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陪着感慨了一回:“是啊……”除豪強、括穩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還是難的。既容易被利用,又容易被蒙騙,還容易被告發。
與冷雲一番對話之後,祝纓便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借口要回去布置宿麥種植的事宜,飛快地帶着幾個縣令跑回了南府,連例行的在州城采購都壓縮了時間。
……——
回到南府之後,祝纓便給四個縣令下了死命令,休息幾天,趕緊準備宿麥!必須得幹好!
她自己就與花姐、張仙姑準備往京城送的禮物,時候不早了,拖着許多的貨物抵達京城必要到十二月了。今年她是知府了,往各處送的禮物得加厚一點兒,此外又有她提前為鄭霖婚禮準備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這姑娘訂親了沒有、跟誰結婚、什麼時候出嫁,先準備着總沒錯的。今年不嫁就明年,繼續給她攢着
她又忙着寫信,保持好了與京城的關系與在南府做出政績同樣的重要。今年她又特别給陳巒那裡也寫一封信,預備讓人路過的時候拐個彎兒再給他多送一分禮物——現在終于有更多的錢和人手了。
其中,給趙蘇的信裡特别多寫了一點對家事的囑托。她讓趙蘇将那一份給鄭霖準備的東西存放好,什麼時候聽說鄭霖要訂婚或者結婚了,什麼時候酌情給送過去。又寫了一些其他的囑咐,也沒忘了一些“貧賤之交”,讓趙蘇掐着點兒過年的時候給曹昌等人也分發些物品之類。
這一年要寫的信尤其的多,祝纓足寫了一整天才寫完。派了小黃小柳兩個帶隊押送,又許小吳等人捎帶物品回去。
她掐好了日子,比各地往朝廷輸送糧草的隊伍稍晚動身,挨着個尾巴,既能蹭一下大隊的人多勢重安全,又不至于與朝廷官隊搶道。
才送走這隊伍,郭縣令又來求見。
此時宿麥尚未播種,連工程都隻是将将開工,祝纓道:“有什麼事麼?”
郭縣令陪笑道:“想向大人借個人。”
祝纓道:“什麼人?”
郭縣令道:“就是,府衙裡那個江娘子。”
“诶?”
郭縣令道:“卻才下面報案,出了個人命。死的是個女子,還是新婚,婆家娘家各執一詞鬧得不可開交。南平縣并無女子為仵作的,往常都是尋個接生婆之類,下官見大人這裡人員齊備,回去一想,有個女仵作确實更方便些,一年也花不了幾個錢、幾鬥米。這一行本來沒什麼女人幹的,現找是來不及了,故請大人行個方便。”
祝纓道:“原來如此,這便不難,哎,你預備找女仵作了?”
“唉,就是找不着。”
“唔,你找倆機靈的,跟着小江學吧。這事兒我做主了。”
郭縣令道:“那可太好啦!多謝大人!那現在這個……”
“牛金,把小江請來。”
牛金答應一聲,他已摸着了門兒,祝纓口中的“小江”是江娘子,别人口裡的“小江”是江舟。他跑到停屍房那兒,站在門口叫了一聲:“江娘子,大人有請。”
小江出來,問道:“什麼事?”
牛金道:“有個案子。”
“稍等。”
她自搬出府衙之後閑言碎語少了很多,與之相應的,因為仵作這個職業,躲着她的人又多了不少。她平常連江舟也不讓多到她這兒來,聽到招呼鎖好了門才跟着牛金到了簽押房。
郭縣令見到她來,有點惋惜:倒是個佳人,可惜了。
祝纓已對小江簡要說了情況,讓她跟郭縣令走一趟:“帶上江舟吧。哎,郭縣令,縣衙有女監?能騰得出手就派兩個跟着她去,從現在開始學。小江,教不教?”
小江微笑道:“隻要她們敢學。”
郭縣令道:“這回是來不及了的,人已經死了,再耽誤怕屍身腐敗。”
小江斂容道:“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