。李薇叫玉朝過去盯着,趙全保帶着人,叫二格格身邊的太監動的手,有一個算一個,好好出去就算了,不想出去還要哭要鬧的,堵上嘴拖走。  結果攆完人,二格格就躲到李薇屋裡來了。  晚上,四爺過來看到她這樣,心疼的摸着她的小腦袋道:“阿瑪的額爾赫這是怎麼了?”  李薇笑道:“吓着了。”今天一天二格格都是躲到她的榻上,縮在她身後。  四爺不解,也不多問,隻管一下下拍着二格格的背,拍得二格格扭頭鑽阿瑪懷裡了。弘?S和三阿哥好奇的看着姐姐撒嬌,被兩個弟弟看的二格格都要不好意思了。  李薇拍手道:“你們兩個過來,額娘摟着你們。”  三阿哥歡快的踢掉靴子爬上榻,倒是弘?S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一步。李薇正要把他也拉上來,四爺拍拍弘?S的肩道:“弘?S是哥哥了。”  弘?S有了阿瑪的鼓勵,正色道:“我大了,額娘抱弟弟就好。”  二格格被四爺摟着,聞言也不好意思的要坐起來,被四爺摸了摸小腦袋說:“額爾赫是姑娘家,不必在意這個。”  很有哥哥氣質的弘?S就去找百福玩了,三阿哥見哥哥走了,也掙紮着下來去追哥哥。二格格在額娘身邊賴了一天,見到阿瑪還被阿瑪抱,也恢複過來了,理理頭發跳下榻去找弟弟們了。  孩子們都很有眼色的閃人,李薇真不知道該不該誇他們懂事。  見四爺也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她都有點尴尬了。心裡道這群小人精!  給四爺上了茶,他問她道:“額爾赫這是怎麼了?”  李薇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笑道:“頭一回攆人,都是天天相處的貼身丫頭,看她們被攆出去的樣子吓着了。”  四爺聽了道:“這麼做是對的,也該練練膽子了。”想起弘晖,他就有些可惜。不知道現在給弘晖練膽子還來不來得及?說起來以前出去跑馬,也是每次都叫他們放箭,兔子狐狸殺了不知多少,按說這膽子也該練出來了。  他想起小時候跟皇上去草原,頭一次拉弓射了隻狐狸,侍衛把獵物提過來時,那隻狐狸還在蹬腿呢。他的心砰砰跳,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那麼威武。  不過,也不能怪弘晖。當年他是皇上的兒子,見到皇上還要膽怯。弘晖隻是皇孫,又是頭一次進宮,對着先生膽氣不足也情有可原。  這次送他進去前,他已經提醒過他,可以跟弘晰近一點。弘晖隻要做到這個,當不會再被欺負了。  晚上,李薇特意叫二格格帶着百福睡。弘晖被吓壞的事她知道後,更加注意幾個孩子的心理健康。這個世界可沒有心理醫生,真吓出個好歹了可沒地方治。  有百福陪着,二格格迅速恢複過來了。攆走白梅等人後,剩下的丫頭們仿佛一夜之間都變聰明了,個個在二格格面前表忠心刷存在感。  二格格意氣風發,出來進去都帶着一堆人,前一段時間的沮喪和不自信都不見了,用李薇的話說,她閨女這叫有氣勢了!還叫丫頭們給幾個弟弟做了各種小玩意。百福和造化也得了好幾件小鬥篷。  她使喚丫頭使喚得越來越順手,李薇看着也高興。見二格格這邊差不多算收拾好了,她打算下一個就輪到弘?S。  隻是動弘?S身邊的人,需要跟四爺說一聲,先打個報告。  李薇的肚子已經七個月了,現在正是八月間,伏天最熱的時候。她不能出去轉圈,隻好在屋裡打轉。  四爺進來時就看到她扶着玉瓶和玉朝的手,繞着堂屋中央放冰山的銅鼎散步。  他走過來揮走玉瓶兩個,親自扶着她。  “懷的這個累不累?”他問。  李薇一手在下面托着肚子,搖頭道:“不累,這都第四個了。”她是真習慣了,現在已經開始算預産期了。這個孩子懷得時間還算好,生的時候是在十月,那時天就涼快下來了,坐月子時是十一月,正是空氣幹燥的時候,不容易捂汗,月子也坐得輕松。  散着步,李薇就想起弘?S的事了,她也不鋪墊一二,直接就對四爺道:“有了二格格當例子,我想給弘?S身邊也理一理,爺您看呢?”  她這裡想起一出是一出,虧得四爺反應也快,馬上明白了,點頭道:“你看着辦吧。不過弘?S身邊也就兩個奶娘還留着,嬷嬷不是早就攆回去了?”  當年弘?S往前院搬的時候,四爺就說不必帶那麼多人,因為有弘晖搬家帶太多人的事,四爺的話說的就有些重,李薇索性一氣把人全撸了,就留了兩個奶娘和四個丫頭看屋子,弘?S是光杆司令搬到前面去的,身邊的人一個沒帶。  李薇這才把她的盤算說了,這次她不是想整弘?S的奶娘和丫頭,而是他身邊的太監們。  四爺一怔,她繼續道:“弘?S搬過去時才三歲,現在也有三年了。雖說六七歲不算大,可也不小了。我聽說那幾個太監給弘?S的哈哈珠子臉色看……”  就是下馬威而已。弘?S身邊八個太監,四大四小。大的當保镖,小的當玩伴。哈哈珠子們一來就搶了小太監們的活。弘?S當然更樂意跟哈哈珠子玩,雖說都是奴才,但太監們是在府裡侍候的,哈哈珠子卻可以跟他到外頭去。  日後哈哈珠子們長大了,就是他的臂膀。  再說四個哈哈珠子在自己家也是從小開蒙讀書,當小少爺捧大的。跟弘?S更有共同語言。  李薇從趙全保嘴裡聽說弘?S身邊的同福等四人聯合起來欺負哈哈珠子,同福他們在府裡人頭熟,哈哈珠子雖然是弘?S的奴才,家卻在别處,而且這世上能看得起太監的人還是少數。他們被欺負,往輕了說會跟弘?S身邊的太監不對付,往重了說,說不定就會對弘?S有什麼心結。  她怎麼可能看着不管?  再說同福四人的手段,同喜等四個大太監幹看着不管,未償不是打着一箭雙雕的主意。弘?S漸漸長大,同福四人伴着阿哥長大,慢慢的就能把同喜幾人擠到一邊去。畢竟同福他們是陪着弘?S玩大的,論感情肯定是他們跟弘?S的深。  同喜他們想當忠臣,就要把同福四個打成奸臣。  弘?S年紀小看不出來,李薇到底跟玉瓶和趙全保他們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自認還是能看清這群下人心裡的盤算的。無非就是一樣:主子身邊就留他一個就行,就信他一個人,别的統統滾蛋。  李薇說到最後還小小的刺了四爺一下,道:“爺身邊隻留一個蘇公公,我可不想弘?S身邊也隻能留一個人。”  四爺還在想回去好好審一審蘇培盛,怎麼弘?S身邊的這個事沒報上來,聽她這麼說,輕笑着拍了她的手一下,道:“調皮,敢拿你家爺開玩笑了。你身邊也隻有一個玉瓶,怎麼不見你着急先把自己身邊的人也理一理?”  李薇笑了。真是當主子當久了就知道,下頭人分好幾個頭反而太複雜,天天替他們斷官司就斷不完了。隻留一個,讓他總轄下頭所有人,既輕松又方便。隻要主子不糊塗到真把這一個當心肝看,有了他就不聽别人說什麼了就行。  何況一個玉瓶,一個趙全保,他們互相就打不完了,再分一個隻會讓玉瓶和趙全保先聯手把第三個人壓下去。  四爺道:“既然你有了主意,就這麼辦吧。幾個奴才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就算真辦錯了也不要緊,奴才是使不完的。

110、生子

...  柳嬷嬷又帶着玉瓶開始收拾産房了。    自從她到東小院後,這是收拾第四次産房了。柳嬷嬷都覺得這裡有她一多半的功勞,說出去她侍候的主子不但有了四胎,個個都平平安安生下來,健健康康養大。    就連正院那邊的莊嬷嬷也曾悄悄來問過她,可有什麼秘方沒有。    柳嬷嬷秘方是真有兩個,可惜一直沒用上。不管是固寵還是求子,李主子壓根不用她多事,人家自己就什麼都給辦完了。    搞得柳嬷嬷隻能在侍候主子養胎坐月子上能一展身手,平常都是閑在屋裡聽奉承的。    可哪怕是一閑好幾年幹聽奉承不幹活,她也不樂意離了東小院。開玩笑!她也是跟着大嬷嬷從宮裡出來的,在宮裡什麼沒見過啊?空有位份沒寵愛的主子,就是個嫔是個妃,她們都不樂意去侍候,甯願跟着受寵的主子,哪怕是個庶妃是個貴人呢?    宮裡什麼都沒寵愛要緊。    莊嬷嬷想讓她去正院侍候幾年,大嬷嬷也問過她的意思,可柳嬷嬷一點都沒動心。    說實在的,不管在哪兒,她都隻是個嬷嬷。福晉能給她的和側福晉給的沒什麼不同,所以自然要撿高枝攀。李主子這枝夠高了,她既然攀上來了就不打算再下去。    這産房冬夏布置起來講究不同。冬天是怕寒,夏天就是怕潮熱暑氣。雖然到主子該生的時候,算着天也該涼下來了,但凡事都有個萬一。她先預備上,總比到時主子發動了她這邊還沒準備好強。    她帶着幾個小丫頭拿醋、石灰等物把屋裡陰濕積水的地方全都處理一遍,還要挨個的敲磚聽聲,怕裡頭是空的存了不好的蛇鼠蟲蟻。    到了下雨的時候還要來看這屋裡有沒有漏水的地方。    從産房裡出來,大嬷嬷正在等她。    大嬷嬷如今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當年生三阿哥時被四爺給分到這邊來,她就算半個小院的人了。後來三阿哥漸大了,大嬷嬷就還挪回前院去幫着福晉管事,可回去後的大嬷嬷也覺得不太得勁了。    她倒是不想腳踏兩條船,可在外人看起來,她确實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邊不是人了。幸好她還算有積威,畢竟是從小侍候四爺,還特意從宮裡跟了來的。福晉高高的供着她,莊嬷嬷幾人都是她手底下混出來的,現在見了大嬷嬷還是心肝顫,哪敢跟她呲一呲牙?    隻是大嬷嬷還是收斂了點,沒再像以前似的管正院的事。    大嬷嬷心裡是已經認了李側福晉了,雖然不太甘心,但既然已經這樣了,再回頭轉投到福晉身邊?不說她拉不拉得下臉,隻說福晉能不能扶起來?她實在是沒信心啊。    側福晉好歹有寵,人也不精明,換句話就是好擺弄。主子心和手都寬,下人才好施展。    福晉雖然無寵,可手緊,一看就是不好糊弄的人。她底下的人要敢瞞着她做點小動作,她嘴上不說,心裡是肯定會記下一筆。像大嬷嬷這樣的資曆、來曆都夠分量的奴才,福晉是不會希圖收到手下的,她愛用的都是手眼心神全都順着她,聽她的人。    大嬷嬷度量再三,還是安心留在側福晉這裡吧。過日子不就圖一舒心嘛,她侍候了四爺一輩子,要不是從小處起來的情分,像四爺這樣性子的人,她是真不願意再侍候第二個!    何況四爺那是主子爺,大嬷嬷侍候主子是她身為奴才的命,沒得挑沒得選。換成福晉……她可不樂意沖她屈膝。    所以,這次李側福晉又有了好消息,大嬷嬷也是歡心鼓舞不已。她沒急着往東小院跑,而是安穩坐在正院。東小院有柳嬷嬷、玉瓶和趙全保呢,裡外都嚴着呢,她過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不如就留在正院裡,也好鎮住一些牛鬼蛇神。    今天來找柳嬷嬷是因為月分上差不多了,她過來問問準備得如何?    柳嬷嬷一進屋,就道:“老姐姐,我就猜着你快該來了。”    大嬷嬷端坐在榻上,揚揚下巴指着下首示意她坐下,問道:“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您就放心吧,從主子有了好消息,産房就預備上了。過了一春一夏,該修該補的都弄好了。我正想着是不是這會兒先叫兩個人住進去帶點人氣,畢竟也有三四年沒住人了。”  産房算是污穢之地,從二格格在那裡落地起就留出來了。叫主子們住進去不合适,改做他用也沒必要,東小院也不差這一間屋子。    結果隔個兩三年就要用一回,今年都是第四回了,連柳嬷嬷都要感歎這屋子專門留出來真是太合适了,說不定這孩子接連不斷就有這産房的一份功勞呢。房子有靈,既然專做産房了,可不就要常用常新才好?    大嬷嬷點頭道:“應該的,叫兩個幹淨丫頭進去住一住,記得先算過她們的八字看有沒有妨礙的。”    過兩天,李薇聽玉瓶說已經叫玉煙和玉水住進去了,笑道:“怎麼是她們兩個?”玉瓶沒答話,玉朝先笑道:“咱們幾個都算過八字,她們兩個最旺主子和小主子,這才叫她們進去帶一帶。”    住産房說是主子信任,可也有人嫌污穢。    李薇道:“那就給她們添一倍的月錢。”所以從她知道有産房住人帶人氣這個說法後,每回住進去的人這幾個月就拿雙份月錢。    進入八個月後,小院裡的氣氛就緊張起來了。    弘?S記得當年三阿哥落地時的事,對他道:“咱們要有個小弟弟了。”    三阿哥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可哥哥和姐姐都這麼說,他也天天念叨小弟弟,叫四爺聽見了自然是喜上眉梢。小孩子眼睛幹淨,常有吉言吉語,說不定真能托三阿哥的福,再得個小阿哥呢。    等到十月初一,馬上就該到頒金節了,李薇正發愁要是到了頒金節還不生,難道要扛着快十個月的肚子進宮?    結果當晚就發動了。    四爺歇在前院,東小院裡隻有二格格和柳嬷嬷算是能做主的人。    李薇睡到半夜半夢半醒,以為自己尿床了。懷到後面肚子太大,總是控制不住尿,有一點都能給擠出來。她還恍惚的想:完了,這下丢人了,肯定是睡太死尿漏出來了。    然後突然明白過來,支起身就喊人:“來人!要生了!”    她喊的聲音不大,卻瞬間把整個院子都叫起來了。柳嬷嬷早有準備,帶着人就沖進去,臨進去前跟二格格道:“格格莫慌,叫人去喊爺過來吧。”    二格格努力鎮定着,點頭道:“嬷嬷快去吧,額娘就托給你了。”  柳嬷嬷深深一福,正色道:“有奴婢在,主子和小主子必定能平安無事。”    前面書房處,四爺這幾夜都睡不實,其實他歇在前院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躺着想宮裡、皇上、兄弟間的那些事,想來想去越想越精神,有時能睡兩個時辰都不錯了。    趙全保這次是領二格格的話過來的,先見蘇培盛,兩人話還沒說,四爺屋裡的燈就亮了,就聽四爺在屋裡叫:“蘇培盛,進來回話。”    蘇培盛示意趙全保就等在門口,他進去跪在四爺榻前。    四爺已經坐起身,問他:“是誰來了?”    蘇培盛道:“回主子爺,是趙全保。”    四爺一掀被子翻身下床,蘇培盛趕緊上前侍候他穿鞋。四爺道:“讓他進來回話。”    蘇培盛給屋裡守夜點燈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喊了趙全保進來。    趙全保進來後就跪下磕頭,不等四爺問就道:“回主子爺,側福晉發動了。”    這麼一會兒功夫,四爺已經穿戴整齊了,顧不上叫趙全保起來就從他身邊走了出去。蘇培盛緊跟在後,經過跪着的趙全保時踹過去一腳。    趙全保往一旁一歪,躲過這一腳的力氣,就讓蘇培盛的鞋印了個底子,然後一骨碌爬起來,笑呵呵的跟上蘇培盛。    這機靈鬼!    蘇培盛恨恨的掃過去一眼。    兩人顧不上在這時打官司,前頭四爺的腳下飛快,袍子角都飛起來了,他們跟在後頭隻恨腿不夠長。    弘?S和三阿哥起床時還不知道此事,打過拳背過書準備用早膳了卻沒見阿瑪,弘?S用過早膳回屋換衣服時,問了侍候的同福。    同福住在下人房,當然知道側福晉發動的事,他悄悄上前禀報,弘?S一聽就愣住了。同喜悄悄瞪了同福一眼,勸道:“阿哥還是去讀書吧,先生都在等着呢,這個可不能誤了時辰。”    弘?S再想回東小院看一眼,也知道這不可能。他出去時看了同福一眼,同福點點頭,他才放心離開。    同福這兩年長高了,跟同喜站一塊兩人就差一個肩膀。    同喜别提多讨厭同福了,從以前就滑頭得不得了,現在更是圍着阿哥主子轉,主子放個屁他都要湊上去聞聞香。他見同福要往東小院溜,上前一步攔住他道:“同福,怎麼今天不見你跟着咱們阿哥了?”    同福嘻皮笑臉的告饒:“喜哥哥,您老的眼睛可真尖啊。咱們當奴才的,不就是主子想要什麼,咱們就幹什麼嗎?您老讓讓啊,咱家這身上可是還有事呢。”說着把同喜撥開,仰頭走了。    同喜在後頭恨得咬牙,呸道:“小兔崽子,早晚要你知道你哥哥的厲害!”    到了書房,先生果然已經在了。弘?S上前請罪,先生口頭訓誡兩句就叫他歸座。三阿哥好奇的看着哥哥,有心想問哥哥怎麼遲了,可先生在上頭也不敢說悄悄話。    弘?S怕吓着弟弟,也不敢告訴他。    先生給兩人分别講了一篇文,交待讓他們抄十遍。在他們抄寫的時候,先生下來站在弘?S桌前,先提了幾個問題,等弘?S答完才點頭道:“阿哥答得不錯,隻是今天有些走神,一會兒多寫五遍。”    弘?S坐下後,三阿哥總想找他說話,問問哥哥今天是怎麼了?可弘?S專心抄寫,一次都不敢看他。    等到了午膳時,三阿哥可算找到跟他說話的機會了,一點都不耽誤的問他:“哥哥,你今天是怎麼了?昨天做惡夢了?”    自從弘晖做惡夢後,三阿哥才知道原來睡覺還會做惡夢,做了惡夢還要喝藥。這個惡夢真可怕。    之前他剛聽說這事時,還愛問大家做沒做惡夢,連四爺都被他問過好幾次。現在興趣過去不愛問了,但每逢看到誰臉色不好或者其他什麼,就問人是不是做惡夢了。有次二格格吃多了點心飯吃少了,他就問她是不是做惡夢沒胃口。    弘?S搖搖頭說沒事,擡頭就見同福站在門口。他趕緊出去,走到角落裡問同福:“額娘怎麼樣了?”    同福是第一次聽到女人生孩子時的嘶叫,吓得臉都白了,雖然聽白大夫禀報四爺說沒事,情況正好,他還是怕側福晉死在裡頭。    他僵硬道:“奴才……聽白大夫跟主子爺說,說側福晉沒事。”    他臉色太壞,弘?S不相信,追問道:“真沒事?你沒騙我?”    同福撲通一聲跪下:“奴才不敢。側福晉真沒事。”    三阿哥偷偷跟着弘?S出來,聽到這句話問:“額娘怎麼了?哥哥?”    弘?S一咬牙,拉着三阿哥道:“走!咱們回去看額娘!”    沒有四爺的吩咐,弘?S和三阿哥隻能在書房好好念書,下午還有課呢。放他們兩個跑回後面,同福同喜等人全都要挨闆子。    同福直接抱住弘?S的腿哀求道:“阿哥!您等等!您不能回去啊!”    他比弘?S大兩歲,此時抱住他的腿,弘?S掙不開,一怒之下撥出腰刀抵在同福脖子間,怒罵:“給爺滾開!!”    同福吓得一哆嗦松開了手。    弘?S見同喜也跪在前頭攔着,拉着三阿哥跑過去一腳跺開,同喜順勢趴倒。    弘?S的四個哈哈珠子都去吃飯了,此時聽到動靜過來,見弘?S一手牽三阿哥,一手握腰刀,驚到:“主子!”    弘?S停下怒道:“你們也要攔着我?”    四個哈哈珠子中,四爺的奴才鑲白旗的傅鼐的兒子傅弛打頭,他跪下道:“主子什麼話?咱們都是主子的奴才!隻要主子一句話!奴才們誓死追随!”說着爬起來拔出腰刀,道:“主子說吧,咱們幹嘛去?”    其他三人也紛紛拔出腰刀,一群小爺個個手裡拿着刀,一副準備上山打虎的架勢。    蘇培盛的徒弟張德勝都快哭瞎了,跪着求幾位小爺手下留情,他膝行着過去,道:“阿哥,小祖宗,那東西不是玩的,快放下,您要幹嘛奴才們都沒二話。”    弘?S指着張德勝道:“把他拿下!”    張德勝直接五體投地:“我投降,我投降,阿哥,您說,您說一句,奴才照辦,肯定照辦。”    傅弛幾人過去,熟練的抽了張德勝的腰帶把他給綁起來,拿着刀逼着他起來。弘?S道:“開門,我要去東小院。”    三阿哥也早把他的腰刀抽出來了,不過是沒開刃的,此時也跳着道:“快開!爺也要去東小院!”    張德勝苦着臉被押到小門處,守門的小太監被幾把小爺的腰刀逼着痛快的拿出鑰匙開了門。    越過這扇門,東小院裡的慘叫就清楚多了。這下三阿哥也害怕了,扔了腰刀就喊着額娘往前沖。弘?S也聽到了,同福那副似有隐情的樣子在他眼前閃現。他腿一軟,傅弛幾個趕緊扶住他。    他們也聽到聲音了,幾個一對眼神,直接架着弘?S往前跑。    被腰帶綁着的張德勝就被他們忘在門邊。守門的小太監看着他歪在地上,上前道:“張哥哥,小的給您解開?”    張德勝急道:“滾!要你來拍馬屁!”解個屁!解了他怎麼解釋放了兩個阿哥過來的事?這門從有的那天起,四爺就說過沒他的話誰都不能走。兩個阿哥過去是沒事,他有事啊!    哦管着前院,結果消息送到兩個阿哥身邊了。    阿哥該在讀書,結果跑回東小院了。    門不應該讓人過,結果開了。    張德勝就恨當時那位傅小爺沒在他身上來個一道兩道的。    早知道他應該撞上去!    可惜傅小爺的刀使得不錯,沒給他找着機會。    四爺正等在屋裡,産房裡突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他驚喜的走到院子裡,結果就看到看門的小喜子打開門驚訝道:“弘?S阿哥?三阿哥?你們怎麼回來了?”    弘?S和三阿哥還有傅弛四人個個形容狼狽,更别提他們一人手上一把刀,跑這麼快都沒把刀丢掉。    見到刀,蘇培盛想上前攔住,弘?S和三阿哥已經沖過來了。    “阿瑪!額娘怎麼樣了?”    四爺揮退蘇培盛,上前接住他們:“乖,你們額娘沒事,在給你們生小弟弟呢。”說着不動聲色卸下他們手裡的刀,遞給蘇培盛。    三阿哥早哭成淚娃娃了,哽咽道:“不要小弟弟,要額娘……”    四爺摟着三阿哥拍哄:“乖,乖,弟弟已經生下來了,你聽,額娘沒事了。”    蘇培盛惡狠狠的過去把傅弛幾人的刀全都卸了下來。    傅弛知道今天的事肯定要受罰,撲通撲通幾人紛紛跪下。    四爺顧不上理他們,弘?S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安撫一二後,也跟四爺一起望着産房。    産房中,四阿哥已經落地,洗過澡包起來後,柳嬷嬷先給李薇看了一眼,再交給奶娘抱出去。    李薇昏沉道:“我剛才……聽見弘?S和三阿哥的聲音了……”    柳嬷嬷剛才在窗戶邊看了一眼,伏耳道:“主子别擔心,是小主子們來看你了,現在跟爺在一起呢。”    李薇聽了放心後瞬間就睡着了。    外面,四爺看了看四阿哥,也叫弘?S和三阿哥也看了一眼,就叫抱回去了。為了避免讓孩子們看到這個,連二格格都被他攆到正院去了,誰知叫這兩個小的跑來。    四阿哥平安落地,他可要好好問一問了。    弘?S一看四爺的表情,跪下請罪道:“都是兒子不好。請阿瑪息怒。”然後從叫同福偷偷來看,再到威脅張德勝開門,一五一十都說了。    四爺聽了心中暗暗贊歎,夠果斷!有氣魄!    表面上卻不能輕易誇獎他,怒道:“一點小事就方寸大亂能成什麼事!就不說你用刀逼着人的事了,你是主子,怎麼對奴才都行。但阿瑪有沒有叫你過來?你是不是現在應該在校場跟谙達習武?”    弘?S垂首道:“是!”    四爺罵道:“滾!回去今天的弓要多拉十次!站樁多兩刻鐘!”    弘?S磕頭道:“是!”    然後起身,拉起三阿哥,給他拍拍身上的土(剛才這小子跟他一起跪下了),然後帶着弟弟離開。    傅弛幾個面面相觑,被蘇培盛使了個眼色才齊齊磕了個頭,站起來退了出去,跟着就聽到他們追弘?S而去的腳步聲。    蘇培盛悄悄看着四爺的神色。    隻見四爺看了眼手裡的腰刀,嘴角微微翹起,一臉的高興。    蘇培盛心道:弘?S阿哥還真是托了四阿哥的福,要沒這個小弟弟,他今天犯的錯肯定要挨闆子的!

111、鈕钴祿進府

...  正院裡,福晉聽了府裡又多了一位小阿哥的好消息,淡然道:“這是好事,剛好快到頒金節了,咱們到時進了宮就能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皇阿瑪和娘娘了。”    屋裡站着七、八個人,卻靜的像墳墓。隻有莊嬷嬷陪笑道:“主子說的是呢,呵呵。”    福晉叫人開了庫房,拿她的體已去賞側福晉和新生的小阿哥。    莊嬷嬷趁機提起另一件事:“主子,去年娘娘賞的格格,主子爺一直說府裡事多等閑了再叫進來,現在是不是……過節進宮,娘娘問起怕不好處置。”    福晉都忘了還有這回事了。    她也不樂意府裡的人越來越多,來一個新人,誰知道是什麼脾氣秉性?萬一是個愛攪風攪雨的,現在府裡的孩子這麼多,出點什麼事誰擔得起?    之前李氏懷着孩子,四爺大概是顧忌着她的心情,一直壓着不讓擡進來。現在孩子落了地,馬上要進宮過節了,到時娘娘要是知道去年指的格格快到年尾了還沒進府,這實在說不過去。    福晉道:“你們先去收拾屋子,等我問過爺了再說。”    莊嬷嬷應了聲是,問道:“那新格格是住在……”    福晉想了想,道:“叫她住到武氏那裡去吧。”    宋氏和武氏都是從宮裡跟着出來的,比後來的汪氏和耿氏要貴重幾分。平常發個東西也是錯開半等。    武格格近年來養得越來越别扭,總愛找汪氏的麻煩。福晉一向是懶得管的,随她們鬧去。現在新格格進府,幹脆叫武氏調|教她去,也算解了汪氏的圍。要是新格格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武氏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話傳到武氏那裡,她正在屋裡跟丫頭們抹牌,先是聽了側福晉又得一阿哥的喜信,跟着就是這個壞消息。    武氏臉上的笑模樣還沒下來,聽了沉下臉摔了牌道:“什麼髒的臭的就往我這裡扔!看我好欺負是不是!”    玉露等人小心翼翼撿起牌,撤掉牌桌骰子等物,換了茶來勸道:“格格噤聲,咱們先去打聽打聽,看看這新格格是個什麼來路?”    武氏靠在榻角的枕上,端着茶一下下吹着上面的浮沫,慢條斯理道:“能是什麼來路?去年就指了,到現在才進來,有什麼好在意的?”    餘下的丫頭乍着手給玉露使眼色,福晉的人傳話說新格格這幾天就要進來,還要問問格格怎麼安排屋子,讓新格格住哪兒呢?    玉露猶豫半天,壯起膽子小聲問:“格格,您看這新格格來了……給她挪哪邊的屋子?”    武氏的小院就像以前沒改建前的東小院,還要略小些,是個‘L’型的半拉院子。正面是三間大屋,兩角屋,都算上是五間,另一邊的小屋是一裡一外的兩間。主屋就這麼多。    以前武氏自己住正面的五間屋,大屋起居,角屋用來當繡房琴房庫房。小屋叫四個丫頭住了。地方太小,連個茶房都沒有,就在丫頭的小屋裡放了兩個茶爐。    新格格來,要麼跟武氏一起住正屋,分給她的丫頭就跟武氏的丫頭擠一擠。要麼,武氏把丫頭的屋子騰出來,給新格格主仆。    武氏實在不想跟新格格一起住,用力放下茶碗道:“把你們的屋子騰給她。你們挪到角房來吧。”    武氏的小院裡一陣熱鬧,耿氏就過來幫忙。武氏見到她是客氣一點,但也沒個好臉,道:“我這裡人夠使了,就是亂糟糟的看着心煩。”    耿氏道:“不如姐姐先去我那裡散散?”    武氏痛快道:“好啊,走吧。看他們是要折騰到晚上的,中午我也在你那裡用了。”    她交待丫頭把午膳提到耿氏那裡去,跟着耿氏到了她和汪氏的小院。汪氏從窗戶看到武氏過來,吓得立刻從窗戶邊離開,還叫丫頭把窗戶關上了。    武氏就站在汪氏窗戶前哼了一聲,才慢慢走到耿氏的屋裡。    她站在堂屋打量着屋裡,道:“你這裡布置的倒是挺簡單的。”看到屋裡最值錢的就是側間裡的繡架,她走過去摸着都起漿的繡架道:“這是你從家裡帶來的吧?”  耿氏和汪氏都是選秀後先回家,然後才進的府。從家裡來能帶的東西就多了,武氏當年是選完回家了,可是又進宮進了阿哥所,隻帶了兩個包袱。耿氏和汪氏當年都一人帶了兩個箱子呢。    想起這個,武氏又不高興了。    耿氏請她坐到榻上,叫丫頭拿來好茶好點心招待她。武氏沒精打采的,這時汪氏小心翼翼的進來請安,她離武氏五步遠就停下福身,武氏沒好氣道:“站得那麼遠,怕我咬你啊?”    汪氏這幾年早叫她整得沒一點脾氣了,聽了這話也隻是站在原地扭着手帕,死活不向前走。    耿氏趕緊叫人端凳子放在她身邊,叫汪氏挨着她坐。    有耿氏奉承着,有汪氏排揎着,武氏的心情很快變好了。    這時,耿氏提起了新格格的事。    武氏心道,知道你個小丫頭不是平白來獻殷勤的。她也無所謂,反正她知道的也不多。    耿氏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道:“等新姐妹來了,咱們可要去見見,姐姐到時可别攆我。”    武氏笑道:“我才不攆呢,有你照顧新格格求之不得,可省了我的事了。”    第二天,四爺來找福晉說四阿哥洗三的事。聊完這個,福晉趕緊提起新格格進府的事,她道:“過節咱們肯定要進宮,我想娘娘大概是會問起來的,要是再不接進來就晚了。”    四爺早忘了還有這回事,點頭道:“嗯,那就接進來吧。不過府裡事情多,不必大辦。”    福晉順着他道:“是,我想的是辦一桌席,送到新格格的屋裡,叫宋氏武氏幾個陪着吃一頓就完了。回頭我再賞點東西下去。”    四爺道:“就這麼辦吧。還有四阿哥洗三的事,這個是大事,别的就先放一放。”    福晉心裡有些不好受,還是柔順的應下了。    要走了,四爺突然想起來問:“那新格格是哪家的?”    福晉也是昨天翻出新格格家早先遞進來的貼子才想起來,一邊把貼子拿出來給他看,一邊道:“鈕钴祿,是個老姓。”    四爺打開貼子,見上面寫着:四品典儀官鈕钴祿淩柱頓首百拜。    東小院裡,李薇正在給四阿哥喂奶。    她已經從産房裡挪出來做月子了,頭上紮着紅巾,披頭散發的半躺半靠在床上,敞着懷,懷裡抱着個咕咚咕咚吃奶的大胖小子。    四阿哥比他兩個哥哥都沉,有六斤七兩。    李薇抱的腰酸,戳着他的胖臉蛋說:“臭小子,你怎麼就這麼能吃?”    “孩子能吃還不好?哪有你這樣當額娘的。”四爺笑着繞過屏風進來,坐在床沿上湊過去看四阿哥吃奶,啧道:“好孩子,吃得真有勁!”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圍觀喂奶現場,可每次都讓人感到恥度暴表。李薇往裡側側身,道:“你先出去,等他吃完再進來。”    話音剛落,四爺突然伸手在她另一個奶上握了握,叫她一時間連該說什麼都忘了!    她傻着眼,四爺認真嚴肅的問:“你的奶夠他吃嗎?”    她回過神第一句話是:“流氓!”    四爺:“……”    李薇:“……夠吧?”剛才反應遲鈍一秒,罵晚了。    四爺笑道:“你啊,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腦子都跑到孩子們身上去了,越生越傻。”    四阿哥也是四個奶娘,這次奶娘們進來直接就是帶着孩子們進來的。李薇喂四阿哥時,她們的奶也不必擠出來,直接喂自己孩子就行了。雖說李薇以前的盤算是有些損,施行到現在好像也沒那麼損了。    喂完他,四爺小心翼翼抱起來拍出奶嗝,奶娘抱走後,他看着手說:“真是嫩得跟豆腐似的,我都怕把他拍散了。”    她說怎麼剛才拍個奶嗝,四爺的表情緊張得跟摸地雷差不多。    他坐下,這次坐在她旁邊摟着她肩,道:“明天洗三,你在屋裡等着。爺來接四阿哥過去,再送他回來。”    李薇扣上衣襟,開始發愁喂了四個孩子,胸會不會下垂?雖然她早就用上比基尼式胸罩了,除了沒鋼圈還是很有聚攏性的。但……不知道中醫有沒有這方面的藥啊。等給四阿哥斷奶必須要去問一下。    四爺想提一提新格格的事,又怕現在是月子裡,叫她擔心傷心了養不好身體。    還是先瞞着吧。    他柔情萬千的替她順順頭發,又拍背又揉肩的,半天見她沒什麼反應,低頭一看,她正雙手攏住自己的胸在……揉?    “痛了?脹?”四爺伸手替她包住揉了兩把,認真問:“疼嗎?”    李薇仰頭看他:“……”心情複雜。    他今天幹嘛老找機會揉她的胸啊……    好不容易送走貌似在發春的四爺,要不是她現在連坐起來都困難,陪他解決一場也不是問題,可不打扮的美美的怎麼行?至少等到她的肚子消得差不多再說。    二格格等幾個孩子都想進來看她,可她現在連坐起來都不行,怕進來吓着他們了,就一直不許。    結果二格格他們就站在屏風外跟她說話。    二格格說的都是弟弟們的事,還有新弟弟好小,“跟弘?S和三阿哥長得好像啊。”她道。她算是看着三個弟弟落地的,除了弘?S那時還太小記不清外,三阿哥當時可是記得特别清楚。    弘?S對三阿哥落地時的情景也有些模糊了,見到四阿哥算是想起來了,天天帶着三阿哥去看,指着四阿哥說:“你當時也是睡在這裡,穿着紅色的襁褓。這個金鈴也是挂在這裡的。”    三阿哥卻不喜歡弟弟,每次去都躲在弘?S後面,見着李薇了就哭着說:“我不喜歡弟弟,額娘你快出來……”    哭得李薇也想跟着哭,她又動不了,又怕把三阿哥叫進來,讓他看見她躺着的樣子更要害怕了。    幸好四爺跟弘?S和三阿哥也就是前後腳,他一來就聽到三阿哥的哭聲,過來把他牽走,隔着屏風對李薇道:“别擔心,我來了。”    李薇在裡面眼淚汪汪的嗯了一聲。    四爺聽到馬上道:“你不許哭!把淚憋回去!”    李薇趕緊把滑出眼眶的淚抹了,清了清喉嚨裝沒事人:“我沒哭。”    四爺哄好了三阿哥,進來看她,看着她還帶紅血絲的眼睛,道:“月子裡哭壞眼的。以前是咱們都不懂,我才由着你哭。現在不許了。”    李薇乖乖點頭,他握着她的手道:“現在還有什麼值得你一哭的?府裡院裡,爺什麼時候不哄着你順着你?怎麼眼眶越來越淺了?”說着點點她,歎笑道:“真是……越養越嬌了。”    她艱難的翻身,把他的手掌枕在臉下,埋在他的手掌間。    确實越來越嬌了,動不動就想撒嬌,一點委屈也不能受。    她在他手心裡蹭了蹭。    怎麼辦呢?    四爺輕柔的一下下拍着她的背。素素這樣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都是為了替他生孩子。四個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她受了大罪了。    四阿哥洗三後第四天,新格格鈕钴祿氏安安靜靜的進了府。府裡有些地方的紅綢子還沒來得及取下,鈕钴祿氏挽着一個小包袱,身後有人擡着兩個箱子,一路靜靜的來到武格格的小院。    偏屋裡,已經有兩個侍候她的丫頭在等着了。    進屋互相見禮,丫頭一個叫參花,一個叫橋香,鈕钴祿說她們的名字正好,不必改了。    屋子略小,裡間自然是鈕钴祿住,兩個箱子就擺在她的床後頭。外間參花和橋香打地鋪。屋裡本來是丫頭住的,東西少,就算給新格格整理屋子,也就是換了新床、新櫃子、新桌子。一對繡凳,一面穿花蝴蝶的屏風,一架妝台就完了。    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鈕钴祿問兩個丫頭要不要去給府裡的主子們請安磕頭。    參花道:“這些都不忙,福晉體諒格格今天必定又忙又累,說是明天再請安也沒事。格格還是先去給武格格見禮吧。雖說都是格格,武格格畢竟是先進來的。”    鈕钴祿道:“應該的。”    趕在晚膳席面到之前,參花領着鈕钴祿去見過宋氏(被留下喝了碗茶),耿氏和汪氏(鈕钴祿覺得她們倆最和氣),還有武氏(門都沒讓進)。晚上的席面更是隻有耿氏和汪氏來了,宋氏早說過她身上不好,請鈕钴祿别介意。武氏說沒興趣,鈕钴祿就把席面上最好的幾道菜都送到武氏的屋裡。    誰知吃到一半,四爺來了。    三個吓得立刻離席跪下。蘇培盛先帶人進來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撤了,重新上了一桌菜。    四爺坐在上首道:“都起來吧,不必拘束。”    叫起鈕钴祿氏,與她對飲一杯後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跟姐妹們好好熱鬧熱鬧,隻别鬧得太晚就行。”    然後就走了。    四爺都走了,三人還沒回過神來。三人面面相觑,都沒了繼續吃席的興趣,草草結束後,鈕钴祿送走耿氏與汪氏,回來坐在床沿發呆。參花打來熱水侍候她洗漱,高興道:“格格真是好運氣,咱們爺看重格格,才特意過來吃這一杯酒呢。”    果然鈕钴祿格格是滿洲老姓,她巴結上來真是值了。    鈕钴祿氏也被參花說的喜上眉梢,在家待了一年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來了。    第二天,打理整齊的鈕钴祿見到了福晉,磕頭見禮後,福晉道:“這跟着就是頒金節,府上忙碌才委屈了你。等日後閑了,再好好給你熱鬧熱鬧。”    鈕钴祿跪下道:“奴才不委屈,能進府裡侍候主子爺,是奴才幾世修來的福份。”    說過兩句客氣話,福晉就叫她退下了,臨去前交待她:“側福晉正在做月子,不見外人。你日後再去給她請安吧。”    四爺上次過來想起交待了一句,不叫鈕钴祿氏現在跑到東小院去打擾素素。    福晉聽了再不舒服,也要照吩咐辦。    鈕钴祿聽到就有些害怕,她在家待了一年,家裡也在猜到底是為什麼?是姑娘不好,四爺瞧不上?還是府裡有什麼人在下絆子?    他們也曾使銀子托人往四貝勒府遞話,各種路子都試過了,花了好幾百兩才算撬開一條口子,說是四爺的話,府裡事多,暫時沒空接新格格進府。    鈕钴祿家再往下就打聽不出來了,隻知道府裡福晉的弘晖阿哥進宮讀書,餘下幾位主子隻有側福晉懷着身孕,旁的就沒什麼大事了。    鈕钴祿的額娘猜就是側福晉仗着懷孕在這裡使壞,對鈕钴祿千交待萬交待,進府後千萬要躲着側福晉走。    而鈕钴祿的阿瑪說估計是四爺有事,一時半刻抽不出空來。    “能有什麼大事?四貝勒身上又沒差事。”她額娘不信。    她阿瑪道:“男人沒差事就不幹活了?你當四貝勒是什麼人?貝勒爺盤算的都是大事。”他轉頭交待鈕钴祿氏說,“你額娘說的雖然沒有道理,但你新進府,是府裡最小的一個,務必要夾着尾巴做人,千萬别惹事生非。咱們家隻有一個姓值錢,餘下的實在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你要切記。不然出了事,家裡是護不住你的。”    鈕钴祿把阿瑪額娘的話全記在心裡,聽福晉這麼說,立刻就道:“奴才一定不去打擾側福晉。”    東小院裡,玉瓶和趙全保正在商量,要是新格格來了要怎麼辦。    玉瓶道:“請進來奉一碗茶?喝個三五碗的就可以叫她走了。”    主子可還不知道新格格進府的事呢。這回新格格進來也沒叫府戲,聽說隻有福晉賞的一桌席。叫玉瓶擔心的是聽說四爺當晚特意去新格格那裡喝了杯酒,這是什麼意思?    趙全保道:“你想這麼多幹什麼?人直接攔到院子外就行了,就說主子正做月子,小阿哥還不能見生人,院子裡不讓進外人不就結了?”    玉瓶翻了個白眼,小聲罵道:“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福晉都叫新格格進屋親自見了人,咱們主子倒要把人攔在院子外頭?有這麼替主子招禍的嗎?”說完左右看看,小聲道:“你不知道主子爺去新格格那裡喝了一杯酒了?”    趙全保見她為這杯酒發愁,頭皮都快撓破的樣子,道:“别想了,新格格是滿洲老姓,咱們主子爺才給她兩分面子。要是真看重她,才不會放外面擱一年都不讓進府。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玉瓶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現在主子得爺喜歡,自然什麼都對,可日後呢?咱們不能不替主子的日後想想。”她打定主意,要是新格格來請安,就讓進來到二格格那裡喝茶,她親自陪着,喝完就可以讓她走了。禮也早就備好了。    等她走了,趙全保沖地上呸了一口,道:“什麼膽子?還想日後?咱們主子既然已經上來了,就一直保着主子不掉下去不就行了?”    正院裡,大嬷嬷問去接鈕钴祿氏進來的嬷嬷:“依你看,是個什麼樣的人?”    鈕钴祿是滿洲老姓,大嬷嬷就歇了那些手段,再有四爺都能為了側福晉一句撒嬌時的戲言,硬是壓着不讓她進府,大嬷嬷就不覺得這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過還是要問一句才能放心。    那嬷嬷道:“瞧着是個懂事規矩的人。”    大嬷嬷微笑點頭:“那就好啊,就怕來個不懂事的,偏勞你了。”送走這個嬷嬷,大嬷嬷舒了口氣想,懂事規矩就最好了。看來在家多待一年也是好事,至少膽子是吓沒了,規矩也吃透了。    這下可以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