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做了一陣子人,關丞就把之前做鬼時的事兒都給忘了,當自己一直都是個有底線的好人了。他現在隻認定黃十二郎是個坑。
關丞也不敢把祝纓已經發現有問題的消息再透露給黃十二郎,黃十二郎給的可不夠他擔這個風險的。祝纓精明得很,他隻說了個村子大緻的名字地方,祝纓就馬上反應過來數目有問題。整個福祿縣都在她心裡,怎麼通知怎麼瞞?黃十二郎自求多福吧!
關丞生怕祝纓以為這次的事情跟上次侵吞軍囤田地的事情一樣,他都從中有預謀有獲利。天地良心!他就前幾天收了黃十二郎一點禮物而已!
關丞賭咒發誓:“回去就将東西都退還給他!”說完忽然想起來,黃十二郎之前大張旗鼓地送禮,是被祝纓給退回去的!難道縣令大人之前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了?嘿!怪不得人家是縣令,還是京城裡出來做官的。自己果然還有些不足之處。
祝纓看他的樣子不似作僞,忍不住笑了:“急什麼?又不是要追究你。”
關丞喘着粗氣,道:“下官洗心革面,可不想栽到這小子身上呀!大人,咱們現在要怎麼辦,怎吩咐。”
祝纓道:“有什麼好着急的?你受了他的請托,本縣原本就是要做這項工程的,我聽了便要去看一看工地,這有什麼問題嗎?嗯?”
關丞不敢相信這件事情在自己身上就算過去了。
祝纓沒再道:“項樂啊,去叫上祁先生,哎,你不也會核算的麼?你們兄妹也同來。”
兄妹倆抱拳:“是。”
祝纓對關丞道:“剛才我說的話,記住了嗎?”
關丞腦子一片空白,用力回憶了一下,越回憶越想不起來。祝纓搖搖頭:“去收拾收拾,咱們馬上就去。”
關丞渾渾噩噩走出去,離得遠了些,突然想起來祝纓說什麼的。哦!懂了!是叫我當不知道。應該是不要驚動黃十二郎的意思。關丞一點也不同情黃十二郎,他娘的,差别被這小子坑害了。他有點同情林翁,日子過得好好的,要被女婿拖累了。
他很快收拾停當,趕緊到祝纓面前聽令。祝纓也到後衙換了衣服,叫上人要走。張仙姑在後面追着出來:“哎,你才回來,不歇歇就要走啊?這是出什麼事兒了?失火了嗎?!”
祝纓道:“差不太多。”
“啊?”
祝纓笑笑,提着刀大步走了出去。
…………
她有心理準備,黃十二郎必然會種種毛病,正經的積累财富通常是很慢的。财富要迅速積累,必得有點非法的勾當才行。在這偏僻地方想積累出黃十二郎那樣的财富,内容完全可以想象。
黃十二郎這麼“坦白”地把這些都擺到她面前,是她沒有想到的。
祝纓回來,原本會有不少人前來請示又或者投帖拜見的,但是她行色匆匆又叫了關丞,不急的事務就都不往前湊了。
祝纓帶了人直往村子裡去,他們都騎馬,行得自然快。天沒黑就到了,此時白晝變長,人們都在準備晚飯了。夏日裡,很多人将桌凳搬到房前土場上,吹風吃飯。
祝纓和關丞核對了村子,圈出了多出來的那一個,他們不先往那裡去,而是去鄰村。鄰村是個大村,人口幾百。裡正家裡有幾個幫工還有個丫環,住着一所大屋,夏天仍是習慣在屋外用飯,幫工把桌椅搬了出來,丫環正拿碗筷往桌上擺。
村裡的頑童們跑了過來:“三叔,外面有貴人哩。”
“呸,你又認得貴人了?”
“嗯!穿得可好!都騎馬呢!”
裡正聽這孩子說得詳細,也出來看,沒到村口便見到了祝纓。他認得祝纓,也認得關丞。他曾往縣裡繳過糧,還跟這二位搭過兩句話。忙上前道:“大人!草民叩見縣令大人,叩見縣丞大人。”
祝纓翻身下馬道:“你不是王占麼?起來說話。”
王占爬了起來,祝纓還記得他,這讓他很高興:“正是小人。貴足賤地,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辦好。”
祝纓道:“看看水渠,走累了,先讨口水喝吧。”
王占忙将一行人讓到自家場院上,催仆人重新燒熱水,将碗筷煮過,再打井水、拿出自己珍藏的茶來沏上,又張羅着殺雞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