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第一個驿站,四個縣令擠作一堆,然後三人将關縣令給踢了出來。關縣令憤憤地看了三人一眼,微弓着腰上前,小聲地問祝纓:“大人,那個……東宮……”
祝纓道:“不該問的别問。”
關縣令讨了個沒趣兒,回來各自休息的時候,将另外三個人狠狠埋怨了一回,四個人又懷着惴惴的心繼續上路了。
到得州城,他們一行人下榻之後,祝纓還是先去刺史府拜見冷雲。這次到州城,胡師姐與項安換了個班,項安留守家中,胡師姐跟着祝纓出門。
到了刺史府的門口,項樂和胡師姐又都被攔了下來,有一個關先生來引他們去喝茶、吃點心。胡師姐道:“我不用。”就要跟着祝纓進去。
祝纓道:“沒事兒,這裡安全。”她佩着刀去見冷雲。
冷雲烤着火,看到祝纓來了,招手道:“來了?快!過來坐。”
祝纓坐了下來,跟他一起烤火,問道:“怎麼不見薛先生?”
冷雲冷笑道:“我打發他跟着奏本回京了!把老子當傀儡擺弄!誰給他的膽子?!用心辦事我自有報償,拿我當幌子謀他的前程,哼!”
祝纓道:“就不回來了?”
冷雲又是一聲冷笑。
祝纓道:“那這府裡?”
“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人多得是。不頂用的,要他做甚?就知道窩裡橫,拿出去就撐不了門面。不說他了,你呢?忙什麼?”
祝纓道:“清理街面,又收拾了些無賴。”
“你倒穩得住,”冷雲說,“太子一走,這一個一個的,都跟叫人拿了魂兒似的!”
祝纓看冷雲的樣子也不像是神魂很全,道:“遭逢這樣的大事,也難免心裡沒底。”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盡臣子本份,有何可怕?”冷雲說得義正辭言。
祝纓道:“是這個意思,再擔心,也得自身硬。否則是白擔心。”
冷雲道:“是啊,我可真愁啊,太子殿下……”
祝纓聽他三句話就改口,确定他心裡也沒底,便說:“幸而陛下依舊聖明。前番邸報看,又要多一位相公了。”
“他?都老掉牙了。”
“陛下念舊。”
冷雲又說了一句“不說他了”,問祝纓:“你呢?接下來要忙什麼?不會就跟無賴幹上了吧?”
祝纓道:“正想在城裡多留兩天,尋幾個制糖的師傅,弄些好糖。”自己沒找到合适的師傅,她想借一借冷雲的勢。她也不怕别人學她的招,這麼些年她算看明白了,有些事兒,知道主意能做下去,是兩回事兒。她自有辦法幹成别人幹不成的事兒,不怕别人搶生意。
冷雲道:“你有心了,東宮就喜歡吃這些。多弄一些,哦,我也弄讓他們訂一些,百日的時候祭一祭。”他與東宮的關系不算親切,但也熟悉。東宮待人謙遜有禮,冷雲這樣的纨绔子弟隻要不太惹事,東宮一向也對他比較客氣。
祝纓根本就不知道東宮喜歡吃糖!她隻好順着說:“隻是不知道喜歡什麼樣的。下官那裡也沒好的師傅,大人這裡要有,借我幾個?”
冷雲道:“行啊。你記着,臨回去前跟我再說一聲兒。”州城的匠人多,又有許多是在冊的,查找起來十分方便。不像祝纓,要自己找外面的散戶,還沒找到。
說到太子,冷雲又開始鬼打牆:“咱們隻憑自己的良心,就不必像他們那樣惶惶不可終日的。你不知道吧?京城現在好些個人,又在琢磨誰會是新的儲君了!我看他們不知死活。咱們現在離得遠些是好事,無事一身輕,倒是鄭七,又被扯回去了。”
祝纓道:“他與殿下君臣一場,好好送一送是應該的,陛下痛失愛子,悲恸之餘仍是安排了他……”
“哼!少背後議論陛下,陛下的心思别亂猜,”冷雲壓低了聲音,“近來不要再弄什麼花樣!陛下險些懷疑太子是被人詛咒的,要興‘巫蠱之獄’,聽說是被王相公勸住了,現在大家都要說,殿下是為社稷應了一劫。知道不?”
“是。”祝纓吃了一驚,正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