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頁)

  老先生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詢問對方懂行還是不懂行。

  清末民國時,這些古董鋪有兩種服務:一種是顧客自認眼力不錯,可自選,店鋪不負責真僞,買到赝品自認倒黴;另一種是掌櫃的或者夥計介紹,他會仔細詢問你購買這物品幹嘛用?這時,除非是生客,否則不會賣給客人赝品,尤其是做禮品的,更不會有赝品,那是砸招牌的事情,弄不好會惹官司的。

  “老先生,您忙您的,我自己看看,眼力不好就當是交了學費。”盧燦拱手緻謝。

  盧燦這話,讓這位老先生刮目相看。

  懂行啊,老者打量盧燦一番,看他唇紅齒白眼睛微藍,笑眯眯的神色,站立之間頗有風範,心頭嘀咕一句,看來是那位大家的後人,出來見世面的。

  也不勉強,伸手示意盧燦自便。

  盧燦沒着急看櫃台,而是先看中島的書攤。

  這攤位其實是兩張鋼絲床拼合,搭上木闆,這種攤位很适合移動,估計平時是擺放在門口拴馬樁附近,今天天冷,沒出攤而已。

  果然有好東西!

  盧燦第一眼便看到兩函書,頓時移不開了。

  兩套書匣制式一模一樣,瓷青(青花藍)紙硬皮套函,約莫六公分厚度,左側骨質雙鎖扣。扇左上方貼有長型書簽,一本是《北平箋譜》,另一本是《京城箋譜》。

  箋,大家都知道,印有詩畫的信紙,比較知名的有唐代的“薛濤箋”。

  箋譜,就是将各種精美的箋紙合輯成冊。

  在中華傳統文化中,它既是文房用品,同時也可以歸納到書籍一類。曆史上最知名的箋紙莫過于“薛濤箋”,最知名的箋譜,則是《蘿軒變古箋譜》。

  《蘿軒變古箋譜》是明代天啟六年吳發祥刻印,上下兩冊,堪稱我國古代拱花木刻彩印箋譜之首,是中國早期木版彩印的絕世精品,存世一套,藏于上博。

  說起這套箋譜的珍貴,還有個小故事。

  1963年,嘉興古舊書店的臧松年收購到明刻《蘿軒變古箋譜》,以70元人民币成交。為确定是否為真品,将這份珍貴的文書,送往上博鑒定。

  上博的徐森玉館長,已經八十有二,見到這寶貝,死活不放!

  可人家是來鑒定的,你上博留着,這說不過去啊!

  為了将這寶貝留在上博,徐老早晨六點鐘就去滬市宣傳部部長石西民家堵門。領導被逼得沒辦法,不得不跨省協商。

  上博以金農隸書軸、項聖谟梅花軸、錢載蘭花圖軸、鄭闆橋竹石軸、鄭闆橋行書軸、文征明山水、李鳝焦石圖軸、吳昌碩水墨水仙石軸、吳昌碩行書屏、吳昌碩歲朝清供、吳昌碩七言石鼓聯、吳昌碩墨荷、蒲華梅花軸等,外加八百人民币,換來了這部《蘿軒變古箋譜》。

  盧燦眼前的這兩本,自然不是《蘿軒》,可是,這兩含箋譜,同樣在中國箋譜發展史中,占據非常重要的位置,尤其是左側的《北平箋譜》。

  它的編撰者為魯迅和鄭振铎!

  盧燦伸手準備拿書,快觸摸到書籍時,又趕緊縮回來,從軍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後,才小心翼翼的摳開《北平箋譜》的骨扣!

  函套打開,露出同樣祠青紙書衣。

  《北平箋譜》封面題簽者為魯迅好友沈兼士,書體為行草,加蓋“沈兼士”白文印。

  扉頁由沈兼士之兄也是魯迅好友的沈尹默題寫,書體為行楷,書為三行:“魯迅西谛編,北平箋譜,尹默”,名下加蓋“沈尹默印”白文印。

  順便說一句,沈尹默、沈兼士還有一位兄長沈士遠,都是民國時期中國著名的教育家、學者、文學家,有“北大三沈”的美譽。

  盧燦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一樓的那位老者眼中,見他竟然能從兜中掏出白手套,眼中亮光一閃,嘴角微笑,似乎想到什麼。

  笑容有些怪異。

第35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