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小太監鬼機靈,見狀扔下一句:“這東西也好認,用了它人就虛了,活不久。再有一件,就是眼瞳細小如針尖,這個大姑姑回頭瞧一瞧那周答應就清楚了。”
大姑姑要拉住他,小太監跑前大概是良心發現,說:“我勸您一句,這東西不是爛大街的玩意,前頭咱們順治爺還說了不許滿人抽這個,宮裡是絕沒有的,外頭一般二般的人家裡都未必有。剩下的您自己想吧。”
小太監溜了,大姑姑傻了。
照小太監話裡的意思,這宮裡能這這東西的除了皇上,就是宮主位,還有毓慶宮那邊。
哪個她都碰不起。
想到此,大姑姑直接裝不知道。還悄悄給周答應換了個大屋子,兩邊也都空下來給她使,周圍的人全搬到别處去了。
不管是哪路神仙想對周答應做什麼,她都不打算當那攔路的鬼。
121、(番外)人艱不拆
... 認為四爺這回肯定會‘出軌’的李薇傷心了一路,到了莊子上二格格就撒歡了,出了城這丫頭就不樂意在車裡坐着了,她早就換好了衣服,一出城就上了馬在侍衛的保護下一路飛奔而去。 讓抱着‘陪’閨女散心的好媽媽李薇十分失望…… 這種發現孩紙根本不樂意跟家長一起逛街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等到莊子上了,二格格更是興奮的直接叫侍衛把莊子上養的動物放出來,她要打獵! 閨女……身為一名柔弱的女紙,難道你沒點愛護小動物的技能點嗎?怎麼能這麼酷呢?不說到掃地恐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種極端地步,狐狸兔子那麼萌你是怎麼射得下手的? 下午二格格滿載而歸後,提着一隻還帶血的肥兔子說:“額娘,這兔子過了一冬身上都是肉啊!咱們吃麻辣兔肉好不好?” 李薇(想起肥美的麻辣鍋就激動啊!):“好啊!那我現在喂你弟弟一回,晚上就交給奶娘了!” 每當她嘴饞的時候,奶娘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那隻肥兔子被莊子上的大廚一劈兩半,一半烤一半麻辣,吃得李薇大呼過瘾。用過膳時天還沒黑,現在天正一天天黑得晚了。 李薇見此将二格格攆去寫大字,來莊子上功課不能落下。 至于她,在把四阿哥抱到身邊後,想着寫一兩封情信回去勾引下四爺。 免得他真把她給忘到腦後去。 編了一晚上,李薇放棄了編兩句歪詩刷下高雅的心,情詩真難寫啊……她就編出來幾句:更深夜寒,孤枕難眠,夜夜思君君不見(下一句是共飲長江水)。 ……貌似不太對? 最後李薇學了曆史上據說楊貴妃用的一招,她剪下一縷頭發興沖沖的裹在信裡叫人送回府了。 府裡,四爺正在為戴铎信中所述的東西心驚,蘇培盛輕手輕腳的進來,手中托盤上放着一封信。 四爺問:“哪兒來的?” 蘇培盛躬身道:“莊子上李主子叫送來的。” 四爺随手拿過來拆開,一條老鼠尾巴般粗細的小辮從信封裡滑出來。 嗯? 四爺拿起小辮不解的看,小辮上下都有紅繩紮緊,中間是編成三股辮的樣子。 素素送這個回來是什麼意思? 一時想不通就先放到一旁,繼續琢磨皇上跟太子跟衆兄弟跟京中局勢這些大事。 到了中午用膳時,四爺想起小辮拿起來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到底有什麼含義。要說青絲寄情他也想到了,素素會想起用青絲來表達情意也不奇怪,隻是……為什麼是編成小辮的? 何況送他們去莊子上還是素素提的,為了叫二格格開心點。 想來想去都搞不懂素素是怎麼從帶女兒去莊子上玩拐到青絲寄情上來的。 所以還是有特别的意思? 每逢想那些大事想到腦袋發僵時,四爺都喜歡拿起那條小辮猜猜素素的意思,隔了一天,素素又送來一塊石頭,兩手能捧起來的大小,像一大一小兩個圓形合到一起,能在桌上放穩。 四爺叫蘇培盛去庫裡找了個烏木的台子擱它。沒事時瞧瞧,發覺石頭光滑的一面上的花紋像一隻盤踞在山崖上的猛虎。 後面還有各種小東西送來,素素簡直是想把莊子的一草一木都送回來給他,是因為他這次不能去莊子上吧? 花鳥草蟲,奇石怪木。還有莊子上農家自制的腌蘿蔔丁,配着粥吃相當爽口。 還有一堆木匠用來給客人看樣子而專門打的家具小樣,個個隻有巴掌大小,也不知道她是去哪裡弄來的,小木床小木櫃,小桌子,小椅子。鄉下的東西不比府裡的好,但看着也有一份粗犷大氣在裡頭。 他專門騰了個條案來擺,隻怕叫人看見了還以為他要開木匠鋪子呢。 四爺看着書房裡擺着的有些格格不入的幾樣東西,絲毫不覺得不舒服,反而将幾樣與這些玩意不搭的擺設收起。 他從荷包中掏出那條小辮子,心中笑道,就當是青絲寄情吧。隻是去莊上幾日而已,素素大概也不會這麼思念他,這大概是莊上村民教她的什麼野俗,她就圖着好玩的照辦了。 頭發這麼重要的東西也能随意剪下拿來玩,真是糊塗。 還是他來收着吧,拿給她隻怕過幾日就不知道丢到哪裡去了。 他算着日子,差不多也該回來了。莊子上就那麼好?住了快十天了都。 莊子上,李薇正在叫人收拾東西準備回府。二格格依依不舍道:“額娘,咱們再住幾天吧,就幾天。” 李薇正色道:“不行,弘晖明天就該回來了,他回府咱們不在到底不合适。下回再帶你來。” 二格格隻好乖乖上車,看到車上放着的一盒石頭說:“額娘,你撿這些幹什麼啊?” “回去養水仙花,擺在盤子裡會好看些。”李薇道。 二格格道:“那額娘養好了給我一盆。”說完歎了口氣,道:“我能跟着額娘出來,把兩個弟弟都扔在府裡,回去他們肯定要生我的氣了。” 李薇道:“不會,我給他們準備好了莊上的小東西,都先送回去了。” “真的?”二格格放心了,“那就好!” 李薇心道,不知道四爺看到那縷青絲是什麼感覺?其實她送出去就後悔了,這種小清新玩法不是她的習慣啊,說不定四爺還會覺得奇怪呢。 無奈,她後面又送了很多東西回去,希望送的東西一多,四爺就會把那縷頭發忘掉了,等她回去再把那縷頭發找出來燒掉就沒事了。 那個花紋像老虎的石頭不知道四爺給弘?S還是給三阿哥了,那堆小家具樣子有沒有叫孩子們瞧見?他們喜不喜歡?她怕貿然送回去誤了孩子們的功課,還是決定先交給四爺,看他什麼時候方便再給孩子們玩。 李薇就是怕那些東西太簡單粗糙,弘?S和三阿哥隻怕是會嫌它們幼稚吧…… 要是孩子們不喜歡,她就自己擺,說起來她還覺得小家具樣子和那塊石頭挺好玩的。以前好像還有專家分析過,現代人壓力太大就會越來越幼稚,喜歡奶瓶啦大娃娃啦小孩子的玩具啦,畢竟童年是最輕松惬意的時候了。 所以她現在壓力很大都想逃避現實了嗎?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有些事還是不要拆穿了……
122、回府
... 天剛蒙蒙亮,四貝勒府幾個門房就提着紅漆桶拿着抹布出來了,一人一個角抹門檻門楣等地。一會兒,門房總管出來盯着他們道:“都麻利點,今天側福晉回府,說話就要到了。” 幾人加快速度,總管挨個看過,拿手指抹過縫隙才道:“差不離了。兩人進去吃飯,兩人在門口守着,今天這天氣隻要不揚沙就沒事。” 府後門馬房也是天不亮就起來收拾馬舍,馬房總管過來道:“備好清水、黃豆、玉米了沒?草料也撿一撿,别混了野草進去吃着拉了馬嗓子。” 馬夫把馬舍、馬槽都打掃幹淨,倒入幹淨的清水,道:“都好了,也不知道帶出去的馬怎麼樣?” 馬房總管道:“馬四跟着呢。”他看着馬舍中其它的馬,道:“也是委屈它們了,都是好馬,偏偏都栓在圈裡。” 馬夫笑道:“這回那幾匹可是要跑過瘾了。” 前院,劉太監囑咐徒弟小路子道:“新鮮的菜洗幹淨,米挑好洗淨,東小院主子們愛使的杯子碗都拿出來燙過蒸過。” 小路子道:“師傅,今天李主子和二格格回來,咱們備些什麼給主子們用啊?”他更想問,師傅您連盤子碗都吩咐了,怎麼沒提備什麼肉啊?是羊肉是牛肉是雞肉?現在也有蝦了,要不要備一籠活蝦? 劉太監笑道:“師傅教你一個乖,咱們做什麼要看主子的意思,别自做主張。”去了莊子上肯定不會空手而回,就看李主子帶什麼野物回來了。 時近過午,門房才看到遠遠有幾輛騾車在侍衛的護送下走來,兩匹快馬先一步到達,侍衛勒馬停下對門房道:“李主子并二格格、四阿哥回府,跪迎!” 門房的人奔出來,并列在府門兩旁跪下。 少頃,騾車駛到門前,二格格先一步跳下車來,對李薇道:“額娘,我送我的馬回去。” 車裡,李薇掀起車窗簾子道:“走慢些,别跑。” “知道了。” 二格格扔下這句話就去牽她的馬,馬童和她的貼身太監都跟着,恭敬的把馬缰交到她手裡。她摸着馬鬃道:“到家了,走吧。” 馬仰了仰脖子,親熱的哼了兩聲。 二格格走在前頭,那馬就乖乖的踢踏踢踏跟在後面,她的太監和馬童抱着馬鞍等物。 此時車裡的玉瓶等人也跳下了車。 前院張德勝和趙全保早就出來了,跪下磕了個頭再起身,趙全保走到車前問:“主子,咱們走哪道門?” 李薇道:“今天沒風,太陽也好,我跟四阿哥走前門就行。也不用備轎子了。” 趙全保應了聲是,回去給張德勝說。 張德勝道:“那你先叫人都回避着,我在這裡侍候主子。” 趙全保小跑着進去,張德勝躬身站在車前:“恭請側福晉下車。”說完親手掀開車簾,輕聲道:“主子,留神腳。” 李薇扶着張德勝下車,再轉身從奶娘懷裡接過四阿哥,對還跪着的門房等人道:“起吧,辛苦你們了。” 門房總管起身後上前兩步,笑道:“替主子辦事,哪敢稱辛苦?這都是奴才們的福分呢。” 張德勝懶得聽他廢話,道:“行了,主子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喝退旁人,他回身彎腰笑道:“主子,咱們進去吧?”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張德勝雖然是前院書房裡數得着的人物,可李薇待他隻是平平。四爺的人,她還是不要套交情的好。 于是她也隻是笑笑,道了句:“偏勞張公公了。” 張德勝趕緊連連躬身:“不敢,不敢。” 一路走到二道門外,兩旁空無一人,連個走動的太監都見不着。趙全保此時過來,張德勝見侍候李主子的正主來了,打了個千就告退了。 趙全保頂了張德勝的位子侍候在李薇身側,小聲道:“主子爺說一會兒過來瞧您。” 二道門平常不開正門,來往傳話辦事的下人都走的角門。今天一早也是準備好了恭迎側福晉與兩位小主子。 二道門邊守着的除了正院的太監還有嬷嬷。趙全保跟太監熟,對那兩個嬷嬷卻套不上交情。 李薇過了二道門想了想,交待玉瓶:“你先帶着四阿哥回去,我去向福晉請安。”出門一趟,回來怎麼着也該去說一聲。 玉瓶忙道:“我陪着主子去,四阿哥有奶娘和嬷嬷看着呢,再說院裡還留着有人。”說着她回頭囑咐玉盞,“你細心穩重,就陪着四阿哥回去。” 玉盞道:“就你一個侍候着也不行,院裡有玉朝和玉煙呢,她們兩人都能幹。我也跟着主子吧。” 側福晉身邊的人怎麼着也要夠派才對,府裡格格出門身邊都要跟着一個丫頭,主子身邊總不能隻帶玉瓶一個。 柳嬷嬷剛才一直在旁邊聽着,道:“都别争了,我、玉瓶、玉水跟着主子過去。玉盞你陪着小主子。” 趙全保見主子一直好脾氣的在旁邊站着,這幾個就讓主子等,不由得使勁向玉瓶使眼色。 李薇正在想一會兒見了會是個什麼情形,倒沒注意這幾人。 終于商量好了,李薇才領着身後一長串去正院。 福晉剛用過午膳,用到一半時就聽到側福晉回府了,她就停箸道:“都收了吧,一會兒側福晉就該來了。” 莊嬷嬷叫人把膳桌撤下,道:“側福晉可真是心寬,主子爺也由着她把四阿哥帶出去。四阿哥可還不到半歲呢,就算有奶娘和嬷嬷都跟着,孩子這麼小就往外帶着跑也太兒戲了。” 福晉對這點也确實是不滿意的。四爺突然不去莊子上,她就順勢留了下來。本來想要是大格格想跟二格格一起去玩也可以去,但大格格說她還是覺得現在的天有些寒,不樂意,她就沒再勉強。 隻是沒想到側福晉還是照去,還要把四阿哥也帶去。 她跟四爺提了句,說四阿哥太小不好出門,不如就先抱到她這裡來看兩天,等側福晉回來了再抱回去。 結果四爺沒答應,反而說什麼男孩皮實,不必嬌養,以前草原上剛落地的孩子還不是随着部族一遷幾百裡?不過是坐半天車到莊子上,路上也吹不着風,不必擔心雲雲。 福晉沒想到還能從四爺嘴裡聽到這種話,這不成擡杠了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草原上是什麼樣能跟現在比嗎? 她隻是擔心孩子,認為側福晉太草率,反而叫四爺以為她包藏禍心。他也不想想,她有了弘晖,怎麼會再看上側福晉的孩子?何況草原上的孩子都随母,奴隸生的就是奴隸,福晉生的就是主子,怎麼能混為一談? 既然四爺都認為沒事,她也不必去多這個嘴。 等了約有一刻才見着側福晉進來。 莊嬷嬷迎上去,見側福晉的服色像是回來後沒回她的東小院就直接過來了,但怎麼不見二格格和四阿哥? 她淺淺一福,笑道:“給李主子請安了,主子一路可順利?” 李薇也淺笑着把手遞給她,道:“托福,順利得很呢。” 莊嬷嬷扶着她往屋裡去,嘴上道:“咱們主子一早就算着您該到了呢,膳都沒好好用。” 李薇感歎道:“主子心慈,真是我等的福氣。” 福晉在西側間見的她。 李薇進去距上座三步遠就停下,莊嬷嬷等人退到一旁。她規規矩矩的深蹲一福,恭敬道:“奴才給福晉請安,萬福。” 福晉虛扶一把,笑道:“快起來吧。這一路上如何?” 莊嬷嬷親自搬了個繡凳擺在左下首,李薇坐了一半,偏身對着福晉笑着說:“叫主子操心,是奴才的不是。來去一路都托主子和主子爺的福,平平安安的。” 福晉歎道:“平安就好。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來回就這麼兩句話,可見她們倆現在真是相看兩厭。招呼打完就可以退場。 李薇起身再一福就告退了。 出了正院才算長舒一口氣,接下來她好長時間不必再到正院來接受福晉的領導了。 李薇對身旁人說:“這回就沒事了,咱們回去好好歇一歇。” 柳嬷嬷扶着她道:“主子這是累了,本來就剛出月子沒多久,累了這麼一場可要好好養養。” 玉瓶有些着急,說:“主子,咱們還是快點吧,剛才趙全保不是說主子爺要去瞧您嗎?” 李薇擺手道:“咱們也沒花多少時間,誤不了事的。” 可到了東小院,四爺已經到了,還有弘?S和三阿哥。二格格正在纏着他說在莊子上有多開心:“額娘還帶我去掏蛇呢!” 李薇剛好進門,聞言趕緊對四爺解釋道:“不是,是莊上發現了一個蛇窩,說是蛇過冬時掏的,這會兒裡頭的蛇早出來了,就是個空窩!” 一邊說一邊暗暗瞪二格格,這麼快就把你額娘給賣了! 二格格是太高興了一下子說漏了嘴,見此直接拖着兩個弟弟蹿去她的屋子了。 四爺故意沉下臉吓唬她,敢帶孩子去掏蛇?就算不危險這膽子也有點大,可見是他沒跟着,她就撒歡了。 結果就見素素呵呵笑兩聲,指着裡屋道:“我去換個衣服。”然後就躲了。 四爺失笑,起身跟了進去。 李薇還為難怎麼混過去,見他進來趕緊上前拉住他的手,叭啦叭啦說起在莊子上的事,力求四爺能像刷屏一樣把剛才二格格說的掏蛇一事給擠下去,他就不記得了。 “那木匠就是莊上的木匠,莊上的東西大多都是他一家做的。我想要個小櫃子就叫他來,誰知他帶過來了那麼多家具樣子,我才知道原來他們不是都畫圖。也是,比起畫成圖還要找紙筆,還未必能畫出來,看得也不清楚,做個小的不是誰見了都知道自己要什麼樣的嗎?木匠家裡未必有紙筆擅畫,但邊角料肯定不缺,叫徒弟打幾個樣子出來,既練了手藝,又廢物利用,多好啊。” 李薇看到小家具時激動壞了,好萌啊! 她當時就兩眼發光的想跟木匠買下這些,木匠哪裡敢要她的錢?立刻說一家子性命都是主子的,何況這些小物件?而且他還特别不安的說這些都是家裡孩子胡亂做的,不配叫主子賞玩,容他回去做些好的來。 李薇問清确實木匠一家都是莊上的奴才,莊頭道這莊上所有侍候的全是賣身的奴才。前幾年連年遭災,四爺買地的同時也給莊上配齊了人手。 于是給銀子買下就不合适了,李薇賞了他一家五兩銀子。多了也招人惹眼,這麼點也就夠他們一家一年的嚼用,不算天降橫财,隻能說是筆小财,發起來也安心。 還有莊上人家自已腌的蘿蔔丁、菜幫子和鹹菜疙瘩。她嘗着蘿蔔丁味道不錯,剩下兩個味道雖好,賣相差了點就沒要。 她說個不停,四爺就端坐着聽,心裡發笑。她就真以為能糊弄過去? 李薇說的口都幹了,見四爺那帶着深意的微笑,幹脆認錯道:“爺,我錯了,我不該帶二格格去看掏蛇。” 四爺本來也沒生氣,見她服軟就道:“爺也沒生你的氣。下回去莊子上,爺帶你們娘倆去掏兔子,那可比掏蛇好玩多了。先叫狗找着兔子洞,幾個洞都找着,派狗看着,叫狗對着兔子洞叫,一會兒你就能看到那兔子像箭一樣射出來,鑽進草叢就看不見了。” “真的?”李薇聽愣了。 四爺道:“咱們站遠點,想活捉就叫他們下網子,不然就拿箭射。撲兔子不能叫狗,它們一咬這皮就沒法用了。” 李薇叫他說的都恨不能立刻再趕回莊子看怎麼掏兔子了,沒辦法,落後時代裡娛樂太少,再說就是現代她也沒見過這麼有技術的掏兔子啊。動物世界裡獅子豹子狐狸都是使原始手段。 兩人說着說着,她就忍不住歪他身上了。以前見情侶天天粘一塊還特别不理解,現在她是真明白了。情人不粘一塊才不正常呢。 四爺到了東小院是真放松,他從不在這裡端架子。脫靴上榻,把李薇摟懷裡兩人一起歪着。一直聊到玉瓶隔着簾子問:“主子,二格格叫膳了,您要不要也跟着用一些?” 四爺才想起從莊上回來,他們該是一早出發,這會兒肯定還沒用午膳,趕緊坐起道:“叫他們趕緊上。” 轉頭他就訓她:“回來不想着趕緊用膳,餓壞了身體怎麼辦?以前不到飯點就見你念叨,今天是怎麼了?” 李薇說了句甜掉牙的話:“見着你,我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這叫有情飲水飽。 事實是她現在正在節食。 四爺沒被她哄住,等玉瓶叫人把膳桌擡進來,他冷道:“連侍候主子都不會,再有下次自己去領闆子。” 主子可以想不起來吃飯,奴才卻不能忘,不然要奴才幹什麼? 李薇見他有了真火,不好當面給玉瓶求情,使眼色叫她們都退下,反正有四爺在,她一向不愛人在跟前。 玉瓶幾人是真吓着了,臉都吓白了。退出去後,玉朝小聲埋怨玉瓶:“主子身邊一向是你侍候着,怎麼能連叫膳都忘了。” 玉瓶吓得再厲害,當着人面怎麼可能被玉朝數落?她正色道:“這話我放在這裡,日後隻要主子爺來了跟主子兩人在屋裡,誰都别去礙眼。” 玉朝總覺得她這話意有所指,自從上回被玉瓶說破後,她就老想着玉瓶會不會給她小鞋穿,聞言恨道:“誰礙眼了?不叫主子用膳挨闆子怎麼辦?” 玉瓶冷笑:“主子賞闆子是福氣。” 說完她甩手走了,玉朝在原地不忿道:“就該叫你天天攤上這福氣才好呢……” 屋裡,李薇殷勤侍候:“爺,您試試這個。”給他盛碗湯,一會兒再:“爺,您嘗嘗這個。”給他挾塊熏兔肉。 四爺捧場的吃着,筷子一轉給她挾了一條熏兔腿,看着傻眼的她道:“吃啊。” 李薇隻好接受這甜蜜的折磨,熏兔子腿好好吃,就是超标了啦……過午就不能再吃這麼肥膩的東西了啊。 見她一邊為難,一邊還是吃得噴香,第一口就挑最肥嫩的那塊肉下嘴。 四爺看着她吃,心道必定又是在想那個什麼減肥了。明明想吃還克制着,真是想不開。隻是禁不起引|誘,挾到碗裡她就忍不住了。 他就一筷子一筷子的給她挾,見差不多有平日的七分了才停下來。 結果她卻還挾了塊兔肉啃着,他放下筷子笑看。 真是個簡單的性子。 李薇心道,反正都吃了這麼多了,下頓再開始減吧。
123、宮中微瀾
... 四爺陪着李薇用了這頓遲來的午膳後,交待她好好休息就回前院了。明天弘晖回來,從上次先生講的書裡,他大概能推出這十天都講了什麼,這段時間他都沒顧得上,今天要翻一翻,等明天好問弘晖有哪裡不懂。 最主要的是他要看看弘晖在宮裡有沒有什麼不明白的人或事,如果他有什麼錯處也好及早糾正。 他走後,李薇沒有睡覺,玉煙悄悄進來給她捶腿,一邊說這幾天府裡的事。 “主子走後,主子爺一直住在前頭都沒回後面來。主子不在的時候,隻有後面武格格找了幾次鈕钴祿氏的麻煩,後來聽說是鈕钴祿氏送了她幾樣禮物,兩人又好了。”玉煙輕聲像說家常一樣絮叨着,李薇就閉目養神般的聽着。 玉煙悄悄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道:“後來……就是福晉那邊賞了鈕钴祿氏一些東西。” 李薇慢道:“都賞了什麼?” 玉煙道:“瞧着像是幾匹尺寸衣料,鈕钴祿氏沒找府裡的針線嬷嬷,倒是和她的兩個丫頭聽說熬了幾晚。” 李薇睜開眼想,人靠衣裝不假,可鈕钴祿氏相貌隻是平平(跟她比),福晉能一口氣把她包裝成絕世美人? 府裡後面也進過幾個格格,福晉倒是慧眼識珠,一眼就挑中了乾隆媽,叫李薇都懷疑鈕钴祿氏是不是真的骨骼清奇?面相清貴?身帶女主光環才叫福晉這麼照顧她? 因為汪氏、耿氏那會兒可不見福晉這麼常常賞賜啊。 還是因為鈕钴祿氏難得的滿族姓氏?福晉想幹嘛呢?鈕钴祿氏生了兒子就當給弘晖找個小弟弟? 這也不是不可能。 李薇還是不敢賭,萬一真有命運這回事,鈕钴祿氏生了弘曆她再哭就來不及了。與其等孩子出來對付孩子,不如還是不叫她生更好。 那就隻有一個辦法:霸住四爺。 怎麼霸呢? 首先就是不給四爺到别處去的機會。想來想去這頭一關就是:今晚,四爺您來嗎? 李薇發現蘇了二十多年後,能蘇的都蘇完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除了叫四爺來吃晚膳還有什麼别的新鮮點子。 于是她隻能絞盡腦汁想晚膳的菜單,務必要四爺一吃之下驚為天人! 難度太高,她抱着四阿哥喂完奶,給小家夥換過尿布,陪二格格做了會兒針線,兩人一起給四阿哥做了兩件肚兜,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 弘?S和三阿哥飛奔而來,中午光顧着跟姐姐說話,額娘你都不理我們! 于是李薇趕緊先把四大爺抛到一旁哄兒子,她舌燦蓮花般說了莊上的種種美景,四月末五月初正是草木生發的季節,莊上哪怕隻看景也美不盛收。弘?S和三阿哥叫她說的心癢癢,纏着她說下回也要去。 她自然是打包票說沒有問題!然後問那石頭老虎看到了嗎?小桌子小椅子看到了嗎?喜歡嗎? 弘?S和三阿哥一齊點頭:看到了,喜歡。 李薇滿意極了,弘?S加了句:“都在阿瑪書房裡擺着呢,我和弟弟還玩了那個小櫃子,居然真的能把抽屜抽|出來啊。” 李薇:“……”為什麼會在四爺書房?這搭調嗎? 不過孩子喜歡就好,雖然這節奏不太對。 東小院裡熱鬧起來,她跟孩子們到院子裡跳了會兒大繩,果然她的孩子都聰明伶俐!大家跟下餃子似的一個個快速跑過去輕松跳過! 正跳着四大爺也插|進來了,他居然排在她後面,她跳過去正哈哈笑回頭看時就看到他跟在後面,幾大步助跑後輕輕躍起,跳過後迅速跑開,給後面的弘?S騰地方。 李薇:=口= 他拉着她繞回去排在隊伍裡,她又跳了兩回才騰出空問他:“爺,你也喜歡玩這個啊?” “繩戲很有趣,永和宮裡娘娘也愛玩呢。”四爺還把袍角撩起掖在腰帶上,他這大長腿跳這個實在太屈才,李薇悄悄叫趙全保他們輪到四爺跳時,就把繩子悠得高點。 果然再輪到四爺時,趙全保和小喜子互相對了個眼神,伸高手悠了個高的。 四爺馬上明白過來了,笑着看了她一眼,輕松跳過。 李薇對他喊:“别動啊!繼續跳!”然後也沖進去,跟他一起跳。 兩人節奏一緻,連着跳了四五個還沒壞,二格格幾個在下頭沖他們鼓勁。李薇招手:“都進來!一個個進來!” 二格格歡呼一聲跑第一個,沖進來後小小調整一下就能跳得節奏一樣了。 弘?S搓搓手:“瞧我的!”他像個小牛犢似的沖了進來。 三阿哥在外面急的直跺腳,想跳又不敢。弘?S見此跑出來,空出更大的位置給他,鼓勵道:“沒事!上吧!” 二格格一看也跑出來了,兩人一起站在另一邊喊三阿哥:“三弟!勇敢上吧!” 三阿哥:“啊啊啊啊啊!”他喊着往裡沖,李薇在他進來的同時喊:“跳!” 三阿哥反射的跳了下,跟着就抓到竅門了。弘?S和二格格這時也加進來,五個人一起跳了十幾下都不帶壞的。李薇急了,她早累得一身汗了,要不是有那每天兩百下跳繩打底,她根本跳不到現在,這會兒腿都酸了。 她找着機會跑出去,站在外面扶着腿喘道:“你們繼續,我歇歇。” 尼瑪晚膳還沒想好啊! 扶着玉瓶回到屋裡換下汗濕的衣服,重新梳頭淨面,待玉瓶要給她上胭脂,她擺手道:“不折騰了,一會兒要用膳。”對着鏡子瞧瞧,天生麗質,已經很美不用畫了。 玉瓶收起胭脂盒問:“主子,主子爺晚上在這邊用,叫前面劉太監侍候吧?” “應該的。”李薇點頭,李家廚子的手藝四爺瞧不上。 “依主子看,晚上用點什麼好?” 玉瓶這一問可把她給問住了。她猶豫半天想不起一道菜能叫四爺驚豔啊。 見她半天不說話,玉瓶倒覺得新奇了,主子少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以前好像也有過一回。 最後李薇放棄了,她還是走平實路線吧。 “反正這個時候菜多,吃春餅吧。做幾樣時鮮,多炒些青菜,烙些餅,再配上幾樣粥湯就行了。”咱還是跟着節氣吃吧。 膳單傳到劉太監那邊,他是各樣都準備着,面是早就饧好的,備着主子們是要吃面也來得及,要吃餅也是現成的。 “炒個韭菜,來個青菜,綠豆芽,馬鈴薯切細絲酸辣味兒,再蒸個槐花,拌個香椿,調個蘿蔔秧子,切個松花蛋拌黑木耳圓蔥。” 小路子問:“師傅,葷菜呢?”劉太監叫小路子别瞎操心過來揉面準備烙餅,繼續道:“醬肘子、醬牛肉切片,再挑隻三個月的小羊烤上,大菜也有了。這就齊了。” 菜很快上齊了,烤全羊是直接連架子一起擡過來的。東小院的茶房裡面有備着的爐子,放上頭現切現吃。 大家圍坐在堂屋的大桌子前,整頓飯李薇隻顧看着三阿哥别挑食隻吃烤羊肉,上火啊乖。等吃完飯孩子們都各回各屋,她跟打了一場仗似的。洗漱後換了衣服出來才發覺……一晚上沒跟四爺說話! 擡頭一看,隔着半扇屏風,四爺正站在西側間的書桌前寫大字。 她揮退屋裡的人,輕手輕腳的過去,看他嘴角還含着一絲笑,這幅字寫得很順利?那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轉到一邊去自己抄字貼,順便陶醉下這字越來越美,越來越像四爺的字了。 她正得意,四爺道:“樂什麼呢?” “爺您瞧,我這字有您幾分火候了?”她指着剛寫的半章問。 四爺放下筆過來細看,搖頭道:“神有了,隻是多了幾分柔媚之意。”他的字風骨剛硬,叫她習來硬是變成似水柔情,起承轉合間筆意纏綿,絲絲不斷。 看着這筆字,他竟有些心頭火熱。 他對她溫柔道:“好好的書,叫你抄成這樣。” 他這是在訓她?可是聽着一點也不像啊。 李薇叫他弄糊塗了。 她不解的看看字,看看他。結果他說完就回去繼續寫自己的字了,留下她更不明白了。說是教訓,怎麼不說下這字怎麼改進?不是教訓,怎麼…… 李薇回味了下他剛才的話,臉上有些熱,盯着字半天看不懂,抄的是《女訓》這枯燥到家的東西,一點也不香豔……他幹嘛說的好像她寫得很香豔? 不過她的字真的很好啊,她自己看着都美得不行~ 李薇還是沉浸在自己的字裡抄完一遍不知所雲的《女訓》,下回一定要求四爺寫個别的字貼給她,這種字貼抄着真心敗興。 兩人一起收起紙筆,她就去纏四爺給她寫新字貼了。 “不想抄那個了?”他也不說不行,就這麼笑看着她。 她勾着他的手指道:“爺的字好,就是這《女訓》我不喜歡,都是什麼啊?您給我寫個别的吧?” 四爺很好說話:“好啊,想要什麼貼子?” 李薇立刻道:“唐詩宋詞!”寫情詩失敗叫她很不甘心,決心再戰!學海無涯,她現在開始學做詩,達到能拼湊出四五句情詩的程度就可以了。 怎麼會想要這個?四爺奇怪的看着她,心裡卻很快挑出數十首唐宋大家的詩詞來,均是琅琅上口,意思簡單明白,意境又不難體會的。比如給她一首《破陣子》,她能讀通,能理解,卻無法有深刻體會。 同樣,換成李清照的《點绛唇》,她就能明白了。 替她攏了攏頭發,道:“日後得空就寫給你。”見她歡喜起來,想起那《女訓》,解釋道:“《女訓》隻是字好,寫給你不是叫你看那裡頭的意思,能把蔡邕的字學到如今這樣已經可以了,以後練爺的字就行了。” ‘隻練爺的字’聽起來就很幸福,李薇幸福的人都快化了。鈕钴祿是神馬?早忘到腦後了。第二天早上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位。 可經過昨晚,她突然覺得自己大概、可能是陷入了慣性思維中。 鈕钴祿+弘曆=她和孩子們今後會很倒黴。 但其實弘曆現在連根毛都沒有,鈕钴祿目前看來在她面前走不了一回合。 那她豈不是在杞人憂天? 為沒有發生的事擔憂實在太蠢。事實上是她現在的問題不是鈕钴祿,而是貌似在頻頻出招的福晉。 李薇發現自己搞錯重點。霸住四爺神馬的可以有,但為了鈕钴祿夜不安枕不必有。注意福晉的動向必須有。 想到這裡,她問玉瓶:“爺呢?” 玉瓶道:“去接大阿哥了,今天是大阿哥回來的日子。” 對了,她還是專門為了這天才趕在昨天回府的。 那……今天四爺會在正院用午膳? 事實上沒有。四爺回府後對弘晖道:“今天你可以先休息一下,去見見你額娘。歇過晌到書房來,我要考你的書。” 弘晖道:“兒子遵命。” 看着弘晖遠去,四爺輕輕歎了口氣。雖然他這邊放松了,可弘晖好像并沒有比以前輕松多少,正是長個子的時候,身上卻不見一點肉。 弘晖的行李和侍候的太監們已經回了前院。 蘇培盛過去道:“宋道安出來。” 宋道安他們在蘇培盛過來後就規矩跪着,聽他點了名,宋道安一瞬間覺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他縮手縮腳的過去,膽怯的沖蘇培盛笑笑,輕道:“蘇爺爺。” 蘇培盛揚揚下巴,目光如電的打量了他幾下,輕描淡寫的說:“咱們主子爺喚你過去。” 宋道安不由得松了口氣。他是侍候大阿哥的頭号太監,七年前就是主子爺親自挑的他和其他人,把他們給了大阿哥。 上次大阿哥在宮裡出事,他們幾個回府後都挨了闆子。主辱奴死,雖然他們根本無能為力,蘇爺爺還是一人開導了他們二十闆子。 當時蘇爺爺就說:“主子有難,咱們是連命都能不要的。這幾闆子不過是給你們個教訓。下回大阿哥再出事,你們還要吃闆子,隻是到那時可就沒這麼便宜了。” 宋道安等心裡都有數,他們這群太監的命在主子的眼裡那都不算什麼。可人都是貪生怕死的,所以自從那次後,他們也是使盡渾身解數在上書房的太監們中遊走。别的不說,至少能結一兩份香火情,告訴大阿哥今天弘晰阿哥心情不好,昨天挨了訓斥,大阿哥就能避一避,不往上撞。 宋道安在跟着蘇培盛去的路上心裡把這次進宮的事轉了個遍,想不出有什麼問題,心就放下了一半。 到了書房,蘇培盛進去通報:“主子爺,宋道安叫來了。” 四爺放下手裡的書,道:“嗯,叫他進來,其餘人外面守着。” “喳。”蘇培盛退下,到外面站在台階上,沖下頭的宋道安一使眼色。 宋道安提住氣,肅手進屋,站得離四爺還有五步遠就甩袖子打千跪下磕頭,嘴裡說着:“奴婢宋道安給主子爺磕頭,主子爺萬福金安。” 半晌,沒聽到主子爺叫起的聲音。 宋道安一會兒額上就出了一層汗,他連大聲呼吸都不敢,伏首在地,眼珠亂轉,心中一片胡思亂想。 四爺晾了他一會兒,嗯了聲。 宋道安瞬間渾身放松下來,又磕了個響頭才敢爬起來,頭也不敢擡的站在那裡。 四爺問他:“這次在宮裡,大阿哥如何?” 宋道安在心裡把話轉了四五圈才敢開口道:“回主子爺的話,小主子在宮裡一切都好。”跟着不等四爺再細問,就把他能想起來的感覺比較重要的事全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說了。 “……有幾日,毓慶宮大阿哥似有不快,小主子就略避着些。旁的就再也沒有了。” 毓慶宮……大阿哥不快? “怎麼回事?”四爺問道。 宋道安在心裡轉了一圈才肯定這問的是誰,忙道:“聽說是挨了訓。” 誰敢訓毓慶宮大阿哥? 四爺揮退宋道安,在心裡嘀咕起來。 兩日前,太子和十三才被禦林軍送回來。皇上轉道去塞上避暑了。傳旨叫直郡王等前往伴駕。 毓慶宮裡,阿寶正跪在外面的青石闆上。他形容狼狽,身形微微搖晃,卻依然堅持跪得筆直。周圍空無一人,連小太監都不敢從這邊過。 書房裡,太子站在窗前仿佛沒看到跪在那裡的人。 他身後坐着弘晰。 弘晰坐在椅上,屁|股下卻像放了一把釘子似的。 太子的聲音打破這叫人難受的安靜:“你一個主子,非要跟一個太監計較,很有臉面?” 弘晰的臉一下子暴紅,他氣憤道:“兒隻是不忿這種小人污了阿瑪的名聲!” 他的話音剛落,就後悔的恨不能把話再吞回去。 太子沒有說話,半天才淡淡道:“你就是把他打爛了,那些人不過換個人傳這閑話而已。” 弘晰一下子紅了眼眶,委屈道:“阿瑪……” 太子回身,笑道:“傻孩子。” 他把弘晰招到身旁,跟他一起看跪在那裡的阿寶,細細教他:“他隻是個下賤人,連你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你跟他計較是丢了自己的身份,下回再看不順眼,直接抽刀砍了他就行。你若不願意動手,就叫跟着你的人,拖下去打死算了。” 弘晰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不甘道:“兒也不是非要他的命……他侍候阿瑪還算忠心……” 太子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他算是個什麼東西?你是我的兒子,日後别為這種小事費心。” 弘晰糾結起來,想為阿寶求情卻說不出口。 太子拍拍他的肩,道:“好了,以後再聽到什麼,别放在心上。阿瑪心裡有數。” 弘晰出去後,太子吩咐人:“告訴阿寶,再跪兩個時辰就可以起來了。” 自有人小跑着去跟阿寶說,既然寶公公沒失寵,巴結的人就多了。等阿寶跪完這兩個時辰,早有人準備好了藥給他敷膝蓋。 阿寶挨了闆子又罰跪,隻能側躺,身前放幾個疊高的被子讓他抱着做支撐,喝了藥也不頂用,晚上還是起了燒。 他一連燒了好幾天,照顧巴結他的小太監趁着他醒來給他喂飯喂藥時道:“寶爺爺,您可要好好養着。您可不知道,咱們殿下可是發了火了,這幾天一連杖斃了好幾個人呢,都是在背地裡偷偷說您壞話的。” 阿寶一驚之下險些打翻藥碗,他抓住小太監的胳膊道:“你說什麼?” 小太監得意道:“不就是有人在背後說寶公公你侍候殿下……侍候……那個,他們那都是眼氣您。還害您被咱們大阿哥厭惡,吃了這麼多闆子還罰跪。這次咱們殿下可算給你出氣了。好幾個說您這個的都被拖到慎行司去打得屁|股都爛了!” 阿寶怔怔的,等小太監喂完藥出去,他埋首在被子裡一陣嚎啕。 主子,都是奴才的錯。奴才污了您的名聲,奴才該死,奴才賤軀哪配讓您這樣為奴才……奴才萬死…… 第二天,小太監又帶來個好消息:“寶爺爺,咱們殿下今日問您的傷了,說您好了就再回去侍候。” 阿寶捂住心口,堅定道:“主子有話,奴才就是死……都要為主子辦到。”當即要小太監扶他起身。 他搖搖晃晃的回到書房,見太子正坐在榻上讀書。他默默跪下磕了個頭,起身去試了試太子身旁的茶,觸手微涼,就端起來交給其他人換一碗滾的來。 太子翻過一頁書,道:“怎麼不多歇幾天?五十闆子是那麼好挨的?” 阿寶膝蓋還沒好,站不直,笑道:“有主子在,他們不敢打實。” 太子笑了下,合上書打量了阿寶幾眼,道:“去歇好了再來,你這副樣子風吹吹就倒,孤還真不放心使喚你。” 阿寶躬身退下,正在殿門口看到弘晰和弘晉。 他跪下請安,弘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弘晰。前幾日他們聽到有人在傳阿瑪偏愛太監,不愛女子,弘晰就氣得臉都白了,回來就找由子把阿瑪身邊最年輕最得寵的寶公公給打了一頓,事後也是接連找他的事,最後驚動了阿瑪,賞了這寶公公五十闆子。 瞧這樣子,這寶公公是又回來侍候了?可見是阿瑪信重的太監。弘晉隻求弘晰别在阿瑪書房門口發脾氣。 誰知弘晰眼都不瞟這太監一下,擡腿就進了殿。弘晉趕緊跟上。 阿寶跪到主子們都進去了才艱難的起來,守門的小太監見他能從大阿哥手下超生,不由感歎太子殿下可真是夠寵他的,連大阿哥都要避開他。 他上前殷勤的扶起阿寶,不由得往他臉上掃了一眼。殿前陽光熾烈,映得四周一片白。阿寶面色蒼白,額角有汗,嘴唇毫無血色,身形委頓連走都走不成的樣子。 但他這副快沒氣的樣子,偏偏一雙眼睛湛然有神,灼灼生光。 雖然沒被這雙眼睛看到,小太監也要歎一聲。就憑這雙眼睛,殿下寵他隻怕就不是虛言。 阿寶厭煩傳言後專愛盯着他看的人,推開小太監道:“勞煩,我自己走就行。” 太子皎皎猶如明月,哪是他這等人能高攀的?這輩子能侍候太子就是他幾輩子積來的福份了。 這群人隻會拿那種眼光去污蔑太子,誰會知道太子的心胸是多麼寬廣、溫暖? 太子……為了太子,他什麼都不懼。這條命能為太子舍了,他也不白活了。 阿寶步履蹒跚的慢慢走出殿外,身形漸漸挺拔。炙白的陽光照下來,映得他身後的影子漆黑如墨。++++++++++++++++++
作者有話要說:
PS:剛才有點小問題。寫完發現太子目前應該在南巡中,所以前面幾章的時間點重修過了,目前算是五月初喽,太子已經回京。
124、(番外)生氣了
... 生氣了。 李薇悶頭朝前走,玉瓶緊緊跟在後面,幾乎都快一路小跑了。玉朝等人守在花園門口,見他們過來卻神色不對,特别是李主子,竟然停都不停就直接走了,她們隻好匆匆一福再趕緊跟上。 路上,玉朝對玉瓶使眼色:這是怎麼回事? 玉瓶着急的把眼色扔回來:别煩人,沒空跟你說! 這到底是怎麼了? 回到東小院,李薇直接進了西側間,叫所有人都退出去,連倒茶的玉瓶都被攆到堂屋去了。 玉瓶幹脆把人都攆得遠些,窗戶下也不許站人。幸好二格格去校場騎馬了,這會兒不在。玉朝拉着她轉到角屋裡,兩人壓低聲音。 玉朝問:“是什麼事你也給我透個底。我來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主子這麼生氣呢。” 玉瓶坐卧不安的,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玉朝的眼都快叫她繞暈了,卻也不敢催。因為看玉瓶臉色也知道這事隻怕是不小。 不過逛個花園能有什麼事呢? 玉瓶還是透給她了兩句:“剛才我陪着主子進去,瞧着在湖心小亭裡,鈕钴祿氏正侍候咱們主子爺用茶呢。” 玉朝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到舌頭道:“蘇培盛呢?他手斷了?連個茶都不能捧了?” 玉瓶瞪了她一眼,恨道:“那混蛋就守在小亭下頭,主子遠遠瞧見時,他就縮在那兒裝傻呢!” 玉朝都結巴了,喃喃道:“這混蛋……這王八蛋……斷子絕孫的缺德鬼……” 玉瓶渾身無力的一屁|股坐下來:“……主子一見……就轉身出來了……”說着她眼圈都紅了,抽出手帕擦着眼角。 兩人默默無語。 突然東側間裡傳來四阿哥的哭聲。玉瓶趕緊站起來往東側間跑,到了門口就見玉煙在正屋那兒對她殺雞抹脖子的使眼色。 玉瓶遲疑的停下腳,悄悄探頭沖着東側間窗戶看了一眼。 裡面她們主子抱着四阿哥在哄,背後四爺站着,一手按在主子的肩上。 玉瓶歡喜極了,拽着玉煙到一旁,正好看見蘇培盛笑呵呵的在茶房用茶,玉瓶憋着一肚子火不能沖他撒,隻好全咽回肚子,好懸沒噎死她。 她和玉煙隻好另找地方說話。 玉煙不等她問就說:“剛主子坐在屋裡發呆,咱們主子爺就進來了,我進去送茶,主子也不理主子爺。主子爺站那翻書,主子也不搭話。後來主子過來看四阿哥,主子爺跟着過來,我就沒進去。”奶娘也叫趕出去了。 玉瓶雙手合什:“老天保佑,這該是沒事了吧?” 東側間裡,剛才被她抱得不舒服哭的四阿哥這會兒已經被哄睡了,本來就是他睡覺的時間,人家睡得正香,被親親額娘抱起也沒生氣,就是額娘手太重,人家才哭兩聲。不過額娘哄哄他就不哭了,繼續睡。 李薇抱着四阿哥輕輕搖晃,死活不看身後的四爺。 半晌,四爺輕輕歎了聲,柔聲對她道:“孩子睡了,放下吧。” 李薇不理。 “放下他才睡得舒服呢。” 還是不理。 四爺再歎,伸手過去把四阿哥抱出來。哼叽的四阿哥擡起小拳頭給了阿瑪的下巴一下,四爺避了下沒避開,手上卻穩穩的。他垂眼一掃,就見剛才一直不理人的素素擡眼斜了他們父子一下,眼眶雖紅,臉上卻緩和了。 這是看見兒子替她出氣了? 四爺失笑,小心翼翼将四阿哥放回床上,拉着他額娘回到西側間。 四下無人,所有的丫頭都避出去了。 四爺看着一直避開他目光的素素,擡起她的下巴硬是把她的臉扭過來。 李薇還是垂着眼不看他,眼觀鼻,鼻觀心。 四爺叫她搓揉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了,摟到懷裡柔聲道:“就是叫她倒了杯茶,就值得你氣成這樣?” 素素在他懷裡扭了下,掙紮卻不推開他。再說,誰家要推人時還拽着人家胸口的衣服的?這推得開嗎? 愛撒嬌…… 四爺笑着繼續哄:“爺在上頭瞧見你,不等喊就跑了。爺茶也不喝了,趕緊下亭子來追,就這還給爺臉色看。” 他看她埋在他懷裡的臉,微微有些泛紅了,這是不好意思了? “小醋桶。”他愛憐的道,終于,素素伸手摟住他的腰了。 四爺舒口氣,更摟得緊一分,輕松道:“本來想看看風景,賞賞湖,結果沒賞多久就被你這磨人精鬧得不得安甯。” 李薇剛才那一肚子邪火早飛了,叫他說的覺得都是她的錯,埋在他胸口的頭撒嬌得蹭來蹭去。 四爺叫她蹭得心口癢癢,擡起她的下巴輕聲道:“你說爺怎麼就栽在你身上了?” 外面,玉瓶悄悄朝屋裡看了一眼,屏風後兩個人影漸漸合成了一個。她松了口氣,蘇培盛這時走過來,陪笑道:“玉瓶姑娘,主子們好着呢,你就别操這閑心了。” 玉瓶呲着白森森的牙笑道:“蘇公公,您喝茶去吧,這兒有我呢。” 蘇培盛被她笑得背上發寒,呵呵道:“姑娘辛苦,那我就歇着去?” 玉瓶送出幾步:“您歇,您歇。”歇死去吧! 将人都攆得遠遠的,玉瓶守在屋外,雙手合什祝禱上天,求長生天保佑我們主子和主子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一切小人全死開去!
125、時運不濟
... 武格格的小院西廂房裡。 鈕钴祿氏無助的坐在小屋裡。參花和橋香坐在外屋榻上,兩人互相看看,都偷偷盯着裡屋的動靜。 橋香小聲問參花:“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參花悶頭低聲說:“能是怎麼回事?不就是那麼回事呗。” 那天福晉那邊的石榴姐姐過來傳話,說花園裡景緻好,叫格格沒事别在屋裡坐着,也可以出去轉轉。 她們和格格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于是格格就趕緊換上新做的衣服過去了。一開始也挺好的,進了花園就瞧見亭子裡的四爺,蘇培盛守在亭子下面也沒難為她們。參花留在下頭,格格就上去給四爺請安了。 後來她就看到格格給四爺倒了杯茶,氣氛正好,誰知側福晉就這麼冒出來了。 參花急得直跺腳,也不好當沒看到就過去磕頭。 側福晉壓根沒往小亭去,遠遠的望了眼就走了。她還松了口氣,想這側福晉也不像人說的那麼不講理。她想格格這下能順順當當的了,結果就見四爺站在亭子裡沖側福晉背影望了望,然後就撩下格格下了亭子。 聽說直接就去了東小院。 格格當時從亭子裡下來臉都白了,她也不敢多問,趕緊扶着格格回來。 從那天後也有三五天了,四爺像是把格格給忘了,天天歇在東小院裡,午膳都要特意過去用,晚上就更别提了。 事到如今,她們才算是真切體會到側福晉的盛寵。 參花悄悄跟橋香道:“真跟牽了主子爺的魂似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下了咒。” 橋香歎道:“這話就不必提了,橫豎都是命。” 裡屋,鈕钴祿氏聽到外面丫頭們的竊竊私語,想也知道她們在說什麼,更是難堪的沒法說。在家裡也曾想過進府後要用心侍候四貝勒,好好替家裡争光。進府後雖然被冷落,可心裡也有數。福晉的看重也叫她起了心思,想着争一争,說不定真有那個命呢? 可她壯着膽子上了小亭,頂着主子爺打量的眼神福禮問安。她能一路選到底,自認也算有幾分姿色。 結果主子爺看着她的時候,跟看個奴才下人一般無二。不說驚豔心動,連一絲憐惜也沒有。 但側福晉不過一個背影,主子爺的眼睛就亮了,面色也柔和了,最後更是匆匆追了過去。把她獨個扔在亭子上,那一刻真是恨不能一頭撞死。 鈕钴祿氏紅了眼圈,緊緊抓着袖子恨恨道:“狐狸精!” 外屋,參花和橋香看着時辰差不多該用午膳了,橋香起身道:“你在屋裡侍候着,我去提膳。” 她掀簾子出了屋,正撞上武格格的丫頭玉露和玉指,兩人一人提一個膳盒剛回來。 橋香站到一旁客氣道:“姐姐們好。” 玉露仰臉直接過去,掃都不掃她一眼。玉指倒是落後半步,故意揚高聲道:“哪兒來的野貓瞎叫春?也不嫌丢人!”說完一口唾沫呸在她腳邊。 橋香氣得紅了臉,卻也不敢争氣犟嘴,垂下頭不言不語。 玉露在前頭對玉指道:“你跟這種破落戶有什麼可說的?” 兩人一搭一唱,把橋香臊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她還是個黃花姑娘呢,這種話扔在她身上,叫她怎麼還嘴?頂回去又怕惹來更難聽的話。 等玉露和玉指進了屋,她才匆匆縮肩走了。 屋裡,鈕钴祿氏聽到玉指和玉露故意高聲的話,恨得牙根癢癢,她咬唇站在窗戶前,既盼着橋香能說兩句,又怕吵起來丢的臉更多。 橋香叫這兩人頂得一句不敢吭,她也生氣。 外屋參花看看裡屋,靠在門裡聽玉露兩人進屋,橋香走了才松了口氣。她在屋裡站了站,還是沒有進屋去侍候格格。這會兒格格心情肯定不好,她才不去找罵呢。 橋香到了内院膳房,跟守門的小太監客氣道:“勞煩,我來拿我們格格的午膳。” 小太監沒精打采的站着,翻了個白眼,道:“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們才來?大師傅這會兒可沒空呢,等着吧。” 橋香隻好站在外面等。 内院膳房侍候的主子多,打頭的就是福晉,然後是大格格與三格格,餘下是宋氏、武氏等一群格格們。 李側福晉在内院膳房單有她一個竈間,裡面的師傅别人不管侍候,隻侍候李側福晉的飯食。就這,側福晉還不是天天叫他。 橋香早在進後院第一天就被莊嬷嬷提點過了,她看着西邊竈間連師傅帶小工都在閑着,青翠的蔬菜和新鮮的雞鴨魚肉都擺在案闆上。竈上倒是燒着火,就這麼空廢柴熱着水,等着側福晉偶爾想起來叫上一、兩道菜。 可她們格格的午膳卻不知道要等上多久。提來的也不一定就是熱菜熱飯。 等了約有兩刻鐘,小太監都去換班吃飯了,橋香還沒拿到膳盒。她在膳房前來回轉圈,卻不敢進去。莊嬷嬷說過,膳房重地,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進。橋香明白,萬一主子們吃出個好歹來怎麼辦?叫外人進進出出的确實不好。 可這都什麼時辰了?就算是故意晾着她們格格,也不能不給吃的啊。 遠處,石榴帶着人來還膳盒,一眼看到橋香,招手叫她過來:“你在這裡轉什麼?閑了去花園逛逛,膳房門口也是能亂轉的?” 橋香急得跺腳,道:“好姐姐,我們格格的午膳這會兒還沒拿出來呢,你說這叫我怎麼辦啊?” 石榴驚訝道:“還沒來?”然後就明白過來了。鈕钴祿氏跑花園找四爺的事早傳遍了,可巧的是被側福晉撞上。結果四爺被側福晉拽走,一連在東小院歇了五天。 人的眼多尖啊,怕是都以為側福晉這下就是在給鈕钴祿氏下馬威。兩人從鈕钴祿沒進府就開始掐,側福晉壓着不叫她進府,鈕钴祿隻怕心裡早恨上側福晉了。 結果鈕钴祿勾引四爺,側福晉還不跳起來啊?肯定不能輕饒了她。一邊迷着四爺不叫他找别人,一邊晾着鈕钴祿氏。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趁火打劫的了。眼見鈕钴祿氏惹着了側福晉,人人都想上去踩一腳。 膳房也是看人下菜碟的。福晉剛從宮裡過來時,還使喚不動他們呢。硬是拿着流水冊不給福晉,搞得當時還是格格的側福晉在前院叫了快兩個月的膳,福晉硬是不知道。後來就算知道了,當時撥下去的份例也找不回來了,早不知道進了哪個孫子的肚子了。 石榴見橋香急得團團轉,安慰道:“你也别急,我去問問。” 守門的小太監不認橋香,但對石榴還是很親熱的,連聲喊:“石榴姐姐怎麼親自過來?是主子想用什麼新鮮東西了?” 石榴客客氣氣的笑道:“主子用着你們師傅的手藝好,滿意着呢。”然後指着橋香道,“這也是我一個姐妹,侍候着咱們院子裡的鈕钴祿格格,她也是侍候人的苦命人,咱們不幫她誰幫她?好弟弟,辛苦你一趟進去瞧瞧鈕钴祿格格的膳好了沒?” 橋香趕緊千拜托萬拜托。 小太監這會兒就好說話了,罵道:“肯定是小喬子那兔崽子偷懶!”他又對橋香做揖,“姐姐千萬别跟他計較,回頭我一定告訴師傅好好教訓他!” 橋香連連擺手說不用。 這回就快多了,小太監進去轉眼就把膳盒提出來交到橋香手裡。 石榴再謝一回小太監,橋香提着沉甸甸的膳盒謝了這個謝那個。石榴道:“好了,你趕緊回去吧,别讓格格等急了。” 橋香也不再多說,再謝一回就提着膳盒快步走了。 回到武格格的院子,她溜着牆根蹿回屋裡,生怕再引來玉露等人白生是非。 參花等的都想去找她了,一見趕緊接過她手裡的膳盒道:“怎麼這麼晚?我瞧着武格格那邊早就回來了。” 橋香先倒了杯茶喝,道:“别提了,快收拾好給格格送進去吧。” 可打開膳盒,菜一丁點熱氣都沒了。參花挨個端出來上手一摸,連盤子底都是涼透的。四菜一湯,道道都漂着結成塊的白豬油花。 參花傻眼了:“這、這叫人怎麼吃啊?” 橋香看了一眼,無力的坐下,她是沒力氣再去膳房折騰換菜的事了。何況這一看就知道,菜隻怕是早就做好放進膳盒,就是故意拖着不給她而已。 “用茶爐熱熱?”她出主意道。 也隻有這樣了,幸好她們還有茶爐。 橋香和參花把菜倒進幹淨的銅壺中,放在爐子上熱得差不多就裝回盤子裡,熱好兩道菜,橋香就道:“先把這個給格格送進去。” 菜也顧不上擺花樣了,參花隻好先端着兩道菜一碗米進裡屋,擺在炕桌上都不知道該怎麼跟格格說。 鈕钴祿是早知道她們在外面做什麼了,拿起筷子吃着半溫的菜,說:“剩下的菜你們熱熱吃吧,我吃這兩個就可以了。” 參花也實在說不出安慰的話,見格格神色不快,趕緊躲出來,小聲對還在熱菜的橋香說:“格格說剩下的菜賞咱們了。” 橋香長出一口氣,直起腰道:“那可省心了,幹脆菜、湯和米飯倒一塊熱熱得了。” 兩個丫頭沒那麼多講究,全倒在一起成了一壺雜燴,邊熱邊吃也吃得挺香。将剩下的菜、湯和米飯一掃而空後。橋香收拾碗盤,參花進屋收拾格格的碗盤,進去就見格格偏身坐在床上,炕桌上的菜就動了兩口,飯也隻下去淺淺一層。 她把這些端出來,對橋香發愁道:“格格就吃這麼點怎麼行?” 橋香看着沒動多少的菜,問參花:“要不明天我帶着銀子去?” 參花更愁了:“那要送到什麼時候?” 兩人面面相觑。送到格格受寵的時候?一天兩頓飯兩頓點心,就算不要點心吧,長年累月那也不是個小數目啊。 再說,誰知道格格什麼時候能受寵? 這個兩人都不敢說。 東小院裡,用過午膳後,四爺與李薇并頭躺在一起歇午覺。 睡着睡着,四爺就感覺身上有些沉,睜眼一瞧素素都快巴到他身上來了。她看着比前一段日子小了兩圈,那跳繩什麼的還真有用。 看她睡着了也使勁往他懷裡擠,就叫他忍不住有些心疼。 懷四阿哥之前,聽說了娘娘要指個格格過來,她就開始不安,出了各種新鮮招數要來‘争寵’,等四阿哥落地了,鈕钴祿進了府,她就更是頻頻出錯。 懷前幾個孩子的時候,也不見她生了以後吵着要減什麼肥,都是一顆心全撲在孩子身上,天天折騰着給他們做小衣服,打扮孩子逗孩子,見着他嘴裡也全是孩子經,不管他是寫字讀書還是在喝茶休息,她能一個人說得熱鬧開心還會把自己逗笑。 他那時就奇怪她怎麼就能這麼快活。 可現在見她這樣,他甯願她還是這麼簡單快活,而不是為了一個不算什麼的格格患得患失,寝食不安。 四爺翻了個身,把她整個摟到懷裡抱住。 李薇睡到一半開始覺得喘不上氣,被子太沉了……下回再也不蓋兩層厚被子了…… 她這麼想着,掙紮着醒來,可怎麼都推不開被子,迷糊着睜開眼,四爺也迷糊着低頭看她,剛睡醒嗓音還沙啞着,問她:“怎麼了?” 兩人互相對視,剛睡醒都有點反應遲鈍。 四爺清醒了點,放開她問:“想方便了?” 沒有! 李薇内牛。就算是夫妻也該有點隐私才能保持神秘感和魅力啊?方便這種話題直接談真的沒關系?! 她這才發現四爺睡覺時是把她整個抱住,半個人都壓她身上了,那大長腿跟杠子似的往她身上一橫,壓得喘不上氣隻是小兒科。 四爺起身看窗戶,見外面天都暗了,這一覺睡得真香,連時辰都忘了。他伸了個懶腰,好久都沒睡這麼沉了。 外面玉瓶聽到他們醒了,隔着簾子小聲問:“主子?主子爺醒了?” 四爺清清喉嚨,“進來吧。” 等玉瓶進來,他推推李薇道:“去吧。” 李薇隻好從善如流的去‘方便’了。雖然人家剛才真的不是想方便…… 睡了個好覺,四爺起來神清氣爽,見已經五點了,索性用過晚膳再回前面去。太子和十三都回來後,直郡王等人奉旨前往塞外伴駕。 皇上大概是想叫直郡王親眼見一見女婿,再考校一二,好放心嫁女。 太子回宮後就沒什麼動靜,倒是十三回府後就閉門不出,前兩天更是傳出告病的話。這本來也沒什麼,但十三卻往四貝勒府送了幾樣禮物。 雖然說是南巡時帶的當地的東西,不值錢。可聽說各府都沒送,單送了四爺。 四爺接了禮物心裡免不了嘀咕一二。送禮的人他親自見了,問清其他府上都沒送,那人的話是這麼說的:“直郡王與諸位貝勒都不在京裡,所以我們爺就先送了貴府。” 這也說不通。各府主子不在,可福晉都在。 四爺明白了十三的意思,也就端起架子吩咐那送禮的人,道:“自家兄弟何況在意那些小節?回去跟你們十三爺說,趕緊把禮物都給各府送去。都是自己人不會挑理,可他是小輩,該做的要先做到才是。” 那人喜不自禁,當即磕頭道:“我們十三爺常說四爺打小就照顧他,您這話奴才記下了,回去一定禀給我們十三爺知道。” 收了十三的禮,又點出收下他的投誠。四爺也算明白兩次伴駕已經把十三的膽子唬破了。像老八那樣能連命都不要,悶頭隻顧順着皇上的還是少數。 十三惜命,這是打算往後縮了。 晚膳時,玉瓶特意端過來一個小炖盅擺在李薇面前,掀蓋一看,炖的是燕窩。 她可沒叫這個啊,難不成是膳房孝敬的? 不等她問玉瓶,四爺道:“以後每天給你炖一碗,用吧。” 李薇雖然早就腐敗了,可燕窩真不常吃。主要是她小時候家裡屋檐下有兩隻燕子做窩,每年都飛回來,直到他們家搬到樓房為止。因為這個,李薇一直對燕窩感覺不太對,吃燕窩有種壞良心的感覺。 但這是四爺給的,她隻好配着良心一起吃下去了。 四爺,為了你,我連燕窩都吃了…… 李薇感動中,一小盅燕窩沒什麼感覺的就喝完了。 等四爺走後,玉瓶興奮的跟她說:“主子不知道,這盅珍珠炖燕窩是主子爺親自吩咐的,特意從前院庫房裡取的珍珠和整個的燕盞。趙全保說蘇培盛的臉都青了!” 玉瓶得意死了,就該讓這混蛋心疼死!又不是他的東西,管着鑰匙就全當成自己家的了?摳門鬼! 李薇不懂玉瓶幹嘛要提蘇培盛,她想到一個問題:“難道要天天喝?” 玉瓶道:“主子爺是吩咐了天天給您炖一盅。” “那喝到什麼時候啊?”這東西能天天喝嗎?難不成還要喝個十年八年的? 這個玉瓶答不出來了,仔細想想趙全保也沒提四爺叫主子喝多久,她遲疑道:“大概是……喝到您不想喝為止?” 李薇聽得傻了,時隔多年,她終于又感受到四爺的盛寵了,就跟當年在阿哥所時,他一口氣賞了她十幾匹紗來堆紗花。 當年是忐忑,如今是甜蜜。 玉瓶見主子坐了一會兒,慢慢露出一個格外動人的微笑,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前院,書房裡。 蘇培盛進來道:“主子爺,福晉說今天後院膳房炖了一鍋上好的春筍八寶雞,特意送到前面來給主子爺和各位小主子當宵夜。” 四爺看了眼鐘表,見快八點了,道:“去問問弘?S他們吃不吃。” 蘇培盛去了又回,禀道:“回主子爺,二阿哥和三阿哥都說不餓。” 四爺放下手裡的書,道:“春筍八寶雞是弘晖愛用的……叫他們送上來吧。”大概是福晉想兒子了,叫膳房做了卻沒人吃,隻好送到前頭來。 八寶雞就是取一肥雞,去骨後把春筍等山珍塞入雞腹中,隔水清炖。出鍋後喝湯吃肉,口味清淡鮮美。 素素也愛吃,她愛喝這個湯。 四爺想着就順口吩咐蘇培盛:“叫劉寶泉明日給東小院做一道八寶雞,多放春筍和香菇。” 蘇培盛應了聲是。四爺叫他盛了碗湯,用了後就叫撤下去了。 一個時辰前剛在東小院用過晚膳,這會兒是一點都不餓。為了不掃福晉的面子才用了碗湯。 八寶雞撤下去自然就便宜底下的小太監了。 四爺起身去院子裡消食,天上一輪明月高懸。院子裡還有未散去的八寶雞的濃香。這叫他想起福晉,再由福晉想到鈕钴祿氏。 福晉叫人做八寶雞有五分是想起弘晖,可送到前院來就有八分是項莊舞劍了。 福晉……她的權欲是越來越大了。 府裡的阿哥們都越來越大,她的心也越來越大。以前的安然不過是沒到時候,如今她也不肯再安享富貴尊榮,打算插手他的安排了。 她的所作所為再不起眼,最終靶子依舊是素素。 至于鈕钴祿氏,如果産女倒無妨,不過是多一個格格。可要是有了阿哥,那這個阿哥就是替福晉生的。 以前他還認為隻要把孩子挪到前院,就能削弱福晉的影響,現在看來是他想得簡單了。 他絕不能接受叫自己的阿哥被福晉當成棋子擺布! 就算她是為了鞏固弘晖的地位也不行。 他是看重弘晖,可其他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血。 四爺心道,這下可是要辜負娘娘的心意了。鈕钴祿氏也是命不好,事到如今,他也隻能晾着她。再高明的太醫也不能隔腹斷子,橫豎他現在也不缺孩子。少一個人生也不算什麼。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想起素素給他生的四個孩子,個個都是好孩子,四阿哥雖然連話都還不會說,可那雙黑亮的眼睛一看就是随了素素,現在正是好奇的時候,拿金鈴逗他,他能一點不煩的看上半個時辰,最後逗的人都累了,他還不依。 四爺不由失笑。三步遠外侍候着的蘇培盛見爺自己個笑了,心道:主子的心實在難猜……看着月亮就能笑起來,這還真不是他這等人能明白的。
126、痛心 五月的天氣是漸漸熱起來了。 李薇坐在騾車裡,身上隻單穿了一件粉紅色繡大朵荷花的旗袍,就這都熱得她身上起了層薄汗。 玉瓶拿着把小團扇輕輕給她扇風,道:“主子,咱們很快就到了。” 李薇掀起車窗簾往外望,寬敞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連個小攤販都看不到。就跟四貝勒府前面的那條街一樣,不管是漢人還是一般的旗人,都會繞開這些王公府邸不從這邊經過。小攤販更是隻要來就會被府衛驅趕。 放到現在,大概就是天?安?門前不許停車擺小攤吧? 現代社會比較民主的地方大概就是允許大家找衛兵合照留影?李薇大學時跟同學去北京玩,拍照時故意把衛兵給照進去(背對衛兵比V字,另一人把鏡頭錯開對準挺拔的衛兵同志),衛兵往她們這邊看了好幾眼,怕被盤問迅速閃人了。 李薇現在再想起現代的事,發現讓她有不可思議之感的變成了現代。好像此時此刻的古代大街,騾車,侍候她的丫頭才是真實可信的。 而那個有電腦電話電視的現代卻遙遠的像月亮上的廣寒宮,變成了美好動人的傳說。 你知道它就在那裡,卻更像是想像出來的夢話傳說。 李薇正在深入思考諸如‘我存在’這種深奧的哲學問題時,騾車緩緩停下。後面跟車的玉盞、玉水等人跳下車,跑過來侍候李薇下車。 兩天前,四爺對她道:“過兩日,你去瞧瞧十三。他回京後就病了,這麼些日子也不知道養得如何了。你帶點藥過去,看他府上有沒有什麼煩難的事,回來告訴我。” 他一句話,李薇就領命出征了。這算是第二次替四爺出面。隔了兩天,給福晉報備過,帶上四爺和福晉準備的禮物,她就坐上騾車往十三爺府來。 說起來她隻在永和宮見過十三福晉――還沒說過話。這會兒去要親親熱熱的扮自家人,上門探望。 除了四爺準備的藥材、藥丸和新書,福晉的就是給十三福晉和十三爺長女的禮物,送女人的東西就那麼些,衣料首飾一類。 李薇自己是空手來的,不過考慮到要是十三福晉把小格格抱出來,她也準備了見面禮。 十三爺府洞門大開,李薇在自己府上也習慣了,沒被兩排跪下磕頭的吓着。進了正門上轎,擡着走了大概小一刻鐘才停下。玉瓶掀開轎簾,站在轎旁迎接的是個嬷嬷,離嬷嬷約五步遠的地方站着一位年約十六、七的小婦人。 她穿着一身柳葉青的旗袍,小臉、柳眉,杏眼。 這不是十三福晉。 李薇搭着嬷嬷的手出來,小婦人向前迎了兩步後,盈盈跪下道:“奴才瓜爾佳氏叩見側福晉。” 李薇給玉瓶使了個眼色,她伸手虛扶,玉瓶上前扶起小婦人。 李薇道:“不必這麼客套,是我來得莽撞了。”說罷将手遞給瓜爾佳氏,如果十三爺府上沒有第二個瓜爾佳氏,那她就是十三爺大格格的生母。 十三福晉不會這麼打臉,叫個格格來招待她吧? 李薇有些驚訝。從四爺話裡的意思看,十三爺應該是已經算四爺的人了,所以四爺才會叫她來。 瓜爾佳氏扶着李薇,羞澀道:“我一見側福晉就心裡喜歡,側福晉要是不嫌棄我粗笨,就認我當個妹子吧。” 姑娘你好自來熟! 李薇呵呵道:“早說了都是一家人,你啊還跟我客氣。”第一次被如此直白的抱大腿好驚啊! 含糊過去後,瓜爾佳氏大概看出她不太樂意搭理她就閉嘴了,安安靜靜的走了一段路終于到了十三福晉的正院。 進屋後,十三福晉特意起身到門口迎接,李薇松了口氣。要是十三福晉真給她下馬威,她說不得還真要咽下去。不能誤了四爺的大事。 幸好,十三福晉沒有自持身份。 于是李薇也很給臉的一進門就是一個深深的福禮。 十三福晉還了一禮,李薇側身避過。兩邊都坐下後,李薇起身叫玉瓶把禮物捧出來,從四爺給的藥和新書,到福晉給的衣料等,她一樣樣親手捧給十三福晉看。 就跟以前電視上的領導去看望孤寡老人時,就一桶油一袋米一袋面也要給好幾個特寫鏡頭一樣,她也要讓十三福晉感受到四貝勒全府上下深深的心意。 十三福晉也很捧場,她居然眼圈都紅了。瓜爾佳氏體貼的掏出手帕給十三福晉擦眼淚,哽咽道:“我們爺常說四爺待他最好。” 李薇隻好跟着感歎:“我們爺在府裡也常說,幾個弟弟最心疼十三爺了。” 十三福晉和瓜爾佳氏更是感動不已。 有了感情鋪墊,哪怕李薇頭一次跟十三福晉說話,第一次見瓜爾佳氏,兩邊也迅速刷夠了好感度。抹了淚就能立刻喜笑顔開,拿十三爺府上的大格格打開話題後,十三福晉推了把瓜爾佳氏,“嫂子在這裡又不是外人,你也坐下吧。” 然後對李薇告罪:“這丫頭前兩天剛診出有了好消息,若不是嫂子來,我非要叫她好好在屋裡躺着不可。小東西太折磨人。”說完疼愛有加的看了眼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羞紅了臉,扭捏道:“這孩子乖着呢,都是我不中用。” 李薇呵呵捧茶:“恭喜,恭喜,日後孩子滿月我來吃酒。”這算什麼?妻賢妾美?如果倒回十年前福晉剛嫁四爺時,她也能跟她在外人面前這麼親熱。可惜過了十年她算是明白了,再親熱也是假的。 隻有一個男人時,一個人幸福了,另一個就是苦澀。 十三福晉雖然年輕,可李薇已經看不出她神色間是否有勉強。 李薇不想多看這副假得叫人心酸的妻妾合樂圖,放下茶就說起正事,因為是女眷,李薇不能親自去探望十三爺,‘據說’他還在卧床。 問了十三爺的脈案藥方,現在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太醫怎麼說後,再次傳達了四爺的關懷之意就告辭了。 十三福晉還要再留,李薇道:“若是府上無事,那是一定要叨擾的,如今我們爺也着急知道十三爺的病情如何,我還要趕着回府呢。您留步,留步。” 辭了出來後,坐上騾車她就長出一口氣。玉瓶關心道:“主子累了?叫他們快些回府吧。” 李薇擺擺手,突然不想這麼早回去了。 從旁觀者角度看一對妻妾,事實更加血淋淋的呈現在她眼前。這是她無論怎樣自欺欺人也不能逃避的現實。 府裡有叫她心酸甜蜜的四爺,有骨肉血脈的孩子們,有感覺複雜越來越恐懼厭惡的福晉,還有一群說不清道不明的格格…… 玉瓶見主子半天不說話,無神的眼睛看着車外,讓她也不敢多嘴了。 “去前門大街逛逛。”李薇淡淡道。 玉瓶擦頭出去吩咐車夫,侍衛護着騾車向前門大街而去。 漸漸聽到騾車外鼎沸的人聲,行車轎馬,路兩邊的店鋪攤販。 仿佛重回人間,這股煙火氣叫李薇的心情好轉起來。她對玉瓶道:“上回我舅舅給我帶的糖畫是哪一家的?今天既然出來了就帶些回去。” 玉瓶見她開口也松了口氣,剛才主子不知怎麼的心情不好,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了,馬上湊趣道:“我知道在哪兒。主子,咱們要不要多買點東西回去?難得出來一趟。” 前門大街,李薇以前沒選秀前也常逛,自然知道哪裡有好東西。她聽了玉瓶的話也有了興趣,問她:“咱們帶了多少銀子?” 玉瓶從騾車一個小抽屜中取出一個匣子,打開銅鎖道:“主子,肯定夠的。這匣子裡就有二十兩金子。” 夠土豪! 李薇本來隻是想買點以前常吃的小吃,像松子糖、花生糖、芝麻糖一類的小吃,二十兩金子夠她把這條街逛過來了。 心情不好的時候花錢是最爽快的了。她每月都有不少月銀,可多數都用來打賞了,新衣服新首飾都是由府裡的繡娘工匠送來,一個大子都不用她花――除了打賞。 所以穿來好久了,還是在李家時有攢銀子花錢的快|感,真正嫁給權二代後,居然沒有機會出來狂刷卡腐敗,人生真是少了很多樂趣。 李薇敞開來買,熟悉的店就叫護衛或玉瓶去買,高端點的店就請店主封店進去挑選。從十三爺府出來逛到日已偏西還意猶未盡。 從一家店出來,李薇見騾車旁的護衛多了一排。趙全保守在店門前,上前扶着她小聲道:“主子爺見您這個時候還不回來,特意叫奴才跟府衛一起過來接您。” 沖動消費完了的李薇開始後悔了。 騾車在兩列侍衛的護衛下一路趕回府,她悄悄溜回東小院,想起忘了去給福晉說聲她回來了,剛想起身過去,玉朝攔住她道:“主子爺說了等您回來就在這裡等着,他過來瞧您。” 李薇心裡都在發顫,正色道:“我還沒給福晉請安……”話音未落,四爺進來了。 她在院子當中福下去,怯道:“給爺請安。” 人真不能沖動!這後果實在不好收拾!傷春悲秋這種事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可以偶爾發散下,她孩子都生了四個了,早該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天天想那些哲學問題有解嗎?無解的東西不成純粹自找麻煩的了? 李薇悔得腸子都青了。出了十三爺府逛街沒事,買東西也沒事,就是不該逛到天快黑還不敢回府。 四爺進門就隻能看到她的頭頂,雖然逛得有點晚,但也不算什麼大事。他還沒發火呢,她就吓成這樣? 他牽着她柔聲道:“這是在急什麼?我還想看看你買的東西的。” 李薇掙了下,道:“我回來忘了給福晉說一聲了。”這會兒都想起來了,不去一趟實在不合适。 四爺看看天,對蘇培盛道:“去替你李主子給福晉說一聲。” 蘇培盛領命而去,他拉着她回屋。玉瓶和玉朝等人正在整理她買回來的東西,吃食一類放到一旁,餘下的倒都是玩器玩物。 李薇也不知道自己買了多少,擺出來一看筆墨紙硯最多,特别是硯台。 兩人對坐一樣樣由玉瓶等人打開看,其中一個最敗家的是以十二生肖為主題的十二個硯台。李薇現在看到都想暈倒了,當時她真是抽風才會買這麼一套。 這麼多硯台誰使得完? 四爺看她那後悔的樣子,好笑的拿起一個奔馬的硯台端詳,半天點頭道:“是好東西,不算虧了。”說着把那個放下,又撿出豬、鼠、牛、龍、雞、狗,然後把狗的那個推給她,笑道:“你以後就用它吧。” 李薇拿着那個很像百福的小獅子狗滾繡球的硯台,看看他手邊的,問:“你想把這些給孩子們?可是差兩個吧?弘?S和三格格都屬龍,三阿哥跟你一樣屬馬。” 四爺道:“龍給弘?S,我另選一個硯台給三格格。馬這個給三阿哥,難不成爺還要跟兒子搶東西?” 他拿了雄雞報曉的硯台進了東側間,放在四阿哥的枕旁。 收拾了禮物,李薇才給他講起十三爺府的事。四爺無可無不可的聽着,叫素素去一趟叫十三那邊知道他的意思就行了。福晉親去就不是他當哥哥的态度了,素素的身份正好,親近的味道也有了。 十三的病也差不多該好了。 果然在李薇去過十三爺府後不到五日,十三爺就痊愈了。當天就來四貝勒府謝謝哥哥的關心。 四爺特意叫膳房準備了家常小菜,還叫弘?S和三阿哥來做陪,通家之好的模樣十足。十三也待子侄十分親熱,用了午膳也不忙告辭,下午還陪着弘?S和三阿哥一起練布庫、騎馬、射箭。 之後兄弟兩人又是一番深談,十三幾次做出有心事不敢說的樣子,四爺就是抻着他不問,等他自己吐實。 他也好奇,兩次南巡十三到底發現了什麼?怎麼就把他吓成這樣? 沒有留下用晚膳,十三就告辭了。四爺親自送到大門外,目送他遠去。心道,下回十三差不多就該告訴他了。 不等十三下次再來,皇上旨意,急叫太子和十三去塞外。兩人匆匆而去,留給京中不知多少猜測。 九月初,皇駕回京。 過了兩天,十三臉色蒼白的再到四貝勒府,進了書房等蘇培盛退出去,他就捂住臉哽咽起來。 四爺見他滿面倉惶,人看着瘦得都脫了形,扶住他道:“十三,十三!不許哭!” 他一聲斷喝,喝住了淚如雨下的十三爺。 四爺塞了一條手帕給他,喝斥道:“瞧瞧你的樣子!哪還有一點像大清的巴圖魯!” 十三爺胡亂擦了鼻涕淚,哆嗦着嘴唇道:“四哥……皇上給我妹妹指婚了……十三妹和十五妹都指了……” 四爺還沒有聽說這個消息,聞言也無話可說了。 十三公主年十八,是該指婚了。可十五公主才年十四,這時指實在是有些早了。看十三的樣子,隻怕是兩個都指到蒙古了。 十三的眼淚根本止不住,一會兒手帕就濕透了,他整個人都像快散架般:“皇上叫我去……我還當是什麼事?原來是跟我說妹妹要嫁人了……我猜到十三妹和十五妹有一個必要撫蒙古的,但想着至少能留下一個……十五妹才十四啊!!她才十四啊!” 他恨得跺腳,四爺用力按住他的肩,喝道:“十三!噤聲!” 十三早就失去理智了,他自己,他的妹妹們,他全都保不住。他抓住四爺的手,語無論次道:“四哥……四哥,我怕!我真的怕!弟弟真的怕!額娘沒了,我出了宮,妹妹叫别人養着,我護不住她們!我連進宮都難,沒母妃,我進去連個請安的人都沒有……” 他猛然沖口而出:“皇上……皇上把太子關在行宮……叫我看着他……”他目眦欲裂,四爺卻叫他這句話驚得心差點從喉嚨口跳出來,他捂住十三的嘴,嚴厲道:“閉嘴!十三!你瘋魔了!” 說完這句話,十三像被抽了骨頭般癱在椅子上。四爺放開他,兩兄弟站在寂靜的書房裡,竟然誰也說不出一句話。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十三驚醒過來。他剛才一時沖動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他本來隻是想暗示一二,或者說得隐晦些,不該如此直白。四哥從剛才就一直背對他,可見也是被他的話吓着了。 十三雙手使勁搓了搓臉,起身道:“弟弟打擾得久了,這就告辭,日後再來找哥哥喝酒。” 四爺仿佛半天才反應過來,慢吞吞的嗯了聲。 十三往外走,打開門,蘇培盛早就叫人都閃遠了,見門打開才小跑着趕過來侍候。 四爺此時回身,一臉平靜的說:“十三,有空多來哥哥這裡坐坐。小時候我還教過你算術,如今……也就跟自家兄弟能好好喝兩杯了。” 十三死寂的雙眼陡然冒出亮光了!他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 蘇培盛送着十三出去,四爺一臉木然的望着他們漸漸的背影。 他僵硬的站了一會兒,才緩緩邁步往外走。張德勝悄悄跟着侍候,見四爺一路往東小院去。 到了東小院,裡面的人正熱鬧着。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因為十三爺剛才過來,四爺就叫弘?S和三阿哥回來用膳。 李薇正跟三阿哥商量:“你今天吃肉,明天就不能吃,隻能隔一天吃一次。”這孩子别的不像她,偏偏愛吃烤羊肉串這點特别像,就連體質也完全繼承了她,隻要吃油炸燒烤的東西必定要上火。上次她要李家廚子做油臭炸豆腐,灑了厚厚的孜然和辣椒面,還有香菜碎,叫他看見跟着吃了一碗,結果第二天嘴裡就起泡了。 三阿哥不依道:“額娘你上回明明說吃肉沒事,隻要多吃菜。”他讨價還價,舉起兩根手指:“我吃兩份青菜還不行嗎?” 李薇:“你本來就愛吃青菜,别想糊弄你額娘。”這孩子就沒不愛吃的,一點都不挑嘴。 三阿哥抱着她的胳膊扭來扭去,别提多可愛了! 她享受了好一會兒兒子撒嬌的樂趣,還是很殘酷的拒絕了他。 “額娘你不疼我了。”三阿哥使出殺手锏。 李薇一聽這個就沒轍了,“胡說,額娘最疼你了。”抱住這小子的大腦袋在腦門上響亮的親一口,服軟道:“這樣吧,每頓隻許吃半份,許你每天都吃。” 到底是一天吃一整份烤肉(十串),隔天不吃好,還是每天吃五串好? 三阿哥陷入了艱難的選擇中。 周圍一圈人都在看着他笑,二格格和弘?S這對兄姐最壞,一個說一口氣吃十串才過瘾,一個說五串是少點,可每天都能吃到啊。 李薇還在旁邊催他快做決定,三阿哥被他們三個都繞糊塗了,一眼看到門口的四爺,歡呼着撲過去喊:“阿瑪!阿瑪快來幫我!” 四爺拍拍他的小腦袋,牽着他進來輕輕埋怨她道:“怎麼就是喜歡逗兒子?” 李薇被三阿哥認真的小模樣逗樂了,見此終于起了一點點的愧疚,道:“那就還按我說的,隔一天吃一次。” “不行!”三阿哥抱着四爺的胳膊說:“我要每天都吃……五串就好。”他委屈不甘的樣子叫屋裡的人都笑了。 四爺也露出一絲微笑來,彎腰道:“今天阿瑪來,不算,阿瑪許你吃十串。” 三阿哥歡呼得蹦起來:“太棒了!!!”127、人皆有私
... 正院東側間,福晉正在讀書。 朝中每年都會刊發新書,四爺都會拿回來放到書房裡。弘晖在上書房的先生也最愛講解裡面的文章。 福晉現在抄經抄得少了,漫長的白日無法消磨,李氏愛聽戲,格格們愛互相鬥嘴,她也隻好拿弘晖帶回來的書看看了。 除此外,一府的衣食住行這等小事都由嬷嬷們代勞,她隻需要偶爾過問。 孩子們雖多,但弘晖進了宮,十天才回來一次。大格格與三格格從不多事,二格格與弘?S兄弟更有李氏操心,她略伸伸手就叫人側目。 而且大格格經過當年奶娘與嬷嬷的事後,宋氏也挪到遠處的院子去,與兩個女孩也難得一見,大格格就把三格格身邊的事都接了過去。 福晉有時也難免唏噓感歎。當年因為她的疏忽,宋氏的大膽,倒成就了大格格如今的剛強性格。雖然四爺一直不打算把大格格指出去,為此更是一直要她裝病。可大格格卻在私底下與嬷嬷商量,她願意遠嫁蒙古,隻求能将三格格留在京裡。 有時候在困境面前,人是不得不立起來的。 大格格如此,福晉自己也是如此。 一本書字斟句酌的慢慢品讀,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用過午膳,石榴叫人收了膳桌,過來悄悄道:“膳房那邊最近日日跟鈕钴祿氏過不去,不但飯菜都是冷的,最近更是份例都少了。” 在阿哥所時,福晉還年輕面嫩,對宋氏與李氏管束都不嚴。何況阿哥所各處院子都不設小廚房,叫膳統一到大廚房去。她進門晚,宋氏、李氏兩人都習慣了自己叫膳,她來了之後也沒改掉這個習慣。 後來一是看在四爺面上,二是想到她們兩人都是侍候四爺的老人,比她進門還早,多少留幾分面子是應該的。 進府後,李氏不消去說,四爺捧着護着。宋氏乖順,武氏雖有反骨,無奈寵愛有限。等耿氏和汪氏進府,府裡的規矩已經有了。後院膳房也早定了規矩,除主子們外,格格們的飯食定好份例,雞鴨魚肉,米面蔬菜,一樣樣都分好,沒有點膳挑食一說。 若是哪個格格手裡寬裕,想吃點别的,自己掏銀子求膳房的人做。 鈕钴祿這等身份,半大不大算個主子,可上無寵愛,下無依靠,膳房的卡她的份例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福晉想起她剛進府時,後院幾乎叫四爺安排的四位嬷嬷把持。後院膳房管着後院所有主子、下人的吃食用度,每日流水數目驚人。她不知道李氏在前院叫膳,稀裡糊塗的就叫他們蒙混過去,等她收攏過來,才發現之前的賬也不好查問了。 當時李氏雖然隻是個格格,卻是後院三位主子中最有寵的一個,跟現在的鈕钴祿等人不可等同。 想起當時膳房主管的嘴臉,福晉仍然心中憋悶。 如今雖然算是有規矩了,可對着格格們,她能用鐵血手腕,對着上上下下一府的下人,她卻隻能懷柔,有時不得不睜一眼閉一眼,免得叫人傳出壞名聲來。 不管家,不知道管家的苦。 福晉後來也是不得不想通的。這是四爺的府,他定的人,他不叫她多管,虧也是虧了他的銀子。反正又不少她與弘晖的,她何苦替他操心還落不着好? 誰不樂意當個菩薩叫人說好話? 何況人皆有私心,皇上還禁不住貪官污吏呢。 說服自己後,福晉也放開了些,此時聽到石榴的話也隻是微微點頭。見這丫頭一臉失望的出去,她心中冷笑。個個都拿她當傻子哄不成?她要是真順了這丫頭的意去責問膳房總管,受人埋怨的是她,鈕钴祿感激的卻是石榴。 就算她真是個傻子,過了這些年也該受夠教訓了。 石榴出去後不久,莊嬷嬷進來。這老貨小心翼翼的跪在腳榻上,拿起美人捶給她捶腿。她閉目小睡一覺,起來後見莊嬷嬷還是跪得筆直,手上不輕不重一下下捶得好極了。 這份本事實在叫她驚訝。 如今想想,這群下人不說是過江龍,至少也是鎮山的猴子。她托福在投了個好胎,論起心計本事,未必就能穩壓他們一頭。 見她醒來,莊嬷嬷趕緊起身扶她靠坐在迎枕上,再捧來一碗熱茶給她漱口。 福晉吐掉漱口水,接過第二碗茶,對她道:“你去開我的箱子,上次我做衣服剩下的那半匹藕紫的松江緞拿去給鈕钴祿氏吧。還有上年的钗,我記得有兩個顔色舊了,說要送去炸一炸,也别折騰了,一起給她拿過去。” 莊嬷嬷接過她的茶碗,陪笑道:“主子這是……” 福晉懶得看她裝傻,直接道:“主子爺如今忙着正事,冷落了這孩子,我看她人小小的,在家也是阿瑪額娘手心裡的寶,不能叫她進府了還委屈。你卻了多替我寬慰她兩句,就說等我閑了,叫她過來玩。” 莊嬷嬷領命而去,下午耿氏就來請安了,手裡捧着她新繡的一疊帕子。 福晉與她一上一下對坐着,細細翻看帕子,笑道:“你的手實在是巧。上回你給我繡的那扇屏風,咱們主子爺瞧見了也說好呢。” 耿氏微微紅了臉,既期待又膽怯的問:“若是主子爺瞧着好,奴才正繡着一幅奔馬圖,想着今年主子爺生辰時能做賀禮。” 福晉都感歎,這耿氏實在是聰明,話都給她說到明處,也不像宋氏似的在她面前從來不敢表現出想要親近四爺。若不是身份上略差鈕钴祿一籌,她還真打算捧她一把。 話雖如此,命數這東西也是不好說。誰又知道耿氏日後如何呢? 福晉就道:“你有這個心就是好的,需要什麼顔色的繡線就去針線房拿。到咱們主子爺今年的生辰也就一個多月了,你趕一趕,到時漂漂亮亮的捧出來,主子爺高興,我也高興。” 送走耿氏,福晉就放松了些,繼續看書。直到莊嬷嬷回來,她放下手裡的書聽她說鈕钴祿氏。 “鈕钴祿格格感念您的大恩,當時就哭着跪下。”莊嬷嬷歎息道,“膳房那群人也實在是太折騰人了。” 說這麼好聽,還不是掂記着膳房那邊的差事? 福晉淡淡道:“今天你去這一趟,膳房怎麼着也會收斂幾天。好了,這等小事就不必一再的說了,去瞧瞧今晚膳房炖了什麼好湯?大格格和三格格都有些體弱,晚上用碗湯,一夜手腳都暖暖的多好。” 莊嬷嬷隻好讪讪的下去,福晉明擺着不打算管鈕钴祿格格的事,她再多說福晉就該煩了。 武格格的院子西廂房裡,橋香在外屋守着,裡屋鈕钴祿氏和參花正拿着福晉新送的半匹衣料參詳,鈕钴祿把藕紫的料子比在身上,參花替她掂着料子頭,道:“這天說話就涼了,格格真打算用這塊料子做個旗袍?叫我說不如做個坎肩,邊上像側福晉那樣鑲幾層邊。” 鈕钴祿氏也想起那天去東小院磕頭時,見着側福晉端坐在上首,寬大的袖子垂在身側,層層鑲邊别提多别緻了。 參花用手掌量着布料,再在鈕钴祿身上比一比,道:“做成旗袍是不是行,就是欠點,做成坎肩倒是能餘下點料子,可剩下的也做不成别的了,這麼好的料子有些可惜了。” 鈕钴祿氏趕緊說:“要是就做個上衣呢?袖子做得大些。”她把參花拉起來,給她說側福晉當時穿的那件衣服。 參花進府後還沒有那個榮幸近身見過側福晉,湖心小亭那次她隻顧着急了,沒仔細打量側福晉身上的穿着。再說,就是真有機會細看,她也沒那個膽子啊。 聽鈕钴祿說過後,倒是有點印象,卻搖頭道:“好是好,可是奴婢沒那個手藝……聽格格說的,側福晉這衣服大約也是自己想的,不是外面的樣式,這前後怎麼裁……奴婢拿不準,回頭再糟蹋了塊料子可怎麼好?” 主仆兩人面面相觑。 參花有心再想個别的主意,卻見鈕钴祿堅決道:“你拿銀子去求求針線房的人,看能不能請給側福晉做衣服的人幫咱們一把?不要她動手,隻要給咱們說怎麼裁就行。” 參花愣了:“格格?” 鈕钴祿看着手裡在燭光下隐隐流光的衣料,這麼美麗的衣料她隻有半匹,還是福晉賞的。而側福晉那裡吃穿擺設,一草一花,哪有一樣不精緻?自從聽說側福晉連用膳的盤子碗都是四爺特意給她燒的後,鈕钴祿就想要是我也有那一天就好了! 她不死心!不拼一把,她怎麼都不甘心! 大家都是娘娘給的,大選進來的,憑什麼隻有側福晉能得寵,能高高在上?除了福晉是聖旨冊封,其他人都一樣。 她比側福晉年輕,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她早晚有人老珠黃的一天,到那時誰又能說她不能得寵? 參花沒辦法,格格催得急,她隻好這就揣着銀子去針線房打通門路。她前腳出去,後面武格格屋裡的玉指早隔着窗戶瞧見了,轉頭對武格格道:“格格,那面屋的丫頭又出去了,瞧那鬼鬼崇崇的樣子,肯定不幹好事。” 玉露正在給武氏捶腿,聞言暗暗瞪了玉指一眼,怎麼這麼不省事?格格如今脾氣壞了,知道了又是一場是非。 武氏冷笑:“别看鈕钴祿年輕,花花腸子多着呢。咱們隻管看,看她能鬧出什麼妖來。” 玉露想勸兩句,悄悄道:“格格何苦跟她置氣?怎麼說都是住在一個院子裡的,總該留兩分香火情。” 武氏利眼一瞪,一腳輕輕踢開玉露的手,坐起道:“少拿話哄我,什麼香火情?也不瞧瞧她算是個什麼東西?蹦得人煩!” 玉露侍候她久了,并不害怕,上前還要再勸,武氏背過身恨道:“都滾出去!就會在這裡氣我!” 玉指上前輕輕拉着玉露,兩人蹑手蹑腳回到角屋,她才罵玉露:“你多那個嘴幹什麼?格格不喜歡那鈕钴祿,在咱們自己屋裡說兩句又怎麼了?” 玉露坐下倒了杯茶,捧着說:“你不懂。格格這樣做……她心裡是不好受的……”說着她眼圈就發紅了。 當年格格剛進阿哥所,先受寵又稀裡糊塗的失寵,一直到現在四爺都沒再理格格。 格格跟她說過心裡話,她知道格格心裡的苦。 格格看汪氏和鈕钴祿氏不順眼,并不是她想這樣,她隻是順着四爺的意思。她盼着四爺能回頭看看她。 不管是捧着側福晉也好,跟福晉做對也好,找汪氏的麻煩,盯鈕钴祿氏的梢,格格都是在猜四爺的意思。她捧着一顆心對四爺,四爺要踩誰,她就跟着踩,要捧誰,她就跟着捧。 她做這麼多,就是希望能叫四爺滿意。 玉指不算武氏的心腹,聞言隻是跟着歎道:“那能怎麼辦呢?格格心裡不痛快,拿别人撒撒氣而已,咱們順着也算忠心。誰叫主子爺的心思全叫側福晉占去了……”話音未落就被玉露死死捂住嘴。 玉指也知失言,忙做出求饒的樣子來。 玉露放開手,嚴肅叮囑她道:“這話可不能再說!側福晉是你我能說的人嗎?” 玉指也知道武氏最不能聽有人說側福晉一點不好,隻當是武氏從阿哥所就侍候四爺,知道的比後來進府的小格格們多,所以才對側福晉如此恭敬,甚至越過福晉。 她道:“也是這群小格格不懂事,一個汪氏一個鈕钴祿,個個都心比天大。”也不怕跌死自己。 聖駕回京後,頭一件大事就是十月十三日的頒金節。各府開始恢複走動,十三爺府跟四爺府的親近混在一群人當中就沒那麼顯眼了。 這天,八福晉和十三福晉剛好撞到一起,福晉同時接待兩位弟妹,難免會冷落一個。十三福晉年紀小,插不上話隻好幹坐着,她自己雖不在意,福晉卻有些着急。 畢竟十三爺最近跟府裡的關系越來越好,冷落十三福晉是小事,叫十三爺誤會就成大事了。 于是福晉想了想,悄悄給莊嬷嬷說,要她去東小院請李氏過來招待十三福晉。 李薇聽到這個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福晉有請,又是府裡的正事,輪不到她推脫,隻好先叫莊嬷嬷回去,她一邊收拾一邊問柳嬷嬷:“您說福晉這是什麼意思?” 或許有些草木皆兵,但也比傻大膽的直接往裡沖強。太祖他老人家都教導過我們,要從戰術上重視敵人。當面不能輸陣要把對方罵成可以一指頭捏死的小螞蟻,以顯示咱自家是多麼的強大。但心裡不能真這麼想,螞蟻中還有食人蟻呢。 柳嬷嬷不好去猜測福晉,隻能具體道:“聽人說八貝勒的福晉是個爆脾氣,她要是說點什麼不中聽的,您别往心裡去就是。” 李薇歎道:“這你放心,我心裡有數。”她還不至于二到這個地步。 換了身普普通通的孔雀綠的旗袍,為了表示隆重,特意戴了四爺送來的綠松石的頂心,不起眼也夠貴重。 左右瞧瞧沒問題了,才以沖鋒陷陣的勇氣來到正院。先在側間等一等,叫人禀報福晉她來了。 福晉聽了莊嬷嬷的耳語,道:“請側福晉過來吧。”一面對兩個妯娌道,“她知道你們來了,說怎麼着也該過來請個安,我想着也是這個道理就叫她過來了。” 八福晉放下茶碗,笑意淡了兩分。 福晉一開始就不是沖她,扭頭對十三福晉道:“弟妹一個人閑坐也無趣,李氏是個風趣的人,一會兒叫她陪你坐着,也免得我和你八嫂說起話來冷落了你。” 八福晉聽到這個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十三福晉就感動多了,道:“叫四嫂費心了,我年紀小不懂事,聽四嫂和八嫂說話,倒是學不了少呢。” 八福晉笑道:“你瞧這小嘴甜的。” 李薇此時剛好進來,她低眉順目的剛邁過門檻,就感覺這屋裡陡然一靜。 八福晉是頭一回見這位四貝勒府上的側福晉,目光跟刀子似的上下一掃,盯着李薇還帶着圓潤的臉頰對福晉道:“我聽說你家這側福晉剛生了孩子,瞧這臉上的肉還沒下去呢。” 福晉笑笑不說話,十三福晉早把頭垂下去了。 李薇跟沒聽見似的,離三步遠對着福晉一福,道:“主子萬安。” 福晉指着八福晉和十三福晉說:“見過八福晉與十三福晉。” 李薇轉身對八福晉一福,道:“八福晉萬安。”完了剛想轉身再對十三福晉行禮,被八福晉招手叫道:“别忙,過來我瞧瞧。” 李薇站直身,臉上還帶着笑,心裡已經冒起了火。可能是八貝勒府上沒有側福晉,叫這八福晉把她看輕了。 不能落了四爺的面子。 李薇笑道:“八嫂喜歡妹子,等會兒妹子陪您痛痛快快的聊。還是先叫妹子見過十三福晉的好。” 八福晉叫她頂得一愣,旋即想起這不是八貝勒府上的格格們,而是四貝勒府上的側福晉。她剛才的語氣是太過不客氣了。扭頭看四嫂,果然面色也不太好看。 八福晉哈哈兩聲糊弄過去,道:“我瞧四嫂這個妹子是個爽快人,果然不錯。” 不錯你個頭啊。 李薇與十三福晉見禮,大概是曾經見過一面,十三福晉不等她福下去就伸手虛扶了一把,道:“嫂子别這麼客氣。” 福晉也不快剛才八福晉踩了李氏的面子,等她見完禮,也不提剛才說陪八福晉聊天的事,道:“你就坐在你十三福晉身邊,陪她說說話。” 李薇恭敬應下,斜簽着身子坐在十三福晉下首。 八福晉連着被下了面子,也不覺得難堪,反而直白道:“好妹子,你不是說要陪我說話嗎?怎麼這就坐到十三弟妹的身邊去了?” 李薇掩口呵呵笑了兩聲,人家嬌羞着呢,不愛跟外人說話,一扭頭繼續跟十三福晉聊。 八福晉被晾在一旁,還要再刺兩句,剛才被滿屋的人下面子,四嫂和十三弟妹不好辦,這個側福晉就是那個軟柿子了。 可福晉截了她的話:“你剛才說什麼來着?良妃娘娘身上不好?” 今年皇上南巡前,已經留旨升了良嫔的位份。如今該稱良妃了。 八福晉隻好轉回正事,道:“是啊,我們爺沒辦法,太醫隻會開些太平方,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 福晉安慰她道:“你平日多勸着些你們爺,要他多寬寬心。我看良妃娘娘是個有福的,這次必定是平平安安的。” 提起良妃,八福晉總有些心虛。那次後她就不怎麼愛去衛氏的宮裡,進宮也隻去惠妃那裡。幸好八爺一心都是外面的事,越來越沒空去宮裡看娘娘她們。這次良妃有病還是惠妃告訴她,她再轉告八爺的。 聽福晉這麼說,她心裡也是一松,道:“是啊,娘娘是有福之人,肯定會逢兇化吉的。”128、失寵
... 回到東小院,李薇見着柳嬷嬷就氣哼哼道:“那人果然是個嘴賤的!拿我當他們府裡的格格了!” 話音剛落,玉盞打起簾子,四爺剛好進來,他聽到個尾巴,詫異道:“這是說誰?” 背面說别人閑話,還是别的府裡的福晉,怎麼說都不太好吧? 李薇尴尬的屈屈膝福身,裝沒聽見似的侍候他洗漱更衣。等兩人都捧着茶坐下後,四爺心裡已經轉過一輪了,道:“老八家的?”他放下茶拉起她的手,仔細問:“她給你委屈受了?” 她趕緊彌補:“不委屈,那哪算什麼委屈?何況她是主子……” 四爺打斷她的話:“她算你哪門子的主子?你放心說,爺給你撐腰。” 真不用您撐腰! 李薇内牛,隻好輕描淡寫的草草說了一遍,最後還重點突出她的反擊:“我都沒理她,就晾着她。” 她呵呵的看着四爺臉色照樣黑得吓人,隻好叫玉瓶等人都下去,繞過炕桌坐到他懷裡軟綿綿的說:“真沒什麼,我早聽柳嬷嬷提過說八福晉脾氣爆,早就有準備了。何況她應該也隻是一時沒注意,後來都好好的了。” 四爺一手攬着她的腰,半天沒說話。 李薇靠在他頸側,哼道:“真沒事,爺您别生氣,您一黑臉我就怕啊……” 四爺輕輕笑了,捏了捏她的手道:“小東西,爺心疼你,你還這麼說,沒良心。” 兩人甜蜜了會兒,他又提起八福晉,一臉厭惡道:“老八家的這個最喜歡四處蹦哒,跟老八是一個樣!”四處鑽營! 原來他以前就看不慣八福晉了? 李薇松了口氣,這就不算她告黑狀了。 說起八福晉,她就把良妃告病的事說了。四爺淡淡道:“良妃運氣好有個好兒子,不過她的命也就那個樣了。皇上忘的人都活不久。” 這話說的李薇身上發寒,怯怯問:“這是什麼意思啊?” 四爺見她如此,溫聲道:“宮裡就是如此。哪怕是妃主子,底下的人想欺負就能欺負。隻看你受不受寵。” 李薇想起他以後也會是皇帝,而他登基的時候,她都是什麼年紀了? 害怕之下,她道:“那爺會一直寵着我嗎?” 四爺見她又想歪了,好笑道:“爺還不夠寵你?” 她靠在他懷裡,喃喃道:“爺要一直寵着我……我不想叫人欺負……” 四爺心中一動,捂住她的嘴小聲道:“又胡思亂想了。” 說着皇上冷落妃子,她能想到他們自己身上……這叫本來就有了争位之心的四爺不免有一分隐約的心喜。 是心有靈犀?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四爺被深埋在心底深處不可告人的野心激得起了邪火,放倒壓住她,解開扣子,柔聲道:“盡操些閑心,除了你,爺還寵過誰?” 稀裡糊塗又說到床上去,李薇都懷疑四爺的HIGH點是不是都點在特别奇怪的地方? 大白天大概真的比較刺激,這一場HIGH得她直接睡到了晚上八點,都是平常該睡覺的時間了,她還沒吃晚飯! 一睜眼,就見四爺正一手摟住她,一手舉着一本書在看。她把錦被拉到胸口,躺到他身上勾着頭看。 四爺合上書,攏着她的頭發道:“醒了?叫他們進來侍候吧。” 她護住胸口推他道:“你先出去。” 四爺放下書,無奈起身:“好,好,好,爺出去。”轉頭見她烏雲散亂,露出白玉般肥嫩的肩臂擁住綿被,伸手在她還猶帶餘韻的臉上摸了一把,道:“真是脾氣越來越大,現在都敢攆爺出去了。” 他面帶笑意的披衣起身去了寝室,剛才兩人胡鬧時是在西側間。屋裡的丫頭都避出去了。 她趕緊去屏風後穿上衣服才叫人玉瓶等人進來,換了衣服再洗漱收拾,折騰一場都快八點半了。掀起簾子後,四爺又回到西側間來,她道:“爺晚上想用點什麼?都這個時辰了。” 他坐下道:“随意吧。” 因為四爺在東小院,所以劉太監早就準備好晚膳了,雖然主子們這會兒才叫膳,七八個大竈一起捅開也是快得很。那邊膳盒剛準備好,這邊菜都出鍋了。 見蘇培盛小心翼翼的領着人把膳盒都提走,劉太監抹了把汗道:“行了,今天晚上沒事了。留兩個竈,備着主子加菜,其他人都可以歇了。” 膳房裡的人這會兒才算下工了。各案大廚跟劉太監打過招呼後就都回去休息了,隻留下各自的徒弟收拾案闆竈台。 劉太監卻沒走,小路子好奇的問:“師傅,這點小事交給我就行了,你回去躺躺呗?” 劉太監搬了個墩坐在門檻處,乍一看跟鄉下蹲路邊的老大爺差不離,小路子就馬上想起家鄉那個跑了老婆兒子又不肯養的老根頭,就是這麼天天坐在他們家破爛的大門前,呆呆望着來往的村人。 小路子不讨厭老根頭,因為這老頭還曾經給過他一把幹大棗。不過後來他就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從村裡出來的了。是跑太遠找不着回家的路?還是被路過村子的拐子騙出來的?還是爹媽打他,他才逃出來的? 反正他能記得的就是沒飯吃,肚子餓,聽人說切了子孫根就有飯吃,他就……就這麼着成了太監。 想起以前的事總叫小路子覺得像做夢。他盛了碗湯給劉太監端過去,道:“師傅喝碗湯吧,您要真不想回去,也别跟這坐着,這門口的風多硬啊。” 劉太監接過湯喝了一口,溫和笑道:“小子,知道你孝順師傅。” 小路子度他話裡意思,好像後面還有話就沒走。 停了一會兒,劉太監慢慢道:“等等看,正院那邊說不定會來人。” 小路子笑道:“師傅您這就是開玩笑了,正院的人經年累月也不見得到前面來一回,再說就是他們來也不會到膳房來了。”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臉生的太監身後跟着人,擡着一個砂鍋過來了。 小路子的下巴都快掉了,看着劉太監心道:師傅您會算命啊? 劉太監早就把碗往地上一放迎上去了,連連躬腰後跟着那人一起過來,對小路子道:“趕緊騰個竈,這是福晉賞給兩個阿哥的夜宵。” 來人是福晉正院的大太監,他往常來都是幹傳話給蘇培盛這樣的事,上次送八寶雞也是他。小路子騰了個竈,看着兩人把砂鍋放上去,可能也是剛從那邊的竈上端下來,剛放上去就翻花滾沸,濃濃的牛肉濃香飄出來。 可惜小路子天天在膳房,什麼好東西不說都吃過,但絕對都聞過了。他聞到湯味先在心裡想的是:熬了有四個時辰了,中午之後才開始熬,底料是牛大骨,之後用雞茸吸走渣子浮沫,再用清湯炖的這個牛肉。火候是還欠點,但聞着味倒是還行。 劉太監笑呵呵的正應付那人,道:“咱家這就給阿哥們送去,您就放心吧。” 前腳送走那人,回頭他就對小路子說:“什麼好東西叫你跟這走不動了?”一邊說,一邊盛出小半勺嘗了,完了道:“倒了吧,這東西不能進主子的嘴。” 小路子麻利的把一鍋滾香的牛肉湯提出來倒進了竈間外頭的泔水桶,回來道:“師傅,這湯哪兒不對啊?” 劉太監賞了他一個腦瓜崩,道:“師傅今天就教你兩句:不是咱親眼看着熬的,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東西的,都不能經過咱的手送到主子跟前去。哪怕它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東西,不是咱自己動手做的,它就是仙丹也要倒了。” 小路子還在品師傅話裡的意思。 劉太監對小路子道:“這回是真沒事了,收拾了回去歇吧。”說完他就走了。 留下小路子在竈間收拾剩下的竈台,看看那泔水桶,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罵道:“就你這點道行,還是乖乖在師傅手底下熬吧。” 書房那邊的角房裡,張德勝一直在守着,見膳房隻留了兩盞燈,其餘的都熄了,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過了會兒,趙全保小跑着過來跟他說:“張哥哥,蘇爺爺叫我來給你說一聲,今晚主子爺歇在東小院了。” 張德勝笑眯眯道:“得了,辛苦你跑這一趟,快回去吧。告訴蘇爺爺,我這就鎖門,你走後這前院就封了。” 兩人一起出去,張德勝送趙全保從小門出去,回來就叫人敲了響闆。各處鎖門,熄燈。府衛巡夜,遇見随意亂走的不問緣由,統統拿下。 此時,永和宮裡,德妃卻毫無睡意。 她端坐在寝殿暖閣裡,身邊站着永和宮的嬷嬷、姑姑和兩個答應。不算大的屋子也站滿了人。 屋裡落針可聞。 半晌,德妃才平靜道:“既然是萬歲爺的意思,那咱們就照辦。”她對嬷嬷道,“嬷嬷去查問,永和宮裡所有認幹親的,結菜戶的統統錄了名字,如實報我。” 那嬷嬷猶豫的看看屋裡剩下的人,見無人出來說話,隻好福身道:“奴婢這就去。” 德妃端起茶道:“我就在這裡等着嬷嬷。” 嬷嬷一僵,德妃徐徐道:“嬷嬷可要快着些,别誤了事。” 嬷嬷隻好咬牙領着人去了。等屋裡人都走了,隻留下一位姑姑上前勸德妃,道:“娘娘何苦這麼急?也容她們收拾一二。” 幹親與菜戶在宮裡斬不盡,殺不絕。也不全是假鳳虛凰的玩意,宮中寂寞,不少都是有真感情的。宮中的主子們也都睜一眼閉一眼,大家都是人,誰還能連個情都不講? 所以這個查,也要看怎麼查。有關系的擡手放過,抓一兩個交差就行了。查出來的多了,永和宮的臉上也不好看。 德妃聽了姑姑的話,半天才道:“萬歲爺說不許,永和宮裡就不許有一個。我就算不把他們報上去,可我心裡要有個數。” 這位姑姑這才發現德妃的面色是說真的,這會兒她的臉也要白了。她在這宮裡也是有幹親的。膝蓋一軟,她就跪在德妃腳下。 德妃仿佛沒看見一樣。她哆嗦着連磕幾個響頭,求饒道:“娘娘……求娘娘饒了我這回……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超生……求娘娘……”求到最後,她壯着膽子抱住德妃的腿,哀求道:“娘娘超生……娘娘慈悲……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了!!” 乾清宮,東暖閣。 康熙睡不着,索性把周答應叫來要她讀奏折。 周答應坐在燈下腳榻上,小聲的一本本讀着。康熙靠在榻上閉目聽着,突然他問:“二月時你不是起了疹子?這會兒好了嗎?” 周答應馬上放下折子跪下道:“托萬歲爺的福,奴才已經全好了。” 康熙微笑了下,放下手裡的眼鏡,招手叫她:“過來。” 周答應膝行着過去,仰起瓷白的臉,康熙的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滑過,她慢慢紅了臉。 康熙溫和道:“好孩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周答應一怔,魏珠突然不敲門就進來,她驚道:“萬歲爺沒叫人,你怎麼能……”話音未落,就被魏珠捂住嘴按倒在地。 她翻白的眼珠拼命看着坐在榻上的萬歲爺,伸長手臂想求救。 可惜被魏珠捂住口鼻,丁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一會兒喘不上氣暈過去了。 榻上的康熙淡淡道:“帶出去,審清楚,看那個跟她認幹弟弟的是個什麼來路。” 魏珠把癱軟的周答應背在身上,恭敬道:“是。” 東暖閣附近的人都被他遣走了,梁九功領了皇上的話去查各宮的幹親。魏珠悄悄把周答應帶到東暖閣附近的角房裡,一進去就能聞到一股尿臊味。屏風後還擱着幾個馬桶。 他把周答應堵住嘴綁在擺在屏風後,把她全身的衣服都脫光,赤條條叫她卧在冰涼的地上。 東暖閣裡,康熙聽着西洋鐘鐘擺的聲音,默默數着。 約一刻後,魏珠進來跪下道:“回萬歲爺,周答應……并不知道那個幹弟弟的姓名。” 康熙笑道:“哦?這麼說她在雨花閣受人恩惠,還許下要把人弄到乾清宮的誓,卻不知那人叫什麼名字?” 魏珠自覺這差事辦得太丢人,額頭貼地道:“都是奴婢不中用。” 康熙擺擺手,道:“她那弟弟現在人呢?” 魏珠道:“今年過年的時候,周答應去易貴人那裡找過,但聽說一早就不見了。如今人在哪裡……” 康熙歎道:“罷了。”這人不過是擺在明面上叫他看的。 一開始他确實以為周答應就是太子找的人,還特意叫她讀折子,卻不見太子有任何動靜。梁九功又發現周眉在用長壽膏,他以為她是要下毒才叫魏珠拿下她。結果魏珠過來時并無異色,他就知道猜錯了。 魏珠退下後,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回到角屋,周答應滾了一身的泥汗,玉體橫卧在地倒也叫人心動。見到他進來,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嗚嗚着拼命往後躲。 他上前騎在她身上,壓住她可惜道:“倒是個美人,就是……” 就是命不好。 待她咽了氣,魏珠給她擦拭幹淨,重新穿上衣服梳好頭,上過胭脂,打扮好後背起來,悄悄背到雨花閣後的水井前扔了下去。聽着撲通一聲響,過後小一刻都沒有浮上來的動靜。魏珠方歎道:“下輩子投個好胎,别回來了。” 他望望頭頂的月亮,低頭像個幽靈一樣溜着牆根走了。129、周歲
... 十月初二是四阿哥滿周歲,小家夥現在剛進化到滿地亂爬的階段。以前給弘?S和三阿哥都用過的日式榻榻米,中式座席又拿了出來,不過這次是鋪在了堂屋裡。 李薇把堂屋的桌子給挪走了,正中的地方放上座席,再鋪上厚厚的棉墊子,叫奶娘和嬷嬷們守在四周,将四阿哥和奶娘的兩個孩子放上去一起爬。 這次跟四阿哥一起長大的四個奶娘的孩子中,小女孩已經在斷奶後都送回去了,留下的這兩個都是小男孩,一個一歲零十天,一個剛九個月。 幾個孩子都是正皮的時候,在一起時才不管誰是主子,誰是奴才,打起來滾成一團的都有,好幾次李薇都看到四阿哥被奶兄弟一屁|股坐在身上。 奶娘們自然是着急的,可李薇不許她們管。她總覺得小孩子之間也是需要社交活動的,貌似在現代看到過,就像貓狗會在玩耍中學習捕獵技巧一樣,人也會在同伴中互相學習。小嬰兒時這個根本就是本能反應,完全不需要人教。 李薇就發現放個大點的孩子在周圍,四阿哥會不自覺的去模仿這個大孩子。那個一歲多的就是早早就發聲大叫學說話,有他帶着,八個月的時候四阿哥已經可以含糊的喊阿瑪了。 這不是她故意教孩子來讨好四爺,而是比起額娘這兩個字,‘阿’開頭的阿瑪對小孩子來說好學得多。 其實從二格格起所有的孩子頭一個學會的詞都是‘阿瑪’,而叫李薇一律從‘娘娘’開始,四阿哥現在喊她是‘額額’,過一段就該進化成‘娘娘’了,等他學會喊‘額娘’,哥哥姐姐也早就會喊了。 為了早教,李薇也想了很多招。比如把她練字那一摞紙拿來給四阿哥撕着玩。聽說小孩子愛撕東西是為了鍛煉手腳的協調和聽力。反正幾年下來她抄《女訓》的紙也攢了不少,前面的都貢獻給四阿哥前面的姐姐哥哥了,不過輪到他時也有不少。 四爺進來時就看到素素正把一張寫滿字的紙往坐席上三個孩子的手裡塞,他們嘶啦一聲撕開,她就樂哈哈的拍手鼓掌叫好,幾個孩子撕得就更歡樂了。 他一出現,一群奶娘嬷嬷都跪下請安,還有人想把四阿哥的奶兄弟抱走。他擺手道:“等孩子們玩夠再說。” 李薇也不起來,相處久了,一些表面上的禮節她也不太在意了。她遞給他一張紙,笑着道:“你拿着逗逗他,不給他,他還急呢。” 四爺就拿着那張紙放在四阿哥面前,四阿哥一見他條件反射的大聲喊:“阿瑪!” 李薇就見他瞬間變溫柔了,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起來。 “四阿哥,來看這是什麼?”他柔聲道。 她避開,心道這聲音比跟她說話都溫油啊。 四阿哥張着手一邊叫阿瑪,一邊夠那張紙,見四爺一直不給他,急得阿瑪也不叫了,就啊啊的大聲喊,聽語氣就是在生氣着急呢。 四爺剛要把紙給他,後面兩個也發現這裡有好大一張紙,蹒跚的撲過來把四阿哥壓在下頭。後面的奶娘臉都吓青了,有一個都腿軟的往下滑。 四爺的臉色也是有一點不好,笑意收了些,可李薇在旁邊笑了,扯着他道:“你等着瞧,他們三個特别好玩。咱兒子不會吃虧。” 三個大頭娃娃滾在一起,很快就你抱着我的腳啃,我坐着你的腦袋這樣打起來。四阿哥一開始是被壓在下面的,可不知道他是怎麼翻的身,把那個最小的九個月的墊在最下面,他滑坐到一旁,一歲多那個就騎在九個月的身上,一手想推開四阿哥,一手去夠四爺手裡的紙,見四爺不給他,這小子張嘴就喊:“阿瑪!” 李薇:“噗哈哈哈哈!” 四爺也是哭笑不得,這麼點的孩子講不通道理,也是從小養在府裡的,跟着四阿哥一起學說話,最先學會的也是阿瑪這個詞,可親阿瑪肯定是見不着的,對着四爺叫阿瑪也不是頭一回了。 這孩子的親額娘膝行着想過來把兒子引過去,四爺把紙遞給他,拍拍他的腦袋對奶娘說:“回去不必罵他,這孩子是個好的。” 玩夠了,三個娃娃都抱下去換衣服,鬧這一場身上肯定會出汗的。不擦幹一吹風說不定就會着涼。 四爺與李薇進了西側間,玉瓶上了茶就退下。 他喝了兩口茶才說:“四阿哥的抓周已經準備好了,隻是這次來的人隻怕不會太多。我想着叫你家的兩個弟弟帶着家眷進來,到時叫他們陪你坐一坐,用頓飯。” 家人能來可比招待一群不熟悉的客人好多了。 李薇就這麼坐着謝了恩,跟着想一會兒叫玉瓶翻翻庫房,二弟和三弟家都有幾個孩子了,多準備點東西叫他們帶回去,還有阿瑪額娘那邊也能送過去點。 四爺見她高興,就說起另一件喜事:“你阿瑪這次考評不錯,我想着再往上活動活動,看能不能叫他升一升品級。” 李薇一聽之下有驚有喜,把話在肚子裡轉了幾圈才說:“外面的事我不懂,爺說好那就好。隻是别一味隻顧着給我家裡臉面,千萬别誤了爺的事,丢了爺的臉就行。” 翻譯過來就是:我知道我家人有幾斤幾兩重,四爺您擡舉他們是福氣,可别擡舉過了收不了場,給您惹麻煩,也給李家招禍。 四爺心道素素越來越會說話了,笑着說:“爺心裡有數,你就不必操這個閑心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阿瑪讀書是沒天份,做官倒還有些門道。爺雖然叫人帶着他,可他要是自己不開竅也不行。你隻看他年年考評都是優等,可那一府上下,一鄉之中地主豪紳都不是好相與的,他能不過不失的熬過三年就是大本事。” 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李文璧大約還真有這個運道,不然讀書不成,卻生了個好女兒,年過四十才發達,真是叫人不歎都不行。 李薇實在想像不出李文璧做官的樣子,隻是這隻怕又是好幾年回不來。她還想叫阿瑪進來看看三阿哥和四阿哥呢。 想着她就忍不住問:“那我阿瑪什麼時候能回京述職?” 四爺愣了下,噴笑道:“這個……等他這次升了官就能回京述職了。” 看來還是級别不夠。李薇心道阿瑪你努力升官,再等三年就能見着了。 抓周當天,府上擺了好幾桌酒。前院後院都有,東小院也單擺了兩桌用來招待李家的人。 李薇穿戴好帶着四阿哥去後院,給福晉說過後,蘇培盛來把四阿哥和奶娘都帶到前面去。李薇就和福晉陪着各府來訪的女眷在後面說話。 四爺說來得人不會太多,李薇就以為真沒多少人來,結果直郡王家來的是大格格和二格格,說是直郡王福晉身上不好,才叫女兒替她過來。大概是各府也都知道直郡王福晉自從指婚的事定下來後身體一直不好,今天肯定是大格格來,所以也都把自己家的格格帶來了。 太子在宮裡人沒來,禮到了。 五、七貝勒都是福晉帶着側福晉一起來。估計是因為四阿哥是李薇生的,各府想着她這個側福晉今天必定要出來,所以都把側福晉帶上了。 八到十四福晉也全都到齊了。于是正院開了四處席。格格們單獨開了兩桌。福晉在正堂屋陪三到八的福晉,旁邊一個小跨院裡,九到十四的福晉算是福晉們中的小輩就放在這裡,李薇陪着側福晉,在正院後罩的花廳裡單開一席。福晉和李薇都需要兩邊跑。 前面抓周結束,蘇培盛把四阿哥送回後院,笑眯眯的說了抓周的結果:四阿哥對什麼都沒興趣,就是把放在桌上的四書五經全撕了。 八福晉樂道:“喲,這是要出個小狀元了。” 抓完周就開席,四阿哥就在席上坐了坐就叫奶娘送回東小院了。李薇陪了三杯酒,再去側福晉那邊陪着聽了一折戲才抽空回東小院。 這邊李家人的兩桌席都擺上了,就等她回來開席。 李薇風風火火的進來,弟弟、弟妹都起來迎接,另一桌的侄子侄女也跟着起身,她擺手道:“都坐,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玉瓶,開席了,叫他們上火鍋吧。” 做為家中老大,李薇在幾個弟弟面前一向是很有威嚴的,何況又都是自家人,她就一點沒有客氣的意思。 她坐下道:“我就不喝酒了,前面一會兒還要回去。” 李蒼和李笙都長得一臉面嫩,但酒量都随了兩個舅舅,喝一壇子都不會紅臉,而且還被兩個舅舅帶得七八歲就會上桌要酒喝了。偏偏李文璧特别崇拜喝酒後詩興大發的詩人,一點都不限制兒子們喝酒,還曾經希望他們幾個喝完酒能做幾首詩出來。 不過他們一般喝過酒隻有打架更厲害。 李蒼和李笙這次也是托了四爺的話才進來,不然他們就該在前院吃酒。不過李文璧當年過來時至少身上還有功名,在前面不至于太被人冷落。這兩個留在前面就隻能受人奚落了。 好久不見,兩人見着李薇都有些紅眼圈,叫她這個當姐姐的心裡也不好受,姐弟三人對視半天,李薇很煞風景的說:“今天不許多喝。一會兒走時再叫他們把酒給你們帶上,一會兒我還要話要交待你們呢。” 李蒼笑了,李笙小聲抱怨了句:“姐,你也太兇了。” 李薇嚴肅道:“一人兩壺。多一杯都不行。”一壺大概是四五兩,一般人這就該倒了,放他們倆身上也就是微微有些酒意。 李蒼和李笙這才高興了,這才是親姐呢。 兩個弟妹裡,二弟妹進來過幾次,三弟妹卻是第一次見。 李薇笑笑,道:“都是一家人,千萬别客氣。”三弟妹要起身答謝,她一眼掃過去就不敢動了。李薇在心裡内牛尼瑪現在有的習慣改不過來了,隻好更加溫油微笑,不過在她親手給三弟妹挾了兩筷子菜後,三弟妹就跟這兩盤菜幹上了,埋頭隻吃這兩盤菜。 李薇隻好挨個給她挾了一輪。 吃了個半飽又喝了一碗湯,她算着那邊第二折戲差不多該完了,起身道:“我去那邊了,你們隻管吃。一會兒别急着走,等我送了人再回來找你們說話。” 說罷匆匆出去。她前腳走,後面李笙小松一口氣,對李蒼道:“我都不敢認,你說那是咱姐嗎?怎麼看着都不一樣了?” 李蒼瞟了一眼一旁侍候的玉朝等人,給李笙使了個眼色。 李笙趕緊閉上嘴。 而玉朝看出來了,心眼一動,叫旁人都退到外面去,她留下對李蒼和李笙道:“我們主子說了,各位在這裡就當是自己家。奴婢們下去就在門外侍候,各位要是有什麼吩咐喊一聲就行。” 說完也退下了。 李蒼伸頭看看,樂了,說:“這屋裡連個丫頭都是人精子啊。” 李笙還有些愣:“她真出去了?” 佟佳氏最先反應過來,挺自然的起身道:“我去孩子那邊瞧瞧。” 李笙的妻子也是覺爾察氏找的,漢軍旗李甲氏。她家就是個普通旗人,當年選秀第一關就把她卡下去了,家裡也就是靠父兄當兵有飯吃。康熙三十五年連着三年大戰,她死了兩個兄弟,阿瑪倒是活着回來了,就是少了條腿。 現在她們家也是靠李家拉扯着生活。對李家這個嫁進四貝勒府當了側福晉的姑奶奶,她是畏懼大于好奇。從進了四貝勒府起就一直膽顫,見嫂子自己走動,連忙拽住她道:“咱們别亂動,回頭叫人知道不好。” 佟佳氏拍拍她道:“你放一百個心吧。這是咱姑奶奶的院子,裡外都是她的人。一點事都不會有的。” 話雖如此,李家兄弟還是收斂了些。 前面,李薇悄悄把二格格叫出來,道:“你李家的兩個舅舅、舅母在院子裡,還有你幾個表弟妹。這邊你也不必陪了,回去陪陪他們。我看沒人在他們有些拘束,我這邊還有過一會兒才能回去。” 二格格早就想回去見見額娘家的親人了,馬上說:“額娘你放心,我這就回去。” 回到席上,二格格不一會兒就開始一手扶額,一手捧心。自從阿瑪額娘要她裝病,她就天天鑽研怎麼裝才像。現在這點小事已經難不住她了。 果然直郡王家的大格格很快就悄悄問她:“你不舒服?是不是剛才那兩杯酒鬧的?” 剛才幾個格格玩花牌,二格格叫灌了兩杯溫好的桂花酒,喝得有些急了就有些上臉。之後就沒人灌她了。 二格格這點是随了她額娘,不管喝什麼酒,一杯就紅臉。 直郡王大格格早幾年就知道二格格身體不好,早産的,叫她出來玩也常常告病。 二格格就道:“剛才喝得有些急了,我想散散酒又出去吹了會兒風,現在頭痛胸悶,還有些向上翻。” 直郡王大格格連忙道:“這裡有我呢,你回去歇着吧。” 二格格猶豫了下,就道:“回頭我再單獨請你,今天實在是對不起了。” 直郡王大格格笑道:“我還早呢,以後多的是機會常常出來。” 說起來她明年就要遠嫁,可二格格想着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次見舅家人,怎麼說也是自家人要重一分的。 二格格辭過直郡王大格格,再對宋氏的大格格說了一聲才出去。 回到小院,她見玉朝等人都在門外,不等她問,玉朝福身後小聲道:“舅爺們不大自在,奴婢們就出來了。” 二格格點頭道:“這樣好,府戲那邊還有人嗎?” 玉朝說:“早就備好了兩個人,一個會彈唱,一個說書。就是舅爺們怕吵,一直不敢叫進來。” 二格格道:“叫吧。”她也是頭一回見舅家人,有戲也好打開話題。 她一進去,玉朝掀簾子叫人,李家人統統離席過來拜見,這可是正宗的龍子鳳孫! 二格格忙側身避禮,急道:“快都起來!二舅三舅!二舅母三舅母!” 玉朝趕緊過去挨個扶起來,勸道:“我們格格是特意回來陪舅爺們的,千萬别外道,就當自家人就行了。”然後叫唱戲的馬上進來。 過門響起來,屋裡頓時熱鬧多了。 二格格也松了口氣,她特意坐到表弟妹那一桌去,小孩子們在家叫父母教得再多,熱鬧起來就都顧不上了。何況唱戲這種事,他們自家還沒牛到自己家養戲子,都是出去看戲,還要逢年過節才行。 二格格跟幾個表弟表妹說起戲來也是頭頭是道,聽着那邊孩子們樂起來了,大人們這桌的氣氛也放松下來。 李笙道:“這還真是咱姐的孩子,你聽他們在裡頭說什麼?” 佟佳氏和李甲氏還真不知道李薇看戲時是什麼樣,李蒼放下筷子聽那裡二格格正在說:“……這點最可笑!那姑娘好心給那将軍指了路,将軍怕行蹤暴露反而要殺她,這姑娘就自己跳了江,将軍居然說這姑娘是義士!這才蠢到家了!” 一桌小的都聽傻了,二格格還在義憤道:“他說那姑娘有義,他怎麼不先相信這姑娘不會暴露他的行蹤?要是怕這姑娘在此地被追兵盤問,叫姑娘别洗衣服了趕緊回家不好嗎?他替姑娘清理掉痕迹,把腳印一類的遮掉又有多難?何況這一片附近村裡都常來洗衣打水,追兵要有那時間把這附近幾個村子的都殺光,他往前跑多留些痕迹引開追兵不好嗎?害了指路的無辜姑娘還有空感歎?這才是殺人不見血的混蛋呢!!” 李蒼失笑,這還真是他家姑奶奶看戲的樣子。小時候在家一看戲,他就看着姐姐要麼是笑,要麼是罵,反正總是說出一大通的道理來。叫他從小聽了也覺得什麼戲看起來都怪怪的。 李笙這會兒是真不怕這龍子鳳孫了,他就覺得這就是他姐姐的孩子。 二格格陪着小的們看完一折戲過來,驚喜的發現兩個舅舅對她都親熱多了。 這才是親人呢,一頓飯沒吃完就親近起來了。二格格感覺跟舅舅們在一起,比跟弘晖和大格格、三格格相處還要輕松得多。130、人命如紙
... 把李家人交給二格格後,李薇還叫玉瓶中途回去看了兩次,聽說二格格和舅舅們挺親熱的,她就放心了。 她這邊就沒那麼輕松了。雖然開了四處席,每一處都有好幾桌,又有戲又有酒的,但除了女孩們那一處能聽到歡樂的笑鬧聲外,其他幾處都有些寥落。 戲台上唱得熱鬧,席下卻隻有幾聲應和。 李薇主陪還是側福晉這桌,九福晉到十四福晉那桌是偶爾過去轉一圈,問問有沒有什麼需要?看着酒少了菜不夠了多上點這樣。 側福晉這邊是個小圓桌,因為算上李薇才四個人。從八福晉起到十四福晉的府裡都沒有側福晉。不過聽說十爺府上的郭絡羅氏挺得寵,目前十爺府上的孩子她包圓了。 這事是三爺府的田側福晉跟她說的,她還悄悄的說:“十爺是想等着孩子再大些,種過痘能養下再給她請封。我看也是早晚的事。” 李薇好奇了:“你都從哪兒知道的啊?”三爺跟十爺很熟嗎?沒聽四爺提過啊。 田氏沒意思的歎了口氣,道:“誰跟你似的天天悶府裡不出去,隻顧着生孩子啊?” 切!李薇也不客氣的說了句:“嫉妒啊?” 田氏半天不吭,然後才小聲道:“是啊……都跟你似的就好了……” 兩人也算打過交道,而且人幸福了就容易憐憫别人,李薇現在就起了同情之心,把田氏拉到一邊的小角屋說是醒酒,叫人上了熱茶好寬慰她。 田氏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話,捧了茶不等李薇再安慰兩句就道:“你也知道我們爺的性子是個慣愛憐惜女兒的,娘娘也不大管教他這個,何況一個貝勒府裡有幾個人怎麼了?” 說來說去就是三爺這幾年斷斷續續接了好幾個人進府,田氏已經失寵了。 李薇聽得身上冒冷汗,道:“都是選進來的?”沒聽說啊。其實每年的秀女都是有數的,誰家指了什麼人都能說得上來。都叫愛新覺羅家的分了,剩下的宗親們不嫁娶了?不但好家世的秀女搶手,能選到最後的一般都剩不下來。 田氏歎道:“哪裡啊!都是家下奴才家的孩子!” 李薇這才反應過來,三爺門下也必定有奴才投靠,與四爺不同的是,三爺門下奴才送進來的孩子不是給小阿哥們當哈哈珠子,而是給三爺當小妾。 兩人在角屋喝了一碗茶就回去了,長久離席到底不美。 餘下的時間,李薇都在發呆。 田氏的失寵并非個例,早年在阿哥所裡,五貝勒寵愛側福晉的事多有名啊,但現在五貝勒府的劉佳氏早不行了,瓜爾佳氏聽說也在避人鋒芒,新進來的那個是馬氏,雖說五貝勒沒有為她請封的意思,可瓜爾佳氏的面上也早早就有了倦意。 倒是七貝勒府上的納喇氏還算平安。 這樣想着,李薇好像多了一個戰友般看了眼坐在一側的納喇氏。多個土著跟她一起受寵,總能多給她一份信心。就好像土著能做到,她肯定也能做到這樣。 納喇氏看到她的眼神,把她面前的一盤油炸糯米紅豆糕端過來給她,微笑示意‘吃吧’。 李薇:“……”納喇氏真是這性子一點沒變啊。 不過有着金黃色脆皮,白嫩嫩的糯米和厚厚一層紅豆餡看着真不錯,她從善如流的挾了一塊,果然是劉太監的手藝,紅豆餡好甜香! 到了下午四點,終于席散了。前頭四爺傳來了話,後面就跟着散戲撤席。各位大小主子都要再休整一番,福晉帶着人回屋休息喝茶,給各府準備馬車的機會。 李薇則陪着人想方便的去方便,想重新梳洗的也要安排。 再備好叫人帶回去的禮物,一個個的送出府去,今天才算忙完了。 送走最後的十三、十四兩位福晉,李薇小腿像灌了鉛似的回到正院向福晉彙報工作。 福晉在東側間見的她,道:“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歇歇吧。” 李薇福身道:“是。”一句廢話沒有就要告退。 哪知福晉拿出幾張貼子遞給她道:“頒金節前有不少人會到府裡來拜訪,到時你也出來見見。”李薇接過貼子就有些遲疑。從上次八福晉和十三福晉來把她叫來,她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可此時當着福晉的面說‘問過四爺再答複您’有些當面打臉的意思。 想了想她也隻好先接下來,心想問過四爺要是有一點問題,到時她就報病。 從正院離開時還帶走不少專送給四阿哥的周歲禮。這都是各府福晉送的,自然是交到福晉手裡。李薇粗粗看了一眼,禮物倒是都不算輕。 回了東小院,見着李蒼、李笙他們,她這累也不算累了,不由自主的就笑道:“等我一會兒,我去洗漱過就出來跟你們說話。” 一個是李文璧今年可能還要升的事,要先跟家裡打聲招呼。第二個就是問問幾個侄子侄女有沒有什麼需要?比如她大弟李藝和李蒼都各有一個女兒,兩個侄女今年雖然才五六歲,可要是奔着選秀去,她可以現在就幫家裡務色嬷嬷了。 咱們不能叫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侄子們就是個讀書習武,比女孩要簡單得多,不過還是問一句,她現在能幫家裡就多幫幫。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說句喪氣的話:誰知道四爺能寵她到幾時呢? 每次想到這個,李薇都會腦補瓊瑤劇裡被男主抛棄的女配,像還珠裡的晴兒啊,情深深裡的如萍啊。然後她的心就開始抽抽了,淚腺也開始發達了。真有那天她肯定不會那麼大度好不好?什麼叫祝你幸福?根本是祝你吃翔! 敢變心肯定恨你入骨!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四爺給她抄了好些李清照的詞,她就老捧着感懷自身,有次被他瞧見,結果被收走了。他哭笑不得的說她沒事閑的,然後把百福塞她懷裡叫她抱着狗玩。那本抄的詞也被他放回前院書房不給她了。 換了衣服洗去脂粉,二格格帶着表弟妹們去她的屋裡玩,李薇叫奶娘抱來四阿哥給他們看看,還想叫人去前頭問問弘?S和三阿哥能不能過來一趟,也見見舅舅們。 李蒼攔住道:“不急在一時,我們也該告辭了。” 已經五點快六點了,說話四爺就可能過來用膳。李薇也不能久留他們,聞言道:“那就隻好等下回了。” 因為不巧的是今天弘晖還在宮裡,所以弘?S肯定會被四爺叫去陪客,說不定就叫那些叔叔們灌了酒,三阿哥本來就好奇,估計也趁機喝了兩杯。 她說了李文璧和孩子們的事,李蒼跟李笙對視一眼道:“這事我們回去給阿瑪額娘寫信商量一下。” 李薇道:“時間是夠的,你家的二妞才五歲,咱們不着急。我跟你們說,也是讓你們早做打算。” 李蒼點頭,叫佟佳氏和李甲氏出去找孩子。李薇見此,也叫玉瓶等人下去了。 “怎麼了?”她問。 李蒼道:“這是咱們舅舅叫我告訴你的:宮裡這兩天怕是有事。他們從宮裡擡出了不少死人,有的有人家來領,一家子都鎖去了。後來沒人敢來領,就全都填到城外的死人坑去了。” 李薇被吓得一顫,心都跳快了。她進府這麼些年都沒聽過這麼可怕的事,最吓人的也就是趙全保叫四爺賞闆子。 李蒼見她臉色發白也有些不敢說,身後李笙埋怨他道:“你就不會緩着點說?瞧把咱姐吓得!姐,沒事,你快咽兩口唾沫!” 李薇叫他這麼一打岔也不怕了,瞪了他一眼道:“你把我當你閨女哄啊。” “行了,我知道了。這事你們出去可别透啊。”她囑咐兩個弟弟道。 等李蒼和李笙帶着家人和一車禮物從府裡告辭,走在路上,李笙對李蒼小聲道:“沒想到進府幾年,倒把咱姐的膽子養小了。這還沒怎麼着呢就把臉吓白了……她還不如我閨女呢……” 李蒼毫不客氣的踹了這個弟弟一腳:“你懂什麼?咱們聽的是熱鬧,咱姐聽的就是事。少拿你那腦子跟咱姐比!” 東小院裡,四爺摟着李薇躺在榻上。 她巴着他道:“聽着真吓人,他一說我都好像能看到宮門口往外擡人,一個個的蓋着被子草席……”說着身上又是一顫。 四爺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歎道:“知道自己怕還說什麼?快忘了。” 李薇抱着他的手,真心道:“爺,我害怕……” 宮裡的事離他們太近了。 “你說,會不會扯到咱們府上呢?”她擔憂的問,“過兩天就該進宮了。” 十月十三就是頒金節了。 四爺道:“既然這樣,這次你就告病吧,就說月子裡沒養好,額爾赫也病一回,說是吹風了,你照顧她又累了心。” 不進宮真好! 李薇真心不樂意進宮做一天奴才去,既忐忑又期待的仰臉問:“真能行?” 四爺溫言道:“怎麼不行?爺說行就行。” 見素素終于露出喜色,人也精神了。他心裡也高興,把四阿哥抱來看着他們母子兩個,他心裡也好受得多。 這次四阿哥滿月,前面來的人其實不多。直郡王沒來,三阿哥那時毓慶宮太子沒到,卻叫弘晰來了,今天卻也隻是禮到人不到。三哥來了用了兩杯酒就告辭,老五、老七也是酒席過半就走了。 老八倒是從頭陪到尾,一直跟裕親王保泰坐一塊說話,叫四爺看着心煩。這來了還不如不來。 老九和老十喝了幾杯就溜了。十二用兩杯也告辭了,十三和十四也是陪到最後,可十三仍舊一臉病容,跟十四坐一塊像是比他大了十歲。 十四就太愛折騰,四處找人拼酒。老八和保泰說得正好,他也湊過去說了半天,還是四爺看不過去找了借口把他叫出來,按在别的席上才算完。 真正叫四爺欣慰的是門下奴才該來的都來了,鑲白鑲紅來的都不少,人也熱鬧。可見他還是有些人望的,雖然這些日子與兩旗都疏遠了,他們還記得他這個主子。 其餘的,烏拉那拉家來了,烏雅氏也來了。佟佳氏承恩公府禮到人不到,不過四爺也不想叫承恩公府的人來,沒來正好。 剩下的就不值一提了。禮物收了不少,但重要的人就那麼幾個。總得來說,人來得還是不多。 宮裡的事他早就聽說了。皇上回宮頭一道旨挺奇怪的,就是不許宮裡認幹親結菜戶。幹親菜戶是前明的宮裡就有的風俗,大清進了紫禁城,宮裡的皇上妃嫔公主大王死的死,跑得跑,宮女太監卻沒受多少罪,熬過戰火願意留下的,經查實都留下了。 雖然有六七、十年了,可當時的老宮女老太監壽數長的說不定還活着呢,這幹親、菜戶就打她們這裡起的,徒子徒孫都是他們帶起來的,怎麼可能不跟師傅學? 但皇上發了話,各宮主位幹什麼也不會跟皇上對着幹,有她們領頭,餘下的小妃嫔小主子們就更别提了。 宮門裡擡出去的還算是好的,至少有名有姓有屍首。還有不少失蹤的,找不着人的,誰知道是不是在哪個偏僻宮室上了吊投了井?趁機下黑手的估計也不會少。 四爺心中暗歎。就是素素不提,他今年就不想叫她進宮。不隻是頒金節,過年最好也别進去。她膽子小,人又天真,曾經就發生過被魇着的事,萬一進去撞上什麼不幹淨的,叫他怎麼辦? 面前,素素正在教四阿哥喊額娘,四阿哥張着嘴‘額額、額額’的叫個不停。 李薇感覺有些冷落四爺了,指着他叫四阿哥:“看這是誰?” 四阿哥這會兒特别清楚的喊:“阿瑪!” 四爺不自禁笑起來,看素素又是一臉不快,一指頭輕輕按在四阿哥的大腦門上:“叫阿瑪叫得這麼好,叫額娘就老叫成額額,回頭等你大了我就養隻鵝在院子裡,叫你天天跟鵝一起玩!” 四阿哥哈哈樂着,沖李薇:“額額!” 乾清宮,答應們住的小院子裡。 所有的屋子都緊閉着門。大姑姑挨個屋看人,确定都在,囑咐道:“最近都不許往外亂跑,知不知道?” 秀答應趕緊道:“我們聽大姑姑的,絕不亂跑。” 大姑姑掃過這群不安分的小丫頭們,再警告道:“亂跑出去出點什麼事,到時可别怪姑姑不救你們。” 說完她就出去了,雙答應猶豫了下,攆上去:“大姑姑請留步。” 大姑姑暗歎一聲,回身道:“我的好雙兒,你又有什麼事?” 雙答應求道:“大姑姑,眉兒她到底怎麼了?” 大姑姑心中早有猜測,也是一肚子的不安忐忑,聞言扯着雙答應到一旁:“可是你聽說了什麼?” 雙答應搖頭道:“沒有,就是好幾天不見眉兒。她的屋子也鎖了……” 大姑姑打量了雙答應幾眼,心道那周眉就是個白眼狼……雙答應真這麼好心? 她敷衍道:“這些事都不該你管,快回去歇着吧。” 隔了兩天,梁九功帶人來查問,打開周眉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又問大姑姑。 大姑姑就把周眉曾托她打聽一個小太監的事說了:“她說是她幹弟弟。” 梁九功冷道:“喲,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他森冷的目光盯着大姑姑,“大姑姑,萬歲爺把這群答應交給你,就是瞧你這人穩重,怎麼在你眼皮子底下還能冒出這種事來?” 以前宮裡也不禁認幹親啊。 不過大姑姑知道此時不是狡辯的時候,跪下道:“都是奴婢失職。” 梁九功一揮手:“帶走。” 大姑姑被帶走後,問出了雨花閣。之後就在雨花閣的井裡找到了死了好幾天的周眉。 雙答應也被查問了好幾次,總算沒事叫放了出來。大姑姑已經調走,換了别人再來管她們。周眉的屋子被人搜了好幾遍,首飾銀子體已全都不見了,剩下的東西,新的嬷嬷叫她們這些跟周眉好的人收走。 “就當留個念想了,好歹也是這麼些年的姐妹。”嬷嬷道。 剩下的鋪蓋衣服等物全都一齊送出去給了周眉的家人。 雙答應在屋裡,聽到外面周眉的屋子那邊亂糟糟的,舊家具都要搬出去,再換新的進去。免得晦氣。 各屋現在都不愛串門了。他們說周眉跟那幹弟弟是假夫妻,皇上年邁,周眉不樂意侍候皇上就偷偷認了個幹弟弟。兩人常在雨花閣後私會。 還說皇上為此大怒,周眉的幹弟弟把她供出來了,周眉就自盡了。 雙答應聽着外面的漸漸安靜下來,搬家具的人走了。她摸着床上的一個舊枕頭,略有些粗糙的針線繡着一對碧波中的鴛鴦。 這是周眉給她的。 周眉不傻,她吃了那平氣丸一天比一天不對頭,自然會想到她是不是叫人害了。可她不知道是誰要害她,隻好一邊瞞着,一邊努力侍候皇上,盼着有了寵愛就能避開危險。 她誰都沒說,隻悄悄告訴了雙答應。 雙答應想起當時周眉對她道:“我知道妹妹你是個好心人,我誰都不信,就信你。” 現在周眉死了,無聲無息。 雙答應看着那枕頭,心道:你信我,也沒用。你跟我說的事,我會忘得幹幹淨淨。你那幹弟弟是有河北口音又怎麼樣?我誰都不會說。那個裝藥的小瓷瓶我已經摔了,碎片都扔了。 你已經沒了命,我不能陪你一起死。
131、時移世易
... 晚膳後,兩人今天都累了一天。四爺還能堅持着把今天的大字寫完,她寫了兩張就坐下歇着了。 等四爺寫完過來,她揮退旁人,跪在榻上拉他道:“爺你過來,我給你捶捶肩。”她一手舉着美人拳說。 他也是累得夠嗆,疲憊的笑了下道:“就你那小細胳膊,算了吧。有這個心就行了。” 李薇看他這樣也是心疼,心裡明白這一天肯定不會比帶孩子去外面跑一天馬的活動量更大。所以這個累啊,是心累。 其實她也能理解,上輩子她現代的爹在單位也是勾心鬥角,有次他小升一職,不過是個辦公室主任。結果不到一星期她親愛的爹就瘦了,啤酒肚都不見了。 叫她羨慕的要死。 她媽就跟她說這是她爹在單位壓力大,推她去陪她爹聊天。她跟她爹能聊什麼?隻好說說在追的美劇了,新出的手機啦,平闆啦,小電啦,還有那個阿瑪尼的自行車好美,爸爸給人家買一輛啦,也不貴,五千出個頭。 她這麼胡扯八道的,她爹居然真的挺喜歡聽。等過了幾個月,爸爸的工作做好了,啤酒肚也回來了。她的新自行車也推回來了。然後之前一直含笑聽他們爺倆說話的媽媽發火了,敗家啊你! 李薇就飚淚,之前用得着人家的時候就微笑點頭,現在哄好爸爸了就說人家敗家……我要東西時你也沒說不行啊。 人生真是艱難。 所以現在靠她溫柔小意不是不行,但李薇決定還是相信母親的智慧。反正兩輩子的媽都比她高明。聽哪個的都對。 拉他趴好,叫奶娘把四阿哥抱過來,把孩子往他背上一放,四爺剛開始還不明白,這時忍不住笑道:“你這是又在玩什麼把戲?” 她拉着四阿哥的手教他站起來,讓他在四爺背上踩。 四阿哥以為是好玩的遊戲,咯咯笑着又踩又跺,興緻來了還要蹦兩下。 奶娘在一旁要吓暈了。李薇見此就叫她先出去。奶娘哆嗦着去了外屋,玉瓶問她:“你怎麼不在裡面侍候?” 四阿哥還小,就算主子喂奶也要奶娘在一旁幫把手。 奶娘白着臉小聲道:“姐姐,是主子叫我出來的。” 玉瓶聞言隻好不管她,聽裡屋四阿哥笑得開心,主子哄着四阿哥:“乖,再蹦一下,用力蹦!” 好像沒事。她放了心,再看奶娘聽着屋裡主子的話,臉更白了,擔心道:“你要是身上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叫旁人來侍候阿哥。” 奶娘馬上松了口氣,道:“那我回去叫人過來,要是主子問起,姐姐千萬替我說兩句好話。”等玉瓶點頭,她趕緊出去了。路上捂着心口想,就是在家裡她都不敢叫小兒子踩在她男人的身上,這、這四爺可真是夠寵側福晉的了,都快把她寵上天了。 四爺叫四阿哥踩得肩背上僵硬的筋骨都松散開了。見他漸漸放松,李薇看着有小一刻了就把四阿哥抱下來,小家夥還沒玩夠,在她懷裡還一蹦一蹦的。 四爺翻了個身,拍着身邊道:“把他放下,他這麼沉你抱不動。” 李薇道:“抱得動的。所有的母親都能抱動自己的孩子,不管他多沉。這是天賦。”不過她還是把四阿哥放在他手邊,讓他能碰到孩子。 讓這父子倆親熱一會兒,她特地出去給四阿哥拿替換的衣服,剛才蹦得他都出汗了。回來就看到四阿哥高興的騎在四爺的肚子上蹦,吓得她趕緊放下衣服把他抱起來,埋怨道:“你也不怕叫他把你肚子裡的飯壓出來。” 四爺大笑起來。 兩人給四阿哥換好衣服才叫奶娘把他抱走。李薇見不是剛才的奶娘還問:“怎麼是你?” 這個奶娘笑道:“她身上有些不好回去歇着了。” 話音未落,四爺就黑了臉道:“那她還敢侍候阿哥?蘇培盛!” 外面守着的蘇培盛麻利的進來跪下,四爺怒道:“叫白大夫去看拜都氏,叫她男人去領二十闆子!再敢這麼疏忽阿哥,看爺不活刮了他!” 蘇培盛領命而去,抱着四阿哥的奶娘都吓着了,隻是抱着小主子不好下跪。李薇拍哄着四阿哥,怕他叫他阿瑪給吓着。誰知四阿哥咯咯笑着伸手去夠他阿瑪,一點都不害怕。 李薇握着他的小手道:“你這是什麼膽子啊?”她都有些心顫好不好? 四爺最近脾氣越來越怪。以前他是什麼心情她還能看出來,可現在發火和熄火之間一點征兆都沒有。知道的說他城府深,不知道就可以說他陰晴不定。 四爺起身過來看她逗孩子,摸了摸四阿哥的小腦袋說:“這才是爺的兒子呢。” 跟他一個脾氣那也太叫人受不了了。 奶娘把孩子抱走後,她侍候四爺換衣服。剛才陪孩子玩得他也是一身汗,脫下裡衣都全都潮了。她摸着裡衣問:“要不打盆熱水來抹一抹?” 四爺光着膀子站在屋當中,點了點頭。 她就叫玉瓶去提熱水,回身見他把辮子甩到背後,就這麼光着脊梁闆在屋裡,她拿了件衣服給他披着,不快道:“也不遮一遮,叫丫頭看到怎麼辦?” 他披上卻不系扣,調侃道:“如今連爺也不想叫人看了?那你就天天侍候爺洗漱穿衣,什麼丫頭都攆得遠遠的。” 就不想叫人看,怎麼着? 她斜了他一眼,逗得他又發笑。 玉瓶隔着簾子提來熱水,她接過來倒入銅盆,擺手巾給他擦身。他脫了衣服過來道:“我來吧,瞧你的手皮嫩的,這就燙紅了。” 就着熱水,他索性連褲子都脫了全身擦了一遍,叫給他拿衣服的她一轉身看到他光|溜|溜的站在屋當中,吓得差一點叫出來。 他回頭看到,手巾往盆裡一扔,過來把她打橫抱起放到床上,帳子也不拉上就解開了她的衣服。 她見他下面都豎起老高了,心跳得也變快了,輕輕用腳背擦過他下|面那根東西,被他握住腳就勢扒了紗褲。 玉瓶把熱水遞進去沒一會兒就聽到屋裡的聲音,趕緊叫守在屋外的人都出去,輕輕合上門,她留在屋外守着門,其餘的人都避得遠些。 蘇培盛看着打完奶娘丈夫的闆子,白大夫查過說奶娘看着沒什麼不妥,但為了保險還是先不叫她侍候小主子了。他再盯着奶娘一家子出去,這才回來回禀,但遠遠的就見正屋附近一個閑人都沒有,隻有玉瓶守在門口。 他也不過去讨這個嫌,一拐彎到茶房歇着去了。 屋裡,她抱住他埋在她胸口的頭,被他有力的吮吸快把魂給吸出來了,不得不抽泣着求饒。兩邊都吸得一滴不剩後,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握住她的雙手死死壓住,她被他撞得聲音破碎,兩條腿努力的敞開,腰不停得往後躲。 她嗚咽道:“爺……爺……真不行了!求您啊!” 他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兩隻腳支在床上不停往前使力,一次比一次重。 一次過後,她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他倒在她身邊喘氣,手仍然放在她的下面活動着。他一向喜歡這樣,叫她一直快活。有次她受不了了問起來,他說女人越美,才越好。 “等你化成一灘水,才更叫爺喜歡。” 她背過身想躲開他的手,他從背後壓上來,兩隻手一隻在下,一隻握住她的胸揉捏,一會兒就叫她快要喘不上來氣。她張着嘴呼吸,他兜頭罩下來深深吻住她,舌頭伸進來攪動,她被逼出了眼淚,等他緩過勁下,直接從後面插了進來。 他最喜歡卧在她身上,把她整個人包住。 這次過後,他就叫人打水進來了。她趴在床上起不來,兩條腿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都還在失神,他也隻穿了條綢褲披着衣服,叫人把水送到屏風後,他過來抱她過去。 他拿錦被裹住她抱起來,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眼尾掃到拿水進來的玉朝。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清楚的看到玉朝眼中隻映着他的身影。 她扳過他的臉,湊上去咬住他的嘴唇。 四爺一怔,低頭吻住她,拿舌頭安撫她,進了屏風後,他又用手叫她丢了一回,摟着她道:“乖乖的忍一忍,想要下回爺再給你。” 想起玉朝的眼神,李薇有種瘋狂的沖動,抱着他的腰就是不肯撒手。 他沒辦法,叫她坐在屏風後的椅子上,抱起一條腿斜着插|入。 這一次反倒弄得比前幾次還要痛快。 從屏風後出來,兩人回到床上。他親手倒了茶,一口口哺給她,拭淨她嘴角的水漬笑道:“一點醋勁都要把爺折騰死,爺算是服了你。” 她滾到床裡叫他上來,然後趴到他懷裡問:“你發現了?” 四爺吹了燈,摟着她淡淡應了聲,道:“這丫頭回頭爺吩咐蘇培盛給帶出去。” 李薇一愣,她是想過把玉朝調到遠些,不再叫她近身侍候。可他嘴裡的帶出去,就是叫玉朝卷鋪蓋回家了。 在府裡侍候的好好的突然叫攆出去,這誰都能猜到她這是有事了。 他拍拍她道:“放心,爺不會叫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刺你的。這丫頭心眼活了,再放在你身邊爺也不安。你賞點東西,就說叫她回家嫁人。别的就不必管了。” 不管她與玉朝曾經有多少主仆情誼,在發現她觊觎四爺的時候,李薇對她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不再為她求情,她隻恨為什麼他身邊有這麼多喜歡他的人? 四爺叫她摟得太緊,都有些痛了,心中滿足又好笑,輕輕撫着她的肩安慰她。 兩人一同睡去,第二天就起晚了。四爺見醒來時已經六點了,也不着急。反正頒金節前就是各府的戲酒,沒什麼正事。昨天四阿哥滿月,他至少要在府裡待上兩三天。不然剛辦完滿月他就天天出門,叫人看見就該說他鑽營了。 二格格答應了要回請直郡王大格格,想去直郡王府拜見。李薇要她明後天再送貼子,然後約到十月五左右。 用完早膳,四爺回前面去看弘?S和三阿哥讀書,她想起福晉給的那一摞貼子,連忙拿出來給他看,問:“福晉要我回這些貼子,我大概看了看,倒都是熟人家的,隻是這也太多了。” 直言擔心福晉心懷不軌不行,不如直陳她懶惰怕事多。 四爺站住把來貼翻過一遍,撿出一張遞給她道:“這都是四阿哥滿月時來的客人,論理咱們确實該回訪一二,隻是不必家家都去。你隻需要親自去承恩公府一趟,剩下的回個貼子就行了。” 她接過承恩公府的拜貼,上面還有送給四阿哥的滿月禮清單。 四爺拿着剩下的貼子道:“這些爺拿去回了,你就不必管了。”回到前院,他先去看過弘?S和三阿哥,見先生正教着,他就沒進去打擾。 書房裡,他把貼子都放下,一樣樣細細翻看,心中大概有了想法,轉頭對蘇培盛道:“福晉那邊都回了哪幾家的貼子?去拿過來。” 兩邊比較起來倒沒什麼差别。問題隻在素素與福晉的身份有差别,福晉留下的貼子親自回貼就行,素素卻最好是登門拜訪。 要是素素不問他,拿着貼子問柳嬷嬷或大嬷嬷,她們給她出的主意也隻能是帶着禮物親自上門答謝。 怪不得上次福晉與八福晉和十三福晉相約,叫素素去作陪,滿月時也叫她出來見客。這次還禮要是素素再這麼滿京城的跑一趟,她就該叫人落下輕狂的印象了。 區區一個側福晉,不過是生了幾個阿哥就敢這麼張狂。 四爺輕輕歎笑,把貼子扔下。若是素素有一點愛奉承,喜張揚的心,這個坑她就非跳進來不可。 一個有四個孩子,三個阿哥的側福晉能沒有名利之心嗎? 若是他待素素有一分疏遠,厭煩,她就是把事告訴他,他也懶得管懶得想,素素也隻能往坑裡跳。 十年寵愛,他就沒有一點膩煩的意思? 就算這兩關素素都避過了,他也不能說福晉把貼子給素素不對。 福晉真是長進了。 四爺翻翻貼子,叫蘇培盛拿制好的貼子來,他親自回。 人都道江山易改,禀性難移。他也是近年來才慢慢體會到這個道理。比如十四,也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親弟弟。明明他待十四也算真心實意,可不知為什麼十四長大開府後,跟他這個當哥哥的卻更加疏遠。 十三這個弟弟尚且知道他是個哥哥,十四又何曾把他當做親哥哥? 如今他對十四真是已經不想再管,可又不能不管。天長日久,真是越來越受不了他了。 至于福晉,兩人少年夫妻,按說應該是情義深厚。他雖寵愛素素,卻從來沒想過要動搖福晉的地位。可福晉卻到底是與他漸行漸遠。 現在,福晉起了壞心,他要顧忌弘晖,隻能暗地裡回護素素和孩子們。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想起納蘭的詞,四爺停下筆沉吟,到底是福晉與十四變了?還是他變了? 隻能說時移,世易。 大家都變了。 蘇培盛見四爺寫着貼子,心情卻好像越來越糟,眉越皺越緊,下筆越來越快越有力,他就恨不能把自己縮到櫃子後頭。 這哪家的貼子叫四爺這麼大火氣? 東小院裡,李薇正在聽柳嬷嬷說着承恩公府的事。 她隻知道承恩公府出了個孝懿皇後,所以皇上封了皇後阿瑪佟國維承恩公。他去年剛卸任,身上隻留了承恩公的爵位。 柳嬷嬷雖然說得不清楚,但李薇還是了解在這個時代是沒有退休年齡一說的,佟國維沒病沒災的自請上折卸任,皇上還準了,隻能說是他惹惱了皇上,麻利的滾蛋了。 柳嬷嬷道:“承恩公一直閉門謝客,主子這次去,恐怕也見不着人。承恩公府如今出面的都是承恩公的大阿哥隆科多。” 承恩公的孩子不少,成才的不多。女兒就兩個全進了宮,孝懿皇後已經死,如今宮裡的小佟佳氏就是承恩公的小女兒。 兒子裡長子隆科多目前領着尚書銜,幹着侍衛的活,皇上寵信佟佳氏,一直不放他出去。小兒子慶複在承恩公卸任後,也被皇上放進了禦前侍衛,雖然他跟隆科多的長子嶽興阿差不多一樣大。 兩個兒子都在禦前,承恩公就是卸任了也沒人敢小瞧。 李薇就問隆科多福晉喜歡什麼,她好準備禮物。柳嬷嬷這下有些為難了,尴尬道:“主子去了,怕是也見不着人,那位的福晉早幾年就告病了,不見外客。” 李薇就想着在禮物裡添幾株人參一類的東西,道:“那我東西放下就走人?” 柳嬷嬷道:“那倒也不會……這位承恩公的大阿哥有一愛妾,尋常來客都由她接待。” 那就還要在禮物裡添上給這位愛妾的。 李薇接着問這位愛妾姓甚名誰,有什麼喜好,生了幾個孩子等等,結果卻被柳嬷嬷的話給震住了。 “這事說起來也有趣。承恩公的大阿哥娶的是其母何奢禮氏弟弟的女兒,有次他去舅舅家吃酒,舅舅就叫了家伎出來相陪。那李四兒就在其中,後來就被送給了這位大阿哥。” 李薇坐着車往承恩公府去時,心裡還想着柳嬷嬷的話。李四兒出身不好,品味不高,最愛貴重的禮物,就是送字畫等風雅的禮物,最好也别提年代人物,隻說值多少銀子就好。
132、情深無悔
... 承恩公府是在康熙二十八年,孝懿皇後去世後才修建的。孝懿皇後就當了一天的皇後,她死後才帶給家族一個一等公的爵位。 李薇站在承恩公府前,很難想像在孝懿皇後死後,她的家人到底是傷心難過多,還是高興快樂更多? 承恩公府的大門不是輕易能開的,要是來訪的是四爺或福晉,公府大門還能一開。誰叫四爺雖然姓愛新覺羅,卻隻是個貝勒呢?論爵位自然是一等公高。等四爺熬到親王了,差不多就能跟一等公打平了。 目前當然是還不成。所以承恩公府大門隻開了半扇,請李薇自己走進去。 進府後上轎,一路到了一個挺雅緻的院落裡停下。落了轎,李薇端坐等着玉盞打轎簾,今天她把玉瓶留在家裡了,因為玉朝要走的事,她留玉瓶壓陣。雖然玉朝隻侍候了不長的時候,她也知道玉朝是個小辣椒的脾氣,一般二般的人壓不住她。 也就玉瓶,她還怕上幾分。 要不是覺得硬把人拖出去難看,李薇也不會慣着玉朝的脾氣。但突然叫四爺把她身邊侍候的丫頭送出府,怎麼說都是傷了她的臉面,再叫玉朝鬧起來就更不好看了。 吵起來别人不會說玉朝癡心妄想,隻會說她度量小不容人。 呸,她才不要這種度量! 想起玉朝的事就叫她不舒服,好像身邊的丫頭一下子全都面目可憎起來。但之前她也沒拘着不叫她們嫁人,出府後就問過了,結果玉瓶說了大實話:在府裡樣樣都好,出府嫁人雖然還能回來侍候,可那時就要忍耐夫妻分離之苦。 何況――玉瓶道:“我們這時嫁,也實在挑不着好人家。何不留在府裡享福呢?您就由着我們吧。” 她難得民主一把,現在想卻擔心她們是不是都跟玉瓶似的盯着四爺?她不願意這麼想,可這個念頭就是往她腦海裡鑽。 四爺那麼好,她們怎麼會不心動? 等過了年就給她們找人家。李薇決心民主也要跟專制搭配才好。 她正走神,一隻纖纖玉手伸進來打起轎簾,那隻手上戴的藍綠貓眼戒指絕不是玉盞的。 因為這等成色大小的藍綠貓眼連她都沒有。 就是這麼大顆的貓眼戴在手指上不嫌累啊?做成墜子多好,不然當做大珠,做成挑心、頂簪都不錯。 她搭着這隻手出來,一打眼看到的是個豔光照人的美婦人。 她年約二十七、八,頭上頂着成人一掌寬大小的鳳钿,正中五隻小鳳頭口銜明珠垂下來,腦後也垂着一排明珠墜子。 李薇一向把鳳钿這種首飾當成金銀珠玉鑲成的帽子,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肯上頭!這東西死沉啊!底子必定是金銀的,上面的鑲嵌也不可能偷工減料。樣樣加起來這重量至少在一斤往上。出去見客非戴不可倒好說,在自己家頂這麼沉的東西幹什麼? 不過這位美婦人戴着它倒不難看,李薇仔細打量着她,見她渾身穿戴無一不貴重,不但沒把人給淹了,反倒襯得她更顯風華無限。 有人就是襯珠寶華服。這叫她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阿拉伯的女子,披着金色的紗羅,全身的衣服都鑲滿寶石,手臂上戴着好多的金手镯。可人家就是襯這個,坐在巨大的絲綢軟墊上,輕紗籠罩,充滿了後宮的奢靡味道。 這個美婦也是如此。 跟她一比,李薇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小學生。這種把性|感寫在身上的女人真是難得一見。 恍惚中她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隆科多對她着迷,遇上這樣的尤物,放過才不是男人呢。 她在看這美婦,美婦也在看她,兩人互相打量,美婦突然贊道:“好妹子,真是好人物!我早聽過你,知道你要來可把我想壞了!快進屋,咱倆好好聊聊!” 其實之前李薇還對要被一個不入流的小妾招待心裡不太舒服。李四兒當年被阿奢禮家送給隆科多時是帶着身契的,像她這種女人簽的都是賣身契,不是十年二十年那種,而是生死全由主家,連祖宗名姓都一并舍去的賣身契。 所以就算在李家時,李四兒這樣的也隻能當丫頭使喚。在滿族就是貨真價實的奴隸。 可承恩公府與四爺的關系非比尋常。四爺自己不好親自上門,一是四阿哥不是長子,又僅是側福晉所出。二是早在幾年前四爺就與佟佳氏漸漸疏遠,他一個成年的貝勒,又曾被孝懿皇後養過,老跟佟佳氏纏在一起,難免被人與佟佳氏擺在一起。 她知道四爺自豪于自己愛新覺羅的血統,依附于佟佳氏太丢身份了。 何況皇上一向不愛底下人拉幫結派。四爺深知皇上的忌諱,不會明知故犯。 于是問題來了:到底是讓福晉來被小妾招待好啊,還是叫她這個側福晉來好啊? 都是四爺丢臉,隻看哪個丢得少些。 李薇想明白這個,她要是真跟四爺說不樂意來,他也不會勉強她。可她就想着,不能幫他,至少也别給他拖後腿。 臉算什麼呢?四阿哥是她生的,為難的是她男人,她不來誰來? 于是她就來了。 可一見這個李四兒,她居然也沒有被人怠慢的感覺…… 大概因為這人太有氣勢了吧。 不是四爺那種身在高位的氣氛,李四兒是狂。從見面到進屋坐下,李四兒一點沒表示出李薇是主子,她這個當奴才的該小心翼翼恭敬着來? 李薇感覺李四兒沒叫她行禮已經是把她當自己人看了。 因為兩人坐下時,李四兒沒分主賓,而是一張不大的圓桌兩個凳子,入座後,李四兒招手叫丫頭:“來人,上酒菜。” 李薇反射性的看了看外面的天,她用過午膳來的,下午兩三點喝什麼酒啊? 等酒菜上來,李四兒終于表現出一點想招待她的意思了,她起身倒酒,自己先幹了三杯,頰染紅暈道:“好妹妹,你自己來,姐姐就不管你了。” 李薇被她這副熟人的口吻弄得有些招架不住,跟着才想起……貌似這節奏不太對吧!難道不應該是她先給她行禮,她叫起,兩人進屋,李四兒應該先說一下府裡為什麼由她來招待,給老太太和隆科多福晉找兩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李薇再客氣一二,送上禮物,再寒暄兩句就可以告辭了。 不過很快李薇就找準節奏了。 她是來答謝的。是替四爺和承恩公府交好的,不是來教李四兒應客禮儀的。往前數她上輩子也是個平民,穿過來後也是先當了十幾年平民又當格格,真當主子也才幾年而已。 人不能忘本。 何必非要在别人家裡擺主子的譜呢? 于是李薇從善如流的舉起李四兒給她倒的那一杯,小抿一口道:“我不能喝,是個意思,您别見怪。” 李四兒此時眼睛才算瞪大了些,半晌噴笑道:“不見怪!” 然後她就收斂多了,一舉一動也不再那麼放縱。叫李薇這才知道剛才她都是裝的。 李四兒叫人換酒,道:“上回咱們爺拿回來的那個叫什麼來着?胭脂酒,對了,把那個拿過來。” 她轉頭對李薇道:“剛才叫您見笑了,一會兒我自罰三杯。這胭脂酒是我們家爺好不容易尋來的,宮裡都未必有呢。” 胭脂酒取來,特意換了白玉的小酒盅,李四兒這回不自己動手了,她端坐着看丫頭如行雲流水般把酒注入小小的酒盅裡,酒液色如胭脂,看着倒像是葡萄酒。 丫頭捧着酒壺退下,李四兒挽起袖子露出玉般的手臂,對她示意道:“請。”然後她自己先端起來,放在鼻下輕輕一嗅,才慢慢小口小口的抿着。 李薇也端起來聞了聞,不像葡萄酒的香味,不是果酒,聞起來倒像是烈酒,香氣醇厚濃烈。 李四兒飛了她一眼,勾人心魄,嬌聲道:“這酒可厲害了,我一天也就敢用一杯。” 李薇本來也沒打算喝,也是隻小小抿了一口就放下杯子。 李四兒抿着酒,笑道:“怎麼今天不見你把孩子帶來?那天我們家爺不許我去,我還想看看你的孩子呢。” 剛規矩一會兒這話又說得不對頭了。四爺的阿哥是你能随便想見就見的?就是李家,四阿哥的母族,覺爾察氏都不敢說這個話。 李薇大概有些明白李四兒的性子了,含笑道:“他還小呢,我們主子爺不許我把他帶出來。如今還是奶娘嬷嬷跟着得多。” 李四兒冷笑道:“那你可要小心,奶娘那種人能把孩子教得跟你一點都不親!” 李薇隻好微笑。 就算她覺得李四兒這話沒什麼不對,就是兩人剛見面,還不适合說這麼深的話。 李薇想速戰速決,她發現李四兒有種天老大她老二的狂勁,真跟她扯上關系那就是說不盡的麻煩。她叫玉盞上來,說:“我的四阿哥之前也是多謝貴府的照顧了,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這兩樣是我特意挑的,别嫌寒碜。” 跟李四兒這樣的人說話就不能繞彎子。 玉盞把禮物送上,兩樣一個是泥金畫扇十二把,一個是庫房裡的玻璃鏡子。四爺之前給她的那面叫摔了,可玻璃鏡子畢竟是個新鮮物件,這些年她收到類似的禮物也有不少。 她也不能收一面就叫人摔一面吧?那不成糟蹋東西的了?幹脆都留下來準備送禮。 這面玻璃鏡子是個全身鏡,這種大面的鏡子現在還不好制,大清本地的工匠還真沒這個手藝。這面鏡子也是由海外商人帶來的,好不容易送到她手上來,真算得上是一份重禮――可惜,她不用玻璃鏡。 想到這個,李薇都替那送禮的掬一把同情淚。可見送禮确實是門技術活。 李四兒一點沒有這禮物需要客氣一二的意思,玉盞當着人的面把裝泥金畫扇的盒子打開,她就挺自然的挨個挑了一遍,拿起一把試着扇扇,等玻璃鏡扛進來,她就直接過去照了。 在鏡子前轉來轉去好一會兒才歸座。看起來對禮物确實很滿意。 李薇也指着人參等其他禮物說:“聽說貴府福晉也有恙在身,這些東西不成敬意。”李四兒死活不提隆科多的嫡妻,李薇不能當人家不存在啊,幹脆點出來聽說人家身體不好,所以不來接待她是非常能理解的,專給她的禮物也準備好了。 李四兒撇撇嘴冷笑了下,一擺手叫人把人參給拿下去了。 李薇琢磨着該告辭了,李四兒又叫了府戲過來彈唱,胭脂酒拿下去後,重新上了溫過的黃滕酒,李四兒一杯接一杯的喝,聽着戲子唱,她在下面輕輕應和。 李薇隻好繼續坐陪。其實她對李四兒也很好奇,當年她被何奢禮家送給隆科多後,基本就是個丫頭玩物,她卻能一步步在承恩公府走到如今的地步。但要說她步步為營也不對,她在外面的名聲可不怎麼好聽。 她還給隆科多生了一兒一女,卻也不見她為了孩子夾着尾巴做人。 要是當小妾,她該規規矩矩的。要是想當隆科多正妻,她就該給自己争個好名聲。 可人家顯然是既不規矩,也不要好名聲。 她圖什麼啊? 見她此時自斟自飲,自唱自合。仿佛自得其樂,可那股透到骨子裡的寂寥和冷漠簡直都溢出來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李薇也漸漸被酒蓋臉,她放下酒杯,拿手背貼貼臉頰,笑道:“可不能再喝了,回頭見了我們主子爺可怎麼交待?” 李四兒道:“那就叫他們撤了,上茶來解解酒。” 撤去戲酒重新換了熱茶,李四兒捧着茶道:“你這人倒有趣。說你看不慣我吧?還能拉下臉面跟我一起聽戲吃酒。說你在巴結我吧,從頭到尾都在臉上挂着‘滾遠點’三個字。” 李薇也是放開了,驚訝道:“這麼明顯?” 她對李四兒是承認她是個人物,但接受不了她的三觀。隻能遠觀了。 李四兒悠然道:“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是怎麼想我的,不就是狐狸精嗎?迷住了隆科多,叫他把額娘氣倒了,把福晉關了,連兒子都不要了。” 李薇好奇的問了句:“那你怎麼不收斂點兒?” 李四兒飛了她一眼,媚意橫生的叫她這個女人都心口狂跳。 她呵呵笑道:“我收斂?收斂什麼?收斂了我也還是李四兒,變不成何奢禮氏。不收斂我也是李四兒,何奢禮氏也拿我沒辦法。怎麼着都是過,我為什麼不能當李四兒過一輩子?非要去當何奢禮氏?” 從承恩公府離開後,李薇有種三觀被刷新的感覺。 李四兒最後的話她聽懂了。 她的身份在那裡擺着,不管是狂也好,規矩也好,她這輩子都隻能當隆科多的小妾,做不了他的福晉。她這輩子已經到頭了,再往前也沒路可走了。于是她就幹脆盡情享受,肆意揮灑着隆科多帶給她的寵愛和權勢。 她的孩子是隆科多的孩子,他要管,有她沒她都一樣管。他不管,她這種身份還能壓着不成? 于是她也不管孩子們了。 至于隆科多,他的寵愛誰知道到哪天是個頭? 李四兒的狂妄之下何嘗不是末日來臨前的瘋狂?她連未來在哪裡都看不到,幹嘛不能隻管今天,當下,這一刻的快活? 她能看不起李四兒,卻對她的生存智慧心有戚戚。 與她相比,兩人的處境何其相似? 她再受寵,生再多孩子,她都隻能是側福晉。側福晉已經是她的人生頂峰。就算日後四爺登基,福晉就是皇後,她頂天是個貴妃。 可貴妃真的好當嗎?當今皇上的後宮裡,凡是貴妃、皇貴妃,乃至皇後不是死的,就是個活擺設。反倒是惠、宜、榮、德四妃有兒子有地位過得滋潤得多。 要讓她選,她也樂意當四妃中的一個,不樂意用兒子壽數換高位。 所以,她的人生其實就在此時、此刻已經是最美最好的了。 未來她會慢慢變老,四爺會喜歡更年輕的女人。失寵就像明天,早晚有一天會到來。她逃不了避不過。 可到了那時,她有孩子,也會有孫子。會在四爺的後宮裡有一個妃位,或許比妃位還要高一點。 李薇無力的靠向車壁,居然有種突然看透後的輕松。 其實現實沒那麼難以接受。 她至少比李四兒要好吧? 李四兒這輩子都隻是一個妾,一個有賣身契的妾。她生的孩子不能管她叫額娘,要認福晉為母。她有隆科多的寵愛,在承恩公府裡稱王稱霸,卻不敢真的治死隆科多的嫡妻,因為她知道就算這個女人死了,隆科多也不會娶她,而是會再娶一個高門大戶的女人進來。 李四兒太狂了,狂到失去了理智。隆科多的寵愛叫她不知天高地厚,狂得沒了邊。 她也有四爺的寵愛,她也擔憂失去四爺。可她還有理智,她不能因為恐懼失去就像李四兒一樣肆意,她還有孩子們,還有李家。 至少沒了四爺,她還有自己。 今天見到李四兒,能有這番感悟就算沒白來。就讓她做她的警示,這輩子都不要落到李四兒那般的境地去。 東小院裡,四爺正陪四阿哥走路。當年的學步車四爺叫工匠比着四阿哥的身高重新做了一個,四阿哥腳下還不夠穩當,有這個小車不會摔倒。 他看着時間,對四阿哥道:“額娘怎麼去了這麼久呢?” 說話間,玉瓶進來道:“回主子爺,主子的車到府門口了。”她站在門邊,眼皮都不敢擡。離四爺和四阿哥至少有五步遠。 奶娘和嬷嬷站在榻邊專注看着四阿哥,昨晚上剛攆回去一個奶娘,還賞了她男人闆子,不能不叫她們警醒。 四爺嗯了聲,抱起四阿哥:“額娘回來了,高興嗎?” 四阿哥:“額額!” 他抱着孩子出了東側間,堂屋裡侍候的丫頭一見他出來都齊刷刷垂下頭。 今天主子剛出門,蘇培盛就把玉朝給帶走了。雖然陪着出去的人說主子賞了玉朝好多東西當嫁妝,說她是回家嫁人,可屋裡的人都知道,玉瓶還沒嫁,怎麼會輪到玉朝? 玉朝那點小心思知道的人不是一兩個,時候長了都看出來了。她們原來還在猜,主子會怎麼處置?是把玉朝攆走,還是調|教後送給主子爺? 誰也沒想到,叫主子爺發現後,就直接叫蘇培盛把人送出了府。 這叫屋裡的丫頭們都吓得噤若寒蟬,現在連到四爺跟前侍候都膽顫。 就是玉瓶都有些害怕。主子知道了,頂多不叫玉朝再上前侍候,等過一陣再調出去就差不多了。誰知道主子爺知道後會直接把人攆走? 主子爺和主子是不一樣的。 玉瓶從沒這麼深刻的感覺到這個。 當聽到外面百福歡樂的叫聲,連四阿哥都知道這是額娘回來了,他伸開雙手沖着門喊:“額額!額額!” 四爺正笑着,簾子掀開,素素低頭進來,一見他們兩人就笑起來,她輕輕一福:“爺。” 叫他一愣。 李薇半掩住嘴,對四阿哥招招手,說:“我喝了酒,先去洗漱換了衣服再來抱他。” 等她回來,接過四阿哥,四爺摸摸她的臉道:“這個時候喝什麼酒?” 她沒辦法的笑道:“承恩公府出來的人是承恩公家大阿哥的小妾,那是個沒規矩的,我一去就叫擺了酒,還有戲,鬧了好半天呢。” 四爺對别人家的小妾不感興趣,見她的臉發燙還帶酒暈,叫奶娘把四阿哥抱下去,叫她上床去躺躺。 她扯着他的袖子,兩人一起歪在榻上。 他輕輕撫摸着她燙熱的臉頰柔聲道:“這是怎麼了?”看她進門起神色就不大對,說是不高興也沒有,眼睛發亮,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别的。 李薇拉着他的手放到領口,目光如絲的纏着他。 四爺失笑,給她解開領扣,“喝了點酒就來鬧人。” 她摟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腹間,喃喃道:“胤?G,我喜歡你。” 這句話很久沒聽到了。 他手上更溫柔的替她把頭發解開,取下的一捧首飾随手放到一旁的桌上。兩人依偎在一起,玉瓶悄悄的叫人都避開。 屋裡,他一下下替她順着背,哄道:“是不是出去遇上了不順心的事?隆科多的人冒犯你了?” 李薇搖搖頭,微醺的感覺叫人渾身懶洋洋的發燙,她拉過他的大手包住臉,一下下輕輕吻着他的手心。 四爺也不問了,她這副撒嬌的樣子很久沒見到了,仔細想想,還是在阿哥所時,她常常這樣依戀着他。 從那時到現在也有很多年了。 他的目光柔軟,這麼多年也就她還是一點沒變。
133、(劇情)承恩公府
... 隆科多又是天黑了才回來,他渾身酒氣大步流星的進了院子,恍然覺得今天院子裡安靜得過了頭,略一怔才想起今天院子裡沒有戲聲。 他進了屋,一眼沒看到人,拐到裡間才看到李四兒正站在一扇大鏡子前換衣服,屋裡的丫頭都叫她指使得團團轉,衣服首飾到處亂扔亂放。他一屁股坐到榻上就給硌了一下,掃下來一看居然是一把扇子。 李四兒尖叫着把一個玉钏朝他扔來:“你個混球!這是人家才給我送來的。” 隆科多避開,玉钏砸在地上一聲脆響,他哈哈笑道:“誰送的?叫他再送嘛。” 早有丫頭立刻把泥金畫扇拾起來捧到李四兒面前,她瞟了一眼嫌棄道:“扔了吧,反正也壞了。” 隆科多嫌屋裡東西太多閃閃發亮晃得他心煩,罵道:“快都扔出去!爺都回來半天了,連個倒水的都沒有!全都活得不耐煩了!” 一群丫頭趕緊抱着衣服首飾都出去,不一會兒屋裡就幹淨多了。端着茶,隆科多問她:“今天不是四貝勒府有人來?這東西就是他們送的?來的是誰?四貝勒的福晉?” 李四兒哧笑:“您說什麼呢?人家福晉怎麼會來看我?來的是側福晉。” 隆科多眉一挑:“怎麼樣?今天這側福晉給你臉色看了?” “人家才沒那閑工夫呢。”李四兒轉過來道,“人家拿我當耍猴戲的看,瞧我像瞧稀罕。” 隆科多臉色一沉,李四兒噴笑道:“你惱什麼?她這樣的已經算不錯了。我最不耐煩那種見了我就恨不能叫我趕緊死的人了,這世上誰又比誰幹淨?我被他們家送給你,難道我就該服侍了你再服侍你老婆,再叫我生的去服侍她生的,子子孫孫都當奴才?憑什麼?我不認命!我過得好誰都别嫉妒!” 看她面色扭曲,隆科多不當一回事,淡道:“爺叫你認命了?你不認命,爺也不認命。承恩公府這牌子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它抹下來!爺是條漢子!靠賣妹妹往上爬,爺不認!!” 不等他再說,李四兒把帕子團一團塞到他嘴裡,恨道:“喝二兩馬尿就開始胡扯!有本事成了再來喊。” 泥金畫扇一套十二把,按說快冬天了送這個不大合适,但本來就是賞玩的,李薇自己不喜歡,二格格也不想要,這才拿去當禮物送到承恩公府。結果剛送過去第二天,承恩公府就派了人來,問還有沒有?
李薇問玉瓶:“她問有沒有是什麼意思?”還想再要? 玉瓶呵呵道:“來人說他們主子實在是愛不釋手,昨晚上不留神弄壞了一把,一套少了一把就不美了,問咱們能不能給配齊喽。”真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她聽來人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薇也想不起這套扇子是怎麼來的了,叫玉瓶去翻冊子,道:“要是京裡的鋪子還能配,要是外頭人送來的可就難辦了。” 玉瓶叫玉盞去找冊子,道:“我看那扇子還真不是京裡工匠的手藝,看畫倒像南邊的。” 果然冊子找出來,上寫康熙四十年,某某送江南泥金美人百花扇十二扇。 李薇道:“那沒辦法了,你去跟那人說扇子是南邊的,咱們沒轍。” 玉瓶去了又回來,這回臉色都不太對了:“……那人問是南邊哪家店的手藝?不然做扇子的師傅名姓也行。” 李薇:“……”幹嘛?還真賴了他們了? 玉瓶倒有些同情那人,道:“聽她的意思是,要是不問清楚了回去就要挨闆子,這會兒在外面死活不願意走,都給趙全保跪下了。” “……多大事啊?”李薇不算為難,但也不覺得好辦。冊子上就這兩句,她也給人變不出來店名師傅名啊。 可來人不肯走,送禮本來是為了兩府交好,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修扇子這事不應下來,好事就變壞事了。從她昨天見到的李四兒看,這位可是翻臉無情的主兒。 她合上冊子道:“報給主子爺,看怎麼處置吧?” 不到一刻,玉瓶回來道:“主子爺說扇子咱們府上找人去江南配好,那人千恩萬謝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