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這就是上頭不懂事兒了。”
獄卒大起知己之感,也覺得上頭是不太懂事兒,不過不能附和,還要闆着臉說:“胡說八道!”
祝纓道:“那好,我不說了,你說。”
“說什麼?”
祝纓道:“令尹走了,别的人呢?不是說刑部和大理寺都要換人?換了嗎?”
獄卒搖搖頭:“沒聽說呀。害!什麼時候來個正經的令尹吧!”
祝纓道:“少尹有那麼糟糕嗎?不是說他還挺正直的?”
“他正直他的,别拿我們作伐子就好!不過,”獄卒想了一下,說,“别說,街面上真的好了不少,小娘子們也想在街上多逛一陣兒了,嘿嘿。”
祝纓道:“少尹現在把這些破事兒料理了,好的壞的都是他扛了,以後你也能跟着清閑一些了。”
“呸!”獄卒說,“這就不懂了吧?這裡犯人少了,我的孝敬哪裡來?”
祝纓道:“世上總有惡人,不會少的。”
獄卒搖了搖頭:“哎喲,你不懂,我看以後呐隻會越來越嚴的,我的好日子不多喽。”
祝纓道:“過一天是一天,呐,眼前有一筆,賺不賺的?”
獄卒趴在桌子上看着他:“怎麼?想收買我?”
祝纓慢慢地吃着點心,道:“我的事兒你差不多也聽着了一點兒了吧?我又不是江洋大盜,收買你做什麼?越獄?”
獄卒爬了起來,點點頭:“也對,說吧,什麼事兒?”
祝纓道:“我一個人關在這裡太悶了,給我挪出去?”
“那不行!上頭有話,說不許叫你走失或是死了,也不許給你傳遞消息求救!”
祝纓道:“奇怪,才說京兆是少尹在管事兒,怎麼不見少尹給我主持公道呢?”
獄卒撇撇嘴:“你就老實在裡頭呆着吧!少尹且顧不上你呢!瞧見了嗎?外頭那些個,跟你一天進來的,那都是亡命之徒,當街鬥毆的,砍得血嗤呼拉的!他拿的人可多了,像老了的老胡,還有對門兒的這個,擱令尹手上都不能算大事兒。取保、贖買,又或者走個門路沒兩天就放了。偏他,要扣着嚴查了……這一認真不就得花功夫了麼?”
獄卒越說越上瘾:“在這兒算是好的啦,三班差役忙得腳闆都跑散掉了!”
祝纓心說:他們還是忙得少了,竟有功夫給個纨绔當狗,把我給拖了進來。你也是,還能給對門那個貨跑腿。
她順着獄卒的話說:“你已經夠辛苦的啦。”
“可說呢!”
祝纓又笑了:“不如這麼想,刑部、大理寺也不輕省,有人陪你一起受累呢。”
獄卒哈哈一笑,道:“也對,他們更慘!尤其刑部,就是從他們那裡出事兒的!哈哈哈哈!令尹也是,他原本在這裡的時候,雖然心裡有點數,可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的,現在他得忙起來啦!哈哈哈哈!”
祝纓又與他聊了一陣兒,确認鄭熹在京外還沒回來,而少尹現在有大案在忙,還在跟京城的權貴們對陣。京兆尹算是位高權重,管着整片地面,剛強的京兆尹尚且時不時要與權貴們打官司,偶爾還要吃個虧。少尹是暫代京兆的副職,級别比京兆尹低、權柄比京兆尹小,通常聲望之類也不如正式的京兆,幹事更吃力。
且又入臘月,他還要維持京城的治安、準備新年等等。
祝纓也不知道鄭熹這是趟什麼差,要是照南下的那趟差使,路上來回都得倆月了。鄭熹在這個時候被她從名單裡剔了出去。
得怎麼想個辦法引起少尹的注意又不引起周遊等人的注意才行。
接下來,祝纓用心打聽少尹的事迹,尤其是他對權貴們的态度,沒見着人,不好說他是不是剛正不阿,但是至少不會是聽了她的事兒就把她再打一頓,然後向周遊等人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