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2頁)

  郎锟铻不笑了,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仇文,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心道:還好,沒帶他。

  接下來,祝纓将這個《公約》适用的範圍加以規定,東線北從塔郎縣往南到阿蘇縣與原南府的交界,北線是大江,西線至今到花帕族的部分地區,過那道長而險的山谷之後再往前三十裡,即祝纓的别業與藝甘家交界之處。

  南線,就是阿蘇縣的南境。阿蘇縣的範圍有點特别,它的更南方一點傳說是有海,但很少有人過去,大家也說不清楚究竟南邊有什麼,蘇鳴鸾等人也沒到過海邊。這就是如今山裡的現狀,邊界模糊、統治模糊。但是祝纓在畫圖的時候,大筆一揮,假裝往南有海,阿蘇縣就直到大海,反正她給寫下來了!蘇鳴鸾表示滿意。

  蘇鳴鸾現在也在盡力向南擴,但是成效不太大,一則她現在手上的範圍已然不小,管理起來已經比較吃力了。二則她管的人口也不算多,灑到山裡跟大餅上掉了幾粒芝麻似的,人也不夠。但是她先在紙上占了!

  凡在這個範圍之内的,都得遵守這個《公約》。這個範圍之内也有零散的其他家的人居住,但是他們不能以“不是你們家的人,不守你們的法”來辯解。

  第一條還要附上一句“誓守公約,如違誓言、天打雷劈”之類的咒語。

  第一條這就算通過了。

  祝纓無法憑空捏出一個《公約》來,還是得比着她背過的律條的結構來弄一個粗略的框架。朝廷修律的時候,一個總編撰帶着幾十上百号的學問大家修個幾年都是很正常的,幾個月能弄好的那叫高效或者事情并不複雜。現在這兒隻有她一個通讀過律,隻有她和蘇鳴鸾兩個人識字,還能弄出個啥?

  《公約》又不僅僅是律法,它的範圍比律法要廣得多。樣樣都摳得很死,讓一群不識字的人全記住是不可能的,這就失去了訂立《公約》的意義。所以隻能是暫定個框架,細節留待以後出現了問題再做補充。

  第二條,繼續定一些分支的規則。

  頭人們還記得當初與她約定時的一些說法,比如之前頭人們與祝纓約定的“雙方的人犯法時歸誰管”之類。

  因為五縣都是梧州的,所以祝纓的意思還是:“按地域。”

  本以為這一項會很容易就通過,不想喜金馬上說:“大人,這是說我的人隻要到了别人的地方,就不歸我管了的意思嗎?”

  祝纓聽他這話的意思,是并非将五縣視為整體,眼裡還是隻有他自己家才算是“自己人”。答道:“别縣的人到你的縣裡犯了法,也是你管。”

  喜金道:“不是這個說法!”

  “那是什麼說法呢?”祝纓耐心地問。

  喜金指着蘇鳴鸾道:“她!誘拐了我好些人!還有奴隸!”

  蘇鳴鸾道:“什麼誘拐?!!!”

  喜金道:“你敢說沒有别家的人到你家去?”

  蘇鳴鸾道:“哪裡?誰?山裡的羊沒有主人,到誰家吃草就算誰家的!我這裡水草豐美,羊愛來,我還能白喂羊嗎?當然它就歸我了!”

  喜金道:“人是羊嗎?!那是我的人!哼,路果,難道你的人就沒有跑到她那裡去的?”

  路果咳嗽了兩聲,說:“這個事,是得說明白了。以後我家的人跑到你家去,你也得還給我。”

  郎锟铻道:“誰知道哪個是哪個?”

  祝纓說的是花帕族,也就是錦族的話,既不用奇霞語也不用利基話。郎锟铻回答的時候就說他的利基話,蘇鳴鸾一般說奇霞語,但有時候奇霞語的詞彙不足,她就索性用官話來講。郎锟铻不好說她,山雀嶽父卻說:“你莫說咱們聽不懂的話,當着咱們的面好講我們的壞話!”

  一屋子各種話,吵得昏天黑地。

  祝纓漸漸聽明白了,就像她的别業有将近四百戶的常住人口一樣,一些人也往阿蘇縣那兒跑。

  石頭這兒稅率極低,開荒幾乎等于沒有稅,差役也不重,多數是些巡邏打更之類的活兒。這裡又安全,所以人願意過來。

  阿蘇縣在蘇鳴鸾的治理之下,糧食漸多,人不經常挨餓了,她是最早不拿人祭祀的,人命也比較安全。近幾年日子越來越寬裕一些,可能在山外看來,仍然是“蠻夷”,在山裡各部一比,那就是很好的了。阿蘇縣的人越來越服她,她一個女子也才能坐穩這個位子。

  也因如此,附近一些“窮地方”“受欺壓”的人就愛往阿蘇縣跑。蘇鳴鸾也都收下了,或另立小寨,更揀其中有用的人收入大寨裡使其發揮效用。

  塔郎縣與祝纓比其他三家也更早一點,他從中獲益雖不如蘇鳴鸾,但也有了一些不錯的苗頭,也有人往他那兒跑。不過有些有怕他把自己綁起來再送還喜金、山雀嶽父,就往阿蘇縣跑。路果家那兒呢,就有人往郎锟铻這兒跑。

  他們中的許多人,原本住的都不能說是屋子,一些奴隸幹脆住羊圈,或者馬棚,牆都不是四面的。有些人還住地窖。有些奴隸需要戴枷才能保證不跑,有些奴隸趁機砸了枷也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