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雲見他不說話了,拍拍屁股起來,道:“好啦,就這麼講定了。”他拍拍祝纓的肩膀,說:“你隻管放手去幹!不要有那麼多的顧忌嘛!我都知道啦。”
他對冼敬拱拱手,冼敬下意識地還了一禮,抱着拳看着冷雲走遠,冼敬過頭來看祝纓道:“他做了刺史之後就還是這樣的?”
祝纓點點頭。
冼敬道:“這可、這可……哎呀!他當他自己是什麼?”
祝纓将他的拳頭按下,道:“是刺史啊。也算可以了。”
冼敬吐出一口氣,道:“真想狠狠訓他一頓!”
“冷侯在家沒少說他。可也就是這樣了。”
“那咱們接着來說……”
祝纓與冼敬再說一回宿麥,又将這兩年種植的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拿出來與冼敬重修方案,又提了水、光照、肥之類的問題。将到落衙時,冼敬道:“今天先這樣,明天咱們接着說。”
祝纓道:“好。”
回到家裡,家中正在收拾禮物,乃是一些人白天過來遞了帖子,又送禮物。金大娘子等人都來過了,又有溫嶽的妻子等人,都同張仙姑重續了友誼。溫家又将這幾年的賬目拿了過來,米糧兌了鋪子裡的券。
祝纓道:“你們看就行。”
換了衣服到前面的書房,侯五進來了:“大人,我探聽到了。”
“怎麼說?”
“說是吵了一架,那九娘将江娘子的院子拿去使,呃,給些好清淨的客人帶着粉頭住。就,有人好這個在寺觀裡尋歡,覺着比在花街更有味道。”
祝纓吸了口涼氣,小江能忍住不發作,養氣功夫見長啊!
侯五道:“九娘那兒也說冤呢,她是官妓,要往京兆府繳錢的,可不得變着法子的弄錢麼?有人好這個,她就弄這個,錢也多,江娘子租金也多。不過好好的院子弄來幹這個,難怪江娘子生氣。”
“知道了。别說出去。”
“是。”
祝纓想了一下,明天還有一天,後天就是休沐日了,清早到鄭侯府上看看甘大,商量一下曹昌的事兒,不能總這麼不上不下的。學校也放假,可以約見趙蘇,再請一請左丞等人。
她也不吱聲,也不再去問小江。到第二天還早早地去上朝,在朝上,皇帝就頒布了旨意——敕封蘇鳴鸾。
旨意入耳,人們各有不同的心思,卻都齊聲稱頌:“陛下仁德,海内歸心、四夷鹹服。”
祝纓也跟着一起念着标準的賀詞,這種敕封并不是必需在朝會上公面的,皇帝這麼幹是因為什麼她也有點數。她捧着旨意,心道:反正這事兒成了。
然後去戶部跟冼敬掰扯宿麥的事兒。冼敬還有新的問題,比如:南方各州的宿麥種植之事。
冼敬不能将各地的情況盡知,隻能依據各地報上來的數目來粗估一下。他是任過地方的,知道地方上許多數字是有水分的,而各地的情況也不太一樣,有的地方兼并嚴重,有的地方小農分散。不過那是具體執行要遇到的問題,他想同祝纓商量一下,就手上現有的數字來看,以祝纓種麥的經驗,戶部想要推廣這個事兒,得準備多少麥種,又得有哪些其他的準備。不能真的就靠祝纓這兒的麥種一點一點種出來供應南方推廣吧?
祝纓也将自己的經驗合盤托出。
冼敬越說越興奮:“照這麼說,隻要一個中等的縣令,不要他像你這樣,但凡像冷雲那樣的,底下有人能做事,有個五年也能見着效果了?”
祝纓道:“不可能一蹴而就,積肥也是一條,由南往北氣候不同,時令也不同,都得慢慢的試。依我看,他們五年未必能幹得成呢。不過看着鄰近的田地都有收成,人心都是活的。你可别太着急啊。”
“知道知道。”冼敬輕歎一聲。他又低頭看着輿圖,思忖着是不是再向老師進言,再找幾個精幹的地方官,在其他地方也開始試種宿麥。但是這個數目也得拿捏得準确一點,如果太多,會給一種朝廷馬上就要推廣的錯覺,一旦有急功近利者會錯意盲目下令種植,種不好就要讓百姓吃虧了。
祝纓也與他一同看圖,在冼敬這裡是很占便宜的,全國的許多數字這裡都有,舊是舊了點,大數放在那裡呢。
兩人看圖,外面跑來一個孫一丹,進來便說:“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