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劉松年指自己對面,“坐。還用我請嗎?”
祝纓不客氣地坐了起來,等劉松年歪歪斜斜地舒服了,才對顧同道:“看見了吧,這就是天下文宗。”
劉松年警覺了起來,眯着眼睛:“你什麼意思?這是誰?”
“我的學生,明法科的。他本來讀經的,轉的明法科,家裡不答應,他翻牆跑來的。怎麼樣?跑對了吧?天下文宗,就這樣的。”
劉松年用力地躺了回去:“哼!真名士自風流,你懂個屁!還有,讀六經那是王雲鶴的事兒!你帶他看王雲鶴的闆正去!”
顧同腳都軟了:“劉、劉、劉……”
“啧,還是個結巴。”劉松年十分嫌棄,看都不看一眼,“這些呢?你一準有歪主意。”
祝纓對錘子說:“還記得識字歌嗎?”
“記得的,都背下來了。”
劉松年坐了起來:“你說的可不像方言。”
“嗯。”
“番語?”
“嗯。”
“獠人?”
“族名利基。”
“不是奇霞了?你行啊!”劉松年樂了,叫來錘子說話。又問人家叫什麼,又問人家幾歲了,家裡幹什麼的,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懂。
還好錘子聽懂了,說:“我記得看過五次桃花開了。他們把我們賣到山下當奴隸。大人救了我。”
祝纓道:“你背給他聽、寫給他看。”
劉松年看着錘子默寫了幾篇識字碑文,歎息一聲:“天賦不因出身而有偏愛啊。”拿着這個孩子寫的字,沒有再刻薄字難看,越看越開心,給錘子指點幾個字體結構。
他滿意了,再看顧同也順眼了,說:“這是地方偏僻被耽誤了,到了京城别帶着瞎逛,多學點好的。”
“已是從九品啦,跟着我幹些實事。學問晚了,做人做事永遠不晚的。”
劉松年點點頭:“不錯。你還沒面聖嗎?”
“正等着。”
“還等什麼?你明天不要出門兒,等信兒。”
“别,我等就行了,您再舍着臉……”
“呸!我想看你被陛下為難呢!陛下越來越聖明了,多少大臣奏對時都是一頭的汗、兩行的淚。”
祝纓笑道:“要不我現在給您哭一個?”
劉松年抄起錘子寫的字紙卷了卷,揚起來要打:“滾。”
祝纓笑着滾了。
出了劉府的門,顧同的臉色還沒變過來,結結巴巴地:“老、老、老師,劉劉劉……”
“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