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和花姐商議着:“快秋收了,這些月餅咱們也吃不完。除了往幾處相熟人家走禮,多出來或送到外面給乞兒,再給佃戶家各幾斤。”
祝纓讓杜大姐揀些一筐果蔬配上十斤月餅、一些雞蛋送慈惠庵,再收拾一盒子月餅配上十隻螃蟹、一壇酒、一隻雞湊成四樣送給金良家。金良家回禮是豬頭豬蹄之類。又有溫嶽家,也和金良家一樣。
她親自把一簍螃蟹、十斤月餅、一條魚、一壇酒、一筐時蔬、一隻鴨子給送到鄭熹府上,甭管多少,凡是過節,她現在是不會忘了給這位上司多送一份禮的。鄭熹也知道她這個習性,也笑納了,命人蒸了螃蟹跟鄭侯一起吃。
鄭侯不無感慨地說:“我得到一個這麼順手的人時,我都五十歲了,他也三十好幾了!你小子現在就撞上了。”
王雲鶴那裡是鮮果和酒配兩盆菊花。
又給老馬、老穆這樣的“故交”與張班頭、楊仵作家也送了一些。
除了留兩天自家的飯,她左手進右手出,都分光了。
祝家裡,祝大不愛吃螃蟹,所以往年也不怎麼買這個東西。以前窮的時候下河摸點蝦蟹螺煮了,有時候鹽都沒有,吃了還容易鬧肚子也沒什麼滋味。他就說:“哪如吃豬蹄好?”
花姐把螃蟹配紫蘇蒸了,調了姜醋,熱了黃酒,再配上幾道小菜。給祝纓剝了個螃蟹,剔了一殼子蟹黃,澆上姜醋:“嘗嘗?”
祝纓拿了一吃,道:“鮮!”
花姐又給她配黃酒吃螃蟹,張仙姑也學着樣子,說:“哎,都是螃蟹,怎麼味兒就不一樣了呢?老三小的時候呀,有一回餓得慌,就弄這個吃,噫!僅此是沒毒罷了。”
祝大将信将疑,也嘗了兩口,接着就放開了吃起來:“味兒是不一樣了!京城真是個好地方,人進京貴,螃蟹進京也好吃了。”
祝纓笑着搖頭,花姐也由他去說。花姐說:“過了中秋就快秋收了。”
祝纓道:“今年我去盯去吧。”
張仙姑道:“你不坐衙啦?”
祝纓笑道:“今年我也得看着秋收呢!”
她現在的差使還管着庶務,其中一項是大理寺的公費收支。她本人是不怎麼懂種田的,但是大理寺是有産業的。各衙司都有自己的一分地,租出去也收租。她決定今年去盯一盯,也是為了知道一些稼穑之事,也是為了創收。這樣日後經手自家田産的時候心裡也能有個數。
張仙姑道:“往年他們管事的不盯嗎?現在就你去,你哪知道下地有多苦!”
“又不用我親自幹活。”祝纓笑道,“我的酒是不能白喝的,王大人已經答應了,他去巡視的時候,我跟着一道去。”
王雲鶴是個重視民生的人,秋收了,他要下田去看看。祝纓聽人說了,也纏着要跟着下去。王雲鶴去勘測水利,她也跟着去。
王雲鶴不是随便下田的,他心裡有賬,看看收成,哪裡收成好,哪裡收成不好,這個時候最直觀。據此最終調整一下水渠的方案,開渠的時候盡量避免毀壞良田,又可照顧薄田。
祝纓跟着他,不但能學點東西,還能為大理寺、為自己家的田地争取一點額外的水利方面的好處。
她一身短打跟着去,戴着個鬥笠,也不嫌泥土髒,跳下田埂去捏土質,又或者親自去看水渠。
王雲鶴看她親自動手收割,開始還摸不着門兒,動作很慢,很快就能上手,割完一壟莊稼才收手。又見她拿鍬試着挖土,也很快就上手。王雲鶴就非常的喜歡,笑道:“這樣才是能做好親民官的人呢!你隻在大理寺,可惜了呀!”
他既惜才,又遇良才,不免又要多說幾句:“你在大理寺,主持完這兩件事後,過二年,當設法外放才好。不做親民官,不知國家事!要多在地方曆練,各地風物不同,頂好多任幾個不同的地方,間隔遠一點的。國家很大啊!不要以為私-出自民間就了解民間了,你隻不過熟悉你來的那個民間。别的地方,也是民間。”
“哎。”祝纓随口答應着,這事兒也由不得她不是?還得看鄭熹。何況她也沒什麼别的追求,熬着就能升資曆升官的,她跟“天下”是真的不熟,不怎麼願意為“天下”考慮的。
王雲鶴卻很認真,對她說:“劉松年的稿子寫出來了,你先拿去。他寫的東西很有些門道,不要覺得戲作淺顯。你多看看對你也有好處。”
“是。”
祝纓跟王雲鶴混了小半個月,規劃水渠的事兒又學了不少,還硬從王雲鶴手裡多摳了五裡渠。她的田産那邊本來王雲鶴就打算再修一條小渠引水經過的,現在她又為大理寺的公田多争了些額份,頓時心滿意足。
又親自監督收割。将佃戶名單再重新梳理一遍,做了相應的調整,按照家庭的人口、勞力的多少,生活的情況重新分派來年的土地。親自和佃戶算租子,不再讓莊頭之類占便宜。查出前任莊頭貪污之事,一并把他給辦了。仿佛宰了一頭年豬。
沒了這人從中再剝一成皮,則佃戶可少交些,而大理寺的公費又多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