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看那勒索信,上面寫着,三日後的傍晚帶十兩金子到城外樹林裡贖兒子,逾期不候。
祝纓把那封勒索信扣了下來,說:“你兒子脾氣好嗎?想好了再回答我,平時會不會打罵奴仆?會不會撒潑打滾兒跟你們要東西?如果會,就不算脾氣好。他跟綁匪兩個人裡有一個脾氣不好的,你就得等着給兒子收屍了。”
“犬子脾性一向很好。又聰明好學,這信就是他寫的,我認得他的字兒。”
祝纓看了看信紙,說:“不說實話,滾吧。”命人把他轟了出去。
财主懵了。祝纓不給他主持公道,整個府城也沒有官員管他這個事兒,他隻能自認倒黴回家籌錢。
祝纓卻暗中叫來了侯五:“你行伍出身,會跟蹤吧?”
“還、還行。”
“跟着他,看綁匪還有沒有與他接觸,他身邊有沒有可疑的人。一個财主家的孩子,平時身邊能沒人看着?綁匪還叫他自己寫勒索信?小吳,去查一查,哪裡有這樣的紙賣,都賣給了誰。不要拿着信紙去,看一眼,記下紙張的樣子,去各個鋪子裡看有沒有像的。快去。”
派出這二人後,又叫曹昌:“去街面上打聽打聽,這一家子風評怎麼樣。老子是不是為了收租子要把佃戶往牢裡關,小的是不是嬌生慣養見樹踢三腳的。”
吩咐完,她又去忙那一攤子事兒了。做賬有祁泰,但是查抄證據,親自到相關人員家中搜出證據仍然是她的事兒。搜出新的賬、财物來了,還得再拿去讓祁泰彙總,補進案件的單子裡去。
她這裡摸出一個,駱晟那兒就點菜似的把這個人從“挽留勸戒”的名單裡劃掉一個。此人在駱晟那兒就不算“官員”了,算成個“同謀”。
祝纓摸出一官一吏之後,侯五來報:“小郎君身邊一個仆人有嫌疑,小人跟着他,見他與一個刀疤臉碰頭。說,官府沒功夫管綁票的事兒,一切順利,拿到金子就撤。”
銅錢比較便宜,大量的銅錢就特别的笨重,布帛更是不方便,所以綁匪要的是金子。方便好拿價值高。
祝纓道:“刀疤?有标記就好找。”
“已經找到了,他們常在城西小酒館裡喝酒,身邊沒有孩子。孩子隻怕兇多吉少了。”
“接着盯。”
“是。”
曹昌轉了一圈回來,說:“老的那個有說好的也有說壞的,倒也沒有壞到逼死人的地步,近來為了給兒子積福,還經常舍粥,沒聽說有仇人。小的就是個常見的小郎君,倒是愛笑。”
那邊小吳也來回報,找着了兩家賣紙的鋪子都有這種紙,買的人很多,其中一個買主就是那位财主。祝纓道:“時間也差不多了,走。”
祝纓換上便服,帶上人,先去财主家。财主已籌了十兩金子,正準備傍晚去贖人。看到祝纓來了,他也不得不上前接待:“大人,小人正準備去贖回犬子,實在不得空。請容接回犬子再好好招待大人。”
祝纓道:“你家仆人呢?都叫來。”
财主怔忡之際,祝纓已命人把這家門一關,對侯五說:“去,把那個人揪出來。”
侯五睜着一隻眼,擡手揪出了一個年輕的仆人,說:“就是他!”
這人臉色煞白,跪在地上磕頭:“饒命!饒命!小人不知哪裡得罪了大人?我們郎君也被您轟出來了……”
小吳一腳把他踹翻:“哪兒來的那麼多的廢話?!”
祝纓道:“刀疤臉呢?就是你那個同黨!他身邊可沒孩子。”
财主大驚:“什麼?旺财!你!你把我兒藏在哪裡了?”
“不不不,不是我?你們莫要冤枉好人!”
祝纓對财主道:“我派人跟你去交贖金,路上小心,見沒見到你兒子,他們都會把刀疤帶回來的,聽話就帶豎的回來,不聽話就橫着帶回來。這個人我帶走了。你兒子回來了,我定他個綁架的主人的罪,流他三千裡。回不來,就定他個謀殺主人的罪,把他一刀兩斷。這個仆人,你就隻當沒有吧。”
财主慌了:“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救救小犬呀!”
他本來已不指望祝纓了,但祝纓居然暗中調查了,這讓他覺得有門兒,又開始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