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主簿道:“那你們還不打起精神來?做事不如一個丫頭,還能說嘴?大人是要能做事的人。”
包侄子說:“陳大人回來了,要是他能代了這一位就合适了。”
包主簿道:“亂說什麼?”
一行人邊說邊走,越走越遠,祝青君按着刀柄從柱子後面閃了出來。
她緩步到了祝纓的書房外面,對守門的随從說:“我來回安置新人的事兒。”
祝纓在裡面聽到了她的聲音:“青君麼?進來吧。”
祝青君進了書房,先把炭盆給撥一撥,讓炭燒得旺一些,然後說:“都安頓下來了,男女分開,他們的官話說得還不好,先不叫他們領太難的差使,在行轅裡幫着做些事,過兩天熟些了,再請示。”
祝纓道:“好。你每天回來得都晚,是遇着有人刁難了麼?”
祝青君笑笑:“都不是什麼大事兒,見着我年紀小,總要多問兩遍才肯信。”
祝纓看一看她,道:“唔。什麼時候覺得吃力了,回來告訴我。”
“是。”
…………
祝青君回去之後,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又往頭一天去過的隻有一個雛型村莊去。這裡離行轅很遠,開荒麼,得荒。老兵們雖然是老弱病殘,修個房之類還幹得來。
祝青君這裡統計了他們的籍貫,有無家口之類,統一彙總,到時候一塊兒把他們的家人捎過來。
今天結束得稍早些,祝青君回城的時候天還明着。她對身後的人說:“你們先回吧,我再逛逛。”
衆人以為她年輕姑娘愛逛街,都點頭離開,祝青君也跳下馬來,牽着馬慢慢地在街上走。
行轅所在治安極好,小偷都比别處少。她信步而行,偶遇到一對母女正抱頭痛哭,一旁一個婦人道:“你們哭得也夠了,再哭,主人家就不要了。”
祝青君心頭一動,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婦人見她模樣也周正,還牽馬,衣服也沒補丁,還佩着幾樣飾物。也耐性地說:“已經是主人家的人了,又不舍得。常有的事兒。在家要餓死,到了主人家,還有一口吃的,拿了這身價,家裡也能吃上飯了,對彼此都好。”
祝青君沉聲道:“怎麼會還有餓死人的事呢?不是減了賦稅?”
婦人道:“對啊,減了,可她家遇着事兒了。怎麼熬得到秋天呢?秋天收成再不好,也是沒辦法的。”
看到家貧不得已而賣兒賣女以為給一個身價就能救全家,這是不對的。因為被賣的這個人,她自己也是要吃飯的。這一份錢,夠全家多久的呢?
祝青君問道:“她身價多少?”
正在哭的母女倆都看了過來,一時有些遲疑。祝青君看那個母親,面相不太像是北地人,像,但不多。女孩兒十二、三歲的樣子,依稀有點母親的影,面目普通,沒疤沒記号。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一般的市價也就幾貫。祝青君摸了摸身上,錢沒帶夠。她反手把辮子從腦後捋到了身前,不錯,發梢上頭系着幾顆小金珠子。
祝青君先問:“借問哪位是買家?”
路旁鋪子裡的一對老夫婦說:“既哭成這樣,小娘子又有心,我們便不要她了。”
祝青君對他們道了一聲謝,把金珠子解下來,對那個母親道:“先拿着這個,撐到秋天吧。”
秋天有了收成,應該就能緩過來了。
她又給了牙婆一把錢,權作賠償。