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8頁)

  這邊,金大娘子接到了金良的回信,派了來福去祝家送信。那邊,鐘宜的消息比金大娘還要晚一些——他辭了官,新年過得不太好,别人家熱鬧,他家冷清,他就跑到京郊的莊子上“隐居”過年了,鄭侯府裡分派信件的時候天色已晚,決定第二天早上再派人去送信。送到京城的鐘府,城内鐘府隻當這是一封尋常的拜年帖子,沒有馬上送出。

  城内鐘府攢夠了一撂拜年的帖子,一總打了個包,派了個人送出城去,已經過了初七了。他們也不急,因為鐘宜出城前已經備下了許多拜年帖,他人不在,家仆卻在新年的時候把帖子一投,并不需要收到别人的帖子看誰給他拜年了,他再回帖。

  就晚了這一點時間,事情又起了點波折——初七一過,各衙陸續辦公,京兆府有了新的令尹,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大獄裡的人念叨了不下一千次的原少尹,王雲鶴。

  他被停職小半個月之後,居然被皇帝欽點做了京兆,他升了!

  帶着王雲鶴升職消息的邸報與鄭熹的親筆信一前一後到了鐘宜的手上,鐘宜先看鄭熹的信,上面寫得很直白,我的人得罪了周賢弟,周賢弟就暗示把人關進了京兆獄裡,我想這樣對周賢弟不好,請您把人接回來。

  鐘宜知道周遊的脾氣,先認定了是周遊不對,決定盡快把人接出來往鄭侯府上一送,再好好跟周遊談一談!

  再看邸報,他就連生氣也沒力氣生了——王雲鶴他升了!

  王雲鶴是少尹的時候,或許有管不到的,現在他是令尹了,從王雲鶴手裡摳人?鐘宜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怎麼辦?

  鄭熹寫信給他,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意思就是不想把事鬧大,否則一封奏疏參周遊公器私用、濫用職權,這裡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着倒黴,這也是給了周遊餘地。鐘宜很欣賞鄭熹的這種做法,也很樂意配合,把這事兒糊過去,把鄭熹的人接出來。

  現在,接不出來了,找王雲鶴,立時就是一場大風波!

  不找王雲鶴?鄭熹那裡恐怕不好交代,鄭熹那裡鬧起來,風波也不會小,那風還得是股陰風。

  鐘宜試着給京中的舊友們寫信,打聽王雲鶴是怎麼升的,王雲鶴有無可以說動之處。第二天,他接到了回信:陛下為了王雲鶴與太後怄了氣。

  原本皇帝是給了太後的面子的,他讓王雲鶴先停職,讓國舅把侵占的民田還回來,這事兒就算了結了。等過了年,甭管新年大赦還是别的什麼,讓王雲鶴官複原職,再趁新年的借口多賞賜國舅家,兩下一糊,抹平了!

  哪知太後這邊不依不饒,太後很講道理地說:“我活着,他們就敢這麼對你舅舅,我要死了,你舅舅怎麼辦呢?”國舅家既不肯歸還田産,太後還要王雲鶴登門給國舅賠禮道歉!

  皇帝勸了三次,沒勸動,皇帝脾氣也上了!二十餘年天子,可不是個兒皇帝!

  索性就把王雲鶴給扶正!大正月的就給王雲鶴做臉,并且撂下了狠話:“隻管放手去辦!”

  鐘宜得到消息,眼前一黑。

第46章

正好

  鐘宜宦海浮沉幾十年,很明白王雲鶴這種人在這個時候是不會輕易賣誰的面子的。而鄭熹要的這個人卻是不應該關進大牢的,得趕緊把這事兒給辦了,否則就又是一個漫長的官司了,且對上鄭熹與王雲鶴二人,是絕無勝算的。

  鐘宜在書房焦慮地轉了幾天的圈兒,還是決定回城。

  這麼件事兒,說大又不大,還不好意思将昔年的舊友們都找了過來使力,他隻有自己一個人去辦。

  當天,鐘宜悄悄地回了京,思忖該如何與王雲鶴講這個事。

  比起鐘宜的焦慮,祝纓現在心情還是比較放松的。

  張仙姑和祝大的憔悴她看在心裡,着急也沒用,他們的難過在于她的生死未蔔,現在見着了,也能緩解他們的焦慮,又有金大娘子給看顧着,問題就不大。能聯系上金大娘子,金大娘子還捎了一大鍋豬蹄進來,就說明鄭家、金良還是沒把她忘在腦後的。

  祝纓把豬蹄分了些給獄卒和牢頭,又各拿了兩個給老馬和老穆,老馬吃得滿嘴流油,說:“後生,能幹。”

  張仙姑打點了鋪蓋、衣服之類送過來,祝纓統統沒要:“這裡又是跳蚤又是虱子的,還有老鼠,咬壞了怎麼辦?都拿回去,洗得幹幹淨淨的,曬得松松軟軟的,等我回去洗澡捉完虱子再穿再用。我鞋子有點擠腳了,換雙大點的鞋子來就好。”

  她拿到新鞋襪替換了舊的,熱水泡了腳,重新穿了新襪子,臉上就帶出笑影來了。年輕的個獄卒故作老成地搖頭道:“到底是個孩子!這麼點子事兒就能叫你笑出來了。”

  有熱水泡腳,這是牢房裡的上等待遇了,祝纓之所以能混到一盆泡腳的熱水,自然也是因為對面那個犯人又回來了。獄卒又鞍前馬後的一邊賺着點“辛苦錢”,一邊跟“朋友”祝纓念叨。

  祝纓穿好了新鞋襪,在地上跳了兩跳,說:“差不多了。哎,給我再鎖上吧。”

  獄卒道:“等會兒吧,手脖子都磨破了皮了,你還沒戴夠這玩藝兒嗎?你自己有數兒,萬一有人來查,你再自己戴上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