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走之後的事,我手裡有的也隻有收據。我也帶來了,要不禦史找人抄錄一下?”
閻建民笑道:“案子的證據你不給我留下?”
祝纓道:“你不過拿這個對賬,有賬就行,這卻是我與旁人交割的佐證。你要留下來,也得給我寫個收據。”
“你還真是小心。”
祝纓道:“要是不小心,沒留這個東西,這會兒我自己都說不清了。”
閻建民歎了口氣,道:“好吧,我着人來抄寫。”
收據抄完,他又問道:“豐堡嘩變,怎麼回事?”
祝纓道:“我真不知道,離我五百裡呢。說是因為我給我那兒的人發錢,他們那兒倒鬧起來了,可笑不可笑?”
閻建民道:“有什麼可笑的?養家糊口的人,能不着急麼?你的賬有個說法麼?”
祝纓又拿出一本來:“這是我與丁校尉往來的公賬,你接着抄錄?”
閻建民笑道:“好。”
政事堂派了人送過來的,他也不想惹。跟祝纓在這皇城裡擡頭不見低頭見了好幾年,祝纓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是很清楚的,除非上下串通一氣栽贓給她,不然是真找不到什麼毛病。
書吏抄着,閻建民抄手踱步:“我真不知道叫你跑這一趟是這的什麼,這麼遠的路。哎,你是要回來了嗎?”
祝纓笑眯眯地:“哪兒能呢?任期還沒滿,興許就是叫我回來好當面訓話,免得我淘氣。”
閻建民道:“未必未必,聽說你面聖了?”
“昨天,回了些在縣裡的事兒。倒先被相公們審了一回,他們問得可細。有點兒吓人。”
“你還能叫吓着了?”
兩人閑話的時候,這一份賬也被拆開抄完了,閻建民道:“好了,我這裡留個檔,你也看一看,抄錯了沒有?”
祝纓拿了,逐頁給兩份複件上寫了背書為注,最後簽上名。閻建民道:“小祝,厲害。”
祝纓道:“這又是怎麼了?”
樊路是閻建民派出去的,期間在公文裡夾過私信給閻建民,曆數祝纓之不配合與綿軟之狀。
閻建民心道:差遠了差遠了。客客氣氣給祝纓送了出去,出門時還說:“案子本不幹小祝你的事,隻是問幾句話。”
祝纓道:“我明白。”
…………
出了禦史台,就沒有别的地方了,藍、孫二人再将祝纓引回了政事堂。
王雲鶴滿心歡悅。祝纓面聖的奏對非常得好,雖仍有青澀的地方,但是路子是對的。他花了些心思教祝纓讀史,祝纓讀出來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還好!這人帶着腦子讀書,能有自己的想法,王雲鶴豈能不喜?
他昨天又熬夜把祝纓寫的兩大本都看完了,祝纓寫的試種記錄,各種數據齊全。王雲鶴比照自己所知,知道她是用心去種地了。士大夫總有一種不好的習慣,說是“耕讀”實則那個“耕”許多人是不大瞧得上的,更像是一種姿态,秋收糧食沒有春天種的種子多也不在乎,人家不靠那個吃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也不是少數。
而祝纓寫的兩年為親民官的總結,更不僅僅是寫已經做過的,連計劃都有。不僅僅有福祿縣的,還捎帶寫了兩頁她對周邊的看法。當然也包括了稻麥兩季的問題,還包括了果樹的問題。
今天一大早,王雲鶴上完早朝就把這個又給施鲲看,兩人替着班把日常的事務給批示完。
中午吃飯的時候,祝纓被帶了過來。王雲鶴道:“來,一道用飯吧。”
祝纓的飯量比他倆都大,兩人見她吃得香甜,都指着自己的桌子上的菜讓拿給她。祝纓問道:“二位相公不吃嗎?我沒事兒的,趕路時也不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