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第8頁)

  鄭侯其實接到了祝纓的公文,知道她要來,隻有金良關心鄭侯,沒有想到此節而已。鄭侯這裡派人于轅門列戟,派了副将到轅門迎接,他自己站到了帳外等着。

  祝纓先對鄭侯抱拳為禮,道:“我先動身了兩日,去看了看北境,聽說您到了就想來拜見,不想還是來晚了。”

  鄭侯道:“你連日奔波,隻管做你的事,還來做甚?”

  祝纓笑道:“應該的。您清減了。”

  “活動活動,倒輕快了些。”鄭侯說。

  祝纓道:“還請為國保重。如今可都靠您壓着呢。”

  鄭侯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一陣風吹了過來,鄭侯道:“進帳說吧。”

  推讓一番,祝纓堅持落後他半個身位進去。大帳裡除了他們,又有幾個将領,大部分是祝纓不太認識的。唐善也有白發了,仍侍立在鄭侯身側。祝纓先說自己帶了些東西來“勞軍”,說着,遞上了兩份單子,一份是給鄭侯的,另一份就是些酒食。

  鄭侯看了一眼,道:“到底是你,可也太仔細啦,你自己且有事做呢。”

  祝纓道:“我能幹成什麼樣兒,還不是全看您麼?”

  兩人說笑幾句,鄭侯将禮單給了唐善,讓他去接了羊酒,又讓擺宴,款待祝纓,說:“肉管夠,軍中禁酒。”

  祝纓道:“等大捷之後,我再送些酒來慶功。”

  鄭侯笑道:“好。”

  整隻的羊串架在烤架上,配上些菜肴,鄭侯說祝纓一路辛苦。祝纓道:“怎麼也比不上您這兒辛苦,我隻要與幾個人說話,您這兒人可太多了,不好管。”

  鄭侯道:“我要是還能年輕二十歲就好啦,精力不如往昔啦。”

  “那别人就更不成啦。看到您來了,我也有底氣了,有些話對别人說不了,幸虧是您在主事。”

  鄭侯道:“你這麼說,必有緣故。”

  祝纓道:“軍中生活是不是艱難?還是戶部劃撥的錢糧沒到呢?要是一時不湊手,咱們再想想辦法?”

  “為什麼這麼說?”

  祝纓将袁刺史所說的案子都拿了出來:“您是知道我的,我從底下幹起來的,并不想苛責他們。在梧州的時候也見識過士卒的生活,一個月也未必能吃一次肉。苦。再行軍打仗,更苦更累,眼睛都綠了。見着路邊雞鴨,他要不伸手去逮,就是聖人了。可這被人發現了,倒将苦主給打了,沒幾天苦主還傷重不治了。風評不太好。

  要是軍中乏食,怎麼着也得跟朝廷說,地方上也再略想想辦法,不能叫将士們餓着肚子保家衛國不是?百姓供養官軍,也是為的一個安心。宣谕百姓,這是為了不被胡人劫擄,他們心裡舒服。不講明白……”

  鄭侯皺眉,截口道:“這群兔崽子,做事這般沒道理!”

  祝纓誠懇地道:“您慢生氣,因是對您,我才說這些的。二十年來,您知道我的為人。換個别人,我要是問‘是不是缺吃的?’就是無禮了。您北上,我也北上,本該相互照應的。我看了四城的慘狀,心中悲憤不能自已,隻要為了國家好,您隻管說,我能辦多少就辦多少。”

  鄭侯道:“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了!軍紀敗壞,緻有此敗!”

  祝纓微張了口,欲言又止,鄭侯道:“你還有話,說吧,别弄鬼。”

  祝纓又說了調戲婦女的事,鄭侯更加生氣,道:“混賬!”

  祝纓道:“類似的事情還有一些,要是我拿人,面上不好看。之前三戰三捷,一白遮百醜,現在遮不住了。地方上向我告訴,我暫壓了下來,當此之時,不好寒了将士們的心。還是找出這麼做的緣由,從根子上把事兒給解決了更好。您北上是為了取勝,我北上就是為了給您把後方安頓好。”

  鄭侯道:“不必為他們說話了!軍紀敗壞,他們也打不了仗!打不了仗的兵,有什麼用?搶百姓就是匪,遲早出亂子!”

  鄭侯很明白祝纓這也是來告狀的,說的應該都是實情,也說出了他的尴尬——接手了一支敗軍。連番努力是遏止了頹勢,想拿這些兵立時打個大勝仗,還有點難。

  他說的也都是實話,他領的是官軍,不是土匪。有時也有将領縱兵劫掠百姓以振士氣,但那都是為了勝利。沒打赢,對外無能,發現搶百姓比打胡人更方便,這兵就廢了。且騷擾百姓太過,日後被人翻舊賬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