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也很有意思,看樣子,從自己與冼敬到場之後再來的,都算是“不請自來”的。那原本在場的這些,就是祝纓召來的了?
南人麼?
太子好像發現了什麼。
太子于是繼續看着,仿佛一個被長輩帶去宴席的生澀年輕人,看,不說。他發現了,祝纓與劉松年一來一往之間,氣氛松了下來,再加一個陳萌,帶的一班年輕人也放松了。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本領,誰說劉松年孤傲不近人情了?那得看對誰啊!
不多時,趙振就跟陳放說起了梧州的事情,又說到顧同當年是自己跳牆跑到縣衙認老師的。
勾着卓珏又說自己是顧同推薦的,卓珏也說了自己的來曆,同時說了在街上憑鄉音認出卓宇的經曆。聽的人都覺得意料這外,又是情理之中。
太子插了一句:“也是緣份。不過你們幾位的官話都不錯呀。”
冼敬笑着對太子說:“别人我不知道,這幾個年輕人,梧州出來的,子璋當年可是花了功夫的,還托到了劉相公呢。相公嘴上不耐煩,子璋尋他寫識字歌的時候,他可是沒有推脫呢。”
蘇喆又将劉松年一陣吹捧,說識字歌的好處:“那些篇章算什麼?有多少人知道的?不如咱們識字歌,一州的人都會。會的人多、記的人多,才能傳下來呢!”
卓宇找着了機會,說:“我們南人,學官話總是難的,以前是全憑自己運氣。我若年輕時能遇到祝大人這樣用心的父母官就好了。”
陳萌被勾起話興,說到了治理地方:“我自覺已經不錯了,還是沒有子璋上心。他是心中有天下,有百姓,是踐行聖人之道的。人呐,心思花在什麼事情上頭,都是看得見的。”陳放想起這話祖父在世的時候也說過,一時想起祖父,突然傷感了起來。
祝纓道:“這是看我今天做生日故意誇我呢?不過是讓我做什麼,我就去做好罷了。哪有你們說的那麼邪乎?咱換點兒别的說成不?”
她本來是想跟南方士人一塊兒吃個飯,說點兒輕松的,不用談什麼正事,單純地聚一聚。這幾個人一個接一個地來,自己就隻能陪這幾位聊天,讓趙蘇來與南士們說話,那邊年輕人一邊自己聊,一邊還要分一隻眼睛放在老頭子們身上。
陳萌問道:“說什麼?”
祝纓就讓祝銀去準備投壺:“來一手?”
“來!”
場面又熱鬧了起來,祝纓指着金良說:“今天我生日,我不下場,金大哥代勞了吧!”又拿出彩頭來,被陳萌笑話:“你做壽,倒自己出彩頭了!還是我來吧。”拿出腰間的一塊玉佩來做彩頭。
年輕人圍到了一起,太子也去投了幾支箭,其中一隻撞到壺身落到了地上,其餘幾支還在。他便将頭上一支簪子取下,也當做了彩頭:“手生了,認輸。”
他拿出彩頭了,打算相讓的年輕官員們才開始放開了投。
金良也暗中較勁,還要說:“我是代祝大人投的,不可輸?不過這彩頭我可也不要,陪你們年輕人陪一把。”
太子聽了覺得有趣,又看了他一眼,還席坐下便聽到冼敬對祝纓說:“正要說你這壽做得無趣,也不吃酒、你家也沒女樂,虧得還能遊戲。要我說,該有一班女樂的。”
祝纓道:“我聽不來那些個,又不懂,叽喳的,煩。”
太子聞言插了一句:“聽藍德說,南下見你那兒女伎也無,官妓也放了。他倒還說你不解風情。”
藍德私下對太子說的是“起先還道他是裝相兒的,後來聽說别人去他那兒也這樣,他回京也這樣,就是不解風情”。一個宦官,說朝廷大臣不解風情,反差太大,所以太子印象特别的深刻。
冼敬道:“虧得他當年還沒受窮。”妓-女身上抽稅,也是官府的一筆大收入了。祝纓把官妓給放了竟能支撐下來,這本事冼敬也是佩服的。一說,就想起來在戶部的歲月了,冼敬微笑。
祝纓道:“也沒什麼,不過是覺得一個允許把女人變成娼-妓的地方,是不配被叫做樂土的。”
冼敬微怔。
……——
祝纓的壽宴雖無酒樂,一番遊戲下來也還算熱鬧。冼敬與太子不敢留得太晚,太子輸了一根簪子之後冼敬找個擔心家中老母的借口就帶太子離開了。
出了祝府,太子回頭看了看這相對樸素的門楣,冼敬道:“沒想到他這生日是這樣做的,仔細想想,又是他能做得出來的。”
太子道:“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