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4頁)

  祝纓一看這人,清瘦,一部修剪得極潇灑的胡須,年輕時也是個周正人兒,又有點傲氣。将他再一打量,便恭恭敬敬地說:“劉先生好。”

  王雲鶴笑道:“呐,這是他自己看出來的,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

  劉松年一聲哼。

  到了場地,王雲鶴那邊已經下令安排好了。王雲鶴這邊下了朝就換了一身便服,身後一群人也是如此。

  十分巧的是,鄭熹這裡也是都換了便服的。一時之間,五彩紛呈。騷包如冷雲,金冠上鑲着顆大紅寶石冠沿兒上一圈兒全是珍珠,腰間挂着的也都是精緻物件兒。鄭熹含蓄一點,也是金簪玉佩革帶絲履。王雲鶴簡樸些,綢袍黑巾。因為穿的不是朝服,也就不拘于顔色了。青藍紅灰種種顔色,有織紋、有繡紋,花鳥蟲魚、福壽萬字都有。

  鄭熹也認識劉松年,跟他見禮。

  他們又都說:“我們是來看看的,你們隻管幹你們的正事去。”

  胡琏臉色都有點發青,鮑評事更少見高官,一時開口都不知道說什麼。隻有祝纓與這兩位打頭的都熟,還能從容應付,請問他們想怎麼看。

  王雲鶴指指自己的衣服說:“瞧,我都這樣了,一旁坐着看就成啦!”鄭熹也是這麼個意思。

  京兆府的差役有心露臉,早把椅子搬出來在邊上排了一溜,祝纓有點猶豫:我這上頭一坐,你們兩邊坐着,到底誰是誰的上司呢?

  也隻能硬着頭皮說:“今天先是勘核身份,還沒到考核的時候呢。”

  王雲鶴道:“無妨,我正要從頭開始看。”

  祝纓隻得讓下面開始。

  她已經預料到報獄卒的人會比考獄丞的要多,因為門檻低,京城裡身份不高而收入也很低的人還是有不少的。什麼胥吏之家、各種手藝人、小商小販、才放良的奴婢、失地而打零工讨生活的平民之類。

  但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此時女子報名,自己來的少,有陪同的多,多則是父母兄弟丈夫等等一家子陪着,少也要呼喚一、二女伴同來湊個熱鬧。又有一些人,本是無心的,周圍忽地有一個小姐妹不知道為何心動了,她們也就一呼啦想同來試試玩耍了。報名的上百,連上親屬得上千号人來來回回,烏泱泱一片,又引起更多愛熱鬧的人圍觀。最後連小販都來賣零食了。

  祝纓原本預備的一張桌子收名帖、核身份、發号牌,那就不夠用了!

  隻能緊急再添了兩張桌子,三排大隊排起。衙役維持着秩序,叫陪考的不許排隊,隻許自己排。今天是拿号牌,人還不能走,祝纓要根據今天的人數來決定接下來怎麼做。人多有人多的考法,人少有人少的考法。

  此時祝纓一看報名人多,底氣也就硬了。命人引拿到号牌的人到一間屋子裡去,那裡,花姐與尼師等幾人都在,一一給這些女子号個脈,檢查一下有無疾病。有疾病的,收回号牌,記錄下此牌已空。尼師花姐心地好,有疾病還要多說點治療方法,堆的人就更顯多了。

  祝纓對記錄的書吏說:“不要慌,你就一個一個的記。别看她們後面有多少人。”

  直到中午,已經有一百多人報名了,王雲鶴和鄭熹都說:“不想竟有這些人。”這不是個點誰誰家的某某來領這個差,給她們白領一份月錢。而是正經出告示,說要選拔考核的。這都有那麼多人,他們都驚訝。

  臨近中午時,刑部的時尚書突然也換了身便服到了。

  刑部的時尚書原本是派了個郎中過來觀摩就罷了,因為刑部也有個大牢,如果大理寺這個試點成功了,刑部也該照此辦理才好。中途聽說另兩位要去,他也就臨時決定湊個熱鬧。禮部的鐘宜是不想來的,因為沒他什麼事兒,但是大理寺又補了個公文,請他們在選獄丞的時候也派個人監場。鐘宜就決定,獄卒的事兒,他也要看一看。

  大家又讓了一回坐位,王雲鶴請大家去京兆府吃午飯,下午再繼續。

  祝纓以為,到了下午的時候,這些高官應該都去幹正事去了,不想他們決定再看一看。尤其時、鐘二位,他們到得晚,上午的考核他們還沒見着呢。

  到了下午,繼續勘核。哪知人是越來越多,祝纓覺得不對,對小陶說:“你去打聽一下,為什麼人變多了?”

  小陶回來說:“他們有看不起病的,說這裡的免費看病的,都來……”

  祝纓啞然,道:“看來,以後要把号脈這一項放在最後面了。”

  中間又出了點小事故——有一個女孩子,她沒有父母的同意文書就來了。負責勘核的人要趕她走,她在那裡不依,又吵了起來。

  祝纓派人去問,說是:“年十九,父母雙亡,所以無有同意的文書。”

  祝纓道:“問明是哪裡人氏,這裡正有京兆的主官,查明她果然無父無母,就給她号牌。”

  過一時回說:“就是京兆長安人,父親是開武館的車猛,前兩年才死的。”車猛這個人,祝纓還真知道。她對街上的三教九流等等是十分熟悉的。車猛開的是武館,因為職業的關系,與所謂□□就有一點點牽扯。說是武館,也就是幾間房子,開館授徒的意思。教一點拳腳槍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