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早已想明白了,說:“不考!”
鄭熹也有點無奈,說:“好吧。把那書箧拿給他。”
甘澤出去,喚了一個小厮,兩個人擡了一隻竹編的箱子來放在地下。鄭熹道:“你要的都在這裡了。國家雖重法度,明法科之類卻是不如明經、進士的,真的想好了?”
祝纓道:“趕遠路,得有雙好鞋子,備好了車馬才能走得更遠,路上頂好有個驿站還有食水。”
鄭熹一笑,點頭。
祝纓道:“這些我都沒有。您說能供我,我也不怕欠人情,不過這兩科要更難考些。天下才智之士都沖那個去了,一個字掰出八百個意思來,叫我把心思都用在那個上頭,不如叫我幹點兒實事,能看得見的正事。不是您,我爹得冤死在府城的大獄裡,不是王京兆,我得冤死在京兆獄裡。就這個吧!我跟明法科有緣份。”
“明經、進士才能走得更遠,”鄭熹說,“你真有此心,更應當聽我的,以後高官得做,才能平更多的冤獄。”
祝纓道:“不是還有您嗎?我就幹點兒零碎的得了。”
鄭熹歎了一口氣,說:“好吧。去讀書吧,今年明法科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是。還有兩三個月。”
明法科不跟明經、進士擠一塊兒,要等正經讀書人的熱鬧過了,才輪到它與明算之類的一起再考一輪,比明經科要晚上一到兩個月。明法科與明算等科的考生加起來也沒明經科的考生多,湊合湊合用人家考完的屋子桌椅邊角料就夠安置他們的考場了。
祝纓本來也不大夠格考個明法科的,她無處上書三代,所以王雲鶴惋惜嗟歎。在鄭熹這樣“不拘小節”的人這兒就不算個事兒,他就能給安排了。
鄭熹見她心意已決,道:“七十五天,去吧去吧。”
祝纓要搬這書箧,試着有點沉、不大好搬,順手打開了蓋子一看,裡面也沒有卷軸,是一本一本的書、一疊一疊的字紙。
甘澤低聲道:“昨天你們一走,七郎叫人去又多搜羅了些來!”
鄭熹道:“明法考律、令,律書你已經看過了,令是會随時頒布,越積越多的。此外,為防萬一,你最好把一些常用的格、式也都看一看,雖不考,多少要知曉一些。”
祝纓舔了一下唇,這臨時加碼是她沒有想到了,她說:“好!”她粗粗估了一下,律書那些她都看過了也都記下了,這是考試的大頭。如果其他的書籍也與律書難易差不多的話,兩個月她倒是能把剩下的都通讀一遍。
考試隻要考律、令,其餘的且不着急,所以她還有十五天的時候再細背律、令。
行!就這樣!
甘澤道:“七郎,得動身了。”
鄭熹道:“你好好考,考過了我還有事要你做呢!”
祝纓高興地答應了,金良上前,将書箧扛在自己的肩上,顯得很輕松地說:“七郎,我們也回去了。”
祝纓認認真真給鄭熹作了個揖,鄭熹道:“去吧。”
甘澤湊在他身邊,小聲說:“三郎這樣兒,能考得過嗎?”就七十五天,雖然路上也習了一些律書,甘澤還是為這個小朋友擔心。
鄭熹不在意地說:“考不過?正好可以沉下心來讀經史,老老實實走正途。我又不是養不起他!”
…………——
祝纓不知道,一個周到的東家已經做好她考試不過的安排了。金良扛着書箧,她就順手從街邊買了兩個胡餅,塞了一個到金良的嘴裡,自己也咬着一個吃。
兩人嘴邊帶着胡餅渣子回家,遇到沈家的仆人被來福送出巷口。
來福跑上來接過金良肩上的書箧,道:“這是沈大人家的人……”
金良眼睛一瞪:“他們來做什麼?”
沈家仆人尴尬地道:“誤會,都是誤會。将軍慢走,我們回去複命。”他們與祝大、張仙姑并不相識,來福開了門,祝大兩口子探頭探腦看了兩眼就縮回屋子裡了,金大娘子接待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