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張仙姑支使着祝大出去揀點廢木闆什麼釘個雞窩,揀點破竹皮編個雞籠,她去轉一轉買點雞崽,以後剩飯就能喂雞了。又說要買點粗陶缸好腌鹹菜。祝纓說:“再買點米面吧,金大嫂雖然給裝了些,我還挺能吃的,明天想吃烙飯。”
張仙姑慌忙說:“怎麼?這些不夠?有的!等會兒就去買來弄!”
祝纓笑道:“也不急,缸啊什麼的,我今天就再出去跟娘一起買……”
“那怎麼行?!你不是還要溫習的?”
祝纓道:“等會兒咱們就這麼着,我去弄點木頭竹子,爹弄個雞窩,慢慢兒幹。我跟娘再去多買點東西,現在能吃好點兒了,以後咱們都能吃雞蛋了!再弄點肉回來。嗯,衣裳也能裁新的了。再把那些南貨給賣了,手頭也有餘錢了。我看我的俸祿也差不多夠生活了,還能攢下些。就安安穩穩過日子。”
張仙姑道:“行!”
祝大想了想,說:“那我閑了,要去找徐老道。好久沒去看他了。”
祝纓笑道:“行。”
張仙姑罵道:“你又作!你先去看攤子,把從老家帶來的東西賣了再說!”
祝大道:“他住道觀的,我去那兒賣貨也是一樣的。哎,這不是跳大神,能行吧?”
祝纓道:“你往廟祝那兒寄賣就是了,随便收點兒錢,沒收到也不打緊,算給幹娘在那道觀裡各陰德了。”
說到于妙妙,張仙姑就沒那麼高興了,歎息道:“她就是想不開,就算是到現在這樣,跟咱們一塊兒,咱們也不是沒良心的人,她的日子也不會不好。”
祝大道:“你少說兩句話!快點吃,吃完了刷碗買東西去!”
一家人照着祝纓的安排各自行事,祝纓跟張仙姑去買了好些東西,最後雇了一輛車回來,卸下了幾個粗缸,一堆菜、一大壇子鹽和柴米面之類。又尋了一些家什回來。祝大看了這一大包家什,說:“好麼,斧鋸刀鑿都有了!”他的手藝粗糙些,不過都還有,鄉居生活什麼都得自己動手,也就動手開始搭雞窩了。
張仙姑嘴不停:“她買了一百個雞蛋!一百個雞蛋!我還沒攔着她就付了,就付了錢了!我的錢!”
祝大和祝纓都不回她這個話,父女倆對望了一眼,各忙各的。
祝纓把從家鄉趕來的那輛車給賣了,帶來的東西她今天也都差不多賣了都找到了下家,隻餘幾樣都寫了水牌,預備讓祝大拿去到道觀前随便一張布就地一鋪,愛賣不賣,給他點事做。牲口棚空了,正好訂個雞窩來用。
張仙姑叨叨完了一百個雞蛋,又叨叨了一回祝纓還買了菜和肉,居然還有魚:“前天那些剩菜裡還有半條魚呢,加點豆腐還能湊一個菜。”也笑着罵罵咧咧地去腌鹹菜了。她要多放鹽!這樣能保存得久些,直到冬天下雪還能吃!
祝纓心道:過兩天鹹菜腌好了,讓娘自己買雞崽去,也是有事做了,總不能在京城還跳大神。又不靈。還容易被當成巫蠱給抓了。巫蠱可是個完蛋的罪狀!
她從車上最後搬下個酒壇子給祝大:“呐!京城的酒,新釀,省着點兒喝!”
祝大道:“還用你說?要我說,你也得練練酒量了!不過,我和你爺爺酒量都好,龍王老兒會遊水,你也能……”
張仙姑鹹菜腌到一半,提着菜刀殺了過來:“你要死也别拉上她!老三,你去找兩塊大石頭來壓缸,我跟這老東西兌命!”
祝纓又花了一天,把自家賃的小窩收拾完了,就開始閉門讀書了。她家燈油等有金大嫂子備了,字帖有鄭熹給了,張仙姑對她很舍得,在家也肯給她點兩根燈芯,讓她夜裡讀書。
這幾天過得,與之前在金良家裡備考沒有什麼區别,祝大和張仙姑也完全沒有“孩子當官了”的自覺。祝大還吹個牛,被張仙姑罵:“她還沒坐衙,你别給她招事兒,等事兒落了了你再吹牛也來得及!”
讀了兩天,陳萌就派了人過來,給了她一整包的東西,從書袋筆袋到飯盒全套的裝備。陳萌還專門寫了張條子,告訴她:這些都是到皇城裡當差需要的。什麼會食的飯菜現在已經很糟糕了,最好自己帶之類。最後寫了一句,他也是受人之托。最後一行他還加了個語氣詞,以示自己也很感慨。
祝纓笑笑,都收拾下了,按照這一套東西,把自己手上現有的都準備了,發現還差一套鋪蓋——原來,各部官員還要輪流值夜的。大理寺也在皇城裡,也是要正式的官員帶着小吏安排輪值。
有錢的就在家和皇城各備一套,窮點的就把自己的鋪蓋兩頭搬,祝纓想了一下,還是另備一套。
過不幾天,又有正式的告身下來——她,祝纓,一個神棍家冒充男孩兒的女孩子,正式地成了大理寺的評事。
大理事評事,從八品,深青色的衣衫。
祝纓得自己置辦。
好在京城幹這個營生的店鋪有的是,隻要請金大娘子給引個路,付了錢,幾天也就妥了,連講價都由金大娘子代辦了。金大娘子因為祝纓給了她一錠金子,總覺得受之有愧,又自己送了祝纓一套,祝纓連換洗的衣服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