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第8頁)

  祝纓鄭重接了帖子,道:“多謝世伯,我必不會胡作非為。”

  陳巒笑道:“你胡作非為的還少了?拿去。”

  祝纓也笑着接了貼子,陳巒攜手将她直送出了門,又看着她上馬轉過街口才轉身回府。

  ……

  離開家鄉之後,祝纓的行程就快了許多。

  一路上,仍有一些地方的官員與她是舊識。這其中又遇到了倒黴鬼汪生。汪生領了個實職,乃是一地的縣丞。他一個南方人,官話帶口音還是小事。最大的麻煩還不是口音,而是這裡的官員都不是祝纓。

  汪生被點名打雜的時候,頂頭的上司是祝纓,祝纓在梧州是何等樣人?全州上下都聽她的,縱有一點小心思,也都是被她攥得死死的,又能給下屬給安排得好好的。汪生給她做事,也有與商人鬥智鬥勇的時候,也是天天累成狗,卻是幹一分能看到一分成果。

  不幸的是,政事堂的考評:天下如祝纓者屈指可數。

  汪生的上司、上司的上司都不是祝纓這樣的人,他幹事多了,縣令就要刺他兩句,防着他要“篡位”。還得考慮給上司、上司的上司孝敬。這種“孝敬”與梧州的士紳在一些節慶給祝纓送點比如生日禮物之類是不同的。送祝纓的禮物,可不怎麼考慮,純顯一點親近之情。步入了官場之後的“孝敬”,與完全是兩種意思。

  汪生在梧州的時候,家裡也是個鄉紳,自以為比鄉下泥腿子更懂官場。真正踏入了官場,沒兩個月就被砸了個頭暈眼花。

  虧得祝纓路過,一看這貨一臉的灰敗,就知道他碰壁了。

  祝纓也不點破,設了宴,請了當地的知府吃飯,再邀了縣令作陪,汪生灰溜溜敬陪末座。

  知府與縣令知道祝纓,但是不知道祝纓進京之後要任何職,說話間帶了一點試探的味道。

  祝纓微笑道:“陛下不說前,我可不能說。”

  二人都謹慎了起來,忙說:“不敢問禁中機密。”

  祝纓又讓汪生代自己陪二人飲酒,說:“我飲酒會出事,就不給二位添麻煩了,讓他代我喝吧。這孩子實在,一定不會逃席的。”

  拉三人一起吃了一回飯,此後汪生的日子才漸漸好過了一些。

  除此之外便再沒什麼波折了,她還經過了魯刺史的地盤。魯刺史又特意到驿館與她相見,兩人相談甚歡。

  祝纓又送魯刺史兩本書,魯刺史也收了,說:“你自己也該出個文集才好。”

  祝纓道:“您是知道我的,本不是什麼文士出身,那是我的短處,以己之短而敵人之長,徒增笑料。不如将精力放到自己的長項上去。我如此手忙腳亂,長項尚且幹不完,再妄圖其他,貪多嚼不爛。”

  魯刺史道:“那是因為你還年輕。你今年三——”

  “三十二了。”

  魯刺史有點驚駭地道:“才三十二嗎?!那該着你手忙腳亂。你自己忙亂,皆因年輕,沒養出自己可用的門生來。再過十年,你就能有許多人可用了。”

  祝纓無奈地道:“我出仕都快二十年了,至今有許多事仍要親力親為。”

  魯刺史搖頭道:“多少世家子,三十而仕都不算晚。你已是極罕見了。等到京裡,少不得有人要與你親近親近,自家謹慎些。”

  祝纓鄭重地向他一禮,謝他的提醒。

  魯刺史又說:“甯可自己累些,也要栽培可信的人。急不得。”

  “是。”

  兩人絮絮地又說了一些,魯刺史道:“你早京城出身,多餘的話我就不講啦。”

  祝纓道:“我恨不能多領您一些教誨。”

  魯刺史道:“我呀,教誨那些驽鈍的還行,至于對你,我不過是比你多吃了幾年米而已。你已任地方十年,我能告訴你的,你自己都已經曆過了。你要不嫌我老子啰嗦,今年冬天我還要進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