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端端正正地坐好,雙手放在膝上,認真地看着他,說:“阿彪,你娘不叫你多玩玻璃球,你就都裝在盒子裡放柴房裡藏起來了。你想偷酒喝,你爹不在家沒有酒,你就拿了你娘放在匣子裡的錢偷偷問過路的買酒,他哄你,拿水給你,你受騙了不敢說……”
“嗷!你别說了!别說了!别說了啊啊啊啊——”金彪一陣凄厲的長嚎,然後被金良拖去打了。
“兔崽子,你長行市了!敢偷錢了啊!”
金大娘子道:“他偷了我什麼錢?我怎麼不知道?”
祝纓一闆一眼地回答:“我給要回來了,你塗了紅色的那些個銅錢就是了。”
金大娘子的習慣,兌點紅色的顔料,把自家銅錢塗一塗,然後就散放在一個錢匣子裡,用的時候抓一把。
她說:“哦,原來是這樣。”祝纓道:“大嫂你也是,别聽街上那些神棍瞎說了,他們那個符水不靈的,都是騙你錢的。”
張仙姑伸手在祝纓面前晃了一晃,說:“不對啊,沒毛病吧?老三啊,你是不是醉了啊?老頭子,你快看看,這孩子跟平時不大一樣啊!”
金良也不打兒子了、金彪也不嚎了、金大娘子也不再問了,摒氣凝神地看着祝大和張仙姑怎麼問祝纓。祝纓仍然坐得闆闆正正的,隻有腦袋咔轉到正對着張仙姑:“娘,你也是,别再跳大神了,你算命從來不準,驅鬼從來不靈……”
“哎喲!造孽哦!你說這個幹嘛?啊?!!!”張仙姑十分不好意思。
祝大這回機靈了,喝着老婆:“你鬼叫什麼?快把她帶屋裡,叫她睡覺!睡一覺就好了!”
祝纓腦袋又轉向了他:“爹,你藏私房錢……”
張仙姑不拉女兒了,尖嘯一聲:“你從大牢裡出來身上一文也沒有,你身上的錢哪裡來的?!!!”
金良看着不是個事兒,拽着祝纓起來:“走,我送你回屋去。大嫂,他住哪間屋?”
祝纓的眼睛又對上了他:“大哥,大嫂是好人,你别在外面弄相好……”
“哎!你這小子恩将仇報了啊!娘子,娘子,你别聽他的!我沒有我不是!”
陸超道:“邪了門兒了啊,以往聽說發酒瘋有打人的、有唱曲的、有罵人的也有問什麼說什麼的,這算什麼啊?三郎,三郎,你說,甘大有什麼……”
祝纓的腦袋轉了過來:“陸二,你賭博出千,不好。你的手藝又不好,還使灌鉛的骰子……”
甘澤道:“什麼?陸二,你?”他一直知道陸超會出千,但是從來沒抓住過,所以自己雖好小賭,但是從來不在陸超那裡押大注,他的瘾頭也不大,輸的也不多,不過聽到的時候還是要生氣的。
陸超道:“你聽我說!三郎,你快閉嘴!”
一時間,祝大、金良、陸超三人合力,把祝纓扔到了西廂房,張仙姑跟去照顧,把祝纓鞋襪除了,人塞到了被子裡。
來福在後面吃飯,聽着前面吵鬧,對丫環說:“哎,前面可真熱鬧啊。”
丫環道:“那咱們快些吃,吃完了也熱鬧去。”
等他們吃完,金良和祝大還在跟老婆解釋。一個說:“我不是我沒有,我沒有什麼相好的!是那天一個大嫂的車陷到地裡了,我給擡了一下,人家謝了我!不對啊,這小子又不在場,他怎麼知道的?”
金大娘子嘤嘤地哭:“那就是有了?!”
“沒!人家謝我,就拿個荷包裝了點香料!”
“我跟你拼了!”
那一個說:“我不偷不搶,每回自己省下的酒錢,不行嗎?男人身上不能沒錢!”
“那是你掙的錢啊?!”
陸超老婆沒來,好點兒,跟甘澤說:“明天我請你喝酒。”
金彪高興了,他娘打他爹,他脫身了,卻不知道這場酒吃完,爹娘回家又想起來了,他爹恨他偷家裡的錢,他娘恨他喝酒,一起打了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