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安第二個到了書房。
祝纓道:“坐。”
項安先将賬本拿出來放到祝纓的桌上,再小心地坐下,她所說的事比起花姐所言就要少許多,主要是向祝纓彙報一下糖坊的事務。糖坊之外,能挂點兒邊的還有兩樣:一、開荒,二、小女學徒。
祝纓道:“詳細說說。”
項安道:“糖坊越開越大,用工越多。又不能侵占農田,就隻好開點荒地了。趁現在先動手,梧州的平地不多,山坡上開新田太費力,不太劃算。我就想,招募些人手來開荒。”
梧州氣候炎熱潮濕,雜草、樹木長得快,平地開荒已然比較麻煩了,境内又多山,動手晚了,平坦處的荒地被人搶光了,就麻煩了。
“要是沒有那麼多的甘蔗田,就隻好往外地采進,甘蔗沉重,運費不低,成本增加,利潤就要減少。”項安算賬很明白,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本地将荒地給開出來!
祝纓要保糧田,那她新開荒地,種什麼就沒關系了吧?
祝纓笑道:“很好。還有呢?”
還有就是小女學徒了,項安有一個隐秘的心思,她是女管事,得有“自己人”,想多栽培一下小女學徒們。招工的時候更多的向女性傾斜,恐怕會有點反對的聲音,她需要刺史發話。這樣她就能用祝纓的名頭來幹這件事了。
但是她給出的理由卻是:“育嬰堂裡又有幾個丫頭長到十二歲了,我看街上也還有些窮人家的女孩兒,能幹,肯知苦,又聰明,忙一天也掙不上兩文錢,咱們正缺人,她們又聽話肯幹……”
理由給了許多,再扯一個“體恤窮人、憐惜孤兒”的大旗,項安覺得祝纓會同意。為顯示自己并沒有私心,她還提了一個建議,不止項家糖坊,官坊也可以招收育嬰堂的學徒工。
祝纓先問她:“這些學徒裡,你看着有能幹的了?”
“是。”
“放到官坊,算什麼?”祝纓笑問。
官坊裡的工人,身份上是匠人,就像之前的唐師傅等人一樣,名冊捏在長官的手裡。祝纓要人,冷雲轉手就把唐師傅送給祝纓了。育嬰堂的孩子一旦進了官坊,接下來就不好說了。
項安忙道:“是我想岔了,官坊依舊還是原樣?那樣利潤就又……”
祝纓已知其意,道:“眼下有幹得不錯的學徒工嗎?”
“有的,正因幹得不錯,我才想要依舊這麼招的。”
“那就接着幹。”
“是。”
祝纓又問她:“梧州别的作坊産業,你知道多少?”
項安道:“隻稍知道一點兒,還是糖坊更熟一些。紙坊那裡也知道一點兒。旁的就隻有在家的時候,販賣相關貨物時聽到的隻言片語,不敢說懂。”
祝纓道:“我知道了。除了糖坊,你還有别的想法嗎?”
“诶?”
祝纓道:“你辦事仔細周到,也肯動腦筋。糖坊是我交給你打點的,你自己呢?如果沒有糖坊,你想幹什麼?”
項安驚了一下,瞬間以為祝纓要将糖坊從她手中拿走交給别人。旋即鎮靜,官糖坊是衙門的,項家糖坊也有她的一份,交給别人管雖然是很遺憾,但也……那剛才又許招女工是什麼意思呢?
項安低聲道:“大人要我幹什麼,我就去幹什麼吧,要我想,也是想不出來的。”父親沒死的時候,她的想法是要成為一個大富商,然後置田産。現在,這個成就已經達成了,接下來就沒有了。
祝纓道:“可以去想一想。你們都是能幹的人,理當有别的事可幹才是。”
項安動了動唇,臉上細微的表情也變了好幾變,有點苦。别的事?什麼事呢?她一個商人家的姑娘,能幹到現在已經不錯了。總不能做官吧?别說是她了,就是項樂,也不行。他們家是商人。
她鼓起勇氣問道:“大人是想趕我走嗎?還是……我……我娘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