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祝纓敏捷地拿鍋蓋擋住鍋,笑眯眯地說,“梧州山裡的猴兒,我都養挺好的,猴兒不動我的莊稼,我也不難為猴兒。您不知道吧?山裡可涼快了,避暑好去處。大夏天的,夜裡還要蓋嚴了被子。”
“我怎麼不知道?我遊曆登山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劉松年拿開鍋蓋,往砂鍋裡又放了一把切成條的豆皮說,“我去過的地方多了,這個就是那一年,寒雨連江,我困在一條船上,長夜無趣,船家炖肉請我。”
“冷天吃口熱乎的,那是不錯。”
兩人吃完了一整鍋,終于都滿足了。
雪已經很大了,劉松年道:“今天就住下了吧,明早跟我走。”
祝纓道:“衣服沒帶呢。”
劉松年打量一下她,說:“不就朱衣麼?我還有件舊的。”
祝纓道:“那行。”
當晚她就住在了劉松年家,劉松年家的客房清雅又不寒酸,院内一株古松,一看就值錢。祝纓倒頭就睡,第二天一大早起身,雪還沒有停,她也沒有油衣之類,都是用的劉府的。
趙振等人一夜興奮沒睡好,第二天早上爬起來還有點想往劉松年身邊湊。劉府忙着早朝,也沒功夫理他們,四人摸摸鼻子,又請示祝纓。祝纓道:“你們帶阿煉回家。小吳,帶他們去國子監那裡,給張生他們帶個信兒,放假了我請他們吃飯。”
“是。”
…………
雪變小了一些,祝纓搭了劉松年的便車,不用騎馬淋雪,一同往皇城而去。劉松年家離皇城不遠,須臾便至。一進宮門就得除去一應防雪之物,一些年老德劭的大臣得到小宦官代為撐傘的待遇。祝纓往後退了一步,讓劉松年頭上罩着柄大黃桐油傘到前面排隊去了。
因下雪,寒暄的人也不多,大家都想早點進去。今天這一場,大家都有資格進殿,進殿就不用淋雪了!其中竟有腳底打滑,在宮裡跌得滿身雪的大臣。這些人在外面都是人見人敬的角色,狼狽的時候卻是與常人無異。
很快,一行人進到了殿中等皇帝,間或有寒暄拉近關系的。祝纓拍掉身上的雪,陳萌就過來跟她說話,低聲問:“如何?”
祝纓道:“沒挨打就算過關了吧。”
“大郎,這位是……哎喲,祝三郎。”
“賈公。”祝纓對來人拱手。這一位是陳巒提拔過的半個學生,乃是經陳巒介紹給祝纓認識的。
賈刺史一面說着“少年英才”,一面打量祝纓:“還是這麼精神!”
今天等待的時間略長一點,上朝之後主要是各部奏報。祝纓她們聽着,到上面說散了,她們再出來。祝纓還是打算先去一下四夷館,看看小孩兒有沒有玩雪,怕他們着涼。才出大殿,就聽一個人說:“祝刺史?”
祝纓看着一個面生的老頭兒,問道:“您是?”
“老夫蔡厚。”
“原來是侍郎。”祝纓口氣變得涼了一點,目光定定地放在他的身上。
蔡侍郎倒還穩得住,問道:“子璋可否一談?”
祝纓面色緩了一緩,點了點頭。
“那到舍下去?”
祝纓看了一眼殿中,問道:“您不用留下來麼?大雪,恐怕有災,工部應該會忙。”
蔡厚道:“無妨,這已是第三場雪了,早有準備。”
“請。”
兩人并肩往外走,路上也不交談,出了皇城,蔡厚也有馬車,又邀祝纓乘車。祝纓也不客氣,踩着腳踏上了他的車。蔡厚的車裡也有暖爐,兩人坐下,簾子放下來,裡面的光線變得昏暗。
蔡厚道:“子璋少年英雄,令人好生羨慕,我在子璋這個年紀,尚是一身慘綠。前天與鄭侯提起子璋,他也說,像子璋這樣的人物,他也是少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