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第10頁)

  祝纓也還了半禮,道:“今天不當值?裡面請。”口氣很熟稔的樣子。

  藍德笑道:“是,就出來轉轉。”

  賓主坐下,藍德道:“家父從鄭侯家裡帶了好些喜糖,味道好極了,小的們都喜歡。”

  祝纓道:“那就好。”

  藍德道:“宮裡都吃不着這麼好的東西呢。”

  祝纓道:“宮裡有更好的,宮裡吃蜜,外頭就隻有一點柘漿。什麼好東西是宮裡做不出來的呢?”

  藍德道:“那是,隻要貴人要,什麼好東西弄不來?除了那麼多的貴人,還有些執役辛苦的人。沒滋沒味兒的。大人是貴人,不知道我們宮裡奴婢的苦。”

  祝纓道:“誰不是從底下上來的呢?就說會食,從九品吃的是什麼?正一品吃的是什麼?想要帶好手下人,就不能讓人家過得太寒碜了。”

  藍德道:“大人體恤我們了。要是宮裡也能吃上您那兒的好糖就好了。”

  祝纓連連搖頭道:“宮中吃食?我可不敢輕易染指。”

  藍德道:“您這就不知道了,宮裡什麼東西不是外頭來的?要麼各監自制,要麼各地進貢。就是自制的,原料也是進貢的。咱們現在說的另一件事兒,就喜糖那樣兒的,要是宮裡跟您買呢?”

  “和買?”祝纓說。

  藍德笑嘻嘻地說:“不敢。不是和買,我與您談,不與那些商人談,我要找上了他們,他們得吓死。您與鄭侯有舊,家父與鄭府也熟。咱們就不說外話了,如何?”

  祝纓問道:“果然要貢?”

  藍德道:“如何能不貢?不是奴婢們進言,宮中要用糖,陛下又見過了好的,還說又便宜,難道不是體恤百姓?”

  祝纓心說,你們一個一個的,就指着敲詐我了是吧?有好東西,得盡着宮裡用,宮裡的小鬼兒們也要跟着沾光。

  還跟政事堂那兒講過,是要把糖價打下來的!現在生産的糖都是她的本錢,宮裡還管她要這個本錢!

  從福橘開始,她就防着進貢、和買,終究是沒躲過。但是宮裡跟她要貢糖,她就得給。看藍德這個鬼樣子,自作主張的幾率并不高。拒絕了,她的事兒就很難幹成。

  祝纓問道:“貢多少?你能來,必有個約數的。貢的數要是填不上,别的就更沒保障了。”要是敢要多了,她得再跟窦朋好好算一算賬,雖然這糖未必就貢到窦朋手裡了,但是在起步的時候許多糖不能用來翻本,都白給了,稅就得給她往下減!

  要是再逼她,她就把所有的糖坊都給關了,誰也别吃了!沒道理她白辛苦了,甜頭讓這群人吃了,百姓那兒還吃不上。

  藍德還是笑吟吟地道:“當然不會要您多的啦!不瞞您說,現在往宮裡貢的糖霜是每年若幹石,咱們隻再要這些就得。那些塊兒糖,哦,還有糖塔之類,那個咱們買,這個價麼……”

  祝纓道:“我給你最低,你去市面上打聽打聽,一個一尺的塔糖我賣什麼價,再看看我給你什麼價。我在南邊都賣五貫,給你算四貫。報賬加多少你随意。都是糖做的,工藝得不一樣,宮裡用的跟外頭的當然不能一樣,要大些精緻些,用工更多。”

  貢糖的數目倒是勉強能承受得住。她還是那個思路,砂糖之類的得保住,量、價之類她都要死死地摁住了。其他的高價的花哨東西,随便。至于宮中貪污等事,至使開銷加大,又要加稅之類,她如今是真管不着。

  到時候再說,祝纓想,不行她還有最後一招整治呢。

  藍德道:“哎喲,那您可體恤我了。”

  祝纓道:“哪兒話,你我頭上都壓着令呢。”

  藍德搓搓手:“實不相瞞,我頭上也是死令!還能再便宜一點嗎?”

  祝纓與他讨價還價,三貫零六百文成交。藍德最後還抹了五十文單價。糖塔之外是糖塊、棒糖,藍德也狠殺了價,殺到京城市值的七成左右,對祝纓算厚道的内部價了。

  藍德與她談完,感覺十分良好,他覺得祝纓十分的親切,臨走前又額外囑咐了一句:“您隻要交足宮裡的,咱不怕别人。”

  祝纓道:“我要再找窦尚書,要他減些租賦,這個事你與藍大監在陛下面前可不能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