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坐回床上就差打滾了:“怎麼就為個外人打我啊?他們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啊?姓黃的幹咱們家什麼事兒啊?”
顧翁道:“少給我裝瘋賣傻!你心裡得有家!”
顧同道:“知道了知道了。”
顧翁這才放過他。
顧同心道:老師不可能忘了囑咐童立吧?難道是童立?
他趕緊穿衣服去縣衙跟祝纓彙報自己的新發現。一見面祝纓就問:“你臉上怎麼了?”
顧同摸摸顴骨:“沒事兒,不小心擦着了。老師,童立在外面說思城縣這不好、那不好的,您知道麼?”
祝纓道:“哦,就讓他說這一回吧。”
“咦?”
祝纓笑笑:“你不能指望着所有打交道的人都利利索索的,得會應付粘乎的。”指着手邊的桌子讓他坐下,幫着辦一點文書的事情。
顧同在桌子後面辦好,一邊研墨一邊問:“老師要我寫什麼?”
“行文思城縣。”
扯皮嘛,誰不會?
思城縣說人證、物證不能交過來,還要讓把案子移交過去。祝纓避開了前者,隻讓顧同起草個文書,寫案子得歸福祿縣管。
顧同雖不明白,仍是開始拟搞,寫完了交給祝纓看,祝纓将稿子又改了改,道:“說事就說事,不要扯旁的,隻說這一件事。”
其實,她要不扯也是有個殺手锏的——我審我能對結果負責,你要說你對結果負責,那我就給你。
一般而言,有這一句話對方扯的力度就會大大地減弱。
但是她現在不肯用,隻管教學生怎麼拟公文。慢慢地讓顧同跟裘縣令在那兒扯皮,她自己着手準備着縣裡的諸般事務。
她在河岸邊選址,命人打下地基建起一處院落,地基打得很實在,上面起的建築卻是一座竹樓。主樓有三層,梁柱用木,其餘用竹,連同家具都用竹器。地基打好之後,建得就非常的快。兩邊拖出兩座二層竹樓,附近又有一些竹屋。
造價比那種磚石土木的便宜不少,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幹什麼。要說享樂,高樓大廈的,應該用料結實、裝飾華美不是?不享樂,這是要幹嘛?
有這一件事,又沖淡了一些對黃十二郎的議論。有年紀的人對小輩說:“你們不記得了,官府幹事就是這樣的,咱們這兒以前也差不離,祝大人利落才是少見的。如今與思城縣扯皮,慢慢看吧,甭想睡一覺就有結果。”
黃十二郎這事兒也确實容易扯皮,依照管轄的原則,裘縣令說得也有道理。但是祝纓也不是沒有道理——狀紙是遞到她手上的。顧同轉了明法科,裘縣令卻不是這方面的出身,兩個一來一回的扯。
這一回思城縣的文書來得快了一點,仍是不肯松口,更加讨要案子。顧同從童立手中取過文書遞給祝纓,道:“他們還是嘴硬嗎?”
祝纓指着童立道:“你看他的臉就知道了。”
童立耷拉着臉:“大人,小人都沒臉去報賬了。”
祝纓道:“你已經罵過他們了,以後不要再罵。”
“是。”
祝纓道:“歇兩天你再去。”
童立長出了一口氣:“是。”
祝纓又寫了張條子,讓賬上再給童立等三人每人撥一匹布。可憐,來回來的跑,布鞋被腳趾都頂出大洞來了。
顧同文書都拟了兩封了,事情還沒個結果,時間也準準進了六月下旬。項樂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