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三間帳篷,盧燦已經明白老爺子是怎麼安排工作的。鑒定團隊在地下倉庫中,每鑒定出來一件真品,都會送到相應的帳篷中,進行編号、簡單修繕、包裝,然後再打包、貼封條及備忘錄,再轉運到真品儲藏間,等待運送回香江。
這間帳篷中,處理的是雜項。
雜項的品類很多,工作人員不少,真正負責雜項修繕的,是一位叫蔺春樹的師傅。他原本是香江寶善閣的師傅,對雜項很有研究,寶善閣老闆在股市栽了跟頭之後,不得不關門歇業,這位蔺春樹來到虎博求職。
都是香江文博圈中人,誰不知道誰?他一來虎博,便被任命為虎博雜項修繕組的組長。
蔺春樹年紀四十出頭,自然不敢像李林燦老爺子那樣對盧燦呵斥,見他過來,忙點頭招呼。
盧燦看見他身前條案上的東西,頓時來興趣——各色毛筆及筆盒。他正在将一柄柄毛筆從錦盒中取出,重新塑封,對某些散亂的毫鋒捆絲,所采用的絲線極其纖細,像蜘蛛網。
順便說一句,富有粘性的新(幹淨)蜘蛛網,是收藏毛筆時捆毫鋒的最佳用品,比絲線更好。使用時,輕輕一捋,就能從鋒尖脫落,又沒有絲線捆綁所帶來的毫鋒韌性不足問題。
趙家巴尼特别墅,哪來那麼多蜘蛛網?隻能用絲線覆蓋在毫鋒尖頭。
有人說,為什麼要捆毫鋒?不是有筆套嗎?呵呵,筆套套過的毫鋒,時間長了,都是散開的,其實并不利用毛筆的長久收藏。
毛筆的毫鋒,分為内中外三層,鋒尖主伐(力度)、護鋒主墨(比劃寬度)、圍毫主型(字體大小),三者長時間分散,其實這支毛筆的毫鋒就已經廢了。
盧燦感興趣的不是技法,這些技法都已經掌握,他感興趣的是那一盒盒的毛筆。
蔺春樹的身旁,堆放着十多個錦盒,觀其長度,應該都是清宮的套筆。
套筆又分為兩類,一種是整套,取奇數,一套九支、七支、五支不等;另一種套筆是管、毫分離,一般會配有五支筆套,至于毫鋒,則随意搭配、取換,又稱之為聯筆。
虎博還真沒有如此多的宮廷禦筆,沒想到這次能補文房四寶藏品一大缺!
“蔺師傅,一共發現多少套筆?”
“呵呵,不錯!”蔺春樹也很開心,“到現在為之,已經發現十九套。另外還有五十七隻單筆,至于損毀需要修繕的,還有一百多支。這次,我們虎博的毛筆,算是補全了!”
一百多支需要修繕?盧燦吸了口氣,“損毀率這麼高?”
蔺春樹笑着搖頭,“沒辦法,我們發現這一箱子毛筆時,它們都被随意的扔在其中,那些單筆,相互疊壓,毫鋒大多數都有所損壞,筆杆的描金漆面都有些小問題,甚至有些毛筆的筆杆都被壓折,需要重新塑杆,太可惜了。”
盧燦聽完也隻能搖頭歎息,這與瑪麗亞女士不懂收藏,有直接關系。
能發現二三百支毛筆,這與乾隆又有關系。這位“十全老人”追求文治武功,他的臣屬自然也摸透皇上心思,每年都會敬獻大量毛筆。
正如乾隆朝《宮中進單》所載:乾隆十六年(1751年)十二月,兩浙鹽政兼織造,蘇楞額貢有筆墨紙硯數百件,其中筆品有“經天緯地”“萬年青”“雲漢為章”“表正萬方”“小紫穎”“雲中鶴”“檀香筆”等。這些題銘管筆多是平常皇帝禦筆朱書、墨書之用。清代地方官員每年均以湖筆進貢,如乾隆二十六年七月,雲南巡撫劉藻貢物,僅湖筆一項數目高達420枝。至乾隆晚期,增加至503枝。
這還是地方官員進獻的,其大頭還在内務府定制——清吳振棫(音玉)《養吉齋叢錄》記述:“供禦文房四事,别類稱名,不可勝紀……筆之屬則以書‘福’筆為‘萬襈珍用’之管。所謂賜福蒼生也;禦書常用者,有斑竹管、大提筆、髹漆、文檀各種提筆。其内廷用筆由江南織造、江甯織造、杭州織造等按内廷發樣承辦制作。”
合計内廷定制和外省進貢,每年清朝内廷都能收到數萬支精工細作的毛筆。
皇帝每年能用多少毛筆?無非用來賞賜各部門及臣屬,最後積餘大量庫存,被英國人搶走不少。
桌上有白手套,盧燦戴上後,沒動那些套筆,而是從已經處理過的單筆中,拿出一支,這是一支完整名稱為“竹雕靈仙祝壽管紫漆鬥紫毫提筆”。
何謂提筆?可不是提筆忘字中的意思,而是指毛筆中較大的一種,指書寫如鬥方一二尺見方大小字體的用筆。書寫時多懸腕提筆揮毫,故也有人稱“鬥提筆”、“提筆”
與提筆相對應的,就是毫筆,也就是相對較小的毛筆,用于書寫普通字迹、勾勒線條所使用。
位于兩者之間的毛筆,叫做鬥兼毫,顧名思義……這支竹雕靈仙祝壽管紫漆鬥紫毫提筆,就是鬥兼毫,提鋒可寫小字,按筆則成鬥筆。
判斷一支毛筆的好壞,首先看配重。
筆管與毫鋒的配重,不能過于向下走,會無形中加大揮毫時對腕力的要求。至于配重過高……那就不合格了。盧燦手中這支毛筆的配重就非常平衡,在握筆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手腕抖動起來非常舒适。
第二自然要看毫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