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10頁)

  裡正跑了回來,大聲道:“大人親自來了!大人親自來了!已殺了一個殺手叫王大虎的!司法佐再帶着屍首示衆哩!另外兩個人也知道是誰了!”

  村裡的人本來将他也埋怨上了:“也是個辦事不牢的,出去這幾天,屍身都放臭了,還不見他回來了。”

  現在村民又轉怨而為喜,都出來迎接。

  …………

  河西村也有識字碑,識字碑也是立在村中的一片空地上,祝纓就在這裡先集合人。這裡的識字碑前倒沒有柴草,但是有些碑被摸出了點包漿,有的碑就沒人理睬。祝纓留意看他們在意的是與些農時之類有關的,也有“識數”用的,頌聖篇實在沒人去理。

  她先問:“當日誰是親眼目睹的?”

  人群裡推出來幾個老小,老的也有拄杖的,小的也有吓得伏在母親懷中的。祝纓将常校尉那三張畫像拿出來讓他們辨認,老人将杖夾在腋下,手理着畫像,頭直往後仰仔細研究畫像:“是他!就是這幾個畜牲!”

  祝纓将幾個能稍微能說清楚話的人叫來,讓他們:“帶我去看看。”

  過了這幾天,看這辦喪事的樣子,屍首要麼清理過了,要麼就開始腐敗了,不如先看現場。

  她先到了村邊一處屋子,屋子裡打起了黑白的幡,一個老人說:“起先是在這裡,來了幾個外鄉人,咱們不知道,他們家叫嚷起來咱們才來看的……”

  祝纓将這裡看了一圈,辦喪事的人來人往,地上足迹雜亂不堪。趙蘇看得眼花缭亂,司法佐比他還不如。祝纓道:“看好,這是王大虎的足印,咱們看過他丢棄的草鞋,隻要找出這雙鞋印,則與它相近而同進退的就必是同夥。”

  趙蘇聽明白了,又找出幾個草鞋印,但是“同夥的鞋印”怎麼找呢?他瞪大了眼睛,隻覺得這句話從來沒有這麼難過。祝纓折了根樹枝,又開始畫圈,她畫着圈告訴趙蘇:“你看鞋印的位置、移動的走向。”

  這是最基礎的,再有就是其他一些細節,都是祝纓閑時觀察而來。

  最後,祝纓指着兩組鞋印說:“就是這兩個了,以二犯的身高、體重估計,這個是毛六的、這個是婁七的。”

  “身、身高?體重?”

  祝纓道:“高矮胖瘦不同,腳掌落地用力的部位也不同。高個兒的腿長,步幅也會大一些。”

  她說的全是細碎的點,加起來不知怎的就是整個真相了。然後她看了死者,一個老婦人,祝纓和仵作隻好站在屋外。小江上前,低聲道:“我來看吧。”

  老婦人除了被毆傷,沒别的傷口,小江出來禀道:“她下面,脫垂出來了,生孩子時傷的吧。”

  仵作道:“這個不用管。”

  祝纓道:“要管的。接着說。”

  小江道:“是打死的,内髒出血,死的時候會很痛,不過走很快,沒痛太長時間。”

  祝纓點了點頭,對帶路的人道:“好了,老人家,你再說說他們接下來去了哪裡。”

  老者道:“這兒。”

  祝纓沿着三人犯案的路線在村裡走了一遍,起初三個死傷者是在自家附近,後來就是聞訊而來的人在離家比較遠的地方被打死打殺了。地上的血迹大部分已經被清理了,祝纓對司法佐道:“記得宣谕全縣,以後再有命案,不可亂動現場。”

  司法佐道:“是。”

  被火燒的地方更因救火被水沖得一塌糊塗,比起當年金良家那個優秀的火災現場,這個可謂難題了。這家沒死人,卻也比死人好不到哪裡去,一家人縮在僅剩的一間屋子裡,哭都哭不出來了。

  河西村不太富裕,當時沒有閑置的牲口在村中,所以三人是步行逃走的。這讓祝纓扼腕,福祿縣可供乘騎的牲口比人少,更好認一點,且牲口蹄印會重、又不能控制便溺,容易留下痕迹。

  祝纓又命暫取了一貫錢給這一家:“先拿這個過活。待稻谷打下來了,再重整房舍。”

  三人在河西村裡殺了兩位老人、三個孩童,又重傷了一個孩童,這個孩童不消說,也是傷重不治了。他們還在這裡拿了一把柴刀、兩把菜刀、一柄鐵叉。

  柴刀是王大虎的兇器,已然被收繳了,現在就剩菜刀和鐵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