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4頁)

  另外兩人都明白他說的是,皇帝年紀有點大,太子已年成,諸王也漸漸長大了。朝廷上的勢力也是如此,上一代逐漸衰老,而新一代正在壯大。此事早有征兆,龔劼的倒台不是一件事情的落幕,而是一個開始的信号。段、鄭宿怨重啟,看着熱鬧,不過是一輪激烈動蕩的更替中的一部分而已。

  這個時候,把一些有潛力、有資質的年輕人耗在京裡,一不小心站錯了隊,則一個人材一輩子就都要蹉跎了。他們是丞相,對權利有自己的渴望,對家國天下也有自己的理想。他們已經老了,接下來無論是誰主政,他們都不想因為眼前的事兒讓一些有才幹的人從此不受任用,讓國家落入湊巧站對了隊的人,又或者是庸人之手。

  江山代有才人出,平白損耗一大批人也太讓人心疼了。

  陳巒道:“我們這一把老骨頭,已然位極人臣,對後進當有關愛之意。”

  施鲲也罕見地清晰表态:“要做!還要周到!咱們要議個詳細的章程,什麼樣的人放出去,如何任職。派出去是曆練的,不是要放出去謀害的。年輕人出京,可折過不少。”

  政事堂打一開始就把這件事當成個正經事來辦,跟狗屎纨绔沒關系。

  三人都是老手,先圈定了個範圍——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官員,要有一些才幹才值得他們這一次費心。沒有根基背景的最好,當然,也不必拘泥于出身或者什麼恩主。本來也是有意回護已經不得不有所傾向但是有才幹的人,讓他們不要陷得太深。

  他們的品階普通不高,一般是縣令,也可以是州府主官的某項事務的幫手——刺史的副手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不夠格,因為他們的品階不夠,上州之别駕都要從四品——主要看各人的長項、履曆。

  如果已經有點傾向的人,比如祝纓這樣的,王雲鶴就要給她選一個頂頭上司不姓段的地方。

  離京城之遠近倒不是很在乎了,遠點反而更好,太近了,比如新豐縣,那跟在京城區别也不大。

  如果這些人在以後的漫長歲月裡又有了什麼志同道合的朋友,再與别人起沖突,那也不是現在的丞相們要負責的了。

  當然,選派的人裡還要摻幾個纨绔,給他們派到一些鐵面主官的手下吃吃苦頭。同時也有點迷惑的作用。

  最後,順手往裡面塞一些自己看好的年輕人也是應有之義。兼顧公私,也是樁美事。有他們在,他們中意的人做出了成績再調回京城升職,又或者換一個更大的地方任職,并不難。

  發配與鍍金的區别就在于此。

  ……——

  李彥慶一封奏疏上去,他自己圓滿了。李澤哭都哭不出來了,他的前半生順風順水,自從父親的死開始就事事不順,親兒子又給老子洩氣,真是不知道找誰算賬好了。

  他還有些人脈,比如陳巒。

  陳巒自己兒子都踢出去當縣令了,你們有多金貴?比陳萌還金貴?你是皇子?王雲鶴就更不用提了,他做京兆尹的時候,自己兒子都沒帶到京城,成年的也是在外面任職。施鲲雖然帶着一兒一孫在身邊,亦有兒孫在外。

  李彥慶隻管默默地收拾行裝,他上奏疏沒跟父親商議,李澤再生氣也沒辦法打他一頓。打壞了,李澤也就壞了。

  李澤哭不出來,其他人也快被架到火上烤了。

  鄭熹是詹事,還算太子的表兄,東宮的許多事都在他手上,他安排了太子去慈恩寺拈個香。到時候雖然擺開了儀仗,但是慈恩寺也不會完全的封閉,此類出行,都會安排些百姓、士紳之類供太子問個話。最好安排成“偶遇”。

  鄭熹就要把祝纓給安排上。

  鄭熹看祝纓順眼,覺得她形象氣質都不錯,且應答也頗有章法。跟太子面前先露個臉,日後提起的時候也有個由頭,太子不至于完全想不起還有這麼個人。這也是為祝纓“日後”埋個伏筆。

  祝纓到了這一天,按照他的布置跟張仙姑等人去慈恩寺,她事先已知,太子去慈恩寺拈香,除了為帝後祈福,也有許願生子的意思。

  太子運氣也夠背的,他頭一個未婚妻因為龔案飛了,重選的太子妃成婚,至今也有好幾年了,然而總是沒有兒子。有皇位要繼承的人生不出兒子,這就是件大事。前兩年,宮裡要給他再選聘幾個側室為的就是生育。

  哪知民間以訛傳訛,傳成了要廣選宮女,弄得有女孩兒的人家急着成婚,甘澤的媳婦就是那時候娶的。現在甘澤的兒子都會叫爹了,太子的兒子還不知道在哪兒。

  鄭熹就安排祝纓和張仙姑一對母子也拜菩薩,由張仙姑說個:“子女的緣份都是注定的,該有的總會有。”張仙姑說這話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她也在想着祝纓的事兒。

  太子也略有了一點印象。

  祝纓一看太子就後背有點發毛,他雖然有點愁容,但是……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會面很簡短,太子還說了一句:“哦,我知道你,你的傷好些了嗎?”

  “殿下垂問,臣已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