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8頁)

  縣丞與主簿都也都坐不住了,他們站了起來,幹咽着唾沫,道:“大人……這……”

  祝纓道:“那是朝廷的官員因故不能視事,你們代為維持的報酬的。如今我來了,各位可以不那麼辛苦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從這一刻往後,我就要記賬了。”

  縣丞大大地舒了一口氣,“父老”們也都松了一口氣,心中的怨氣也消散了不少。鐵打的江山,流水的知縣,大家可以耗的,不怕的。

  祝纓也不怕,她說:“你們要是不知道怎麼選,我替你們選!”

  她從衙役、吏員裡選人,點往各鄉、各族中或做裡正或做保長,讓他們清查隐戶。又選縣城精壯填充名額。

  接着宣布:縣學要考試,她要親自遴選縣學生。

  “福祿縣竟沒有什麼本縣出來的官員,縣志裡載,本縣出過的最大的隻是個六品官,還搬走了,還死了有三十年了?丢人!”祝纓說,“都給我認真讀書,我必要養出幾個能拿得出手、對朝廷有用的人才不可!”

  一時之間,弄得人不知道是盼她滾蛋好,還是想讓她留下來好。

  似雷保父子卻是沒有任何懸念的,他們甚至希望這個狗官當場暴斃!

  祝纓還不放過他們,說:“你們兩個也起來!說過既往不咎,就是既往不咎。回家去,把隐戶給我交出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我說話,一向算數。如果交不出人來,我就要親自與你算賬了。來,入席。”

  父老們饑腸辘辘,匆匆吃了幾口就沒有心情再吃下去了,有人說:“老朽那裡,人口繁衍,也有些沒在冊的,這就回去清點了……”

  “不急,”祝纓說,“慢慢來,秋收前給我弄明白就好。”

  縣丞道:“是啊,這個朝廷的稅還欠着……這個……弄出人口田畝出來也好填補……”

  “那個不用你們操心。逋租的事兒,我自會抹平它。”

  父老們真的吃驚了:“真的?”他們為這事兒也頭疼了很久,他們自己是不想交的,那就要往普通人頭上攤,窮鬼能榨出多少油水呢?于是一年一年地積欠,每年都要頭疼那麼一回。還要防着哪位官員突發奇想,來跟他們清算一下。

  州城裡的魯刺史就很有這樣的一種想法,曾經動過一次手呢。不過後來魯刺史又有了别的事,才把這事兒給忘了。

  祝纓道:“我說過了,既往不咎。你們聽話不要隻聽一半才好。”

  父老們道:“是。”

  又想,魯刺史都做不到的事兒,你能?你要真能,咱們就認命,不找刺史告你的狀了。

  ……——

  告狀也沒用,刺史自己還不知道找誰告狀呢。

  刺史往京中給施鲲寫信,一來一回,現在正好收到施鲲加急了一封信來罵他:你與他計較什麼?不要總想讓下屬與家奴一樣聽話!他們都是朝廷命官!行事不可過于霸道!

  施鲲自己也希望下屬懂事,但是魯刺史做事未免“霸道”,沒招你沒惹你的,你非得叫人搖尾巴,這是個什麼毛病?!

  魯刺史挨了這一回,暫息了尋施鲲門路找祝纓麻煩的心。卻又将目光往藍興身上放去。

  豈料不幾日,藍興那裡又派了人來,将這幾個家人捆了帶回去,還對魯刺史客客氣氣地說:“這狗才假傳藍大監的意思,大監叫拿回去打呢!叨擾了!”

  魯刺史目瞪口呆之餘,下令:“以後無論有什麼事兒,不必去管福祿縣了。”

第132章

祥瑞

  “你上司不管你了”,絕大多數時候不算是一件好事。“不管”不僅僅是“不找你的麻煩”,更多的是“不帶你玩兒了”的意思。大家都有的,你沒有,大家都知道的,你不知道,大家其樂融融,你一個人凄風冷雨。大家出頭露臉,你隐形。

  就算大家都是糊弄一下上官,私下還跟你說話,州裡的好事就不會分你一杯羹了。州裡如果要赈災,少分或者不分你。刺史攢個局、組個隊一起上京,福祿縣就搭不上這便車了。

  就像祝纓說福祿縣“父老”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眼裡沒上官,上官眼裡也就沒有你。庶務細節上,能有八百種辦法憋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