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第8頁)

  項安一溜小跑出去了,路過外面撞到丁貴,又說一句:“大人身邊沒人伺候,你快去。”

  丁貴到簽押房的時候,祝纓也不假裝闆着臉了。丁貴還不知道太子薨了的消息,他剛從外面回來呢,進了簽押房時祝纓的表情已經很正常了,丁貴也就正常地站到了祝纓的身邊聽吩咐。

  祝纓安靜地坐着,腦子裡飛快推演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從訃告上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實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南府離京城太遠了!冷雲天天抱怨遠離京城,遠離京城的不便在這個時候就凸顯了出來。

  打探消息也很為難,索性就不去管訊息,先把面子上的事兒糊一下。

  外面鐘聲響起,丁貴吃了一驚,府裡有事時會敲鐘集合,這種情況一般是早上,或者有什麼特别重大的事件。現在難道是後一種情況?發生了什麼?

  章司馬就在祝纓附近的屋子裡,他率先從屋子裡面走出來,向外張望了一下,猶豫地往祝纓的門口一站,輕輕敲了敲打開的門闆:“府祝纓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了門口,正好看到項樂回來。後面不遠處是一些腳步匆匆的本府官吏,他們都不明就裡,但都跑到簽押房外的空地上排隊站着。人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面露疑惑之色,也有人擔心知府大人是不是又要整治哪個違法的人了,都将自己近來辦過的事仔細反省,好像沒有,又有人将久遠的違法記憶翻了出來,自己将自己吓出一身的冷汗。

  等到郭縣令也匆匆地趕到并被一院子的人吓了一跳的時候,祝纓才上前一步,人聲頓時消失了。

  祝纓看着除了當值的人,其他人都齊了,緩聲道:“今日才接噩耗,東宮薨逝!”

  人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人人面上變色。丁貴像被雷劈了一樣。

  人齊了,可以開始哭了。

  祝纓擡起袖子擋住了臉。

  反應快的已經跟着哭出了聲!祝纓好歹還看過太子的長相,這裡的其他人連太子的聲音都沒聽過,卻都哭得肝腸寸斷。祝纓與章司馬在上面也一起哭,他倆哭相好看一些,掉眼淚,沒嘶号。底下郭縣令哭倒在地,王司功鼻涕也哭出來了。

  荊綱進了府衙就是聽着這麼一片哭聲,心道:是知府大人叫我過來的,總不能是他死了吧?

  到了一看,祝纓還好好的在上面,身邊顧同也幹嚎了起來。他忙問:“出什麼事了?!!!”難道是陛下?

  顧同吸吸鼻子:“太子薨了。”

  荊綱一口氣沒提上來:“什麼?!”

  他這一聲在一片哭聲中并不顯,祝纓卻借機不哭了,掏出手絹兒擦擦眼睛說:“才接的訃告。老郭!”

  郭縣令還哭着,被旁邊哭得不嚴重的人推了推,抹了把臉爬了起來:“大人?”

  祝纓道:“城中各處還需你配合。小吳,去準備白布。”

  太子薨逝,各地如何悼念都是有規定的。訃告上也有列明,總是京城的百姓戴的日子長些,越偏遠的地方受這事兒的影響越小。各地官府肯定得撤掉各種彩旗之類的裝飾,官員們至少得穿素服、一塊兒供個香案哭幾場,然後系個白腰帶再系一陣子。百姓們呢,比官員們要減等,但是這個年,估計是不能大肆慶祝了。

  以祝纓的估計,想要再高興熱鬧,怎麼也得到新年以後。

  入冬有些時候了,手快的商家都開始準備好過年要賣的貨了,什麼彩紙彩箋、燈籠胭脂等等!唉,百姓又要虧錢了!

  祝纓接着下令,紅燈籠之類的都得撤了,再通知一下府學,讓學生也停課哭個三天。傳下去讓百姓知道太子死了,又下令整個南府都要禁舞樂,開禁在明年。不過百姓婚嫁倒是不禁的,估計也不會有人想在這幾天再吹吹打打的娶媳婦了。

  祝纓道:“各司其職,誰在這個時候出纰漏,我饒不了他!司馬,你們幾個留一下,其他人,散了!”

  吏員們散去,祝纓又吩咐項樂再跑一趟兵營:“你帶我的簽牌去找梅校尉,知會他一聲。告訴他,要是白布有缺,我這兒先勻一百匹給他使。再有,他得準備好寫個奏本,陸美回鄉奔喪了,這個事兒他得趁早準備。”

  “是。”

  接着,祝纓将章司馬等官員再捎帶一個荊綱都叫到簽押房一起再開一個小會。

  他們是官員,有的人級别足夠高,比如祝纓,有的人是一方主政的官員,比如郭縣令和荊納,還有是因為在府衙裡做官比如章炯。祝纓道:“大家得寫奏本上京!”

  皇帝死了兒子,那不得寫個本給人道惱麼?國家沒了太子,官員也得表示一下哀悼。皇帝可以不看,他們不能不寫。

  章司馬道:“大人說的是。”他家幾代做官的人,沒見過豬吃也見過豬跑,倒不太擔心,其他人都有點慌。本來死了太子就夠讓人看不開的了,雖然他們沒一個是太子黨,但是這個時候太子一走誰知道會刮起什麼妖風、會不會卷到自己?此時,死太子比死皇帝還讓他們難受,因為一切都是不确定的。然而他們又位卑言輕,更是無法左右局勢隻能挨着。未知,永遠可怕。無力,永遠焦慮。

  祝纓問荊綱:“你呢?是過完年再回去,還是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