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大郎做出樣子來,讓他再賺一陣,她就再以官府名義做個“官糖坊”出來。一是補貼衙門收入,二是緊着她可以試驗出新,三也是防止接下來私營糖坊壟斷,成了氣候不便管理,官府反受轄制,養肥商人,而不能普惠百姓。
如果隻有官坊也不行,官味太足的各種弊端她可太了解了,不計成本專供貴人使用就浪費,對外經營就容易弄出價高質量差的虧本廢物。得兩種都有。
再圈出一塊地作為官糖坊的地盤回來開工,祝纓就帶上四縣的縣令以及唐師傅等人啟程再往刺史府去。
有祝纓在,唐師傅等人回程也與來時一樣的有車坐,他們的家什也帶上了,連同這些日子得到的新衣服、新鋪蓋之類,一股腦兒地都裝上了車。
縣令們不理會他們,都圍着祝纓打轉。南府出了“府君糖”,想也知道是怎麼來的。項家是幹什麼的?就沒聽說他們家會制糖!關、莫二人尤其清楚,這仿佛跟當年賣橘子是一個路數!
莫縣丞還罷了,關縣令就想讨一句許諾:“大人,這甘蔗思城也有的。”
祝纓道:“嗯。”
關縣令繞着她打轉兒,伸出手來想給她捶背:“大人,不能光盡着他們南平縣吧?”
郭縣令心裡美,别人跟知府在一個城裡,像脖子上被套了根繩子。他不一樣!他白賺!開作坊、賣東西,得給他交稅吧?糖可是個值錢的東西,項大郎賣得便宜,也僅是對之前的高價而言。再便宜,它也比種地錢多。
他說:“還得是大人!”
王縣令這才回過味兒來:“大人,您最初可是在我們河東買的甘蔗呀!”
祝纓道:“都不用急,項家隻是試制,他們賠了,就不用你們做了。賺了,大家再慢慢做。現在也不必争,都有。也不必着急,甘蔗還沒下來,沒有甘蔗也做不成。”
關縣令放心地大拍馬屁:“大人在福祿的時候就是雨露均沾,下官放心得很!”
祝纓道:“我卻不放心你們!甘蔗不得侵占農田!”
四個人都說:“是是,一定一定。”
關、郭、王三人又一齊說莫縣丞:“福橘還不夠你賺的?!去去去,這是我們的事。”
四個人吵作一團,都忘了還有一個唐師傅。這是個制糖的師傅,與“府君糖”必有淵源。關、莫二人想的是:橘子之前也有,能賣上價的隻有大人。糖,也還是跟着大人才能賺到。
祝纓道:“朝廷命官,不為農桑,倒為一口糖、幾個商稅打作一團。不像話。”
他們知道她的脾氣,這麼說隻是玩笑,也笑道:“為富民計,不得不如此。”
世人皆以為這些官員與商賈絕緣,實則不然,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祝纓總有一個辦法,能将賺錢的事做得不着痕迹,反過來再賺名聲。
祝纓道:“那可說好了,甘蔗,要地,回去都給我把那隐瞞土地人口的提起來抖一抖!你們抖出多少人口土地,将來就是多少甘蔗田。”
“是。”
“對了,還有商稅……”祝纓将自己之前的計劃于路上向四人宣布,并且征詢意見。先是項家做,然後各縣再擇一“忠厚殷實之家”學習技術。由官府支持他們開設糖坊,但是有條件,不能隻用自家奴婢、佃戶等幹活,得雇人,鳏寡孤獨優先。
郭縣令心道:來了!來了!鳏寡孤獨優先!說破了天去,這也是占理的!
一行人一路歡歌笑語到了州城。
……——
冷雲的心情不錯,他的宿麥成績不錯——這個不是他的首倡,又上表要種雙季稻——這個也不是他的主意,朝廷也給了他表彰。
是以祝纓請設塔郎縣的事沒有告訴他,他也沒有生氣。反而打趣祝纓:“錯眼不見,你就又出息了。”
祝纓道:“大人這話——”
“怎麼?”
“不大像是大人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