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卷宗又與戶部等不同,戶部存着天下的戶籍,二十年就要全部更新一次,舊的都要處理掉,大理寺這裡,全是重大要案,保存期限上不封頂,從開國初到現在的案子都有,幾十年的大案都在這裡了!
王評事帶着祝纓進了存放案卷的庫房,說:“喏!都在這兒了!你把這些吃透了,也就明白怎麼斷案啦,再派你差使,你就能應付自如了。”
祝纓心說:你們他娘的真是欠揍!别的不說,這得差不多八十年了吧?每年,每府一件大案,一年也得幾十件,怕不得上萬件案子了?我都看完?!!!我給你們腦袋都塞馬桶裡你們信不信?
她面上還是很謙虛地說:“好,我就看起來。”
王評事帶她認識管看檔案的文吏老方,說:“以後要看就找他,登記一下,還回來的時候銷賬。”
祝纓也都記下了,按照他的說法,先借了一些案卷搬到自己的案頭去看。
她的案頭位置倒還好,因為十二張位子還缺二個,她就于剩下的幾個裡選了個通風、采光都還勉強的位子坐了。大理寺也發紙筆,又有燈燭之類,她沉下心來,一案一案地翻看。
中間,評事們也有要“我去看那個案子”、“我去獄裡問個犯人”來來回回,祝纓也站起來問:“要我做什麼?”
他們總說:“沒事兒,你新來的,什麼都還不知道,先看卷宗!”
看到晚間,左評事抻了個懶腰,說:“哎,今天誰當值?”
王評事說:“不該咱們的!”
左評事道:“那好!小祝你才來,這一輪先不排你的班,你下個月再班宿吧!”
于是一呼啦散了回家吃晚飯去了,留下祝纓看着他們歡呼的背影:搞什麼鬼?
…………
頭一天坐衙回家,祝大和張仙姑一個站在門口、一個站在巷口,殷殷切切地等祝纓回家。還在巷口,張仙姑就問:“怎麼樣?怎麼樣?今天幹什麼了?”
祝纓看着他們倆,想到今天一天的遭遇,也是失笑,道:“都挺好的,回家吧。”
這天晚飯也都是新菜,張仙姑一邊給她挾菜一邊問:“怎麼樣?怎麼樣?”
祝纓道:“我來到,還什麼都沒幹呢,那邊飯還行。”
張仙姑道:“那就好!”
兩個神棍也不知道皇城衙門裡是個什麼樣子,但都是盡力叮囑。而後祝大突然想到:“你新到的,不一起喝個酒接個風的麼?”
張仙姑一驚:“你可不能胡說啊!”
祝纓搖頭道:“沒有啊!并沒有酒局。”
兩人才放下心來。
祝纓吃完晚飯,又點燈接着讀書、練字,二更天才睡。
第二天早早起來去大理寺應卯,又是看了一天的卷宗,不過她漸漸地看出了點興味來。不得不說,各種案子可比街頭說書講故事的人編的那些離奇又有趣多了!再将前人的判斷對比她之前背的那些律令,又有了些新的體悟,甚至為何律一直不變,但是令卻不時對律做出補充調整——律法的改變,跟不上人的心眼兒。
她這一天,依舊是同事們跑來跑去的忙,但每逢她要伸手,左評事等都說:“不急。”
祝纓隻好繼續看卷宗。
左評事見她忙着,起身老文吏老方,問道:“新來的小祝,她了都看了些什麼?”
老方道:“一些舊檔。”
“哪一年的?什麼樣的案子?”
“都有,從太-祖年間的到今年的,随手抽。我看他拿三個骰子,扔了幾點就去第幾個架子。再扔,就去第幾格。再扔,就抽第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