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從此就在家裡讀書,偶爾也出門閑逛,地點是京城的任何一處地方。甚至被長安縣令邀去幫忙看了一回流氓毆鬥的現場,找到了一個嫌疑人。
在花街不遠處,她還被小黑丫頭攔了下來。這丫頭眼神怯怯的,問:“祝大人,他們查你的賬,那你的錢……”
祝纓道:“我的錢禁得住查。告訴你家娘子,我的錢怎麼花自己有數,她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哎!”小黑丫頭高興了,“那娘子不用變賣房子了。”
祝纓一怔,這孩子已經跑遠了。祝纓搖搖頭,再往回走,遇到個賣樂器的老頭兒跌倒在路邊,這種事情在京城是經常發生的。祝纓想了一下,掏了點錢,跟他買了根箫管又拿了支竹笛,這兩種樂器她都是入了門的,剛好拿回家玩。
又跑到坊裡小食肆那裡看人家做飯,想跟後廚學兩手——家裡其他人做飯實在不怎麼好吃。她吃得下,但既然自己能做就沒必要非得吃那種手藝了。
一個官員,哪怕被彈劾了也不該這麼鬧。花姐指揮着張仙姑和祝大把她給揪回了家裡。
…………
祝纓的日子過得多姿多彩,大理寺衆人卻天天指着隔壁太常寺罵。太常寺卿路過門口他們都要在背後吐口痰。
外面再說“大管事”、再戲谑,大理寺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的,落在生活中的各個方面的。一般人就算有這個心,也辦不到她那麼的周到。一有不便,他們就想祝纓,一想祝纓就罵段琳。
段琳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事兒真不是他安排的!他要安排也不在現在,他兒子才考試,這個時候鬧事兒不是給兒子添亂麼?怎麼也得段嬰功成名就了再弄!
可是鄭熹已然認定了是他們家幹的了。因為段智下場了。段家幾個兄弟裡,老三段琳最出挑,最平庸的是老大。他是老大,該是家中主心骨,但是家人總不聽他的,這讓段智非常的痛苦。他總以大哥的身份自傲,不喜歡聽段琳的道理。
在段智看來,父母、二弟就是鄭熹這個小王八蛋害的,怎麼報複也不為過。段智的官運并不很好,守孝三年出來,扔到了外任上。地方不肥,他的本領也一般,并不如三弟段琳這樣能做得好,名聲還上達天聽。他能回京城,還是因為三弟回來了,皇帝想起來還有一個他,晚了一些時候才勉強給他調回來的。
段琳這頭跟鄭熹扛着,家裡還要承受長兄的壓力,看到他,鄭奕都不好意思再多怪他哥鄭衍了。
因為祝纓給鄭熹帶了話,鄭熹沒有非常的用力阻攔,使得禦史台可以将“能查”的賬目略翻了一翻。
要查賬就要暫時封一部分賬目,大理寺上下罵得更厲害了。這回就算胡琏有祝纓的本事,也得耽誤了大家夥兒的料錢。
他帶頭罵段琳。
鄭奕也沒有消停,憤怒地堵着上奏的禦史:“難道我是個隻會打秋風的窮酸?!”他将匠人等都送到禦史台,讓匠人們跟禦史台說,跟他們結賬的是鄭奕,不是祝纓。
鄭氏公府也憤怒了,公府上表:“難道我什麼都沒幹,隻看着自家兄弟忍饑挨餓受别人的接濟?這哪裡是彈劾祝纓,這分明是彈劾我不友愛兄弟!”
段智不顧弟弟的反對,又親自要彈劾祝纓“侵奪民田。”
皇帝被他們鬧得一個頭兩個大。
最要命的還在後面——查往來商人的賬目時,卻牽扯到了段氏的姻親。
祝纓有沒有收商人的錢是不知道,但是段智的親家是真的勒索了商戶。而佃戶田某供稱,是因為某個貴人威脅要他們投效,這個貴人對佃戶極其苛刻,他們不得已自己先找了個靠山。“某貴人”,不幸又是段琳的大舅子,也是向皇帝舉薦段琳是個能幹的官員,應該調進京的人。
皇帝隻是覺得煩,上奏的禦史就是難堪了。他确實不是受了段琳的指使,但是卻有人說他是段琳的走狗,真是進退兩難。他的同僚姜植則是查了出來,自祝纓掌管大理寺之後,大理寺的産業、收益是變多了的,你說他損公肥私恐怕是不妥的。不好說她幹出這麼個成果還是無能、還能幹得更好吧?禦史也得講道理。
現在輪到鄭熹一方要求徹查段智、段琳了。
鄭熹的親娘也在此時進宮哭訴:“他們要查我們孩子,箱底都翻開了,一絲臉面沒給我們留!他們憑什麼?!!!現在證明我們孩子清清白白,他們髒得要命!就要不查了?憑什麼?!!!”
皇帝便把此案交給政事堂:“速辦。”
政事堂裡,一個施鲲是不想跟任何一方扯上關系的,王雲鶴厭惡雙方的争鬥,尤其是讨厭段智一方。祝纓會不會幹點擦着邊兒的事兒,王雲鶴心知肚明,但是有這個能力,又在那個位置上,還能幹許多的實事,就得把上峰給伺候好了。不伺候好上峰,沒機會幹實事就得滾蛋了,她能怎麼辦呢?王雲鶴認為祝纓是合格的。
陳巒也有偏心,他也不喜歡段家,嫌他們蠢。才回來就報複,是怕别人不知道嗎?
想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