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第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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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平公主府與之前來的時候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依舊熱鬧,輝煌卻減了幾分。這位公主的府邸少不了來撞木鐘的人,讨情與讨情還不太一樣。前幾天還是朱紫盈門,又有諸王家來,今天門上隻有幾個青綠雜了兩個紅。

  駱晟與她熟,不時帶她到府裡來,永平公主也不讨厭她。公主府上的人因而與祝纓也熟了,府裡見着她就請她進門,門上的管事笑道:“史家令現在已經回家去了。大人來,怎麼也帶禮了?豈不見外?”

  祝纓指了指那幾個大盒子說:“哎,你要看到了它們,那就是見外了。咱們隻管說話,不管它,才是不見外。”

  管事也笑了。

  來得次數多了,便沒有太多層的通報,隻由管事帶到裡面,再由一個宅内的宦官往裡通報,很快,祝纓就被駱晟的心腹仆人請了進去。

  駱晟才回家,衣服還沒換,祝纓也不是被領到他的書房,而是在去一所小廳。在那裡,與他們夫婦二人見了面。

  駱晟一見祝纓就很高興地招手:“子璋,來,坐。”

  永平公主見祝纓還要行禮,說:“弄那個麻煩的事做什麼?”

  祝纓對公主叉手為禮,一帶而過,才到駱晟的下手坐下了。先對駱晟說:“才從四夷館回來,西番的昆達赤王子今天又出去逛了,我去尋他的時候他正在外面茶葉鋪子裡轉悠。”

  駱晟道:“他們離不開茶。”

  祝纓點點頭:“我就買了幾餅請他都嘗嘗,又同他吃了午飯。他有些許薄禮奉與公主,我都給帶過來了。”

  永平公主驚訝地說:“給我的?”

  祝纓委婉地道:“官員私下收受番邦财物不妥。殿下倒沒有這麼多的忌諱,我就把東西給帶過來了。”

  說着,命人把禮物拿了上來。昆達赤送給祝纓的禮物還算不錯,在祝纓婉拒并且說要給永平公主的禮物的時候,他就知機拿幾樣更貴重的替換了其中一部分。因此祝纓帶過來的禮物在永平公主眼裡都不顯寒碜,各色工藝精美得與常人印象中的“蠻夷”完全不襯的金銀器,寶石,織罽。祝纓做官,上司總能過得更肥襯一點。

  永平公主道:“他倒有心,可惜我也管不了什麼朝政大事。你們做事,我倒白得這些。”

  祝纓道:“殿下豈會缺了這個?不過看個新鮮。對了,他還有些禮物要額外送給太子并幾位殿下,是馬匹。大人,明天還須奏與陛下。”

  祝纓不能每天見到皇帝,所以必須駱晟來說這件事。

  駱晟與永平公主對望一眼,問道:“他是怎麼說的?”

  祝纓道:“說是國禮之外的。不在乎他怎麼說,是您要對陛下怎麼說。”

  夫婦二人都認真了起來,永平公主道:“還要請教少卿。”她很客氣,因為之前她擔心父親要去見皇帝的時候,祝纓給她支過招。

  彼時,擔心父親是真,擔憂己身也是真。永平公主看得出皇帝不太想提立儲的事,但她既要為子女日後考慮,就不能不有所表示。

  她身在局中,看不出來哪個兄弟的赢面大,與先太子一比,這些都不怎麼樣,因此猶豫不決,這個也好、那個也行的。更兼各人都明裡暗裡的許諾,也有人遊說“豈不聞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某王雖如此,若得殿下助力,必不能忘了殿下”之類。

  永平公主與駱晟畢竟是夫妻,駱晟相信祝纓之為人處事,提議問一問祝纓。永平公主别的不知,雖然安仁公主說過祝纓幾句不好,但是自從祝纓到了鴻胪寺,駱晟肉眼可見的輕松了。永平公主就決定試探地問一問,以駱晟的名義請祝纓過來商議使節的事情。

  永平公主在自己家裡、與丈夫在一起說話,剛好來了客人,三個人就聊上了。當時皇帝正被大臣們車輪戰,永平公主借駱晟說“番外朝見”的事,引到探望父親上。又故意說去了就不免要提到新太子的事,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問祝纓:“外面說他們哪個好?少卿看呢?怎麼樣說,才能叫阿爹别再氣上加氣?”

  公主不知道,神棍的看家本領就是“說話模糊,卻要聽的人覺得句句都準”以及“其實沒幹什麼,看起來像出了大力”。

  祝纓教了她那些話:“殿下何必提哪一位兄弟好?陛下的兒子們都是極好的,哪位殿下都不簡單。”最後索性點明了:“您是擔心陛下,陛下也隻是想見您。父女之間天性親近,哪怕一言不發,您進去,陪陛下坐一陣兒,再出來。陛下心情好了,就是您的功勞。”

  永平公主也不笨,見了皇帝,出來,硬扛皇帝的事兒有大臣們,她還是個體貼的女兒,毫發無傷。皇帝又從宮中賜出飲食來,待她比以前更好了。趙王那裡雖然沒說什麼,離開王府搬到宮裡的時候又特意将府中一些珍玩以“外藩之物不宜帶入宮”為由送給了她。

  現在,夫婦二人願意聽祝纓的話。

  祝纓道:“大人隻要說,是‘于獻陛下之外’又準備了一些禮物給‘陛下之子’。”老頭兒現在心情恐怕不會太好,得把他放到頂前面,不是“三句不離陛下”,而是“每句起頭都得有陛下”。涉及東宮的時候,更要如此。

  駱晟表示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