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來找鄭熹,就是為了說這件事,順便請鄭熹再寬限兩天。就兩天,這兩天要是還找不到,就先回京。
鄭熹很好說話,一口答應了:“好。”
弄得沈瑛不好意思了起來:“勞煩七郎了。我這幾日為了家裡的事兒竟疏忽了公務,實在是有負聖恩了。方才聽到有喧鬧之聲,不知是有什麼事,要我做什麼嗎?”
鄭熹道:“沒什麼大事,一件小官司,他們找到了我這裡,我給打發去了府衙。”
沈瑛借着教導陳萌的理由,小小捧了鄭熹一句:“學着些。我們雖然是欽差,受命而來,要為天子耳目,遇到事情不可退讓,不能推拒躲避,但也不能事事插手、過份幹涉地方。那是朝廷委派的本地官員該做的事情,手伸得太長就要像那位一樣惹人厭了。”
鄭熹一笑。
山野鄉民的生死存亡,不值當京城貴人上心的,沈瑛沒有問鄭熹移交的是什麼案子,又匆匆去設法找外甥女了,許家還有族人,有人去鄉下接他們家老人去了。
鄭熹命金良傳話下去,準備回程。他出行也要捎帶些土儀回去,再有要把整件案子的卷宗、人犯之類最後整理歸總,又要調囚車、安排押運的人之類。兩天時間恐怕還緊巴巴的不大夠用呢。
金良跑到府衙卻沒有找到真正管事的黃先生,門上的差役很惶恐:“回大人,天晚了,到下番回家的時候了,黃先生已經走了。不過他要去今天那個祝三那兒道喜,應該在那兒了。小人給您找他去。”
金良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正好也看看祝三。
………………
祝三此時也正在家中。
這場官司打得在本府的曆史上都稱得上順風順水,等閑案子,耗個三五天的,提人、問案都算快的。她這個,從頭到尾,天黑前就辦完了!并且除了她是個假女婿外,辦得沒任何違法的地方。
案子完了,善後卻比打官司還要麻煩。鄭熹的人情可以慢慢算,于妙妙婆媳倆卻要馬上安頓好——天快黑了。
祝三要把婆媳倆帶回自己租住的地方,張仙姑道:“又胡說,那兒一間房,就算能擠得下,又破又沒家什,連床也沒有一張多的,你還睡門闆呢,怎麼好叫大娘子住那兒?”
于妙妙心中不安,正要說話,張仙姑又說:“咱現在也有幾個閑錢了,就住客棧又怎樣?一同去客棧。”她自己家租個狹窄民房不覺有什麼,于妙妙一來,她才反應過來,哎喲,大娘子和花姐住這麼差,不太好吧?咦?咱都能花錢讓她們住好點了,那咱家為啥不一起也住好點呢?
祝三道:“客棧人來人往的,不消停。嫌屋子窄就找徐甲把隔壁的房子也賃幾天。”
又對于妙妙說:“我怕四阿翁他們還沒走,有後患。不如咱們住得近些,也好有個照應。”
于妙妙見到“女婿”也不想跟他分開兩處住,說:“什麼擠不擠的?住在一起就很好。”
婆媳倆的住處決定了,祝三還有别的事要做,一把揪住了那個在人群裡看熱鬧的賊丫頭,說:“跟我來。”帶這個報信的小女孩兒一同回了自己的屋子,先讓于妙妙婆媳:“幹娘、大姐,先坐。”
自己卻翻出個笸籮,先抱了幾貫錢出來,解了繩子都放了進去,又給這丫頭幾塊碎銀子:“錢是謝他們的,銀子單給你。再給我謝謝你師父,這瓶酒給他。”酒是鄭熹那天帶來的,朱神漢吃藥不能喝酒,祝三不沾酒,正好送了老賊頭。
小女孩兒揣了銀子、拿了酒,将笸籮頂在頭上,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分錢喽!”
祝三哭笑不得,後腳也出門去找徐甲。
這回徐甲也不講價了,拿鑰匙開了鎖,道:“有些日子沒人住了,您稍等,我灑掃一下,娘子們住,再叫我家婆娘拿套新被卧來!”
祝三道:“好。”這邊由徐甲夫婦收拾,她把于妙妙和花姐帶到了自家的屋子裡。朱神漢扶着杖出來,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閨女給人當了女婿是個什麼意思,一時語塞,隻能說:“老婆子,你跟我進來。”他得跟張仙姑合計合計,這他媽不得露餡兒嗎?
裡頭夫婦倆嘀咕,外頭祝三問于妙妙:“怎麼到府城來了?”
于妙妙和花姐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地哭,花姐道:“你呢?官司結了?”
原來,于妙妙、花姐也不知道朱神漢的案子已經結了。好在街坊還有點情份在,發現朱家村的人來了之後及時通知了她們。
于妙妙也不是省油的燈,鋪蓋都沒收拾,和兒媳婦兩個人隻随身衣服,帶着小而貴重的金銀、首飾之類,帶上家中一應的書契門都沒來得及鎖就往府城逃。婆媳一路逃到府城才被追上,好在祝三一時好心,府城的偷兒混混又順手幫了個忙。
于妙妙道:“天可憐見!我還道再也見不着太陽了。”
裡間,張仙姑已經與朱神漢“心平氣和”地讨論好了,兩人一緻認定,自家那是個閨女,冒充男人上京當官還有可能瞞得過,枕邊人是萬萬瞞不過的。這麼耽誤人的青春也不好,花姐也可惜了,不如就把鄭熹給的錢分一些給這婆媳倆,就把這租的房子也讓給婆媳倆,大家各過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