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第一也是考上了,他這才整理衣裝,拿了拜帖去鄭侯府上拜見鄭熹。
來京有些日子了,雖然是用心溫書,趙蘇卻不是個書呆子,于京城種種多少有些認知,知道鄭侯府不大好進。他提先請了小吳引路,又備了厚禮,門房了紅包也都準備了。
小吳見他先考試再登門這作派,心道:大人說得沒錯,趙小郎君是個心裡有主意的人。我隻管看着就是,隻消他别壞了大人的事,随他怎麼行事。
門上瞧着小吳眼熟,也接了他們的帖子,打開一看是祝纓,管事就換了臉色,笑吟吟地對小吳道:“我想起來了,你又來了!這是要回去了麼?怎麼不過了年再回去?有緊急差事?”
小吳道:“不是我的事,是這位小郎君,這是我們大人的義子。”
“哎喲!是小郎君麼?”管事看趙蘇的眼神由公事公辦的平易近人變得親切了起一點,“三郎可好?小郎君什麼時候進京的?快請進來坐,稍等,小人去通報。”
趙蘇在門房一衆候見官員的目光中跟着踏進了門去,心中莫名有了一點點的小驕傲。
趙蘇見祝纓之前,以為朝廷派到福祿縣偏僻地方的官員都是庸常之輩,不過運氣好才得為官,其人本身并不如何高明。見了祝纓之後才覺得天下确實是有些有本事的人。一路進京也見多了愚人,便以為像他義父那樣的人世間也是少有的,不如義父很正常,他自己仍是個俊傑。
考試最後一名錄取之後,又重新審視了自己,覺得偏僻地方出身,确乎是容易被人鄙視的。
如此反複,此時終于将自己位置找得準了。他對管事道:“早就來了,本該早早拜見的,瓜田李下,晚生名譽且不足惜,唯恐人誤會了大人,故而等考取之後才來。”
管事笑道:“小郎君有志氣的。稍等。”
管事讓他們在外面等自去通報,不多會兒便來說:“小郎君請随我來……”
話音未落,便有一人在門外将馬缰繩一扔,風一般卷了過來,路過他們還問了一句:“七郎在家嗎?”
管事忙說:“在的。冷……”
“行了,我認得路,我找他去!”
管事忙對趙蘇道:“小郎君稍等,那一位是大理寺的冷少卿,與我們大人、三郎都是舊識,他為人爽直好開玩笑,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咱們且避他一避。”
趙蘇道:“好。”
管事見他也有禮貌,又收了他的紅包,便小聲對他說:“小郎君不必太拘謹,三郎在府裡一向與我們相熟的,七郎待三郎與别人都不一樣。”
管事心裡評估着趙蘇。
趙蘇知道他在看自己,也任他打量。從小到大,他被許多評估的目光看過,京城人的目光并不比家鄉的更讓人難以忍受。他也明白了祝纓說“真想把你扔到京城”是什麼意思,京城什麼人都有,“獠女之子”實算不上特别不同。
管事看他沉得住氣,心道:不如三郎可親,禮貌耐性倒有點像了。
趙蘇隻是詢問一句:“不知大人有何忌諱?”
管事笑:“大人一向待人寬厚。”
他兩人慢慢悠悠說幾句話,鄭熹書房裡就熱鬧得多了。
…………
冷雲在裡面來回踱步,鄭熹不動如山,一旁的甘澤、陸超穩穩地垂手站着。
冷雲住了腳,站到書桌前,雙手撐桌,道:“你幫我出個主意吧!我可不想出京!”
鄭熹不動聲色:“主政一方不好麼?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那是他們。我!不!要!”冷雲很堅決,“我在京城好好的。”
鄭熹看着冷雲十年如一日的跳脫,心道:我要是能像他這般,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