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雙方都給勸住了,轉叫衙門裡還能辦差的人,分一個來想忙料理知府夫婦的身後事,停靈幾日,叫這孩子帶着仆人扶靈回老家安葬。給出個文書,使沿途的官驿接待這扶靈回家的人。
處理完這些,兩人馬上寫了奏表,将案情、所見知府之死如實禀報,言明數日之後即押解人犯、連同物證一同回京。因為人犯在他們來之前受過拷打,傷勢略重,恐路上死了,所以先緩上一緩。
待快馬将奏表送出,本城的裡長、鄰長也擠滿了前衙。
黃先生悄悄打了個哈欠,偷眼看鄭、沈二位,隻見二人熬得眼睛微紅,卻都精神振奮,少且不得陪着了。他問:“人有些多,是一起一起叫進來,還是一同訓話?”
鄭熹道:“一同說了吧,你們也陪着熬了一夜了,早些吩咐完,叫他們去辦,你們也好歇着。”他與沈瑛到了前衙,問出了兩個問題——
一個白淨年輕的小貨郎,一個二十年前在這裡的叫許友方的人。
鄭熹給出了賞格:“有線索的我必有賞,我不日啟程返京,動身前找到人,一條消息賞五十貫,報來得越早,得賞越多。動身前沒有消息,就不必再報了。”
這可是筆巨款!而且是起步價!報得越早,賞得越多!
人人心動。
其中徐甲心跳得厲害!他顫着嗓子道:“可……要是弄錯了呢?有沒有更明白的表記?”
更詳細的信息也不多,隻知道這貨郎兩隻擔子上的匣子不一樣,而許友方有一個女兒,算來今年應該二十歲了。
底下于是有人說:“仿佛聽過姓許的名字,但是不确切,是好些年前的事兒了,容小人回去核實。”
鄭熹道:“可。”
徐甲本來想馬上跳出來的,聽他這麼一講,心道:我也去再看看是他不是!他們應該還沒跑!
一群人哄然而散,鄭熹對黃先生道:“我們也去行館休息了,事情讓他們辦,你們也歇着吧。有消息不必等,隻管來報就是。”
黃先生如今可太喜歡他了!忙不疊地答應了。
鄭熹與沈瑛往後衙上了炷香,才去了為他們準備的行轅。由于府衙之外最好的地方之前被安排給了鐘宜,陳萌就想請他們去自己家住,鄭熹與沈瑛都說:“不必。”将沈瑛派了來,是皇帝體恤,辦案,到底是要避嫌的。
兩人到了黃先生等人盡力收拾好的另一處行轅,黃先生陪了來,還說:“狹窄了些,還望恕罪。”其實内裡的布置是一點也不比别處差的。
鄭熹與沈瑛也都帶了伺候的人,卻也不禁黃先生的人安排的仆人,隻讓不要吵鬧,他們要休息了。人比人得死,這可比鐘宜又好伺候了!黃先生熬了一個夜也覺得輕松,腳步輕飄飄地在此處尋摸了間當值的屋子就睡在這兒了。
這邊,鄭熹與沈瑛也都又累又倦,沾枕即睡。仿佛才躺下沒多久,就有人小聲來報:“有線索了。”
………………
卻說,錢壯人膽,徐甲思前想後,這欽差斷案明白,想不是個惡人,而貨郎一家又是裝瞎子又是吃官司,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他說服了自己,如果确認了,不管是不是,都悄悄去告訴欽差。
徐甲先回自家,取了自己一套舊衣,抱在懷裡去了出租的房子。
此時,那單間的房子裡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張仙姑把朱神漢料理幹淨,朱神漢身上新傷疊舊傷,也不方便挪動。張仙姑給他洗了頭、擦了身,藥也上了,将人放到床上趴着,自去後面竈上做飯。祝三已經簡略地将那塊破門闆修了修,弄了個略方正的樣子,又拿到門口使清水刷刷幹淨,倚着牆晾曬着,預備晚上就架在桌凳上搭個簡單的闆鋪。
将新的床闆晾着,祝三又出去買了隻雞、一點精米、雞蛋、白面,再去拿了隻小砂鍋。回來拿雞給張仙姑炖了,給朱神仙補身子。她自己卻将砂鍋放在一邊,說:“熬藥得小爐子,我看也不難,我自己壘一個就得。”
張仙姑看朱神漢的樣子也确實可憐,沒好氣地說:“雞拿給我,先捆在那邊放着,我才将昨天那點肉骨炖上了,明天再吃雞。”
朱神漢含糊地道:“哎,也不是什麼金貴人,有點吃就得啦。不是馊的就行!牢飯裡還有砂子呢,我也吃了。”他着實吃了些苦頭,上完藥,也等不及吃肉骨頭就昏睡了過去。
祝三就去壘熬藥用的小竈,張仙姑繼續做飯,徐甲意思意思地敲了敲門,祝三兩手泥,張仙姑在圍裙上抹了把手出去問:“誰?”
徐甲道:“我看你家大哥卻才把衣裳也燒了,回去找了一件我自己穿的,别嫌棄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