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的飯量比他倆都大,兩人見她吃得香甜,都指着自己的桌子上的菜讓拿給她。祝纓問道:“二位相公不吃嗎?我沒事兒的,趕路時也不吃午飯。”
“老了,吃不動了。”施鲲感慨。
王雲鶴道:“你盡量吃,不夠還有,我們看着你吃,胃口也好些。”
這會兒又沒有食不語的教訓了,一邊吃一邊聊。王雲鶴問祝纓一些情況:“南府你都給惦記上了?”
祝纓道:“不惦記不行,我想給福祿縣弄富裕些,還是那句話,财富如流水。水都流到我這兒來了,鄰居家要是窮了,我也睡不安穩不是?不如大家一起能種個雙季,吃得飽一點,手裡有點餘錢了,也能多買一點我的橘子。對了,您吃橘子嗎?”
王雲鶴笑道:“老劉手裡有塊闆子,上頭有個白字。”
“就是那個。賣貴一點,我這兒容易賺錢。把周圍的錢都攏了來可不太行,還得他們都有錢了,才有錢買我的東西。橘子這東西,周圍幾個州都大量的産,怎麼分辨?也容易冒充,也容易沖行。人家頂好另有别的生計。再有,人心趨利,種果樹有錢了,不種莊稼怎麼辦?”
施鲲道:“不錯。你怎麼辦的?沒見你寫。”
祝纓又扒了一碗肉菜,道:“不好意思寫,誰占良田種果樹,我弄死他。”
施鲲“噗”地噴出一口米飯,拿筷子點着她:“都說你促狹,我看你呀……”等等!這是皇城門前殺人的主兒啊!不狠才奇怪吧?
施鲲道:“還是要宣谕一下再動手的。”
“嗯,已經吓唬過他們了。”
兩位丞相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施鲲又問:“你跟魯刺史不和?”
祝纓道:“不敢。下官一向敬重前輩的,隻是福祿縣離州城也遠,下官到福祿縣想做的事兒太多,不免怠慢了刺史,好在刺史大度也不與下官計較,放手讓下官去做了。”
施鲲對王雲鶴道:“他嘴巧。”
吃完了飯,三人喝茶繼續聊天兒。王雲鶴問祝纓瑛族的事,祝纓說了自己的經曆:“下官去那兒連來帶回二十天,沒能全看到。除了語言不通,與普通百姓沒什麼區别,哪裡都有聰明人,并不能因為他們是‘蠻夷’就覺得人家沒長腦子。”
她舉了阿蘇洞主下山,對山下工匠的手藝感興趣,許多小販想坑冤大頭的例子。“第二回
,就叫人看出來了,笑得那叫一個邪氣。”
施、王二人聽了一笑。
王雲鶴又問瑛族是否可以教化,祝纓道:“您看過的,那詩史就是他們自己寫的。奏本是洞主外甥寫的。”
王雲鶴點頭:“寫得不錯。”
又問瑛族内的具體情況,關鍵是首領的意志之類。祝纓道:“他們也想與朝廷交好,下官在勸他……歸附。相公看,羁縻如何?”
王、施二人都說:“果然可行麼?”
“相公面前不敢誇口,下官确實在試着勸說他們獻圖、受朝廷敕封,隻是……”
“隻是什麼?”施鲲問。
祝纓道:“風俗不同,物産也與中原不同,稅上恐怕不行。我想,他們按石繳稅,一年一戶半石米行不行?少是少了些……”
施鲲道:“你還想收他們的稅?”
通常情況下,藩屬、羁縻是不怎麼能給朝廷上稅的,隔個幾年來“上貢”一次就是挺給面子了,貢的東西也不多,朝廷還要給他們一些賞賜回禮,賞賜一般比較豐厚。
這些人的作用主要是“屏藩”,即阻攔更遙遠的地方的入侵,以及安撫他們自己不要作亂,别亂吞并周圍其他的小部落打得亂七八糟。
祝纓還敢想收稅了!
祝纓道:“我覺得可以啊,要不咱試試?先不收稅,先看看敕封?然後教種麥子,多收一季莊稼,她也該給我點抽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