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京皺眉:“說你自己!”
“那天,姓馬的又來了,還跟姓周的打了起來,狗咬狗。當晚我就想,得動手了。姓周的喝醉了,我就去偷他的刀出來。姓馬的正在發瘋,沒人敢靠近,更沒留意我從後門過去。我殺了他,帶走了莺莺。娘先前叫我處理了燕燕,我把她藏在假山那頭的小屋裡,後來你們都知道了。我殺了姓馬的,把莺莺帶去假山,換了燕燕,把她倆衣裳換了。”
“燕燕是你殺的?”
小番“嗯”了一聲。
何京拿了供狀,讓小番畫了押,将供狀拿去給王雲鶴看。
王雲鶴道:“請大理同來過堂吧。”差不多了,十三天了,是時候給個結果了。鮑評事受命回去請鄭熹,等鄭熹的時候,何京還感慨燕燕:“竟是位知恩圖報的女子,可惜了淪落風塵,一片真心錯付給了豺狼。”
鄭熹那裡也正等着消息,很快,他也便到了京兆府。
兩府高坐堂上,互相謙讓一番并肩而坐,其餘官員各在下面擺了椅子坐着,差役們兩行排行。
升堂了!
先把小番提上來,命小番重新招供一遍。一回也是大同小異,隻添了一個細節,交給五娘的錢,竟是燕燕的私房錢。五娘讓他收拾燕燕的“身後事”,他私扣了一些,拿燕燕的私房錢當賣燕燕屍體的錢交給的五娘。
鄭熹道:“周遊與你何冤何仇,竟要陷他于牢獄?”
小番直勾勾看着鄭熹,道:“你喜歡聽狗叫嗎?他喜歡聽,聽不到,就叫我學。嘿!這小畜牲,喜歡看人學畜牲!他上輩子準是個畜牲,這輩子畜牲皮脫了,骨子裡還是畜牲。”
王雲鶴一拍醒木:“休得胡亂攀扯!女犯莺莺是否同謀?”
小番搖搖頭:“她不知道。”
清了清嗓子,命把莺莺帶上來。
小番聽到莺莺進來,人僵了一下,一路看着莺莺跪到了堂下。
莺莺一直在隔壁候着,一時沒想明白為什麼,跪下的時候才想清楚,她這是被人給詐了!小番根本沒有出賣她,也不會出賣她,竟還有一個男人是可信的!
她仰頭看着上面這一排,或整肅、整儒雅、整幹練、整俊俏的官員,想控訴他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終究是二十餘年來的“認命”占了上風:“是我昏了頭,看他拿燕燕替了我,竟以為自己能逃出那個地方。你們當我是共犯吧,死就死了吧,我是熬不到脫籍那一天了。”
王雲鶴聲音低沉地說:“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你們連同類都要戗害!”
小番仰着臉說:“我連你們的同類也害了一個呢!”
張班頭當場翻臉,險些沒有聽令就要動手打他。
王雲鶴與鄭熹對望一眼,都說:“肅靜!”
命二人畫了押,王雲鶴又要審給小番辦路引假證的事兒,鄭熹就去琢磨怎麼上報這件事了。
到第十四日上,兩人就開始結案了。小番與燕燕同是賤籍,這回倒是叫他殺人償命了。老馬是小番所害,更是該斬。周遊是無罪開釋。
五娘涉嫌買賣屍體,被王雲鶴一筆勾了她執掌的權限,命另選“守法”之人掌管她原來的“女兒”們。莺莺是出逃,但是追索了回來。抄的這些妓-女的私房都歸還了她們。
另,在辦案時又偵得馬某、周遊不法事若幹。馬某雖死,僅沒收其非法侵占的财物發還苦主。王雲鶴另起一本,專門彈劾周遊,指他治家不嚴,使手下管家行不法事,侵奪民田,又有買賣官司等事,彈到必要把周遊流放。直罵周遊“不肖”。并且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但是看周遊這個缺德的樣子,恐怕絕他父親的血食。皇帝如果真的看重他,就該讓他長進些,而不是護短。得給他個教訓了!
大理寺、京兆府兩府都瞧周遊不順眼,兩家下了力氣去找周遊的“不法事”。鄭熹是個了解自己皇帝舅舅的人,悄悄給舅舅進言:“要念着他父親的功勞,讓他足衣豐食即可。北軍是守護禁中的,這麼散漫,帶壞了風氣,臣擔心禁中的安全。這是拿他的時候抄的單子,您過目。連禁軍的腰牌他都帶去了娼家,這可不好呀!能偷佩刀就能偷腰牌,拿了腰牌的人會幹什麼,臣不敢想。”
王雲鶴則向皇帝進言:“南軍、北軍,太過和睦了不好。真起了沖突,有了嫌隙,也是不好的。現不如給他們一點事做,讓他們都操練起來,免得再為了風月場上的沖突去圍京兆府。”
兩個人都說到了皇帝很在意的事——自己的安全。
皇帝于是又奪了周遊的實職,讓他“閉門思過”,把周遊的管家們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家眷都沒為了奴婢。同時命南軍、北軍加緊操練,免得他們無事生事。一時之間,南、北二軍哀号不斷,什麼意氣之争都先放到一邊,一邊練,一邊罵周遊與馬某。
皇帝的面子算保住了,心情終究不美,對大理寺、京兆府兩家不賞不罰,事情就這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