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8頁)

  五娘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哪裡敢耽誤您呢?這也不是個小事兒,如何敢妄想能敷衍過去?南軍幾位軍爺險些沒拆了妾的家。北軍又來,又呼喝要燒了我這賊窩。幸爾有兩位差爺在,否則真是要逃到鄉下去避難了,我們巴不得早日破案呢。不招待,又怕怠慢了您。”

  祝纓評估着她這個“家”,她就正經進過兩家-妓-院,這是第二家,看着比季九娘那裡更奢華一些。季九娘家似乎是以一種花街上的優雅幽靜為特點,這裡就應該是取的一個熱鬧隆重了,地方也更顯寬敞一點。

  她說:“來吧,咱們從頭說起?”

  五娘已看出兩人裡以她為主,親自捧了茶上來,說:“這是冷少卿最愛的口味,您嘗嘗。”

  祝纓嘴角一抽,說:“這個案子,鄭大理親自過問。”

  五娘隻管陪笑,又奉上了糕點,說:“您要讓從頭說起,真是不知從何說起,因為它起頭的時候誰也沒想過是這個結局,所以發生時誰也都不曾在意的。妾這家就在這裡,您看,這兒、這兒、這兒……當時都是人,也有朋友在這裡偶遇取笑的,也有結過怨的在這裡鬥氣的,這樣的事兒日日都有,所以周将軍與那位馬将軍起口角的時候誰也沒在意,都想着勸開了就好。”

  一邊鮑評事也被一個妓-女奉了茶果,代祝纓問一聲:“為什麼吵的?後來呢?是為争風吃醋麼?”

  “那倒不是,”五娘說,“是為搶位子。周将軍是什麼人物?豈能落在人後了?當時,場内沒有比他官品更高的了,不幸另一位也是不吃虧的主兒。兩人又各帶了随從,彼此嘲笑起來說話就沒了輕重。”

  鮑評事問:“說的什麼。”

  “這……馬将軍嘲笑周将軍是個快三十歲的毛孩子……”

  “噗!”祝纓笑了,這位馬将軍的嘴也真是的。

  五娘也無奈地笑了笑:“說他,在家裡做不得主,必是有長輩鎮着,不能寫了條子把官妓招走,才偷偷過來偷嘴。與其在這裡争位,不如回去吃奶,家裡怕不是備着三五個奶娘給他從小喂到大。”

  鮑評事聽得也笑了,又問:“周将軍就動手了?”

  周遊是什麼人?鄭熹那樣的他還要自認是一時瑜亮,自己并不比人家差,别的人就更不要提了。

  五娘道:“先讓他的小厮罵回去才動的手,說,馬将軍是個廢物,胡子一把了還要過來蹭,也不見能招了人回家去。兩邊兒說不攏,就都打起來,還有起哄的呢。好容易勸開了,一人一邊兒歇着了。”

  “各歇在哪裡了?”鮑評事又問。

  五娘一指:“就在後面。周将軍在左手邊,馬将軍在右手邊。”

  祝纓起身去看,從大堂往後就有一條小路,有幾個小小的院落沿着小路排着,也點綴些假山花木小池塘之類。五娘一路介紹,五娘這裡“女兒”倒有十來個,小院子隻有五處,其中一處是五娘自住的,女兒們則是一個“姐姐”住正房,帶幾個“妹妹”,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在這個女人多的地方,專職的侍女反而是一種奢侈品。至于男仆們則是住在牆邊一排矮房裡。

  再看兩人昨天宿的地方,是兩處不錯的院子,斜對着門,檐下都挂着漂亮的紗燈,現在門上都貼了京兆府的封條。

  祝纓想看時,衙役道:“小祝大人,我們并不敢擅自啟封。”

  祝纓也不生氣,她低頭看了看腳下,此時天還沒黑,京兆府不但把門給封了,邊同這條小路的一段也拉根繩子一起封了。即使這樣,也沒保留下太多有用的痕迹,祝纓又繞着兩個院子的外牆看了看,這小院竟還有小門。再往後,五娘的家也有後門。五娘解釋道:“總有些娘子錯聽了旁人的話,找到這裡來,這個麼……就是為她們的官人準備的。”

  祝纓将五娘家看了一圈,再從後門返折,又看了馬圈、旁的小院兒、旁邊的假山池塘之類的地方,最後在案發的小院外面停住,問:“來過很多人吧?”

  五娘苦笑道:“光那兩位帶的随從就好幾位,險些打起來,後又有旁的勸架的客人、妾也來勸架,早起出了事兒,又有來看熱鬧的、報官後又來了好些人。竟是數不過來了。”

  祝纓問道:“有多少人進出過院子?”

  五娘道:“那也是不少的!晚間進出伺候的、端茶遞水的,他們的随從,又有早間出事拿人的。”

  “夜裡關門嗎?”

  五娘道:“要看客人的癖好了。那位馬将軍,倒是關着院門。”

  祝纓又問:“你這家裡有多少人?”

  “呃,男女一共二十七口。”

  祝纓轉回大堂,讓五娘把人都帶過來,照着冊子上的人,一一地看過,讓他們在自己面前走一個來回,然後依次站好。除了五娘,還有五娘的丈夫,另有他們在冊的十二個“女兒”,一個兒子,廚房忙活的三個人,兩個丫環,再有小厮雜役六個人。

  少的那一個“女兒”正躺在京兆府的仵作房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