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頁)

  趙蘇哆嗦了一下:“王、王、王相公?”

  “春假回來,我會在縣學裡講這些文章,能學到多少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是!”趙蘇這一聲說得就格外的真誠。

  祝纓說:“五經背不順,你是讀不懂他的,隻知道死讀書、背死書,就更加讀不明白了。”

  趙蘇真覺得這個義父拜得值!後悔沒有獻上白雉之時就拜了!那時候多好呀!還能搏個“單純質樸”的名頭,現在肯定是顯得充滿算計了。

  他馬上又說:“義父,兒又騰出些牲口來,想來縣裡還是缺這些的。”

  祝纓一挑眉,趙蘇本來就是來給顧翁等人上眼藥的。那天吃飯的時候,顧翁等人不能沖祝纓說什麼,但是對趙蘇就沒那麼親切,趙蘇打小對這些就靈敏,也給顧翁等人記了筆小賬。縣學放假,他也有功夫觀察顧翁等人,看得差不多來就想來告訴義父——本地士紳開始使壞了。

  祝纓給他看了文章之後,他便想:我須得顯得大度些,才能得義父好感。

  他吞了要告狀的話,隻說自己願意設法再為義父分憂。

  祝纓道:“看出來啦?”

  趙蘇道:“是兒糊塗了,兒都能看得出來,義父又怎麼會不知道呢?隻是關心則亂,唯恐義父已答允了,如今畜力不足要失信于百姓。”

  祝纓原本吃不準顧翁等人是個什麼樣子,趙蘇一開口,她就想到了一個之前沒想到的事兒。顧翁莫不是因為她認下了趙蘇,所以不滿?

  在與趙蘇舅家接觸之前,規劃與山中居民的相處之道時祝纓就考慮到了福祿縣士紳的問題。她的計劃裡也有應對之策,不過因為春耕,計劃無法在現在就着手,索性等春耕之後再做。但是沒想到這事兒它發得這麼快。

  她想:顧翁這些時日所做所為通常達理,竟在這個時候怄起氣來了!人老成精,鼻子也忒靈了。

  祝纓道:“老小孩兒。”

  趙蘇哼了一聲:“還不如孩童懂事呢。”見祝纓沒有生氣的樣子,又接着說:“兒從小就知道了,獠女之子嘛!雖然也鄉紳之子,卻隻能算半個自己人。就算是家父,倒是與他們一樣血統純正了,他們也看着不順的。西鄉本來就偏,與獠人相近,怎麼能不打交道呢?他們在縣城高卧,哪知道我們在西鄉是怎麼周旋的?挑剔我們不懂禮數、不遵号令、不往縣城裡來。都走了,西鄉留給誰呢?我們倒願意與他們換一換,他們又不願意了。”

  祝纓道:“什麼玩藝兒?書都白讀了?什麼叫王侯将相甯有種乎?又不是養馬養狗,純什麼純?”

  趙蘇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兒口不擇言了。”

  “你話是挺多的。”祝纓說,“别光說不幹了,趁沒功課把你知道的事兒都細細地寫出來。整天獠人獠人的,人家沒名兒麼?你不把名号打出來,誰知道你?能怪别人随口稱呼你麼?”

  趙蘇卻猶豫了,道:“山上的事,兒不能悉知,不敢妄言。”

  “知道什麼寫什麼,起碼把名兒給列出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總要有個春天的。”

  “是。”

  祝纓道:“你舅家恐怕有事,告訴他,無論以前他們與别人有過什麼恩怨,我與他并沒有仇。他是個守信的人,萬一不幸遇到事兒了,他可以過來。”

  “是。兒,告退了。”舅舅遇刺的時候義父在場,但是事後并沒有追問深究,必是心中已有了結論了。義父有這麼個話,趙蘇決定将這點善意傳回寨子裡,舅舅此時應該是需要這樣的後盾的。

  雖然不知道這盾有多厚,又願意罩多久。

  …………

  直到趙蘇從縣衙說完小話離開,顧翁才趕到了縣衙。

  顧翁的準備很足,自己家現在閑下來多少耕牛、耕馬,接下來幾天又能騰出來多少,他都心中有數。并且暗中準備了些農具比如犁铧之類,談得好了,他也準備将這些都拿出來。他知道,貧苦人家連這個也是沒有齊全的。好的農民是要用鐵打造的,那個也不大好弄。

  顧翁拜見了祝纓,看祝纓是一點也不着急,顧翁倒是一臉的急切:“失算了、失算了,越着急幹得越慢。終于将耕牛騰出一些來了!就怕耽誤了大人的事。”

  祝纓道:“不礙的,早有早的好處,晚也有晚的辦法。坐。”

  “大人事務繁忙還要操心此事,老朽實在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