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第6頁)

  王雲鶴道:“他。”他指了指政事堂裡另一張桌子。

  鄭熹道:“他終于修成正果了。”

  施鲲道:“先不必管他!你過來,有事要同你講。”

  鄭熹忙湊了過去,三人坐了下來,施鲲還是老一套:“天下太平,毋生事端才好!你營建太子墓不能出纰漏!太子忽然離世,禦醫說是中風,陛下不信,疑心有人行巫蠱之事,幾興大獄!”

  鄭熹心頭一跳:“什麼?”

  王雲鶴一雙眼睛盯着他:“怎麼?難道你要說有巫蠱?”

  鄭熹明白了他們的意思,這二位沒有一個想從“巫蠱”上做文章的,也不想别人拿這個話題生出是非來。遭逢一個皇帝的晚年,理智的人都不應該讓他興起這樣一場禍患,誰也不知道起了個頭之後事情會如何的發展。

  鄭熹道:“殿下先是昏迷,搖之不醒,藥石無效,這……”他沒有隐瞞自己仍然能夠得知東宮消息的事實。太子這次就很奇怪,突然一頭栽倒,躺着不動,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就這麼死了。

  不能怪皇帝懷疑的,他都有點懷疑了。

  王雲鶴道:“殿下當然不能是被詛咒身亡的,聖天子有神明護身,天子之子亦當如此。還記得舊年的三次地震麼?”

  鄭熹心頭一振,王雲鶴苦笑:“殿下是應了劫數,你萬不可多想。我亦如此對陛下講,釋陛下之疑。你是朝廷大臣,凡事當三思而行。”

  鄭熹想了一會兒,道:“是。”

  他們又議了一會兒這個太子墓該怎麼修,本來應該是直接交給鄭熹的,兩個丞相十分的不放心,仍是要先串個供。鐘宜做丞相,儀式會耽擱一些日子,他們得趁鐘宜過來之前将許多事情安排好。鐘宜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他比王雲鶴還要大一些,現在排名在王雲鶴之後,完全是因為皇帝對于“舊人”的“信任”。情況不是很好。

  三人議定,死太子多的是,有舊例,太子這個墓,得比一般的規制大一點,但絕不能與“陵”過于相近。鄭熹出個大概的方案,得先給皇帝看一下,主要是看看皇帝的反應。

  王雲鶴道:“那便如此吧,你休息了好一陣兒了,也該振作起來了。”說着,他又皺眉,鄭熹什麼都不錯,就是有一樣缺點——不曾任過地方。罷了,先這樣吧。

  鄭熹前腳回到家,後腳旨意就到了。他的母親郡主一邊擦眼淚,一邊偷偷罵皇帝:“怎麼也不早點下旨呢?倒叫我的七郎哭靈時尴尬。”作為前詹事,鄭熹也要進東宮吊孝,那時候場面還是比較難堪的。

  一片大好前途,替東宮頂缸也是極劃算的,可東宮沒了,官也沒了,下面就不好說了。鄭熹很是過了一陣難捱的時光。

  府裡上下臉上都帶了點笑,又不敢過份歡慶。有重新收拾鄭熹上朝的家什的、有準備他的各式見客的衣物的、有清點他的名帖的……

  鄭熹經此起落,重回朝堂卻不像前番昂揚。

  因為接下來,朝廷一件大事就是重新立儲。

  太子在儲位三十餘年,根基牢固,沒出過什麼特别的政績但是也很穩。現在他走了,屈指一算,兄弟裡是沒有與他相仿的人物,這就有點不好了。太子身後又留了個兒子,論起來這個才是大宗,可惜年紀太小。

  他重申了之前的命令:“家裡誰都不許妄議朝政!”然後才是問有家裡有沒有事。這本是随口一問,他才出門多會兒?估計沒事。

  正因無事,趙蘇過來的事情就比較顯眼了。鄭熹聽了彙報,對甘澤道:“你跑一趟,叫他們别在京城亂蹿。”

  甘澤忙去通知了。

  這一邊,鄭熹接了旨意,開始規劃如何在築墓的過程中将禮部收到自己的手裡。每當此時,他就很想念當初在大理寺的日子,順手、順心。

  祝纓……不,此時不能讓他馬上回來,他的事情正在緊要的關頭,辦好了、風風光光地升回來才好!

  再找另一個祝纓的可能性不高,鄭熹隻好自己多費一費心,一手人事一手太子。

  ……

  “鄭詹事督造太子墓?嘿!我看着是要立太孫。”茶鋪裡,幾個閑漢在磨牙。

  趙蘇接了甘澤的傳信,沒亂蹿,揀了個茶樓貓着,聽聽“物議”。到底是京城,就連穿着窄袖短衣的閑漢,都能将一些大事分析得頭頭是道。趙蘇不說話,隻聽。

  一個絡腮胡子說:“那可不一定!興許陛下隻是不想叫人說他刻薄兒子呢?這幾年太子日子可不好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