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翁等人又有了小小的算盤。
春耕已有些時候了,大戶人家的田地多牛馬也多,他們是先盡着自家的田犁完了才會讓牛馬歇兩天,然後出租。算算日子,按照事先的計劃現在可以陸續閑下一些牲口了。
但是當祝纓跟祁泰去看了一回回來,這一天縣城周圍是無一家來報有牲口可以用來出租了。起初,祝纓也沒有注意,但是春耕這件事是搶時間的,比原計劃晚了三天還沒有更多的牲口,祝纓就覺得不太對勁了。
晚間吃飯的時候,花姐說:“白天我和杜大姐在外面買菜,有人向我們打聽什麼時候能租牲口。是有什麼意外麼?”
祝纓道:“恐怕是有了。”
這一回,她也不大猜得出來是為什麼了。她有個好處,不懂就問,派了縣衙中的官吏分别上門去詢問。
關丞肚裡知道,還是往顧翁家裡走了一遍,對顧翁道:“大人問了。耕牛的事情是你自家提出來的,現在又反悔,你可别把事情做壞了!緊着些,把”
“我自家田還沒耕完麼……”顧翁嘟囔一聲,“可請‘好大兒’再去買牲口來。”
關丞哭笑不得:“您老多大歲數了?縣令大人平日也待你不薄,意思意思得了,真要與他作對嗎?那可别拖上我。”
“薄不薄的,那看跟誰比。”顧翁雖是這麼講,仍然是如數準備好了耕牛,決定第二天親自到縣衙去以交耕牛為理由與祝纓好好說道說道。
……——
顧翁将主意都打完,卻不知道還是慢了一步。
趙蘇早他一步到了縣衙。
門上衙役見了他都叫一聲“小郎君”,眼神不能說有多麼的敬畏,也收斂了一點以前看猴兒的好奇。趙蘇點點頭,問道:“義父今天沒出去巡視吧?”
童立笑道:“沒有,正在簽押房哩。流放的犯人快到了,正在給他們準備差使,一到就要幹活呢。”
趙蘇到了簽押房外,看到童波正站在外面,童波也對他叉手一禮,趙蘇作了個手勢示意小聲一點,輕步上前,問道:“義父在忙着嗎?”
童波道:“不礙的,公文都批完了。”說完向内通報。
祝纓在裡面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仍等童波通報了才說:“進來吧。”
趙蘇進來一禮,道:“義父。”
祝纓看看他,道:“來了?正要找你,過來看看。”
王雲鶴是個守信的人,說了給她整理幾篇新文章就真的抽空弄了幾篇,也走驿站随着公文給送了過來。祝纓批完公文自己先看了一回,深覺王雲鶴做丞相恐怕也如她做縣令一般,都被這新職位上的新事情折騰得夠嗆,果然是更有體悟了。
她抽出第一篇來隻讓趙蘇看第一頁:“看一下。”
趙蘇恭敬地接了,一看之下眼睛就粘在上面了。這文章字迹圓潤流暢,内容與祝纓之前在縣學講過的幾次是一脈相承!說得就更質樸而明晰,他才看入神,一頁紙就看完了。
将紙還給祝纓,他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的其他字紙。祝纓忽然問道:“記下了多少?”
趙蘇張張口,回憶了一下,道:“大概都記下了。”
“唔,從頭背給我聽。”
趙蘇又張張口,他記不錯,離過目不忘仍差了一些。祝纓道:“沒關系,記多少就背多少。從哪兒背起來的就從哪兒背。”
趙蘇穩了穩神兒,慢慢背了幾句,漸漸有點磕巴,約摸能複核出七、八成。祝纓道:“還可以。看得懂麼?”
“從未見過這樣好的文章,隻覺得精深奧妙、返樸歸真,與義父先前在縣學講的有些相似,不知是哪位大儒的傑作?”
“王雲鶴。”祝纓說。
趙蘇哆嗦了一下:“王、王、王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