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君又對胡師姐行了個禮,才跟祝銀一同離開。胡師姐旁聽了這一套話,心裡也很不是滋味。祝纓在梧州的時候,日子眼見的好,現在這個……
她小聲地說:“大人,接下來怎麼辦呢?”
祝纓道:“涼拌!去把那幾個叫來,我再問一問。”祝青君是個聰明孩子,但是年紀擺在那裡,如今又是在花姐身邊,她能接觸到的人不算太多。祝纓需要再問一問與她同來押運的人,這些人生活更貧苦一些,見識到的是更多的普通人。
過不多時,幾個押運财物的人也過來了。祝纓一一詢問,發現與祝青君說得差不多,普通人生活甚至要更差一點。“跟着老封翁、老封君還好些,沒個靠山的就更難了。以往,街上官兒差役都還客氣,如今沒随手打人可也不客氣了許多,愛搭不理的。新來的更是鼻孔朝天!捐稅也加了。也不怪官差們不肯做事,他們的許多用項都蠲了。他們也提不起勁兒來了。隻好拿百姓出氣。”
祝纓讓他們下去吃飯休息,又讓每人再撥一套冬衣。回報的人一個頭磕了下去:“見着大人,小人可算又過上人的日子了。可他們在梧州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祝纓道:“我都知道了,你去吧。”又問随從祁泰回來了沒有,如果回來,今晚讓他不要安排别的事。
…………
祝纓單說祁泰,是因為張運留了帖子,晚上要來拜訪。祁泰正可做一個陪客,不說話也行,坐着當擺設。
祁泰從皇城裡回來,聽說祝纓這裡要請客,請的是張運,便說:“使得。”換了身衣服,到祝纓面前來了。彼時項樂、項安也回來了,祝煉也從鄭家的家塾裡回來了。
祝纓與祁泰才換下了官服,吩咐了飯菜,張運就登門了。祝文搶先到堂上來說:“大人,張别駕還帶了幾個人過來,都是年輕書生。我認識得裡面一個姓鄒的是以前的學生。”
祁泰道:“還好家裡飯菜還夠。”
祝纓道:“你隻管吃,别人的不夠,你的也是夠的。”
祁泰道:“好。”他也不打算多說話的,酒菜管夠,很好。
祝纓對祝煉道:“你與二郎将人請過來吧。”
祝煉與項樂于是出去,項安問:“那我避一避?”
“不用。”祝纓說。
看到人走近了,祝纓才起身,到門口等到了張運,也看清了他身後的幾個人。四個學生打扮的人,她都有印象。但是隻有鄒進賢一個是以前的官學生,另外三人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這三人家境都不錯,也是州内大戶,祝纓認識這些人家。
張運與祝纓先見了禮,四個學生都帶一點小激動地拜見祝纓,祝纓道:“進來坐,邊吃邊聊。”
她家裡還是沒有舞樂,但是酒食豐盛,滿滿地擺了一桌子。
賓主坐下,祝纓先是慰問他們一路辛勞,幾人道謝。祝纓又問張運向皇城裡各部報了到沒有,張運道:“已經去了,裡頭說如今事忙,也不知道要排到何時。”
祝纓道:“哦,東宮與永平公主家做親,他們确實忙呢。”
張運的本意,乃是想請祝纓代為關說好過關,祝纓卻不接這個話,隻與他閑扯家常,先是讓給張運等人上酒:“你們都能飲酒嗎?長途奔波,飲些熱酒解乏,不擅飲的也不妨,我這裡還有熱奶茶。”
他們都說喝酒,祝纓就讓繼續溫酒,然後問一些梧州的情況,什麼今年收成如何,又問他帶這四個人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貢士。
張運忙說:“正是。鄒進賢雖是官學生,但學問也好。刺史大人便點了他們四個,使我與他們同行。”
這一條張運認為也是需要祝纓的門路的。雖然每年各州都可以貢士入京,數目不等。但不是說州裡推薦了到京城就一定能有官做的,貢士們不但要經過一次考試,還要排隊等官職。考試答卷太差的,州裡還要受責問,問刺史是不是瞎。即使通過了,也隻是有一個做官的資格,等多久才能有實職也不一定,還得自己活動。因此京城滞留的貢士也不少。
但是祝纓就不一樣了,凡她帶出來的,必有把握給個官職。壓根不用排期等空缺。
祝纓依舊不接這個話,還是與他話家常,詢問梧州的情況,又問幾個學生的話。鄒進賢的情況她知道,另外三人以前是學問不怎麼樣的,現在成了“貢士”,未免誤判了他們,出言考一考、套一套話。
一問之下,發現他們與之前也沒什麼長進,看衣服也是學生樣。祝纓就問:“你們也補進官學了?”
學生答:“是,大人離高升之後,官學裡又缺了幾個,新使君檢視名籍便命學生們補入了。”
難怪,不是考進來的。
祝纓對下面擺一擺手:“怎麼不給他們繼續斟酒呢?”眼看着學生們又喝下半壺,順便問一問學校内的情況,她說話十分的和氣,有意套話,學生哪經過她的手段?一壺半下去,嘴也沒了把門的,舌頭也大了,說了一件事:“旁的都好,就是番學生有些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