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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到了福祿縣之後,保持了在京城的作息。雖然能自己做主了,她沒有起得更早,卻也沒有睡懶覺。家中祝大與張仙姑年紀漸長,覺變得少了,起得也都不晚。
“父老”們請見的時候,祝纓已經吃完了早飯正在看邸報。
福祿縣離京城太遠了,邸報都是數日前的舊聞。這邸報上面,鄭熹的存在感頗低,大理寺裴清等人的消息反而時不時地有一些。祝纓又留意着,這邸報上寫着一條很短的消息,是誇段嬰的。
祝纓南下兩千七百裡,段嬰往西北走了兩千三百裡吃沙子。段嬰也是個能人,又是位大才子,因為他的才華,使不少部落的首領傾倒,他們與段嬰相處甚歡,派出使者向朝廷求典籍。
祝纓心說:壞了,有人要寫信來催我了。
此時,“父老”們便都齊聚了。
祝纓放下邸報,正了衣冠,命将人帶到前衙的花廳那裡。
今天,“父老”們的态度都很端正,祝纓看了一眼縣丞。縣丞怕祝纓知道“父老”來找過他,其實祝纓并沒有派人盯梢。屁大點的縣城,縣丞住得又不太遠,祝纓搬個梯子爬到房頂,就能看到縣丞家裡賓客如雲了。
“父老”們行完禮,祝纓請他們坐下,“父老”們又謝了座,才小心地挨着椅子坐下了。
祝纓忽然問其中一人:“昨天不曾見你,你是今天才來的嗎?”
那人慌忙起身:“是,因家母舊疾複發,昨天不及來拜見,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祝纓問道:“什麼病?”
“宿、宿疾,快、快過去了,每年天氣炎熱的時候就會犯疹子。”
祝纓道:“那是要好好保養才行。鄉間濕氣重,你家那裡又臨湖,如果方便,不如請令堂到縣城靜養呢。”
話說得很輕,聽得人心裡猶如擂鼓。
祝纓又問:“張翁,昨天你身邊那個後生呢?你叫他十一郎的那個。”
張翁忙站了起來,拱手道:“才見縣裡有好物,叫他回家拿錢來買。”
祝纓道:“路上有伴兒麼?”
“有的有的。”
祝纓與他們說了幾句話,顧翁就站起來,拱手問道:“大人,草民等今日有事來請您示下。”
“顧翁言重了,坐下慢慢說。”
顧翁請示的就是祝纓昨天講的那幾件事兒。在坐的大部分是當家人,都知道做一件事兒嘴上說就隻是說說,得有細節章程,才能說明這個人是幹實事的。顧翁斟酌着措詞,道:“還有些事兒,怕會錯了意。”
這恰又是祝纓的長項,她說:“唔,你們不來找我,我也要與你們講清的。”
吏員與鄉間士紳之族是絕對的“不可兼得”,這個沒得商量。
而縣衙接下來的招新,她是絕不會讓這些人染指的。不過她還說:“諸位也該想想,家中父兄做了吏,就是斷了子弟正經仕途了。正因如此,諸位可以把五服之内親戚的名字報給我,我不選他們,免得連累了你們。”
顧翁苦笑道:“大人莫要取笑了,大人昨日便知道了,福祿縣幾十年沒出正經仕途的官員了。”
祝纓道:“那是以前。”
顧翁有點點心動,但仍有疑慮。如果來福祿縣的是段嬰,他對進學、出仕有許諾,顧翁是肯信的。如果說話的是劉松年、王雲鶴,顧翁二話不說就磕頭拜門子。
他又小心地問:“那縣學生的遴選……”
祝纓道:“福祿縣地處偏僻,原本學問不是很好,又少聞正音雅訓,這不是福祿縣父老的錯。所以這遴選,我先不考官話正音,入學之後再正發言也不遲。凡本縣子民,合朝廷規定的,都可報名遴選,諸位家中子侄當然也是在内的。好好溫書,冬至之後我親自考核遴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