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館内,蘇鳴鸾等人尚不知梧州的事已經确定下來了。祝纓在政事堂裡磨牙的日子,他們也過得比較擔心。祝纓每天晚上回來都會與他們溝通當天的情況,又随時詢問他們的要求,及時反饋給政事堂。
白天,就是趙蘇帶他們逛京城,四夷館裡會“獠語”的人有,但“獠人”分了差不多十個族,能進四夷館的都是跟塔郎家相對的那條河的對岸已羁縻、進貢的人,更因河流的阻隔他們說的語言與蘇鳴鸾等人并不相同。所以祝纓就跟駱晟說,把趙蘇從國子監那裡借過來,專門在四夷館幫忙接待。
祝纓踏進四夷館時,他們還沒從外面回來,祝纓坐在院子裡等着他們。趙蘇率先進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義父?”
蘇鳴鸾等人都上來見祝纓,蘇鳴鸾道:“是、是又有什麼事了嗎?”
祝纓笑道:“敕書下來了。以阿蘇、塔郎、天恩、永治、頓縣為梧州,我為梧州刺史。”
山雀嶽父吃驚地問:“南平、福祿、思城?那不是南府嗎?”
“沒有南府了,這三個縣劃到梧州了。”
蘇鳴鸾問道:“那要怎麼管這個梧州呢?”
祝纓道:“羁縻,我是刺史,我來定。朝廷派的刺史府的官員,隻管那三縣。”
蘇鳴鸾放松地笑了起來:“那可太好啦!”她到京城小半月,在外面也晃蕩了很久,發現這個朝廷跟寨子差不多,寨子沒幾個女寨主,朝廷也沒什麼女官。據說大理寺裡有兩個,還是祝纓的提議。
這個信息讓蘇鳴鸾有些不安,她不希望朝廷管到她的“阿蘇縣”,更不想朝廷的手伸到這個“梧州”。都讓你們管了,還有我什麼事兒?!你們的尊卑次序,就是我要将阿蘇家拱手相讓啊!那不行!
她與山雀嶽父是此行各族裡警惕心最強的兩人,山雀嶽父是見到了孫将軍想起了往事,她就是親見了“對女人做官的不友好态度”。祝纓一說“刺史府的官員須得有一半人出自羁縻縣”,她當時就說:“不論男女。”
祝纓道:“這是自然。”
蘇鳴鸾一直以來比較擔心的就是來一個朝廷裡的“正統”官員,現在聽說是祝纓,那就可以先放心了!
蘇鳴鸾道:“那咱們可以動身回去了嗎?”
祝纓道:“還早,至少還有半個月,咱們能趕上回去種宿麥就不錯了。”
蘇鳴鸾吃驚地問:“還有事?”
祝纓點點頭:“對。刺史府官員的升調、新設,選人。”
一聽“選人”蘇鳴鸾就不急着走了!對,得選合适的人。祝纓道:“我還要吃一場喜酒、見一些人,你們願不願意與我同去呢?”
蘇鳴鸾道:“都聽義父安排。”
祝纓道:“那好,我家裡還有些事要辦,先回家住幾天,你們聽我的消息。你們出行的時候,一定要有通譯。仇文,你與他們一道。趙蘇,你随我來。”
衆人都答應了。
趙蘇随祝纓回到了祝宅,受到了張仙姑的熱情招待,又與顧同互相問好。
祝纓讓趙蘇先在家裡住下,她則帶上了項樂、胡師姐去鄭侯府見鄭熹——這個時候鄭熹該回家了。
鄭府門前車水馬龍,有道喜的、有求事的,鄭熹比以前還要風光幾分。鄭府門上的管事又換了一個人,他對祝纓比較陌生,隻覺得此人眼熟,但沒認出來是誰。待項樂遞上名帖,他打開一看:“原來是祝大人!”
将祝纓給迎進了鄭府。一面走,一面看着胡師姐,心道:這又是個什麼人?
胡師姐與祝纓不同,她雖奔波受苦,卻是照着正常女孩子長大的,還是女子打扮,隻是比較利索而已。
到了書房,鄭奕也正在書房裡,看到她就指着說:“你行啊!害我們白白擔心!”
祝纓道:“恕罪恕罪,沒有把握的事兒我也不敢提前說出來!我還怕三位相公裡有人會洩露消息呢,他們還真可靠,并沒有說出來。”
鄭熹道:“你以為他們為什麼能進政事堂?嘴不嚴的人,是走不到那一步的。梧州……名字起得不錯,可惜還是從四。”他看向祝纓的目光生出欣慰與感慨來,祝纓一身青色的綢衫,臉上褪去了青澀,仍然生機勃勃,鄭熹發現,自己已記不起祝纓才到京城時的樣子了。
祝纓道:“沒叫人捏着脖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