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文與錘子既是同族,親密些又在情理之中。仇文的看法也會影響到錘子一些,促成他有這個請求。
祝纓道:“這是你自己的主意呢?還是仇文教你的?”
“我本來就想的,他也說這樣好。”錘子心裡是緊張的,他不想回山上,也不想離開祝纓。
祝纓道:“老實說,為什麼想?是因為蘇喆嗎?”這孩子從跟蘇喆鬧完一場之後就有點心事的樣子,蘇喆走後,過年這幾天他跟放了鷹似的撒歡兒,那股小孩兒的勁攔都攔不住,也更愛笑了。
錘子的緊張淺淺地浮了一點到臉上:“不、也、也不算……”
“名字是你父母給的,你就算用自己的名字,我也不會趕你走。”
錘子道:“我還是想要一個。”
祝纓不想為難小孩兒,道:“罷了。取名就取名。”
顧同理所當然地認為錘子的名字應該由祝纓取,笑道:“老師是應該賜個名給他。哎,錘子,你姓什麼?”
錘子道:“我……跟大人姓。還、還有石頭,我們倆一塊兒吧,我們說好了的。”
顧同也不覺得有問題,仆人随主人的姓也比較常見,且顯親近。從小養大的,還真頂用。
祝纓道:“你不記得自己的姓氏了?”
錘子搖了搖頭,實是沒什麼記憶的。祝纓道:“好吧。”
她也曾動念将錘子養作弟子,取個名字還由她家裡養着,也不算突兀。她想了一下,道:“石頭還是取個筆劃簡單的名字為好。”
她将兩人的名字保留一點以前的痕迹,石頭就叫祝石,這個諧音十分吉利。錘子的名字,如果叫個“煉”筆畫又多了一點,祝纓看了看兩人,心道:反正錘子學習好,筆劃就多一點也無妨。
“百煉成鋼。”祝纓對錘子說,“你年紀雖小,已經吃了許多苦,那就不要白費了這許多苦頭。”
她寫下了二人的名字,一人一張紙,讓他們記下。石頭識字慢,石字他認識,高興地接着了。錘子将紙很認真地看了看,鄭重地拿着,用力點了點頭。
祝纓摸摸他們的頭,說:“這下可以放心了嗎?”
錘子笑笑,祝纓彎出小指,跟他拉勾:“呐,你們兩個好好地用功,好好地住在家裡。”
錘子大大地放心了,伸出了小指頭勾住了她的手指,石頭也忙伸勾出個小指頭:“還有我。”
三人拉了勾,仿佛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一樣,祝纓道:“去背書吧。”她這麼大的時候,最想的就是能夠讀個書,理所當然,就讓錘子念書。石頭,她承認有點兒放鷹。錘子已經将識字歌都背全了,現在是将字給記牢。
然後祝纓打算拿史書給他開蒙,而不是常說的五經。她也不打算照着史書的順序講下去,而是從其中抽取幾段,幾個故事,讓錘子從中學道理,故事也好記。配着些算學等知識,六藝也學一些,學上幾年,再讓他去讀那些個經籍。
對蘇喆,她也打算這麼教,第一篇她已經選好了《陳涉世家》。都給教成了守朝廷禮法的人,還有她什麼事兒?落她手裡,就得先學一個“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等蘇喆從山上回來,這兩個小家夥就是同門了!輩份麼,各論各的。
錘子高高興興地拉着石頭走了,顧同道:“這小子好運氣,倒投了老師的緣。”
祝纓道:“他自己肯用功。倒是你,大半年過去了,各司你也都沾了一圈兒了,覺得自己行了嗎?”
“嘿嘿,學生麼,還是差了一點兒。”
祝纓道:“不要嘻皮笑臉,跟你說正經的,你不能總在我這裡吧?”
“那也得老師身邊有個合用的人呐?項二跟他妹子還有胡娘子,他們可用是武,文字上面,您得有人跑不是?”
祝纓道:“罷了,你将書再溫一溫,過幾天随我去看府學選拔的考試。”她想在自己的知府任上将顧同也放出去做個官才好。顧同是正式的讀書人,起手是官,又年輕,前途也會比較好。因為是自己第一個“學生”,她就要多上心一點。
一個地方官,除了六司事務,學校也是要注意的。顧同以前隻是上學,沒有經曆過管理。祝纓就帶他往府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