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閑也不買,這不是來看你們嗎?喏,送你們的,跟送王大人的都是一家買的。”
“那可要嘗嘗了。”
祝纓又問他們牢裡怎麼樣了,牢頭說:“虞立安,流放了三千裡。老馬和老穆都出去了,老文,也是流放三千裡——聽說路上死了。”又說了一點事。
祝纓提着最後兩盒子點心,說:“我就來看看你,明天開始,我又得有事兒啦。等閑着了,再來看你們。”
牢頭道:“這麼忙?你現在在哪兒發财呢?”
祝纓道:“現在也沒定下來,再過幾天就能定啦。等定下來,我一準兒告訴你們。”
兩人笑着把他送出去。
祝纓蹓跶了這麼一圈兒,回到家裡的時候,張仙姑又把昨天酒席的菜給熱了幾盤子,祝纓吃着剩菜,聽張仙姑問她:“該送的都送出去了?”
祝纓點點頭,心道,以陳大公子的心眼兒,一準兒能把點心送到花姐手上。
第54章
新官
祝纓打外面蹓跶完一圈兒回來就打算盡量在家裡窩着了,從鄭熹那兒抱來的一疊文書還沒看,王雲鶴給的《左傳》也還沒讀,她心裡比沒考試前還要緊張一些。
考試,就是糊弄一張卷子而已,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是真實的人生,與一張破爛卷子不可同日而語!卷子考不過,大不了就是丢個臉,下次再考或者是當小吏或者聽了鄭熹的安排讀經史給鄭熹當三孫子,官場混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就像她之前對金良說的,不能光顧着威風,是要害怕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爬了起來。
張仙姑和祝大起得比她還要早,祝大被張仙姑打起來擔水去,祝纓起來就聽到他在跟鄰居吹牛:“我們家孩子考試過了,就快要當官兒啦!以後你們有什麼事兒,隻管說!”
張仙姑在廚下已經煮了一大鍋的稀粥,正在切鹹菜,又給祝纓和祝大多煮了個雞蛋。看到祝纓起來了,張仙姑笑着說:“快,你爹擔了水回來了,是甜水,你洗漱了來吃飯!”說着,在圍裙上抹了抹手。她整張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鬓邊的銀簪在清晨的陽光裡閃閃發亮。
祝纓道:“哎!”
早飯就擺在堂屋裡,張仙姑開心地說:“可算安頓下來了,這下老三也算是個官兒了,也不怕有人來拿了!好好吃飯,好好過活!”
祝纓剝了個雞蛋放到她的碗裡,張仙姑道:“你吃。”
祝纓道:“就多煮一個又怎麼了?現在又不缺了!”
張仙姑還要推讓,祝纓拿筷子把雞蛋給挾開:“行了,一人一半兒,下回再煮兩個,我把兩個都扔隔壁豬圈裡!”
張仙姑嗔罵一句:“狗脾氣!”哼唧着把半個雞蛋吃了。
吃完了,她又高興了,說:“你什麼時候坐衙啊?”
祝纓道:“得等告身下來,學了些禮儀禁忌,再辦身官服才能去報到。還有幾天呢。正好,我趁這幾天把些事兒弄清楚了,免教他們糊弄我。”
祝大道:“那是!新來的總是要受些欺負,可不能馬虎了!”
“嗯,鄭大人都給提點了。”
張仙姑道:“要說這鄭大人也挺仗義的。”
夫婦二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官場有什麼禁忌,不過是按着他們的生活經驗,囑咐些神棍生涯裡獲得的經驗智慧。祝纓也不反駁,就安靜地聽着,間或挾根鹹菜下飯。
她一向安靜,以前是因為爹娘、尤其是她娘隻有睡覺的時候才能住嘴,其他時候不停地叨叨叨叨,罵大人罵小孩兒的,她早就習慣了。現在證明了,她娘,張仙姑,也是可以不罵人、隻說些生活的溫馨瑣碎的。挨罵都能聽着了,這些又有什麼不能聽的呢?祝纓一邊吃就一邊聽,心情好極了。
聽着張仙姑支使着祝大出去揀點廢木闆什麼釘個雞窩,揀點破竹皮編個雞籠,她去轉一轉買點雞崽,以後剩飯就能喂雞了。又說要買點粗陶缸好腌鹹菜。祝纓說:“再買點米面吧,金大嫂雖然給裝了些,我還挺能吃的,明天想吃烙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